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前提下的学院氛围呈现出一种涌动的和谐感,就像波光潋滟的湖面,轻轻往里扔石子激起涟漪又很快平息,学生们玩起这种游戏简直乐此不疲。
学院的校长是个管理有方的狠角色,明确表示在绝不影响学业以及升学率的前提条件下,不会干涉学生私下谈恋爱,这种不成文的规定在学院中很受学生追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小情侣在一起然后很快又分手的消息,简直比考试的速度还让人猝手不及。
其中不乏校花校草的风流韵事,按理说在这种氛围下表白交往分手复合的流程其实已经十分清晰且熟悉,但还是不免有个别特殊的案例,比如这周,初中部出现了大新闻,追求者众多向来眼高于顶的级花秦淼表白失败了,对方还是成绩一直高低不就处于中游,性情脾性淹没在人群中没有半点亮点的岑寻。
准确点地描述,岑寻的性情在青春期的学生们眼中确然不出彩,比起排在成绩榜首的优等生,或是吊在车尾的后进生,就连老师的视线都不常集中在他身上,加之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游离在外的僻静感,从不参与班级活动,头发又时常微垂盖住了双眼,在喜欢追求刺激,行事张扬的男生群里确实没什么存在感。
但彼时的少女情怀总跟男生理解的有些不同,许多女生私下其实对岑寻颇多留意,哪怕眉眼低垂,不爱理人,在她们眼中岑寻也依然特别,因为岑寻长得很漂亮,是那种带着少年感,没有攻击性的漂亮,所以爆出这个消息的时候,男生大多处于女神竟会看上这么个小子的震惊,而女生大多淹没于级花竟也会被拒绝的侥幸。
秦淼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挫败感,毕竟岑寻的性格如此,她其实没有寄多大希望,只是还有两个月就要毕业了,家里人要安排她去国外读高中,她不想抱着遗憾离开,却也没想到不过一件表白失败的小事后来竟掀起了波澜。
本来这件事也处理得挺隐秘,事情坏在前不久刚跟秦淼表白失败的刺头儿肖季身上,他喜欢秦淼两年了,本就因为这事儿不痛快,又不能将气撒在心上人身上,如今岑寻因为这件事情被推到群众眼前,正好撞在他的枪口上。
岑寻平日里放学之后都会在学校找处角落待着,等到夕阳落下才慢悠悠起身离开,来接人的司机已经习惯这种节奏,来的时间总能精准掐在点儿上,肖季作为刺头儿,在初三部的追随者有十余人,派人盯着岑寻两天就摸清了规律,掐准点儿,在岑寻路过教学楼外监控扫不到的范围里找人套了麻袋,把岑寻给揍了一顿。
他平日里在家中娇纵成性,又正处于叛逆初期,行事蛮横无忌,却也狡猾地躲在楼道中的监控死角,在打人的时候挑着身上踹,连声儿也没出,甚至还对好口供,避免让人找到丝毫破绽,岑寻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打,等他头昏脑涨地扒开麻袋的时候,人已经没影儿了。
岑寻的父母分居已经一年多,因为父亲不想在临近选举的关键时期闹出离婚风波,一直拖着不肯签离婚协议,现在都等着最后的离婚手续正式敲定,私下解决这件事情,母亲搬走的时候没有问岑寻的意思,岑寻就跟着他爸岑航一起生活。
奈何岑航从政,平日里出差应酬忙得披星戴月,并没有多少时间能陪在孩子身边,加之恶习不改,在外拈花惹草不亦乐乎,对于自己的亲生儿子更加疏于照顾,物质上即便给他最好的,却连最基本的关心也没能做到,三五个月见不到面更是家常便饭,这么算下来除了家里的保姆,就只有每天都过来接他的司机见得最多。
司机平叔在岑家已经任职十余年,从小看着岑寻长大,可以算是他的半个监护人,岑寻带着满身青紫坐进后座的时候,平叔吓一跳,赶紧探身过去给孩子看看手臂上的淤青,“怎么弄成这样,是不是学校有人欺负你?”
岑寻成绩虽然一直不出彩,性子比同龄的少年要僻静,但从不惹事,特别安分,平叔自己的孩子已经上大学了,见着岑寻本该是呼朋唤友成群结党的青葱年纪,却因为家庭关系特别安静,心里总不免叹气。
父亲是政界要员,母亲是著名收藏家,原是多少人都艳羡不来的家世背景,却过得如同弃儿,谁又能想到岑寻如今受伤了,却没人宠着疼着,自己缄默着独自承担,岑寻不出所料地说,“没事,今天搬东西不小心砸的。”
手臂上的淤青斑驳,蜿蜒着爬进了盖住半只手臂的校服里,什么东西能砸成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平叔知道他要是不想说,即便撬开嘴也无用,只好回身启动车辆,准备带他去医院瞧瞧,晚上回去再打个电话给岑航交待一下情况。
虽然对方接电话的几率很渺茫,但岑寻受伤不能不管,学校里肯定有人在为难他,要是岑航能出面再好不过,要是……唉!想到岑航已经奔波三四个月,近期也不知道睡在哪个红颜知己身边,平叔瞄了一眼后视镜,心里越发觉得难受,这可怎么办才好。
岑寻往后靠着望窗外的风景,微风不时从车窗涌入吹散了额前的碎发,他已经好些时候没剪头发了,察觉到沿路景色的变化,知道平叔的意思,他只静静地出着神,心里出奇平静,反正也没人能撒娇,没人能倾诉,受点伤又怎么样,他恍了一会儿神,开口时的声音还带着少年的清脆,“平叔,不要告诉他,我没事。”
平叔知道那个他是谁,私下他们谈起岑航的几率几近于无,哪怕平叔为了缓解他们的父子关系时不时就会提一嘴岑航的近况,岑寻的态度也一直可有可无。
如果这次是别的事儿也就罢了,可是人都挨了打,不提却也说不过去,“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医生怎么说,看情况决定好不好?你爸爸确实忙,但这次受伤可不是小事,平叔帮你瞒着心里愧疚,再说这事儿不解决的话,之后要还是这样呢?”
岑寻如今就只跟平叔会说上几句,知道平叔也不好做人,只好跟他保证,“这事儿我自己可以解决,同学矛盾而已,要还有下次,你再说,成吗?”
这般好声好气的商量只在岑寻小时候讨巧时出现过,平叔最是受不住他这样,乖巧得像一只肚皮被挠得舒坦的猫咪,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第4章 斗殴
这个季节换上长袖太诡异,第二天岑寻缠着绷带去学校,绷带细致地缠绕在小臂上,看起来不狼狈,反而像是拳击手的装备一样,掩藏在绷带之下的青紫被揉散成大片的红色,仍在隐隐发烫,还好药膏的味道是清淡的薄荷味。
岑寻顶着一整个教室的诧异目光坐在位置上的时候,身旁好几个男生都探头过来询问,他也只微低着头答了一句,“过敏。”
肖季很会挑地方,淤青大多在衣服能挡到的位置,小臂上的伤势是在踹小腹的时候顺带弄出来的,他们的力道也控制得恰好,毕竟只是想给个教训,谁也没想真把人弄到骨折住院。
肖季兴致勃勃地晃荡过一班门口,打算来验收昨日的成果,顺便看看秦淼,却被岑寻与往常无异的悠然姿态激出不悦,他垮下脸色,片刻后又斜了嘴角,看来给的教训还不够,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要岑寻无措,也要岑寻狼狈,肖季向着迎面走来的几个追随者歪了一下头,示意这场游戏还没结束。
放学的时候岑寻按着惯例,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收拾书包准备走人,昨晚那群人既然掐准点,要是没闹够的话今天一定还会再来,他面色如常地缓步穿过教学楼,拐进楼道口的时候果然听到背后有很轻的脚步声响起,像是不想惊动他,窸窸窣窣地准备再套一回麻袋,岑寻耐心等着耗子一样的声响靠近,转身就将结实的书包往回抡。
后面的人不防被塞满课本的书包砸了个正着,捂着痛极的鼻子蹲下身,手中的麻袋跟着落地,岑寻已经回身望向来人,足有四人,另外两个急忙去看遭书包袭击的那个,只有一个人始终站着,面色不善地高抬下巴,正是初中部恶名在外的无赖霸王肖季。
想起先前轰动学校的表白事迹,岑寻心下了然,颇感无奈,这算不算是殃及池鱼,只好微抬起头谈判,“你想怎么样?”
肖季被气笑了,支着双手跟流氓似的,冲着已经流鼻血那个小弟的方向抬了抬下颌,“我的人伤了鼻子,你倒反过来问我想怎么样,嗯?”
偷鸡不成蚀把米却还能面不改色地倒打一耙。
岑寻无语地站在原地,把书包背好,当初办理入学的时候是平叔代岑航来的,学校里的老师并不清楚岑寻的家庭背景,哪怕生父一栏写着的名字跟竞选市长的候选人重名,看着岑寻跟平叔的模样,却也没有谁把他们跟岑航挂上钩。
岑寻因为父亲的关系行事一直十分低调,哪怕成绩也刻意控制在中游,就是不想像他父亲一样引起注意,本能地想和岑航区分开来。
这次因为秦淼闹出大动静已经是意料之外,他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出纰漏,想今天就彻底将这件事情解决,回身正对着肖季,也不管对方的狡辩,开门见山道,“要怎么样游戏才能结束,麻烦今天就说清楚。”
没想到平日里不动声色,瞧着十足乖学生模样的岑寻能说出这话来,肖季乐了,既然对方爱打直球,索性今天就玩儿个痛快,“老子心气儿不顺,游戏么,当然是要有点难度才好玩,打一场?”
话不投机,就连标点符号都嫌太多,岑寻觉得跟肖季打交道实在闹心,不想再废话,端起乖巧的笑脸,将不耐掩在低垂的碎发后面,好脾气地问,“三对一?”
他很是体贴地将淌着鼻血的那个人剔除在外,知道今天这场指定躲不过,这个点儿平叔快到校外了,他想尽快解决。
肖季耍赖的脸皮厚出天际,竟然真的以三对一,半点也不客气,岑寻甩下书包的同时顺道撞开了袭来的拳头,却被对方紧紧抓住,撕扯间拉链被拉开,书本文具在扬手挥开人的时候撒了一地,对方毕竟是经常闹事打架的常犯,经验到底比岑寻要老道一些,陆续落到身上的拳头在慌乱间控制不住力道。
岑寻原先的淤青扯动间烫得厉害,却也躲闪着避开,手摸入口袋掏出昨夜准备好的东西,套牢之后紧握在手,在背后被拳头砸中的同时往身前夹击而至的人扑身而去,冷硬的金属砸到身上的痛楚很快激得对方高声叫唤,那人顷刻痛叫着倒地。
另外三人被这惊变震得怔忡片刻,一直坐在不远处观战的小弟惊叫一声,连塞在鼻孔里的纸巾掉落也顾不上,“这小子戴了指虎,靠!”
肖季不防岑寻还准备了这种东西,嘴里嘟囔着骂了句脏话就闪身退开,本来打着再教训一顿的主意,没成想到头来居然还被反将一军,对着岑寻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就冲上去。
岑寻到底不敌对方人数上的优势,察觉到对方的小动作,在缠斗间不断地往楼道外挪动,肖季已经气到失去理智,也不管这会儿还会不会有人经过,扑身上去掐按住岑寻缠着绷带的小臂,就在岑寻手指脱力,指虎落地的时候,背后的人一脚踹在岑寻腿弯处,将人彻底踹倒。
岑寻的校服已经在打斗间被灰尘沾透,此时模样狼狈,浑身刺痛,却扭着身子挣扎,察觉到背后的人还在动作,不远处传来了快跑的脚步声,岑寻还没来得及反应,落到半途的手肘就被一脚踹开。
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岑寻听出来了,是过肩摔的动静,几个人骂骂咧咧地落荒而逃,凌乱的快跑声中还夹杂着肖季不服气却愈渐远去的挑衅,“你给我等着!”
岑寻撑着胀痛的手臂起身,抬头往声源处望去,光源却被对方高挑的身形挡去,岑寻被黄昏的日光刺得半眯了眼,来人背着光,夕阳余晖让他身侧裹着金色的光芒,看起来就像小太阳一样,烘得岑寻心口暖洋洋,下一刻对方干净又好看的手掌伸过来在他眼前摊开,笑声轻快,“你没事吧?”
岑寻有些失神地握住他的手,借力起身时低垂着眼眸,“谢谢。”
第5章 初遇
岑寻起身时踉跄了一下,最后踹在腿弯的那一脚力道不小,他猛地跪倒在地大概磕到麻筋,现在右腿还僵着,被晏怀清揽着扶稳,单腿跳着在楼梯上坐下,岑寻正拍着沾了满身的灰尘,被扑洒在空气中的微粒呛得咳嗽。
小臂上的绷带凌乱地滑下,露出了大片红色,刚才事态紧急,晏怀清没来得及仔细看他身上的伤,这会儿瞧了都有些不忍,在学校里能有什么矛盾要让一个孩子在这种受伤的情况下还要独自面对群架,看岑寻生得细皮嫩肉,没想到竟有这般好胆,一时间心疼中又生出一点佩服。
晏怀清起身去捡散落满地的书本跟文具,一件件妥善放回书包里,等到把书包整理好,拉好拉链之后才回身走过去,捡起甩滑到角落的指虎,这才在岑寻身边坐下,修长的指节转着指虎,有些无奈地感慨,“你拿着这个就敢单挑这么多人,就不怕被他们抢去了下场更惨吗?”
岑寻止住咳嗽,探手过去拿东西,没有半点狼狈落败的样子,不以为意道,“没想过。”
不论如何,今天晏怀清确实帮了大忙,岑寻也不隐瞒,坦荡地交待,“那时候我人已经在监控范围里,他们打人的视频调了监控就能看到。”
虽然监控内容通常七天之后就会自动覆盖,但院长行事谨慎,基本第二天都会查看监控视频以防半夜遭贼或是意外情况的出现,肖季已经记了这么多次过,再发现学校中出现斗殴事件一定会严厉处置,院长必然要找肖季的父母谈话,只要他最后不追究,再让平叔来一趟学校,届时这事儿也就算过了。
晏怀清唔一声,挑着眉转头看他,小小年纪,行事就这么周全,可是他拿自己当赌注实在太冒险了,抬手戳了一下岑寻的膝盖,果然听到小孩儿嘶一声抽气,有些好笑,“所以你就让人按在地上摩擦?”
岑寻默了一瞬,他带着指虎是为了以防万一,也知道横竖是要吃点苦头的,但他到底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少年的气性让他不愿意就这么被对方拿捏在手里,尤其这件事如果延续下去,可能还会被岑航知道,他就更加抵触,顾不了这么多,蓦然听晏怀清这么调侃,有些负气地嘟囔,“他们不也受伤了。”
晏怀清啼笑皆非,蹲下身准备给人看看腿上的伤势,嘴上还在闹他,“你还觉得自己是赚了?”
岑寻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被晏怀清扣住脚踝,“欸,别动,我给你看看”,刚才他过来的时候听到叩一声,肯定磕得不轻。
晏怀清是家里独子,在七岁的时候母亲怀了个弟弟,后来难产一尸两命,他为此萎靡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一直很疼身边的小辈,只是后来因为考到实验一中,这才跟着父亲搬到A市,新住处的邻居都是早出晚归的上班族,加之他上高中之后忙于学习,班里的同学又多是不同圈子的,渐渐地也就没精力再去交朋友,更别说认识学弟了。
岑寻长得乖巧漂亮,性子却又倔强,今天这事儿要不是碰巧被他撞见了,指不定最后会伤成什么样,晏怀清心里一片柔软,他弟弟要是能长大,比岑寻还要小些,他定然不会叫自己弟弟受这样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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