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里面的东西比你想得要严重得多。”
邓罗轶面上显山不露水,但内心已生出慌乱,“公司机密?”
“不是。”
他深呼吸,恍然大悟,震惊地瞪着江明允,“私密……”
江明允没说是,更没说不是。
“你!”邓罗轶卡了一下壳,“你以为你凭借一张内存卡就能控制我吗?我怎么知道你唱得是不是空城计。”
不可能,江明允不可能是会拍私密视频的那种人,他相信他的品格和修养使他做不来那种事。
江明允不辞劳苦地找出DV,淡定地把卡装进摄像机里。视频播放,先是邓罗轶的脸出现在画面正中,他离镜头很近,伸手反复调整摄像机摆放的位置。然后他后退,走出摄像范围,画面平静地呈现着一张原木餐桌,和桌子上的蛋糕。邓罗轶又回来了,点燃蛋糕上的彩色蜡烛。
视频前段无关紧要,江明允跳过了,直接将进度条拉到后面。
桌面、地板一片狼藉,两人头发和身上都沾满了奶油和蛋糕碎屑。江明允把他压在餐桌上,他们亲吻,发出笑声。江明允站直,抓着衣领从头顶脱掉纯白上衣,邓罗轶就乖乖仰躺在桌上看着他。他随手扔掉上衣后,捞起邓罗轶的腿固定在腰侧。
“还要继续看吗?”江明允问。
邓罗轶脸红了,提膝撞他,却被他抓住了腿,他们此刻的动作就跟视频里如出一辙。邓罗轶骂道:“江明允,你下贱!”
“是,所以你最好配合我。”
酒店大门附近的保安收到对讲机传来的消息,调查邓先生失踪的人认为,邓先生最有可能处在一辆黑色宾利车里。对方询问这辆车有没有通过大门,如果黑色宾利要离开酒店,需要确认车里没有邓先生才能放行。
黑色宾利停在酒店铁艺大门前,车窗降下。
“先生您好,我们需要。”保安猛然看到副驾驶位上的人,正是今天婚礼的主人公,不见踪影的邓先生。
保安朝对讲机说:“找到邓先生了,就在宾利车里。”
他们不肯放行。
邓罗轶没有多说话的习惯,他下意识地掏支票本,婚礼,口袋里没装东西。他向江明允伸手,说:“钱包。”
“哪张卡里钱最多?”邓罗轶翻开钱包,抽出里面的卡。
“运通那张,密码,你生日。”
邓罗轶夹着银行卡,从车窗里伸出去,对保安说:“告诉你们经理,婚礼的消费从这张卡里刷,密码0716。现在,放这辆车离开。”
保安级别太低,做不了主,正当他们焦虑之际,邓家寻找邓罗轶的人到了。
“邓先生。”何盛站在车窗边,微弯腰,“请您下车。”
何盛以为操控这具身体的人格是罗轩。
邓罗轶没理他,对后面的助理勾了勾手指,说:“你过来,把手机、驾照和支票本给我。”
驾照和支票本在助理身上,可手机不在。助理默不作声,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了他。
邓罗轶抛给闻讯赶来的酒店经理一张支票,跟自己人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舞会取消吧,就说我摔断了腿,送医。”
铁艺大门吱呀开启,宾利飞快地顺着道路行驶,尾灯的光芒被黑夜吞噬。
“去哪?”
“我不知道。”
邓罗轶皱着脸,“你玩我呢!”
“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儿。”江明允这样回答他。
“那我说让你折返回去,把我送回酒店,你去不去?”话里话外火药味十足。
江明允笑道:“这个不行。”
“给我找个地方睡觉,我累了!”
他们找了家酒店,开一间房。江明允说要两张床的,邓罗轶打断他,就只要一张床,酒店前台的目光在他俩人之间游移,递给江明允一张房卡。进了房,邓罗轶自己把床给占了,对江明允不理不睬,倒头就睡。
天亮,离开这座城市。一路上,邓罗轶总想让江明允把那猫给扔了,江明允不同意。邓罗轶不再理他,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四天,直到一个清晨邓罗轶再次醒来。
“我们这是在哪?”
江明允活动了一下脖颈,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在田纳西州。”
“只有我们俩?”他问。
江明允定定地看着他。
罗轩像一只飞鸟从床上蹿起,扑到江明允身上,兴奋地说:“我就知道你会带我走的!”
江明允抚着他的背,表情若有所思。
黑色宾利行驶在州际公路上,罗轩拿着填好的结婚证——属于Roy·Deng和Sherley·Clinton的结婚证,仔细看。
他随口一问:“明允,你怎么拿到的?”
“雇人拿的,是偷。”江明允点了点香烟燃烧的灰烬。
“在路旁停车,快点快点。”
罗轩从车里跑出来,站在荒野之中,用打火机点燃了自己的结婚证。火焰无声无息地燃烧,风使它壮大,使它更快地化为灰烬。罗轩在火焰即将燎到手指时松开手,那火仿佛是坠落的星辰,落进深渊里。
江明允立在车旁等他,他隔着一段距离朝江明允喊:“我要结婚!”
“什么?”江明允问。
“我要跟你结婚!”
第14章 誓言
他们在前往拉斯维加斯的路上。
罗轩摆弄摄像机,漫无目的地拍摄沿途的风景。半黄半绿的矮草和孤零零的树,裸露的土地铺满棕黄色沙土,天空明蓝,飘着硕大的棉花样的云团,风嘘嘘呼呼地吹过一望无际的荒漠平原,路上只有他们这一辆车。他忽又将镜头对准开车的江明允,撒娇道:“亲爱的,说点什么。”
江明允扭头笑着瞥他一眼,“今天是我们私奔的第九天,在科罗拉多州,今晚预计能到达锡尔弗敦。”
“就像在逃亡。”罗轩兴奋地补充。
“是,就像在逃亡。”
罗轩结束录制,回放视频查看拍摄效果。他翻看过去拍摄的视频,翻到了去年江明允生日的记录,便开始播放。
吹灭蜡烛,两人坐在餐桌边。
「许了什么愿望?」
江明允不告诉他,只说:「你猜。」
他刚要说出猜测的结果,江明允忽然倾身,用唇堵住了他的话音。嘴唇稍加分离,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落在他唇上,「嘘,愿望说出来就实现不了……我的愿望与你有关。」
俘获人心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吻更深了,这仿佛一个交换灵魂的过程,他的身体被他爱的人操控。
江明允把他抱到桌上,罗轩抗议:「还没吃蛋糕!」
「蛋糕有什么好吃的?」江明允揽过他的腰,捏着他的后颈,开始亲吻他的锁骨。
「可是,是我自己做的。」
江明允抬起头来,「那你喂我。」
罗轩跳下餐桌,拿刀来把蛋糕给切了。他用小盘子托着一块蛋糕,另一只手拿叉子喂给江明允。然而江明允无视了他的叉子,直接低头就着他手上的盘子吃起了蛋糕。
这样的姿势,江明允的后颈大大咧咧地暴露在他眼前。后颈是一个人最脆弱的部位之一,稍有冲击,就有可能导致呼吸心跳骤停。后颈近距离不设防地暴露在人前,行为本身流露出无言的信任,而从更深层次的动物性而言,低垂的后颈是示弱和臣服。这种征服感使人躁动。
罗轩抬了一下手,奶油就糊到了江明允脸上。他端着盘子大笑起来,没开心几秒,江明允迅速展开还击,拿一大块蛋糕硬要喂给他,罗轩才不上当。
两人边闹边亲,江明允脱掉上衣,架起他的腿。随着时间的流逝,气氛不断升温,在即将全部暴露的关键时刻,罗轩突然惊叫一声。
江明允不明所以,愣在当场。
「我还录着像呢!我忘了。」罗轩害羞地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
江明允眼睛四处看,发现了摄像机放置的位置,走过来把机器关掉了。
车窗外,锡尔弗敦在荒野中拔地而起,这个小镇是比较出名的旅游景点,保留了许多维多利亚风格的历史建筑,色彩华丽明艳,屋顶高耸,造型各具特色。
“洛,我们在这个镇上多待几天?”
罗轩摇头,“不要,我想早点去拉斯维加斯。”
他听过拉斯维加斯结婚圣地的大名,知道那儿半天就能走完结婚流程。
其实,走了这么多天他们早就该到目的地了,但江明允一直在带着他绕远路,他不确定要跟他结婚。
结婚不单单关乎爱情,还牵扯到利益。他们已经私奔了,如果罗轩是个普通人,江明允不会在结婚这事上纠结。问题就出在罗轩的身家太丰厚了,在没有婚前协议的情况下结婚,江明允能获得一笔超乎想象的巨款。
江明允不愿意占罗轩的便宜。
他之前提出,要想结婚必须先签协议。罗轩想了一会儿,想到不签婚前协议是控制邓罗轶的好方法。只要离婚,就得分割财产,如此邓罗轶就不敢离婚,也就不能拆散他们。
江明允无法跟罗轩达成共识,只能在暗地里拖延。
“每天开车很累,洛。”他把车钥匙交给酒店泊车员。
罗轩抱着猫,走在他身边,“我有驾照,我可以替你开车。”
“我合理怀疑你只有驾照,不会开车。”江明允牵起罗轩的手,因为罗轩在人多的地方还是会紧张焦虑,“Roy的车技也不好,他手生。”
“你可以教我,我学东西很快的。”
江明允办理了入住,在电梯里说:“教你开车需要时间,我们还不是要在镇上多待几天。”
两人终究还是在锡尔弗敦驻足多日,江明允找了块空地,教他开车,没打算把他教会,仅是玩乐性质的一种体验。
夜晚的乡村酒吧,耳边栖落着舒缓的音乐,邻桌一对老年夫妇在絮絮地聊天。
罗轩盯着人家无名指上的戒指看,他对江明允说:“明允,我们明天就走吧。”
“你不喜欢这儿?”江明允放下酒杯。
罗轩情绪低落,努着嘴一语不发。夜长梦多,他希望赶快结婚的心思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江明允应该轻易就能看懂。
“洛,结不结婚,其实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
“你为什么不用这话来说服你自己?既然没有影响,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结婚?”
江明允把他当成小孩子来糊弄,他又不傻,难道还不会察言观色吗?他不想让自己像个怨妇,一直逼迫江明允,可他一天没有把江明允攥在手里,就一天不得安宁。
江明允垂眸,指尖在杯沿摩挲,笑道:“洛,你这是在自己坑自己。”
“是我自愿,我绝不后悔。”罗轩伏在江明允肩头,嘴唇慢慢靠近他的耳廓,“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隔天,他们再次踏上旅程。罗轩跃跃欲试地要把持方向盘,他的技术充其量也就能在直路上开车,转个弯就把车开得摇头摆尾。江明允把他赶到副驾驶,他还不乐意,觉得江明允小瞧了他。
罗轩捏着薯片塞进嘴里,用吃东西来打发无聊的时光。路过加油站的时候,加油站边上有个快餐店,他让江明允给他买了一大包薯条、汉堡之类的油炸食品,换作邓罗轶肯定不会吃快餐店的东西,罗轩倒是不挑。
他填饱了肚子,抽出一张湿巾擦擦手,探身到后座把猫抱了起来,抱到怀里开始撸猫。在这期间,他天马行空地跟江明允聊天,一会儿说结婚后要先回中国祭拜生母,一会儿又说起他昨天看的《了不起的盖茨比》。
手机振动的嗡嗡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江明允正开着车,示意罗轩拿起手机。
“谁打来的电话。”江明允问。
罗轩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人后明显紧张了,迟缓地说:“你妈。”
江明允戴上蓝牙耳机,把手机从罗轩手中拿走。
“妈妈,我现在回不去。”江明允眉宇间是严阵以待的紧绷,略带烦躁。
他是家中独子,父亲中国人,母亲美国人,父母双方都是大学教授,海城大学附近的那套房便是他父母出国前的居所。江明允从小到大就像是一路开了挂,顺风顺水,从来没让父母担心过。哪成想而立之年突然脱离正轨,工作辞了,任职的大学也联系不到他这位教授,Diana·Deng女士打来电话,他们才知道,儿子竟然是跟人跑了。
罗轩听不到江明允的妈妈说什么,他只能从江明允的回复和表情中猜测大致的意思。
江妈妈想让儿子回家。
江明允停车,打开车门到外面讲电话,罗轩趁机占据驾驶位置,等江明允转身回来时,罗轩已经在隔着车玻璃朝他挥手了。
之前江明允把他从驾驶座横抱了出来,塞进副驾驶。这次,罗轩学聪明了,他锁着车门,如果江明允不乖乖选择坐在副驾驶,他就不让他上车。
江明允看路上车不多,便没跟他僵持。但是罗轩开车慢,这直接导致他们没能在太阳下山前赶到预订的酒店,而且尴尬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恰好他们经过一片宿营地,扎着很多帐篷,露营的人燃起篝火,火光映亮半边夜空。
罗轩提议他们可以租个帐篷在这里过夜。
“我还从来没有在野外露宿过。”他说。
野外自然比不得酒店的软床,夜里温度低,罗轩睡着后无意识地向热源靠拢,像头小牛在拱他。江明允睡得不踏实,天还没亮就醒了过来,他钻出帐篷,太阳正从远处山脉黝黑的脊背上升起。
燃烧的橘黄晕染开,天地是一块巨大的画布,光芒从林间穿过,画出斜长的树影。
罗轩披着外衣出现在他身旁,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说:“是日出啊。”
记忆一下子被击中。
“是日出。”
他站在双子大楼的顶层,端着杯冒热气的咖啡,回头对江明允说。
那日的朝阳同样光辉万丈,在人身上描绘出金色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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