“我晓得了,阿兄呢,还没回来?”陆安扫了一眼屋里,却没看见陆山,有些奇怪,都这么晚了,没道理回不来啊。
“回来了,里屋躺着呢。”冯氏叹了口气,给陆安端来饭菜,陆安仔细看了看,江琰坐在一边,也是满脸愁绪,两个孩子更是敏感,默默地站在旁边不出声。
“这是咋了?”陆安一时也顾不得不吃饭了,拧了眉头看向陆大,“出什么事了?”
“你阿兄让人打了。”陆大蹲坐在墙角,闻言哑着嗓子蹦出来一句,“肋骨断了一根。”
“什么?谁动的手,因为什么?”陆安闻言腾的起身就往里屋钻,陆山的力气她是知道的,平常人三两个不容易让他吃苦头。
“是李光。”陆大整个人颓的不行,就像自己的人生观遭到了颠覆一般,“他仍记恨你阿兄当年打断赵河的腿。”
第14章
“李光是谁?”陆大正在昏睡,整个人的呼吸很是粗重,不时皱紧的眉头好似陆安揪起的心。
“李光是赵河的表哥,是元宝的-大伯哥。”
“什么,元宝?”陆安惊讶之下碰的桌椅叮叮当当的,眉头皱的能夹死个苍蝇,她知道元宝任性,却没想到她会这般不识大局。
“什么时候的事?”陆安烦躁的在屋子里踱步,步子踏的声声作响,两个孩子都要缩到江琰身后去了,显然是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
“福生,带着墩儿去看看你阿娘。”陆安瞅见俩孩子的时候,步伐顿了一下,努力柔和着语气与福生说话,她忘了孩子还在这了。
“阿娘,你也跟着她们去吧。”陆安揉着突突直跳的眉心,只觉得心烦意乱,“给她们吃点儿甜的,缓解一下情绪,别被吓着了。”
冯氏打起精神领着两个孩子下去,陆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声音有些沙哑,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陆大,语气不自觉的严厉了些许,“元宝什么时候嫁过去的,是我走后多久?”
“一年,你走了不到一年,元宝就跟我说看上了一个后生,我没当回事,谁知,那是赵河的姨家亲表弟,我说什么也不能答应啊,可元宝就跟迷了魂一样,闹着要上吊,我怎么舍得啊!”陆大情绪有些崩溃了,为当年的事,为今日的事。
他觉得事情会有今日这情况,都是他的错,若不是当年争水,就不会有他带陆山上门讨公道,就不会失手打断赵河的腿,就不会让陆安背井离乡五年之久,就不会有今日的陆山受伤,这都是报应啊!
“混账,我看她是被养的太好了,以至于迷了眼,什么情啊爱啊的,顶个屁用!”陆安听得来龙去脉,恨不得回到当时给陆元宝一巴掌,哪有什么非卿不嫁的美好爱情。
父母生她养她十几载,比不得一个见过几次面的外男,还口口声声上吊寻死来逼迫父母,真是个拎不清的,陆安真想去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让她能够狼心狗肺于此。
“阿兄可曾找大夫看过了?还有阿嫂,她可受不得刺激。”陆安再气也不可能飞过去找陆元宝算账,目前应该关心的是陆山的伤情,身为家里的顶梁柱,他身体上要是有个什么不好,坏的是一家人。
当初,陆安就是考虑到了怀孕的李氏,方才出言给陆山顶罪的,如今情况与五年前何其相似,李氏这次的情况甚至比那次更凶险几分。
“大山那里得好好养着,伤筋动骨一百天,没有小半年,难利索。”陆大的背佝偻的更厉害了,不知是不是因为陆山这个顶梁柱的倒下。
“阿兄为何会与人动手,他不是那么莽撞的人,阿爹你可问过了?”陆安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她婚前陆山曾去过元宝夫家,却没有说有遇到什么不好,没理由第一次平安,第二次却受伤。
“哎,都是冤孽啊,元宝不晓事,拿捏不住李昭,让他在外偷食了荤腥,两人生气动手,小产了。”
“这可真是!”陆安长叹一口气,没了开口的欲望,她知道陆山,向来最宠陆元宝,纵她们因为几年前的事生分不少,陆山仍不是能坐看陆元宝受委屈的人。
“罢了,阿爹你好生歇着吧,家里的事有我呢。”陆安不是没了气,而是这气不知该怎么发,也没处发,闷得她难受。
“回吧,墩儿今晚留在这边还是怎么着?”陆安起身招呼江琰出门,想起墩儿便问了一句.
“我去叫她,阿娘这边怕是没精力照顾她。”江琰略一沉思,便去了里屋寻墩儿,此时陆安才后知后觉,自己发脾气被她瞧了个正着。
墩儿是被江琰抱出来的,嘴里还含着糖,怯生生的趴在江琰肩膀上偷看她,口水顺着直接流到江琰的肩膀上,很快就浸/湿了一片。
“别抱着她,全是口水,衣服都湿了。”陆安嫌弃的啧了一声,这孩子怕是个口水做的,长得瘦小不说,胆儿也不大。
“你拿手帕给垫上,天这么黑,她自己走会摔的。”江琰掏出来手帕递给陆安,让她帮忙垫在肩膀上,幸好她穿的衣服层数多,不然,就这薄薄的衣料,她都可以直接露/肉了。
“你就惯着她吧。”陆安日常嫌弃了一句,把手帕托在墩儿下巴上,顺手把她抱到自己怀里,“日后可不能让她吃糖,太麻烦了。”
“糖还不是你让给的。”江琰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在她看来,陆安就是个假干净,有时间的时候就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忙起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我那不是怕她吓着吗,听人说,甜的能让人心情变好。”陆安说着说着就不自觉降了音量,莫名的有些心虚。
“哪里都是你的理。”江琰轻哼了一声,加快脚步去开门,没有灯,屋里更是漆黑一片,比外面还黑三分,她站在门口有些犹豫。
“那可不是哪里都是我的理,还哪里都我呢,哪里有难往哪搬。”陆安把墩儿递给江琰,自己进了屋去摸灯。
“进来吧,洗洗就该歇了。”陆安点了灯在椅子上作下,壶里的水已经冰凉,她倒了一杯灌下去,只觉得浑身都爽快了。
“歇什么,你不饿啊?”江琰嗔了陆安一句,拎了另一盏灯就去厨房忙活去了,陆安下山就去了那边院里,冯氏给她留了饭不假,可耐不住她不吃啊。
陆安心虚的摸摸肚子,没再言语,方才心情激荡之下不觉得,如今冷静下来,确实是饿的难受。
自知理亏,陆安也不往江琰面前凑,出了门把那捆柴拎来码好,又出门把水缸打满,这才重给门上了锁。
“别忙活了,你再不吃都半夜了。”江琰打了热水给墩儿洗手洗脸,而后端了一小碗糊糊喂她。
“她晚饭也没用?”陆安凉着糊糊,有些不解的询问,算算时间,墩儿应该是用了晚饭的。
“用了,不过当时没人顾得上她,用的不多,再少用一些,没事的。”江琰温柔的喂着墩儿,一勺一勺的,墩儿吃的很快。
瞅瞅墩儿碗里糊糊下去的速度,陆安尝试着喝了一口,却差点儿没被烫掉舌头,这粥还分人喝不成?
墩儿被精心养了几日,身上稍稍多了些肉,虽仍是显得有些瘦弱,却不那么吓人,之前瘦的就好像只有头一般。
“这孩子还是缺营养,不好好补补,大了可能会亏身子。”陆安被烫了一下,也不着急喝了,慢条斯理的搅着碗里的糊糊,不太满意的看着墩儿。
“这个急不了,得在吃食上慢慢补。”喂完墩儿,江琰给她漱了口,便让她再活动活动,免得晚上不消化。
“也是,听人说,喝羊奶挺好,我看看能不能找只母羊,让她每天喝点儿。”陆安喜欢白白胖胖的孩子,精神,看着就招人喜欢。
“羊奶是不是很膻?”江琰有些担心的看着墩儿,这孩子不挑食,可也不一定能喝下膻腥味很重的羊奶。
“处理一下,直接喝肯定喝不下。”陆安闻言也皱了下眉头,羊奶营养高,也确实味道大,“其实,牛奶要比羊奶味道好的多。”
“咱家的牛是母牛?”江琰想到她们家的老黄牛,有些期待的询问。
“公的。”陆安有些傲娇的哼了一声,她们家牛要是母的,她还费劲去找母羊,她又不是没有脑子。
“等你找到羊再说吧,到时候看看怎么能去去味。”江琰收了碗去洗,陆安也跟着进了厨房,她得洗澡,想看看锅里还有没有热水。
锅里不是开水,却也是热的,江琰做完饭就倒了水温上,洗澡正好,不凉不烫的,“你带着墩儿先睡吧,我得洗个澡。”
厨房四面漏风,虽不是冬日,陆安却有些莫名的羞耻心理,费劲的拎了水去厢房洗,而后再一桶一桶的倒了。
来回折腾了两刻钟才洗好,还差点又忙出一身汗,屋里的灯已经熄了,江琰背对着她躺在床上,呼吸平静,已经熟睡,外侧留着的空间只能将将容陆安躺下,感觉翻个身都能掉下去。
陆安小心的摸着床边侧身,即使她很小心,仍是把江琰碰醒了,醒了的她许是察觉到陆安的难处,又在不挤到墩儿的前提下往里挪了挪,这下,陆安总算乐意出口气了。
再过段时间,一定不能再带着墩儿睡,陆安暗暗决定,太挤了,至于为什么不换个大些的床,陆安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一开始陆安睡得很累,直到下半夜她身体自主的抱住了江琰,把自己往里挤了挤,方才睡熟了些。
不说陆山受伤,就光是陆元宝小产,她也不能不去看看,纵她再想不开,再伤家里人的心,也是她疼爱了十几年的小妹。
陆安沉默的吃了早饭,就去那边院子里套车,她打算自己去看看陆元宝,不说讨不讨公道,最起码应该把事情搞清楚。
第15章
“大早上的,你要去哪儿?”陆大哑着嗓子,皱着眉头看向陆安,神情憔悴的仿佛整夜未眠,
“阿爹,我去看看元宝,怎么说我们也五年多未见了。”陆安麻利的套上车,给牛喂了点儿草料,“再说,我想见见李昭。”
“大山被人打了,你还要自己一人前去,你是要气死我啊!”陆大颤抖着身体指责陆安,激动的连声咳嗽。
“阿爹,我不是去打架的,只是正常走动,有何不可?”陆安走过去给陆大顺着气,柔了声音劝慰,“我就不信李昭他平白无故的就敢打我,要是这样,元宝也没必要待在他家了。”
“不管,我不许你去。”陆大肃着面容,无论如何都不松口,瘸着腿去解陆安套上的牛车,手却颤抖的厉害,他想到了五年前争水。
“阿爹,您松手,我就是去看看,阿兄被人打了,元宝那里我不放心。”陆安按住陆大的手,神色坚定,这一趟,她是一定要走的。
陆大一句话不说,松开绳子进了屋里,沉默着做最后的反抗,陆安转头看见冯氏的身影在窗前一闪而过,遂不再回头,驾着牛车出门。
她从陆山那里了解到了事情的详细版本,陆元宝如今的生活并不好,不然,李光也不会带人围殴陆山。
腰间的匕首冰凉,她的心却火热,陆元宝是有错,可不是她如今生活不好的理由,陆山当年失手打断赵河的腿,他们也付出了代价,陆大瘸了一条腿,陆安被发配边疆二十年。
如今,却以多欺少,重提旧事,在陆安看来,这是明晃晃挑衅的表现。
路不熟,陆安边走边问,还在路过的镇上买了红糖和糕点,到村子时日头还未及午,村子荒凉破败不堪,路边的庄稼四散倒伏,唯有寥寥的几户有人生活的痕迹。
据陆山所说,李昭住在村子最东头,唯一的那户人家就是,陆安寻了方向找去,果然见院子里有二三顽童在玩耍打闹。
“娃娃,你家大人可在?”陆安拴好牛车,拎了东西过去,却没有进门,而是在门口询问。
“你是谁,找我阿爹做什么?”大些的男孩儿约有七八岁,虎头虎脑的,胆子也颇大,见了外人还走过来回话。
“我找你阿爹问些事情,你且叫来便是。”陆安温声回答,不住打量着院子里的孩子,据陆山所说,元宝所生之女也有三岁,这院子里却没有看到三岁左右的孩童。
“好吧,你等着。”男孩儿晃着头答应,大跑着去了屋后,边跑边嚎,“阿爹,阿爹,有人找你。”
“谁啊,嚎的跟个鬼似的。”屋后隐隐传来男人的斥责,声音粗犷,陆安皱了眉头,难不成自己找错了?
“谁找我?”男子身材高大,只简单的穿着一件半袖,袒胸露乳,走起路来,好似人形坦克,压迫感十足。
“敢问这可是李昭李家所在?”
“是,你是何人?”
“我乃李昭妻姐,陆安。”陆安提起手中的糕点,自报名姓,只是心情不是很好,听陆大所言,李昭自幼读书,手不能提,这个虎背熊腰,极有可能是打伤陆山之人,李昭兄李光。
“哦,是你啊,那-进来吧。”李光上下打量了一下陆安,声音略带讥笑,显然是瞧不起陆安的小身板。
“你自己去吧,我可时间陪你。”李光嗤笑了一声,转身去了屋后。
对比其他的房间,西厢房已经不能算房间,顶子都没了半个,想到陆元宝刚刚小产,陆安呼吸粗重,面色黑的如同锅底,眉上的疤痕一跳一跳的。
深吸了几口气,陆安方进了西厢,外面破败,里面更是逼仄,充斥着腐败的气味,破烂家具堆满了外屋,里屋门口还堆了一摞柴火。
“谁啊?”女子的声音纤细,犹带着几声低咳,“三丫,咳咳,你去看看是谁来了?”
陆安没等小丫头出来,径直掀了帘子进去,室内昏暗潮湿,更显床上人的瘦弱,松弛的皮肤,瘦的已近脱形。
“你是谁?为何进来,我叫人了!”陆元宝歪躺在床上,只能瞧见陆安略显刚硬的侧脸,便色厉内荏的吓唬道。
“是我。”陆安寻了屋里仅有的一个矮凳坐下,礼品便放在了地上,“元宝,你还是这般莽撞。”
“你是阿姐?”陆元宝被喊的愣了片刻,趴在床上凑近了瞧陆安,许久,方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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