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他开始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眼前。
柳岑徽已经做好了狠摔一次的准备了,甚至开始思考如何侧倒,避免压到傅宁。
可是随着他把重量放到傅宁背部,身下的少年左右摇摇晃晃,小腿都开始因为用力而发颤。
就在柳岑徽心惊胆战,乃至闭上眼睛不忍直视惨状的那一瞬,傅宁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哼”,然后随是踉踉跄跄,到底站了起来。
“哎呀!”傅宁连忙扶住轮椅,等到身体完全平衡,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背后人的重量让傅宁弯了腰,他逐渐松开轮椅,反手把柳岑徽的双腿捞起来卡到腰侧,然后看了看铁梯的方向,吭哧吭哧地走过去。
柳岑徽则是惊呆了。
谁能想到,傅宁那副瘦瘦小小的样子,竟然真的能把他背起来,还能小步上前,一步一晃地走出去......
游乐场一角的铁架梯上,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瘦弱的少年背着一个比他还要高一点的男人缓步爬梯,不算低地台阶给他增加了不少困难。
而作为和傅宁最近的人,柳岑徽更能感知到傅宁的状态。
就那个一直被他看作菟丝花的小傻子,即便是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砸到地上,即便是气息都喘不匀,可也不曾停下一步。
傅宁的娇气程度,柳岑徽早就了解见识到了。
唯独这一回,傅宁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放弃的话,抱怨也没有一句,只管奔着前方,带着他的灰灰去看花灯......
“你看,我们像不像是猪八戒背媳妇儿?”此时此刻,柳岑徽已经彻底安心。
哪怕傅宁背动他的脚步越来越晃,可他依旧没了开始时的担忧,还能开两句玩笑。
傅宁气喘吁吁,撑着身侧的栏杆停步缓了两口气,气息微弱地反驳:“不像,宁宁不是猪八戒,是大宝贝背媳妇儿!”
“是,不是猪八戒,是大宝贝......”柳岑徽第一次这么真挚地说出“大宝贝”三个字。
这三个字在他嘴边徘徊许久,好像有魔力一般,能让人瞬间心安。
傅宁歇了片刻,抬脚继续向上爬。
当傅宁踏过最后一阶铁梯,宛若虚脱一般趴坐下去,却不忘及时扶好柳岑徽,让人安坐在他身边。
诺大宽阔的高台上已经坐了很多人,半空中吊着很多样式不一的花灯。
绚烂的花灯闪烁着各色光芒,花灯下的几串风铃在微风吹拂下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柳岑徽偏头,只见傅宁还是满头大汗,微微仰着头,望向半空中的花灯一脸惊叹。
有些游客买来灯笼,在上面写好心愿祝福,然后顺着外接的河道放下去。
有些则跟他们一样,刚爬上来正累的不行,只能坐在台子上仰望半空。
柳岑徽见过那么多的盛况美景,可蓦然发现,只有眼前这再平常不过的花灯,才是他见过最美的景色。
柳岑徽后悔了。
早些年,他就该把双腿治好的,不然怎么会把残缺的身体留到婚后,反倒成了伴侣的负担?
傅宁缓过刚才的那口气,下意识地抓住柳岑徽的手指,任由大手包住小爪子:“好漂亮啊......多亏有宁宁,不然你就看不到了,那多可惜呀!”
“这么好看的东西,一定要跟灰灰分享才行。”傅宁说着说着,突然偷笑起来
他嘻嘻了半天,猛地歪头在柳岑徽面具上亲了一下。
柳岑徽沉默半晌,轻声应和道:“是啊,多亏了宁宁。”
可是同时,他也做出一个决定......
下高台又是让傅宁把柳岑徽背下去的,天色渐晚,从观灯台下来后,他们就开始原路返回了。
回去的路上,傅宁不出意外睡过去,枕着柳岑徽的大腿,睡的一脸宁静。
柳岑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指不断在傅宁耳边滑过,藏在黑暗中的一双眼睛泛着异样的光。
当天夜里,柳岑徽把傅宁安顿好,去了书房直到深夜才出来。
中途陈伯去给他送夜宵,正巧遇见他在打电话,而在陈伯退出去关门的那一刹那,他好像听见自家少爷问——
“你只需要告诉我,用最先进的手段把腿治好,最快多久能站起来走动?”
书房的门被轻轻合上,门外的陈伯双手不断颤动,只消片刻,他便是老泪纵横......
转日清早,傅宁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凉透了的床面寓意着柳岑徽离开很久。
傅宁动了动,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酸痛叫嚣,尤其是两条腿,好像注了铅一样难受。
“灰灰......”他喊了两声都不见人应答,傅宁瞬间拉下脸,一脸的委屈难受。
他随便扯了两件衣服,乱七八糟地套在头上,然后也不洗漱,直接奔着楼下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陈伯陈伯,你看见灰灰了吗?”
“灰灰不见......呀!”刚到客厅的人一下子停住,而客厅里的一大帮人同时扭头看来。
柳岑徽正坐在人群中间,他旁边有很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操控着仪器在他腿上检查。
见到傅宁下来,柳岑徽面色不变,招了招手:“醒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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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废物
柳岑徽的办事效率很高,跟医生确定了初步治疗流程,转头就差人跟医生准备仪器。
傅宁在旁边听了很久,听的迷迷糊糊,一直到医生们离开后,他才能转头问:“灰灰,你们在说什么呀……”
“在说——”柳岑徽一顿,反手把傅宁拉到他身边坐下,随后才转头话音一转,“宁宁想让我把腿治好吗?”
“把腿治好?”傅宁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一双鹿眼瞪得溜圆,“是能站起来,能跑能跳,能跟宁宁去坐摩天轮的那种治好吗?”
“是,就是宁宁想的那样。”柳岑徽肯定回答。
只见下一刻,傅宁猛地从沙发上跳下来,像个招了跳蚤的小兽,没头没尾地转圈圈,嘴里还念念有词:“天啊,灰灰要有一双大长腿了,灰灰要变得更帅气了,灰灰要成为最厉害的人了……”
他并不知道柳岑徽治疗双腿对旁人意味着什么,可只对他自己来讲,傅宁只要一想到将来的种种,他整个人都高兴的不行。
半晌过去,傅宁勉强停下来:“那就是说,灰灰的腿快要好了吗?”
柳岑徽不敢把话说实,只能说个大概:“……也不能说腿快好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就算能,后面的训练也不知道恢复成什么样子,你别……抱太大希望。”
“好的不抱希望!”傅宁随口一应,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柳岑徽下半身,那炙热的目光从某些特殊位置扫过。
即便柳岑徽清楚他没有别的想法,可还是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拖过沙发上的毯子盖住胯下的位置。
傅宁抬手拍了拍柳岑徽的脑袋:“灰灰放心,有宁宁保护你,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那就先谢谢宁宁了。”柳岑徽从善如流,偏偏不经意间想到旁处,嘴角刚浮现的那一点笑意很快消下去。
“可是宁宁,我的腿……可能治得好,也可能永远治不好了,你会在意吗?”
“不在意哇,就是灰灰好可怜。”傅宁怜惜地捏了捏柳岑徽的耳垂,满眼慈爱之情,“要是灰灰不能跑不能跳,那真是太难受了,宁宁一天不动都受不了,而灰灰……”
“没关系,宁宁会一直陪着你的!”傅宁蹲下来,把下巴放在柳岑徽腿上,小脑袋一点又一点,“你想干什么都告诉宁宁,宁宁帮你做,还能背着你去玩!”
他说完,突然仰起头,一咧嘴笑得灿烂:“灰灰已经很厉害了,就算没有大长腿也很厉害,宁宁最喜欢灰灰了!”
柳岑徽分不清他现在到底是种什么心情,一时无言,只剩下静静地揉了一把傅宁的脑袋。
柳岑徽的腿当年坠楼后已经第一时间救治,骨折的腿骨及时接好,体内的一些损伤也用了最好的药。
只可惜后来他自己钻进死胡同,中途放弃治疗,不仅拒绝后续的康复训练,就连当时的支架都暴力拆卸了。
旁人劝不住他,只能看着他自虐一般把自己毁掉,留下一双废腿,与轮椅常年做伴。
如今重新治疗,医生看过表示治愈的可能极大。
只是到底腿伤耽误了这么多年,初步检查没有问题后,还要上支架外加观察半月左右,之后才能逐步将康复训练提上日程。
既然他打算把腿整好,这段时间的重心也跟着转移了。
公司里的事情大多通过视频会议处理,其余比较急的文件或者签字,则有秘术给他送到家里。
只是柳岑徽治腿的消息却是不大方便被外人知道。
这个外人的含义,普遍包括所有不在别墅住的人……
半月时间一晃而过,傅宁的家教暂时停了,他最近忙得很,又要照顾灰灰吃饭,又要给不听话的灰灰讲故事。
从清晨到深夜,只要傅宁没在休息,过不了一会儿就能看见他颠颠地跑出来,端点什么东西再跑回卧室。
有时候是小点心,有时候是傅宁亲手洗干净切好的水果,偶尔还会是两杯冰可乐,可不管是哪种,全是傅宁拿来哄柳岑徽的手段。
两个人的角色好像一夜之间调转,安全可靠的男人变成小娇妻,而娇娇软软的小傻子则变成忙前忙后的二十四孝好老公——
“灰灰你听话,动一下腿呀,医生说你要尝试着活动,你动一下,宁宁就亲你一下好不好……”
“哎呀灰灰你在干嘛!医生说你不许喝酒,快放下,我去给你找可乐!”
“唔宁宁好困啊……不能睡,要照顾灰灰……呼呼——”
虽然家里有病人,可整幢别墅都突然活跃起来,少年叽叽喳喳的声音时不时响起,偶尔暴躁,但更多还是好声好气地商量——这样好不好?那样好不好?
柳岑徽也是看准了傅宁性子软,肆意欺负人,几次把傅宁急的泪眼汪汪。
“你别动!你别动了呜呜……医生不让你这样动,万一以后腿都好不了怎么办呜呜呜!”
柳岑徽见他哭才慌起来,手忙脚乱地安抚蹲坐着大哭的小妻子:“好了宝贝别哭了,我不动了,再不敢动了,别哭……”闯了祸方知后悔,偏偏下一次还要照犯。
毫不夸张地说,从柳岑徽起了治腿的心思,他自己没什么变化。
可陈伯和傅宁一个赛一个的把他捧在手心上,尤其是傅宁,几乎把全部心神都放在照顾他的上面,弄得柳岑徽每每午夜惊醒,想起梦里的场景总是忍不住心悸——
要是他的腿最后也没有什么起色,傅宁该有多伤心……
不管他们怎么想怎么做,半月时间一过,一直守在家里的医生也开始准备各种康复器材。
别墅南面有个健身房,多年未用,里面落了一层灰,这两天收拾出来,正好拿来安放各种器具了。
复健开始第一天——
昨天晚上,柳岑徽故意把傅宁折腾了大半夜,一会儿要喝水,一会要吃夜宵,一会又要求傅宁给他捶腿,各种吹毛求疵,哪怕傅宁困得睁不开眼,也不见他体谅一点。
直到窗外天光破晓,柳岑徽才终于安静下来,放任傅宁沉沉睡去,而他自己则悄无声息地出去卧室。
他知道自己的毛病,无非是第一天好多东西拿不准,又担心被傅宁看去自己的狼狈,放不下那点儿没用的自尊罢了。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
傅宁在卧室睡成小猪,被子被他卷成一团,脑袋藏在枕头底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睡安心觉。
可怜柳岑徽在复健室,初始的忐忑新奇之后,就只剩下一次又一次地重重砸在地上。
医生陪了他不到一个小时,之后就被柳岑徽赶出去了,陈伯也不例外,整间屋子里只留下他一个人。
柳岑徽静默半晌,再次撑着扶栏站起来,双腿虚软,使不上一点力气,两只胳膊也因为太长时间的用力而不断发抖。
医生告诉他,要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
可柳岑徽等不了了,他让傅宁跟他荒废了这么多天,要是双腿还没有什么起色……
难不成,他要让宁宁看着他跟个废物一样,除了摔在地上什么也做不到吗?
只要一想到这个,柳岑徽的脸色就会更加难看两分。
几分钟过去,柳岑徽暗暗沉下一口气,下一刻就是双臂发力,一边撑着扶栏,一边迈开步子。
谁想他的双腿并不受神经中枢的控制,匆忙之下的牵动,只能换来之后的双腿相绊——
“唔——咚!”柳岑徽一时不察,只能眼睁睁看着两条腿交叠到一起,然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
他已经十分注意地护着身体要害部位,偏偏忘记了最重要的脸,只听咚铛两声,下巴一下眼窝一下,全都磕在前面的扶栏上。
柳岑徽狼狈地跌倒在地,整个人都被摔懵了。
半晌过去,钻心的疼从他下巴和眼窝上传来,还有不经意碰到的牙齿也一阵阵泛酸。
可是此时此刻,柳岑徽仿佛忘记了身上的不适,他无力地趴在地上,挣扎半天,也不过堪堪侧躺过来。
那双不中用的腿还是依旧贴着地面,一动不动宛若枯枝。
长久的沉默后,复健室里突然传来一声嘲讽的笑,柳岑徽抬手遮住眼睑,肩膀笑得不住颤抖,要是让他自己说——
“柳岑徽,你可真是个……废物!”
他毫不避讳地咒骂一声,另一只手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手心中……
快到中午的时候,柳岑徽还是没有出来,而傅宁也从昏睡中清醒过来,左右看看没了熟悉的身影,吓得他一下子蹦下床,鞋也不穿就往外面跑。
“灰灰?灰灰你在哪里?宁宁找不到你了……”他一边跑一边喊,跑到客厅忽然撞见陈伯,傅宁赶忙冲过去,“陈伯,我、我……宁宁又把灰灰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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