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房中回响着马鞭抽开衣物,撕裂皮肉的声音,眼前已经发黑又发白,岑寻甚至记不得这是落下的第几鞭,他意识模糊,浑身发麻,耳边回响的全是隆隆声,恍惚听见岑航在鞭打中厉声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怪物,你知道同性恋是什么吗?啊!”
岑寻被这句话扯坏了神经,扎中了心脏,凭什么你在外花天酒地夜夜笙歌不是错,我真心喜欢一个人却成了罪过,他哽着喉,被这荒谬的质问逼出力气,大声吼道,“我不是!”
岑航没想到能从向来乖巧素不惹事的儿子口中听到这种叛逆的否认,甩手又是狠狠一鞭,“你不是?你不是什么?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我在外奔波,什么都给你最好的,回头你就搞出这么个事来刺我。”
不是的,岑寻在鞭打声中晃动着身子,他已经完全脱力,手绵软地支撑不住身体,可他不肯认输,“我不是怪物”,哥哥说过,喜欢同性不是错,他不是怪物,不是。
岑航惊诧得失语,只能用更重的暴力压制幼兽的抵抗,但岑寻自那一声之后,直到彻底昏厥都再不愿意开口。
第11章 破镜
最后一把??了,??排着队在路上
见人晕倒在地,岑航将马鞭随手甩在地板上,心交力瘁地挥手让人放开平叔,倒回沙发上,“打电话让宋医生过来。”
夜深人静,房中响起咔哒一声,宋沅扣好医药箱,侧首时看着桌面被血染红的纱布,皱着眉叹气,“什么事要下这样的重手?好在渗血量不是很多,但……” 看着趴伏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岑寻,又叹一声,“背上的伤就算恢复,伤疤估计是消不掉了。”
他进房的时候吓一跳,岑寻睡衣褴褛,已经被马鞭抽得支离破碎,小心撕下碎片之后,宋沅赶紧先给岑寻打了一剂麻药,背上的伤口需要用酒精消毒,不麻醉的话,处理的时候即便伤者昏迷也实在太难熬了。
宋沅是A市最好的私人医生,处理过无数纨绔半夜被家长动手打伤的情况,但多是小惩大诫,从没遇过下手这般狠的,更别说对象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平叔站在床边,懊恼自己这回实在闯了大祸,岑航倚靠在墙边,正待回话,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传来的却不是慕宛的声音,“您好,这里是……”
岑航阴沉着脸色挂掉电话,向宋沅颔首示意劳烦,又转头交待平叔,“小寻交给你了,我有事去趟中心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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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寻半夜高烧不止,宋沅没敢轻慢,吊着精神守了一夜,直到情况稳定之后才离开,岑寻在昏沉中挣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虚弱地睁开双眼,没想到岑航竟坐在床头,拿着他的手机把玩,神色肃穆,见人醒了,将岑寻的手机收回自己的口袋里,抬眼望去的眼神凉得彻骨,“你母亲出车祸,在医院抢救无效,没了。”
窗外正下着雨,雷声轰鸣,闪电刺得房中一瞬间亮得诡异,岑寻在满身冷意间犹如被雷劈中,刚从高烧缓回的精神瞬间被尽数抽干净了,仿佛听到的是荒谬的谎言,扑面而来的窒息感激得他浑身颤抖,猛地咳起来,在急喘不停的深咳声中掷地有声,“你骗人。”
岑航叹了口气,将脚边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无声又残忍地敲定,那是只限量款的名牌包包,岑寻见到母亲的时间少之又少,却也记得那是慕宛最喜欢的牌子,他尚且还没从惊诧中回魂,岑航却转头对着新换的司机吩咐,“之后一个月记得在宋医生下班之后接他过来给小寻检查情况。”
岑寻猛地止住咳嗽,转头紧盯着眼前的男人,又听他说,“学校那边已经通知院长帮你退学,反正也就一周时间,等你伤养好了,到时候派人陪你去英国念书。”
他全然不提葬礼一事,岑航为了选举将分居的事情压得密不透风,如今慕宛人没了,竟然还丧心病狂地想要借机造势,利用已死之人演一出鹣鲽情深的戏码来博得群众好感,他绝不可能让岑寻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纰漏,竟连葬礼也不要岑寻出席。
热泪在眼眶中打转,岑寻从不愿在父亲面前示弱,却也没想到人能无情到这种地步,他冷得止不住颤抖,眼前的男人根本就是杀人不见血的恶魔,轻易就扼杀了妻子离世的痛意,还要抹去儿子身上可能留下的对他不利的任何残余痕迹,岑寻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像只匍匐在地,被阴影完全笼罩的幼兽,只能无力呜咽,予取予求。
如今他连仅剩的那一点念想也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杀掉了。
雨一直在下,雨珠滴落在窗台滴答响,晏怀清已经失眠好几天了,陪父亲来医院做检查之后医生安慰的画面一直在脑海中回放,他和晏向禹并肩坐在一起,手里紧攥着父亲的体检报告,心脏都像在那一刻停止了,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根本不让人有喘息的机会,他凝神望着弥蒙的雨帘,叹了口气,觉得前路茫茫,却听见背后父亲的声音轻响,“儿子啊!过来陪老爸聊聊天解闷儿呗~”
晏向禹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很豁达,晏怀清满心的迷茫被沉稳轻快的语调拨散,整理好情绪,撑起笑脸回身往病床走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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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总需要面临许多无可奈何,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就像倏然站在眼前的这个人一样,时光的碎片在晏怀清的脑海中逐渐粉碎裂开,待回过神来,万没想到再见面已经时过境迁,他心中万般感慨,唏嘘间却升腾出久违的暖意,弯着眉眼轻声应,“好久不见!”
第12章 动摇
一丢丢??份~
桌面的手机亮了好几次,屏幕上显示着微信消息提醒,晏怀清扫了一眼,还没想好要不要回复,旁边的沈时宜伸长脖子探头过来,眼神锐利,眸光发亮,“队长,新追求者?”
最近这半月,晏怀清看手机的次数频繁,他们刚解决完一个大案子,上头原本批了假让人回去休整,按照以往的惯例,晏怀清应当已经提交休假申请,这回竟半个月都没反应。
作为这所警局中为数不多的女性,沈时宜在各方各面的嗅觉可谓敏锐,况且近来下班就有车来接晏怀清,她已经撞见好几回了,偶然一次见着对方摇下车窗跟晏怀清叙话,沈时宜跟着队长混了几年,知道晏怀清性取向的时候还可惜了好一阵,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就不给广大女性同胞留点机会,直到一眼扫过车里的人,她才来了兴趣。
这里的同事除开两三个待了七八年的老油条,多是跟沈时宜同批进来的大学生,都是初出茅庐的小菜鸟,晏怀清是会照顾人的性子,办事又稳妥,没多久就当了队长,出外执行任务的时候对下属的照顾不论大小都很妥帖,在警局中可谓男女通杀,沈时宜也起过亲近追求的念头,但彼时晏怀清已经有个交往一个多月的女朋友,只好作罢。
谁晓得之后竟还有反转,那时候下班已是深夜了,晏怀清正加班准备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他们那会儿连续加班熬了好几天,他看出小妮子熬不住,摆手催着人下班回去休息,沈时宜走出警局的时候正巧跟晏怀清的女朋友擦身而过,队长的女友是小鸟依人的类型,时不时就会过来给加班的男友送宵夜,很是甜蜜体贴。
本想掏出手机给晏怀清发个消息调侃一下,竟发现手机忘了拿,沈时宜叹着气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走,正盘算着待会儿还是打个车回去,临近警局门口,看到两道人影依偎,立马很有眼色地顿住脚步,天,她可不是故意偷看的。
只见两人在门口不远处阴暗的走道上,少女羞怯却主动地凑上前去想讨个吻,沈时宜抬手捂眼却又忍不住从指缝间偷看,这可是队长的八卦,过时不候,却见到晏怀清凝视着踮脚凑近的少女迟疑,她就觉得不对劲,果然下一刻就见队长微低头,吻落在了少女的额上,唔……沈时宜把手放下,总觉得心中一闪而过的感觉很微妙,至于是如何微妙,却有些说不好。
一周之后在同事聊天过程中得知队长竟然分手了,不知怎的这消息竟很快传扬开来,很多其他部门的女同事开始争相打听,想趁着空窗期将人拿下,晏怀清实在被闹怕了,没多久就表示自己大概搞错了性取向,已经在谈着男朋友了,沸腾不止的追求风波这才颤颤巍巍地在唏嘘声中彻底消停。
诚然这事儿确实叫人惊了一把,但在警局中办案的同事们接触过太多形形色色的案件,委实都是见过世面的,对此的态度都很坦然,毕竟比起处理过的诸多同性或是双性恋隐瞒骗婚的案例,晏怀清不顾可能流言漫天飞的坦诚更让人服气,再者都是接触过好几年的同事,比起性取向,他们更在意的是晏怀清本人。
只是……沈时宜想起队长都已经空窗一年之久,先前见过几面的另外两位男朋友,似乎都是比较招人疼的弟弟类型,以她对队长的了解,晏怀清喜欢的风格跟前不久坐在车里的那位,完全不是同个调调嘛。
手机屏幕已经转暗,晏怀清扫了一眼双眸发亮等着答复的小八卦,唔一声,“算……是吧?”
他自公开性取向之后,对于这些事向来不避讳,以往追求者或是男朋友偶尔也会过来等他下班吃饭,警局的同事早就见怪不怪,但像今天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却是头一回。
“我那天看见了,他长得好招人啊,一眼就能记住的那种好看”,沈时宜羡慕地感慨,又讨巧地借机打探,“队长,你怎么想?”
按理以往碰到这种情况,晏怀清处理起来很干脆,这回不仅答案不明确,她还看得出来,队长至今不休假,像是带着点犹豫不决的意思。
这会儿已经到下班时间,处理完案子的手尾之后整个警局几乎都处于空闲状态,岑寻前几天一直在忙,这会儿发消息过来,指定是要过来接人的意思,晏怀清没答话,摸过手机解锁,挥手示意你可以下班了,笑着调侃,“小八卦,回去休息吧。”
沈时宜嘟着嘴,水亮的眼珠咕噜转了一圈,婉转着语调缥缈地长长哦一声,转身收拾东西的间隙在心里偷着乐,看来有戏。
有没有戏晏怀清实在说不好,半个月前在警局门口撞见之后,岑寻一直跟他保持着联系,并不密集,基本处于两天一次的频率,联系时态度乖巧亲昵,不联系的时候又若即若离。
他告诉沈时宜说大概算是追求者,确然没说假话,他的确摸不准,加之七年不见,岑寻的变化实在太大,两人分别之前又是在接吻后尴尬无措的场面,晏怀清想仍像对待弟弟一样疼他,却也清楚不大可能,因为岑寻于他而言确实不同。
分别的七年时间里,其实在第一年晏怀清过得并不容易,彼时晏向禹身染重病,已是肝癌晚期,妻儿离去之后那几年的抑郁时光到底埋下了种子,得知病情之后他也不甚在意,只是心疼儿子学校医院两边跑,夜里疼得难受也仔细着不惊动病友,还反过来安慰晏怀清说生死有命。
病情拖了一年,晏向禹到底没撑住,关于身后事的交接他已经在那一年多里无知无觉地渗进了日常交谈的对话中,想尽量帮孩子缓下失去父亲的痛,晏怀清最后是笑着送父亲离开的,在处理完事情之后独自在深夜大哭一场,自那之后全身心投入学业,他想延续父亲心存遗憾的念想。
等到回过神来,他才发现已经联系不上岑寻,大学的四年时间他过得很累却也很充实,不让自己有时间停下脚步歇息,等到真正走出阴霾的时候,他人已经在警局任职,稍有些完成目标的安定才让他松缓下精神,女朋友也是在那一年认识交往的。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在交往过程中一切如常,第一次约会送人回去的时候,对方双颊绯红地踮脚凑上前,双眼因为慌张紧紧闭着,眼睫颤动,在路灯下显得尤其动人。
晏怀清没有动作,因为他脑海中奇异地闪过了岑寻的脸,他想起当时岑寻一直睁着清澈的双眼凑上前的画面,心中迟疑,却又不忍伤害对方,只好在对方额上轻碰一下,他本以为这就算翻篇了,但之后几次竟都是这样。
后来……后来晏怀清大概也有些恍惚了,他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根本没弄清楚,也许是性取向的问题,跟女友提出分手之后,在那一年间他尝试着有过两任男友,亲昵拥抱甚至是做爱都没有障碍,唯独对方想讨吻的时候,脑海中的画面总也挥之不去,晏怀清索性放弃挣扎,在深夜的月光照进房的静谧中出着神,他终于明白过来。
他没办法接吻。
第13章 重圆
今日糖份卡,滴~
车窗外闪过的夜景在光影间交错,路灯不时在岑寻侧脸滑过,晏怀清从回忆中抽身,用余光打量着身侧的人,七年时间,他明明已经完全褪去旧时青涩,在岁月打磨中蜕变出更夺目的气质,可晏怀清瞧着,却没来由地觉得亲切。
他知道岑寻对自己而言不同,却也因为这份特殊让他本能地回避关系上的变化,与前男友的交往和分手,整个过程他都很放松,因为他清楚即便结束一段关系,于他于对方的影响不过一时而已,可这个人是岑寻……
七年前的相遇,他是真心喜欢这孩子,却也是真情实感地将他当做弟弟疼爱,没曾想两人的关系会演变成这样,如若他这些年没有在接吻前想起岑寻,以他的性子兴许能轻巧将那段过往揭过,继续扮演好哥哥的角色。
但现在不行,岑寻这样重感情,他不知道要是交往之后发现不合适,最后闹到要分手的下场,他要如何去取舍,他们隔了七年才重逢,晏怀清不想因为一时冲动去承担可能失去岑寻的风险,他舍不得。
额上有些起热,他这阵子都没睡好,在反复的动摇中没撑住陷入梦境,等到回过神,人已经被岑寻半扶半抱着放倒在床上,他有些迷糊,感受到微凉的手背贴在额上,听见岑寻放低的轻柔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哄人的意思,“哥哥发烧了,你先躺一会儿,我叫人送点粥过来,吃完再看看情况,要是还烧着,就该吃退烧药了。”
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晏怀清实在睁不开眼,只好嗯一声,在耳边窸窸窣窣的动静中闭目养神,他确实有些累了,自晏向禹离开之后他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哪怕后来交的两任男友在他家留宿的次数也很少,他平日里惯于照顾旁人,生病时也习惯独自撑着,如今遽然被这般妥帖对待,心里暖得发软。
他喝完粥之后又就着温水吞了片退烧药,岑寻守在床前,仔细地不时换下额上的毛巾给人降温,晏怀清久未有这种安全感了,在呼吸渐沉的节奏里睡得舒坦。
待半夜醒来发现岑寻攥着他的手斜靠在床上,垂下的眼睫很漂亮,岑寻进屋之后喜欢将头发往后扎成小球,因为扎得随意,几缕碎发温软地贴在颊侧,瞧着整个人分外纯善,同平日里善于撩拨的姿态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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