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印抓起他一只胳膊,以审犯人的姿势将他逼到墙角,“先前存在西厢的一袋玉蜀黍,两只风鸡,还有一条火腿,是不是都被你搬走了?快说,不说我就带你去见官。”
至于官府管不管神仙妖怪的事,他不曾细想——反正也只是吓唬吓唬而已。
白啾倒是从话本上看了不少屈打成招的故事,深深畏惧官府的威名,当下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一般,眼泪汪汪道:“是我做的,你别抓我去见官……”
敖印欺身压近,几乎是将他摁在壁上,以土匪的架势托起他的下巴,凶狠道:“你为什么要偷东西?”
尽管他此刻的气势更像个偷东西的贼,还带杀人越货的那种,白啾看上去则是个受害者。
此时这“受害者”几乎欲哭无泪,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想浪费粮食,要是放着不管,一定会霉坏的……”
其实是他想着,那时候敖印已暴露身份,一定会安心做他的龙太子,不会再回书斋来了,自己就算偷偷拿走几袋粮食,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吧——这样他一个冬天的储粮就都不用愁了。
敖印从他躲闪的眼神中领会到另一层含义:说不定小胖鸟跑路的心思从未断过,否则已经嫁给了他,怎么还会一天到晚操心吃食?他又不是连口吃的都不给他!
这么一想,敖印难免有一种痴心错付的感觉,他明明剖出了肝胆,对方的心倒是石头做的,始终难以感化——也许受修为所限,白啾的灵智只能开化到这种程度,可敖印却无法不沮丧。
他松开抓着小胖鸟衣襟的手,小胖鸟揉了揉手腕,不安的看向他,小心说道:“殿下,你别生气了,给我点时间,我这就给你搬回来。”又忙补充道:“我连一粒玉米都没动过呢,保证还回来仍是足数的。”
本来就是准备过冬用的食物,务必得好好存放,白啾也舍不得吃光。
敖印面无表情的道:“不用了,你继续留着吧。”
他到底生没生气?白啾一时拿不准他说的是反话还是确实如此,只觉得三殿下的情绪实在变化无常,比话本里那些动不动跺脚的小姐还难伺候,至少她们是很容易读懂的。
两人默默无言离开巷子,一路来到镇上。白啾虽有些心神不宁,却还是叫街头巷尾琳琅满目的吃食给吸引了注意力,水油堆、糯米丸子、炸年糕,一缕缕香气如同有实质般往人毛孔里钻,当然最叫他垂涎的还是色泽晶莹剔透、挂满亮闪闪糖汁的山楂葫芦,别的东西嫌甜嫌齁,唯独这个是怎么吃也吃不腻的。
尽管口水直流三千丈,白啾看了看身边人阴云密布的脸色,还是怏怏打消了购买的念头:他要是在这关口还没眼色跑去逛街,敖印更要认为他没心没肺了,虽然他是有点没心没肺。
一直到走出西市,白啾还忍不住频频回望,糖葫芦的气味按说已消失不见,可那股甜香却仿佛萦绕鼻端,徘徊不去。
肩膀上忽被人拧了一下,白啾扭过头,就看到敖印手心里提着两挂硕大圆润的糖山楂,冷着俊脸道:“拿去。”
虽然他的语气有够嫌弃的,但白啾还是满心欢喜接过,啊呜便是一大口,“多谢殿下。”
因见敖印指尖上沾了点金黄的糖浆,白啾也不避嫌,小狗一般的凑过头轻轻舐去。
大庭广众,他可真做得出来!敖印忙望向四周看是否有人窥探,又将手掌收回袖里,耳后也悄悄红了。
白啾却是若无其事,仿佛那样亲昵的举动极是寻常,不分场合、随时随地他都能做。
真是只磨人的小鸟。敖印怀疑他有时候故意装傻充愣,否则两人刚陷入冷战,他就用这样狡猾的法子示好,这不是存心引诱是什么?
两人脚程极快,虽然拖着一车书,却还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下一座镇子,并顺利的在一家客栈落脚。其实以两人的法力,胡乱在林子里歇一夜都使得,敖印只担心那些书会被露水沾湿。
白啾则担心他的糖葫芦会化掉。
但其实他在进入客栈的刹那就已经吃完了,之后美美的用了一顿晚饭,洗漱完毕,白啾轻车熟路地钻进了帐子,朝敖印勾勾手指,“殿下快来。”
敖印一脸冷漠的走过去,心道这完全是自己单方面的冷战,至于没心肝的胖鸟儿,在糖葫芦的催化下大约已觉得两人重归于好。
敖印也没法认真同他生气,那样就太小心眼了。
原以为经过昨夜那番折腾,白啾会安安分分入睡,可谁知敖印身子刚一挨着床褥,白啾就已灵活解开他的裤腰带,大有孙猴子西天取经的气势。
敖印:“……”用得着这么主动吗?他本来还想歇一歇呢。
白啾见他疑惑,便认真解释起来,“书上说了,有恩当报,有恶当偿,你帮我买了吃食,又付了住店的旅费,我别无闲钱还账,只能这么将就着吧。”
敖印懂了,这是效仿戴孝女卖身葬父的意思,他就为了几串糖葫芦就把自己给卖了?这买卖未必太划算,他竟不知该说白啾太傻,还是该庆幸自己占了便宜。
算了,送上门的肉不吃白不吃,敖印仰面平躺,毫不含糊的去解身上人衣襟上的纽子,一面冷声问道:“那若我包你一辈子的吃穿住宿,你又该如何报答?”
白啾的回答十分轻快迅速,“那便陪你睡一辈子呗。”
他觉得自己真是古今第一聪明的鸟儿:看上去是等价交换,其实他什么代价也不用付——双修是人人都能得到好处的。
敖印焉能瞧不出他那点小心思,但并不戳穿,只微哂而已:等会儿他就该尝到苦头了,这回务必得让白啾看看自己的真本领。
第22章 书僮
敖印说到做到,等两人入了床被,放下帐钩,敖印就逼他脱光衣裳——呃,其实不能这么说,小胖鸟有时候主动得很,根本用不着敖印摆出强硬的态度,他就自发自觉的乖乖照办了。
待得两人裸裎相对,敖印本想立刻给他一个教训,又觉得太过着急显得自己心浮气躁,遂还是沉住性子,缓缓扣上他的唇。
白啾半边亵裤仍搭在小腿上,却是不管不顾的配合对面:在他的认知里,能够跟糖葫芦媲美的,就只有那珍稀且甜蜜的龙津了。
津唾的津。
敖印的嘴都快被吮肿,好容易才将他松开,暗道这小胖鸟真是癫了,难不成想榨干自己?敖印见状反倒生出些心虚来,倘若不慎半途熄火,那丢的可不是他的脸,而是整个龙族的脸了——白生了这么大个子,结果半点也不中用,就算小胖鸟嘴上不这么说,没准心里不这么想呢。
白啾哪知道夫君此刻的千回百转,早就乖乖躺在枕上。因这几天运动量大,他稍稍瘦了些,显出形状好看的肩胛与清秀的锁骨,就连肌肤亦带了少许蜜色,看着十分诱惑撩人。
敖印并非坐怀不乱的君子,何况两人早就成婚,行周公之礼亦是理所应当之事。他吹熄灯盏,轻轻俯身下去,咬住少年人半边肩膀。
白啾在黑暗中呲的一声,此时才觉出些危险的意味来——敖印跟平时不太一样。虽然敖印下口的力道不重,却已有些麻麻刺刺的,想必那处一定红了。白啾生出些怯意来,嗫喏道:“殿下,我有点困了,不如咱们早些睡吧。”
说着便假装打了个呵欠。
但敖印打定了主意今晚要开荤,又怎会轻易上当?他冷笑一声,便将白啾两只胳膊牢牢缚住,膝盖亦从对方腿间挤了进去。
白啾恰如一只溺水的鸟儿般拼命挣扎,一片沉寂里但凡两人急促而不定的喘息声,末了,当敖印再度衔上他的唇时,白啾唔的一声,不再反抗。
不得不说,敖印的吻技着实进步巨大,他很清楚该如何安抚小色鸟的情绪:只要像这样一点一点的反复调弄,他自然就会乖乖听话。
……
白啾原以为这次和上次没多大区别,无非就是敖印的态度奇怪些,同一套流程,结果自然不可能相差到哪儿去。
但直到最后他才明白,那最关键的一步原来难受得紧,白啾觉得自己就像被棍子毒打了一顿!要不是他皮糙肉厚,白啾觉得一定要出血了。
末了白啾只好躲在敖印怀中呜呜的哭,还不敢哭得太大声——他从书上看到,有些混账看到别人哭得梨花带雨,反而更加来劲。
敖印听到他用这个词形容,眼角不禁直抽抽,他这能叫梨花带雨吗?敖印倒觉得他把眼泪鼻涕都弄在自己身上,这件衣裳肯定是废了。
但归根究底也怨他做得太过火,谁叫这不知好歹的鸟儿先前撂下豪言壮语的?敖印虽出了气,但看到白啾这样惨兮兮的模样,亦是十分不忍。
“我找些伤药来给你抹上吧。”敖印说道,便要下床去点灯。
白啾却眼睛红红揪住他的衣襟,“不要蜡烛。”
想也知道他此刻的面貌一定难看死了,好不容易做个人,当然不能做丑人,白啾是怎么也要保住形象的。
敖印只好抹黑掀开帐子,好在行囊里的药膏就那么几种,倒是不怕弄错——这些药亦是请龟相专门配制,敖印原想着到人间走一遭,好歹扶危济困攒些功德,结果没想到自己人先用上了。
真是错有错着。
敖印拿着一瓶淡绿色的药膏回到帐中,便将小胖鸟调了个身,命他躺在自己大腿上,接着褪下纱裤——哦,忘了他并没穿裤子,那倒省事多了——用手指蘸了点膏剂,小心而均匀的涂上去。
药膏清凉,敖印的动作又十分轻柔,按说是不会疼楚的,可白啾仍是呲了一声。
敖印动作稍停,平淡道:“可是有点痛?”
白啾连忙摇头。
不疼你瞎叫唤什么……敖印-心内嘀咕,借着窗纸稀薄照进的月光,仿佛能看到小胖鸟脸上有些晕红,难不成他是因为舒服才叫的?
敖印念头微动,手上稍稍用劲下摁,白啾果然轻声吟哦起来,果然是因为怼着那个点了吧。
敖印以严肃的学术精神探索着,忽然没意识到白啾悄然投来幽怨的目光:三殿下真是太坏了!
这一觉终是在精疲力尽中沉沉睡去,次早醒来,白啾就觉得屁股痛得厉害,仿佛连这具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样的情况甚至没法下床,可他却仍想继续赶路。
敖印提议道:“不如咱们就在这镇上歇一歇,过几日再走?”否则看小胖鸟这动不动叫唤的劲,别人还以为他俩在干多么邪恶的勾当呢。
白啾摇摇头,固执的道:“我要去。”
哪怕龙母给了他们半年期限,在白啾看来仍是十分短暂的,万一长安城的繁华迷乱人眼,令他乐不思蜀呢?那就更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享受了。
他微微抬身,盘膝坐在床上,张开双臂,“你背我。”
真是越来越会撒娇了,敖印竟不知自己该欣慰还是该训他不知规矩,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他造就的过错,敖印只好负起责任来。
白啾心安理得地骑在敖印脖子上,让两条小腿惬意的随风摇摆,心想若是三殿下变回真身,骑上去或许更加舒服——不过,他怕自己那时会先吓得晕倒,再一头栽下去。
两人就这么以一副玩杂耍的姿态出了客栈,引得楼下纷纷侧目,白啾如往常一般好奇地东张西望,敖印则颇有些不自在:想他堂堂龙君三太子,竟沦为一只雀鸟的座驾,真是丢龙丢到家了。
不过他也只好认命。
白啾没有半点不适应,想起昨夜受到的苦,又逼着敖印给他多买两串糖葫芦作为补偿。
那摊主熟练的将葫芦从草杆上取下,见敖印背上背着书囊,因笑道:“两位这是上京赴试吧?”
一面将东西递给眼前的少年郎,阿谀道:“小兄弟,见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想必定能蟾宫折桂,迎来喜信。”
白啾光顾着舔汤汁没有理他,敖印却冷冷淡淡的抬起头来,“他是我的书僮,我才是赶考的。”
摊主:“……”
所以你干嘛让一个书僮骑在你肩上,你俩这是有毛病吗?
第23章 窥探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没准就有人吃饱了撑的喜欢到大街上来耍宝。来者即是客,那摊主很机灵地没有多问,而是飞快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继而十分流利的再度恭维,“祝二位一路顺风!”
敖印不由得深深看了他一眼,大约这便是凡人的智慧:倘若他有这麻子摊主的一半厚脸皮,早就将小胖鸟追到手了。
果然还是该多历练呀!
白啾可不管夫君心里的小九九,只要有吃的,他便能做到自得其乐。不过糖葫芦这东西有样坏处,若是不细细品咂,无法尽得其滋味;可若是吃得太慢,那外壳裹着的一层糖汁就渐渐化开来。
白啾对美食格外珍惜,绝不肯三口两口就将其破坏,那蜜色的糖浆便毫无意外的滴落下来。
敖印忽感觉脸颊黏糊糊的,用不着伸手去摸,他也知道这正是白啾做的好事——怎么,莫非竟想在他头上养一窝蜜蜂么?
正待好好训斥那几句,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忽然轻垂下来,继而就见那人伸出粉嫩的舌尖,沿着他耳廓至嘴唇慢慢舔-舐。
敖印唬了一跳,险些将他从背上摔下来,这也太大胆了,大庭广众之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亏他竟做得出来!
不过,还挺不错的,至少说明小胖鸟没把他当外人。敖印想到此处,不由得心生暖意,亦不再追究对方的莽撞,宽宏大量得像个溺爱孩子的家长。
白啾则浑然不觉勾着他的脖子,大约只是不想糟蹋那些蜜糖。
敖印明了这一点,心中的欢喜便被懊丧打败,他嫌弃的掏出手绢揩去颊边口水,皱眉道:“行了,别动来动去的,我看你已好得多了,是不是能下来自己走?”
小胖鸟揉了揉尾巴骨,在他耳边柔柔拖长尾音,“可我屁股疼……”
接触到街边行人莫名其妙的视线,敖印只觉脑中作烧,连脖子都几乎红透,忙抓着肩上人两条小细腿绕到另一条街道,继而疾言厉色的告诫道:“以后不许说这些浑话。”
白啾眨了眨无辜的眼,“那什么话是该说的?”
敖印不禁语塞,仔细想来,他与白啾的共同话题着实不多,说龙宫历年来的秘辛吧,那不学无术的鸟儿压根不感兴趣;说人间的风土见闻吧,白啾所知唯有从话本里得到的一知半解,敖印也不好一一指正他的错处,免得坏了他的兴致;至于两人儿时曾有过的回忆,白啾更是一字也不愿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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