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问没做过伤害你们的事,”白决道,“那日却因为说了些自己的看法,涉及到白决,就讨不到一点尊重。我并不要求别人认可我的看法,只希望大家像个成年人一样理智交流,不可以吗?”
段临风点头:“是我德行有亏,对不起。”
白决道:“希望接下来没有‘但是’。”
看着段临风欲言又止的样子,白决也就明白了,他把迫切想要终止对话的表情都摆在了脸上:“就这样吧段大哥,你人很好,很热心,你会自省也比大多数人好太多了,希望你别因为周围的声音失去自己的判断,那天的事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你若没什么别的事,我进屋了。”
段临风只好讷讷点头:“没什么别的事。”
“那再见。”
白决合上门,那只翠羽传音鸟就飞了过来,绕着他打转,他点了下鸟喙,裴谨一贯清冷的声音就传过来:“问过,是咒术带来的,非天生。”
白决心中有数了,回了一句:“这个消息可以共享给丹心楼,让他们的排查有新方向。”
裴谨却回:“不行,等。”
白决回:“你不会是怀疑丹心楼也被渗透?这不太可能,丹心楼的选拔苛刻到没人性,又被十大仙门那么多双眼睛全盯着,犯错都不敢,更别说这种事。”
裴谨:“不怀疑,岑灵韵可信。但说出去你身份可能会暴露,我是无法把阵法复原到那种程度的,追问下去藏不住。”
岑灵韵是丹心楼主的名讳,亦是北邙剑宗五脉之首。
白决顿时不知道该回什么。裴谨说的的确是实情。他固然也可以向丹心楼解释隐情,可看看当今世人的看法,崖岛当年都没有顶住压力将还有疑点的他下狱,丹心楼难道就顶得住压力,放任他追查?
裴谨的讯息跟着又来了一条:“掌握更大证据再说不迟,别担心,清白会来。”
白决戳了戳鸟儿的侧腹,没有开启传音,只是对着空气好笑道:“你倒体贴,啊?”
鸟儿啾啾叫了两声,翅膀拍打得欢快,用头蹭了蹭白决的指尖,冒领了这句对裴谨不算谢意的谢意。
*
日落时分,白决到了霁风院的院门口。
裴谨随便找了个除杂草的差使,使唤银盏到院门附近的花丛。
花丛里就她一个,白决一眼就看到,喊着她名字朝她招了招手。银盏看见白决,放下手上的鹤嘴锄走过来:“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银盏姑姑的大名谁不知道嘛,听说你是裴少岛主身边的红人。”白决对她讨好地一笑,“银盏姑姑,你也记得我是不是?你帮帮我,让我进去见一下你们少主。”
银盏笑着打量他一番:“嗯,我记得你,少主难得把谁留在岛上。可他今日特意吩咐了要闭关修炼谁也不见。”
白决把谄媚刻画的入木三分:“那你一定有办法,你帮帮我吧?”
银盏:“你为什么想见我们少主?”
“还能为什么?就想见呗。”白决暧昧地眨眨眼。
银盏笑得颇有深意:“你的确是少主喜欢的类型。”
白决的笑差点绷不住。
银盏状若无意地问他:“对了,最近少主在重查旧案,为什么会让你跟着?”
白决硬着头皮:“我们聊得来,不想分开嘛。”
银盏走近两步,手和善地搭在了白决胳膊上,像是很欣赏他似的:“少主难得和什么人走得近,看样子很喜欢你。我是很想帮你的,我去试着和少主提两句,不过,你也知道,他脾气不好,我怕触怒了他……最近,他可有和你说些什么?”
好家伙,本来打算唱出戏来引蛇出洞,不等戏本走完,银盏就按捺不住先露出狐狸尾巴了。白决乐得如此,立即道:“很多啊,诗词歌赋,风花雪月,还有事务上的一些琐碎烦忧。”
“哦?是什么烦忧?”
“我也听不太懂,”白决露出些难为情的神色,“像是问我些木系法术的问题,我于修炼一道向来怠惰,都答不上来。”
“木系?”
“嗯,他说我灵丹五行亲木,修炼木系法术会快一些。这我都不知道。”
“你灵丹亲木?”银盏果然有了不小反应,白决用幻术将自己周身灵气伪装的很薄弱,一看就是修为很低的修士,他以为银盏肯定会来试探他的灵丹,没想到银盏指尖光芒一闪,往他身上贴了个什么玩意,他骤然感觉左边小臂一疼,红黑色的暗芒透过衣袖亮起来,是昨晚画的咒符。
这一下白决和银盏都大惊,银盏强势掀开他衣袖,看见了那道符文:“这是怎么来的?!”
白决脸色一变,说不知道?不行,这位置太明显了很难不知道,说自己画着玩?更不行!会暴露此行目的。
他心念电转,忽然想到什么:“银盏姑姑,你认识这个符咒?这是我在山下遇到一个人,他教我画的,他说能帮我提升修为,还说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没想到被你看到了,你可别说出去啊。”
银盏眼睛一眯:“那人长什么样子?”
“他戴着面具,我不知道。”
“他为何帮你?”
“我也这么问他,他一开始好像把我认错了,后来说是和我有缘,随手帮帮。”白决握住银盏的胳膊轻轻一晃,“银盏姑姑,我修为低认不出这是什么,你看看,他没骗我吧?”
“莽撞!”银盏低低咒骂了一句。
“什么?”白决假装没听清。
“没,”银盏浮出笑容,拉住白决,“我们去那边说,不要站在这里。”
她把白决拉去花丛深处,还给四周设了个结界,才道:“他没骗你,这确实是能提升修为的符文,不过你画错了一笔,我帮你改改,好吗?”
“好啊。”白决简直求之不得。
现在他一万分的肯定,银盏就是那个和伏波里应外合的人,这也说得通为什么当初在北邙,伏波杀了所有人,唯独银盏失踪了。
只是银盏直接就这样做,是否太过大胆,还是说,她非常有把握,把白决这个送上门的鱼肉吞食掉呢?
白决提高了警惕,看着她咬破自己的指尖,在白决的小臂上补了一笔,那道咒文刹那活了,先前画的纹路也游走起来,形成闭合的回路,最终的图案与那个通灵道大师推演出来的所差无几。
但是白决没感到有什么不对的症状,他佯装满头雾水:“银盏姑姑,真的能提升修为吗?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别急,还差些火候。”银盏拍拍他的手笑着说道。
白决察觉到她拍自己时,往自己体内注入了几缕邪气。
是催眠的功效。白决配合地摇晃了两下,眼睛要合不合:“唔,突然好困……”
“困就睡吧,我会帮你见到少主的。”银盏按住他的肩又加了把力道,白决顺势倒了下去。
她会带自己去哪儿了?正在这么想,怀中的传音鸟忽然叫了一声,那是有讯息来的意思。白决登时冷汗下来了,他试图动动手指,用幻术先遮掩住什么,可突然发现自己手指抬不起来。
小臂上的咒文灼热滚烫,隐隐压制着他的灵力,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随时要破土而出。
银盏刚才使的恐怕是妖术,他从没接触过,终究还是大意了。
这下他真的有些昏昏欲睡。
来不及制止,银盏已经从他怀里抓住鸟儿。她点了下鸟喙,可翠鸟却反啄了她手指一口。这只鸟是被上过密文的,不是普通的传音鸟,除了白决谁也无法听。
“嘶……你这不长眼的鸟!”银盏一掌捏死了这只传音鸟,随手把它丢进花丛,然后带着白决从原地消失了。
第50章 看朱成碧01
白决转醒时,发现自己泡在一汪寒潭里,潭水很深,他脚往下蹬了一下,没触到底。周身有一股灵力裹挟着他,使他飘浮在水面上没有下坠。
左臂上的咒印一明一灭,泡在寒水里依旧灼热。一双手从他身后攀了过来,手上端着一只小瓷碗强硬地凑在他唇边。
“醒了?来,把它喝下去。”
白决迷茫地问:“银盏姑姑?我刚才怎么了,这是哪儿啊?”
“你不是想提升修为吗?我在帮你呀,快喝了它,就成了。”银盏伏在岸边,硬是把瓷碗里的汤药往白决嘴里灌。
白决没办法,半推半就地喝了一半,纵灵力暗中护住心脉。
药很苦,他仔细地尝,只尝出少部分成分来,不像是常见的可食用药草。喝下去以后,那咒印的光芒愈发强盛,看样子这最后一道工序非此药莫属。
银盏的手伸进水里,贴住了白决的后心。白决感到从小臂到后心像被什么连通了,妖力滚滚的从咒印中冒出来,迅速侵蚀他的身体。
再没时间给白决试探,对方已经直接下死手,白决也不打算伪装了,他一下子释放出灵力,与体内的妖气抗衡,同时开启了幻场,挣破裹束的劲道,回身给了银盏一掌。
银盏被他拍中,闷哼一声滚出十几米。
白决拿出一只小瓷瓶,把口中没咽下去的药水吐了进去。
“好啊,你终于露出马脚了。”银盏撑着地恶狠狠道。
“这话是我对你说才对吧。”白决飞出水面,从储物囊中唤出觱篥,剑不在手,乐道凑合。
乐声一响,他就判断出此刻身处虚镜之中,寒潭外面有一圈很强劲的结界,应该是崖岛的前辈设的而不是银盏设立的,银盏恐怕是借了职务之便才开启它。
白决当机立断,放弃攻破结界,转而攻击银盏。银盏手一挥,从衣袖中甩出一颗挂着铁链的花球,花球飞到白决面门,花瓣状的薄片如暗器一般散开。
暗器尽数射在白决身上,千疮百孔的躯体就化作点点荧光消失了,银盏咬牙骂了一句,警惕地转头四顾。
下一刻白决凭空从她顶头降落,手一洒,薄片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招呼了过去。
银盏就地一滚,薄片钉了一地,有几枚嵌入了她的后背。
银盏破口大骂:“你还等什么,快帮我!”
白决倏然感到身后袭来一股冷风,他弃了银盏,掠到几丈之外的一块石头上,还没站稳脚跟,石头缝里就伸出数条藤蔓,石头也訇然碎裂。
白决再度躲开,眼神一凛,寒声:“伏波。”
藤蔓渐渐化成了一个人形,伏波从枝蔓中走出来,笑得妖冶:“白决,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就知道!”
“你都没死,我怎么会死。”白决冷声道。
“哎……三十年前我就劝过你和我走,你不听,现在呢?你还要执迷不悟吗?你还没发现,仙门那些畜生并不值得与之为伍吗?”
“你这畜生就值得?”白决陡然发力,窜到了伏波眼前,他的指间夹着一枚花瓣薄片,直取伏波的眼珠。
伏波反应也极快,仰头躲去,却还是被白决划破了脸,从眉峰到嘴角被割了长长一道,血淌了半张脸,他阴森森道:“三十年不见,你进步得够快。不愧是陶漱教出来的心门。”
“不及心门绝学之万一,你就好好领教吧。”白决还要再发动攻击,可伏波一拈字诀,他心口蓦地一扯,身子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他利落的用薄片剜去了小臂画着字符的那块肉,眼睛都不眨一下。
银盏也借机再纵花球朝他袭来,白决腹背受敌,选择抵挡更为致命的伏波的一击,生生受了银盏一下。
伏波全然恼怒了:“我一而再再而三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走到今天竟然不死心,那你就去死吧!”
咒印留下的余力还在干扰白决心神,白决脑子飞速的转,电光火石之际,发足狂奔,跳进了寒潭里。
伏波放蛇一同钻进了水池中。但水似乎天生为幻术提供屏障,蛇进去就迷失了方向,伴随几个气泡的消失,白决也不见其踪了。
银盏冲着水里喊话:“白决,结界是死的,你哪也去不了,躲的了一时还能躲一世?还不如直接出来受死!”
伏波直接拿出一枚弹丸丢进了水池了,轰然一声响,潭水被炸起了三丈高,与此同时,地动山摇,结界也被撕裂了一条缝。
银盏叫道:“你干什么破坏结界!”
伏波怒道:“不是我!”
两人警觉地朝裂缝处看去,金光大作,名剑钓秋水破开虚空,一身银华白服的男子架着火凤从天而降,凤鸟吐出一道烈火,银盏和伏波狼狈地翻滚出去。
白决察觉到救兵来了,从水里冒了出来,裴谨跳下火凤,把他从水里捞出来:“你没事吧?”
白决摇头,一看身后只来了他一个,便道:“快放信号弹,别让他们跑了!”
伏波早已经化作藤蔓钻进地里,裴谨一震钓秋水,藤蔓被震起来几寸,裴谨道:“我去追他,你对付银盏。”
白决催促:“放信号弹!伏波狡诈,你忘了上次!”
裴谨坚持摇头:“你身份会暴露。”
眼看伏波要跑走,裴谨来不及多讲就追出去,白决在身后快速道:“我没关系抓住他要紧!”
裴谨回头道:“白决,你要相信我。”
白决一怔,裴谨已经追了出去。
他一回头,银盏也欲遁逃,他立即吹奏觱篥,乐声逼得银盏一声惨叫,捂着脑袋跪在了地上。
白决跑过去抓起她,用灵力压制住她,银盏挣扎了几下没用,逐渐放弃了挣扎,冷笑着看向白决:“真没想到是你。第一次见面我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结果真的看走眼。”
白决不理会她恶毒的眼神:“银盏是崖岛旧仆,你是妖,你就是用施在我身上的那个方法夺了她的身体,潜伏在崖岛的么?”
银盏答非所问:“白决啊,你胆子也真是大,回来了竟然敢来崖岛,还和裴谨走到一起,你不是应该恨他才对吗?毕竟他夺走了你的爱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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