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邈赤身裸体的站在洗手盆旁,目光如炬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细碎的疤痕和愈合后的暗色增生比比皆是,苗邈慢慢转过身抽出一块浴巾披在身上走出了浴室,身后的镜子似乎还残留着他背后一道触目惊心的影像。
关掉了客厅的灯,苗邈借着茶几橘色小灯的光摸索进了客卧,慢条斯理的躺在床上,想睡一时之间又没有困意。
那个出现在宿舍楼下的黑衣男人,占据了整个脑海,关于他的事同潮水般全都涌了出来,苗邈听不见自己喘息的声音,只觉得此刻像躺在冰窟里一般,四肢发凉。
黑夜里,一根烟烧尽了苗邈身上最后一丝温度,他起身摁熄了烟打开床头灯,把空调调到27度又躺进了冰窟。
翌日七点,苗邈被闹钟声骤然惊醒,像刚从某个梦魇里醒来一样,背肌上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鼻腔似乎也变得厚重起来。
临港市局,熬夜通宵的人们已经冲进食堂填充自己,一夜未睡的贺沅趴在桌上刚把头埋进臂弯,准备休息一个小时,手机不合场面的响了起来。
“贺队,你家这个……珊瑚……多少钱买的?”
电话那边,苗邈略微沙哑的声音顿了一下,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苗邈蹲在门口换鞋时,才想起来昨日换下的衣服还在浴室,于是起身准备去拿。不知道是低血糖,还是没睡好,眼前突然抹黑向后仰去,随着珊瑚掉落碎裂的声音,才慢慢恢复视野。
“那株珊瑚啊……我妈说好像是什么鸽血红珊瑚,两万多一克吧……”贺沅带着倦意语气慵懒。
电话那边的人看着地上的红珊瑚尸体,心想这么大一颗得多少克,几秒后似乎是鼓足了勇气,终于开了口:“它……碎了。”
趴在办公桌上的人,霎时倦意全无,脑子里闪过无数条借口,按照他当时拒绝这棵红珊瑚的态度,贺妈妈打死也不会信是别人“不小心”碰碎了它。
“额……那个没事,醒了就来市局吧,珊瑚你就别收拾了,我回头让家政过去收拾了就行…”贺沅用头死抵着桌面,有气无力的又补上一句:“来的路上帮我买个早餐吧。”
半个小时后,苗邈拎着小笼包出现在贺沅的办公室,桌上趴着那个人已经传出微弱的鼾声。自知犯错的苗邈没有叫醒他,把早餐放在桌子上准备离开时,贺沅醒了。
“啊,来了,等会跟我一起去请胡兵来喝茶。”
33岁的贺支队长努力的睁开眼睛,眼前的人模糊了几秒后清晰起来。
苗邈身上穿的是贺沅刚买摩托车时,心血来潮买的机车装,但是试过一次以后,穿在身上紧紧巴巴的,贺沅不喜欢所以一直搁置在家。
这件机车装套在苗邈身上,反倒显得宽松了一些。
黑色的皮衣套在外面,里面是一件简单的白色打底,腿上的军装裤把两条腿衬的无比修长,整个人虽然包裹在衣服里,但不难看出从脖颈到腰部线条流畅,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感。
这样一个人站在贺沅身边,冷静清淡的表情倒显得贺沅像个小弟。
贺沅揉揉眼睛,随手抓了抓鸡窝头:
“苗警官,我觉得你还是穿警服吧,你这样临港市犯罪率可是会飙升啊,女罪犯排队都等着让你审讯……”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贺沅的话,几秒后贺沅把小笼包塞进嘴里,接了电话。
苗邈站在贺沅对面,除了喘息声没有发出别的声音,手机听筒漏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
“……一晚上都没找到……没有发现……宿舍的说……没出宿舍……胡艳应该是在……”
贺沅抬起的眼皮停在了某处,电话那边没有等到回话,对着听筒又喊了几声“贺队?”
“哦,米月你继续跟进,有发现随时汇报。”
一站一坐的两个人对视了几秒,苗邈开口:“怎么?”
贺沅用已经爬上红血丝的双眼,在苗邈身上都打量了一番,若无其事的站起身伸了懒腰问:
“会开车吗?”
市局门口,苗邈站在公车旁边,贺沅站在讴歌RLX旁边,相隔几米在空气中对碰了眼神,随后贺沅把钥匙扔给了苗邈:
“开我的车,局里警车我坐着不舒服,一股男人的臭皮鞋味。”
苗邈一言不发,伸手将划出完美抛物线的车钥匙稳稳接住,坐在了没有臭皮鞋味的讴歌RLX主驾驶,熟练的在车内储物箱掏出一盒没拆封的烟,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点烟,副驾驶的贺沅僵住了:
“你怎么知道在那,你是不是偷偷监视我了?”
苗邈没说话,把烟盒扔给贺沅,车子平稳的开出去几百米后,苗邈说:“你昨天拿过。”
城南城中村,苗邈站在平房狭小的院子里,抬头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手里依旧夹着贺沅的烟。
“我妹子失踪了,你们不去找,抓我来问话!!人民警察都是吃干饭的吗?!!”
紧接着一个小警员的声音响起:“只是带你去局里正常问话,不要紧张。”
“我呸!什么问话!你们警察有几个好东西?昨天蹲在我家门口监视我,当老子没看到吗?我不去!不把我妹子找到,我明天上省厅举报你们非法监视我!”
“带走。”贺沅不耐烦的声音。
几个警员押着胡兵走过苗邈的身边,苗邈似乎是闻到了什么气味,看向胡兵的眼神微微眯起,皱起眉头,贺沅在旁边站定脚,点了根烟:
“闻到了?”
“嗯。”
市局审讯室,胡兵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不配合警员问话,被拷在了座椅上,审讯室外的贺沅摁住耳麦:“出来吧,还是得我亲自动手啊。”
苗邈瞥了一眼他,用眼神询问怎么动手,贺沅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把烟摁在烟灰缸里,语气透出一丝玩味:
“插针,水刑,剥皮,割舌头最后挖心,这些……都是我不敢做的,不然等待我的就是省厅的领导们,所以我只能问话。”
贺沅坐在审讯桌前,喝了口茶,双手交叉身体靠在椅背上,表情严肃冷酷,半晌不说话,只是紧紧的盯着胡兵。
“哗啦”手铐碰触铁质椅子的声音,胡兵明显被贺沅盯的不舒服,身体动来动去,寻找一个给予自己安全感的姿势。
第7章 第 7 章
“和周康明什么关系?”贺沅终于开了口。
不停发出声响的手铐也安静了下来,胡兵眼神凶狠下来。
“那个鳖孙玩意,睡完我妹子就把她踹了,有钱人都不是什么好玩意!打胎钱都特娘的不给,留着钱现在死了也带不走!这就是报应!该!”
一旁的警员在笔录纸上迅速记着。
“你杀了周康明?”
“放你妈的屁!老子嫌脏!指不定是他睡了哪个女的,没给钱让人弄死了!”
“胡艳去哪了?”
“那个贱货,爱去哪去哪!老子给她说了八百遍,那个死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不听上赶着爬他床。”
“你和胡艳关系不好吗?”
“她是我妹子,怎么可能关系不好!你们到底找到我妹子没啊!老子不关心那个死人的事,老子就想知道我妹子什么时候回来!她要是缺了胳膊少了腿,老子明天炸了这警察局。”
贺沅抬起下颚,用手摸了摸胡茬,眼神在胡兵身上来回扫荡,带着侵略的气息,迟迟不再开口。
审讯室外的高晨不明白贺沅的用意,用胳膊碰了碰苗邈,低声的问:“老大怎么不说话了。”
苗邈双手插兜,表情淡然的在嘴里蹦出几个字:“他在等。”
高晨不解,继续询问。苗邈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胡兵的档案上,上面写着“躁郁症。”
十几分钟过去了,贺沅还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一旁记录的警员似乎也开始焦急,用笔轻轻的敲打着桌面。
又是十分钟,胡兵垂着头散发出一股丧家之犬的气息,仿佛刚刚叫喧着谩骂的不是他,耐住性子试探着开口:
“警察同志,能给我一根烟吗?”
贺沅单手从兜里掏出一盒烟,甩在胡兵面前,体贴的替他点上了烟。
“吸多久了?”贺沅开口。
胡兵明显的抖了一个激灵,手中烟灰掉落在桌面上,他眼神紧紧的盯着掉落的烟灰,像是那烟灰能将他救出这审讯室一般,不知过了多久,胡兵嘴里嘟囔着说:
“初中就开始抽了,这都十多年了。”
贺沅身体前倾,眼神带有威胁,他看出了胡兵脸上急剧的表情变化,语气中带着震慑力:
“你身上那股酸臭的焦味,你准备告诉我是你十年不洗澡造成的吗?”
在胡兵家,贺沅第一眼就觉得面前这个人,不同寻常的病态瘦,房间里散不去的味道,冲击着贺沅的鼻腔,多年一线刑警的直觉告诉贺沅,这绝对不是邋遢肮脏的气息。
“我……警察同志……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
审讯室外的高晨也发出了质疑,苗邈嘴角一勾,说:“高哥,你没闻到胡兵身上的味吗?那是燃烧后□□的味道。”
高晨大彻大悟。
“最后一遍——你——吸了多久了?”
同样的震慑力,狠狠的拍在胡兵的脸上,胡兵颤抖着嘴唇,手铐和铁椅又发出了碰撞的声音,几秒后胡兵开口:
“警察同志,我承认……我吸粉……但是周康明的死和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那天在家啊……”
“你怎么知道他哪天死的?”
“我……我妹子给我说的……她昨天下午打给我说的……”
贺沅站起身来,拍了拍笔录的警员,对着单向玻璃说:
“高晨,通知隔壁缉毒队花队长,来带人吧,别忘了让他给我整个锦旗,哪个月都得靠我完成业绩。”
贺沅推开审讯室的门,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两杯水,递给笔录员一杯,高晨跟在身后像个尾巴一样,问道:
“老大,胡兵这就交给缉毒队吗?周康明的案子怎么办?”
贺沅喝了口水,啼笑皆非的看着高晨,一手拍在高晨背上:
“儿子啊,我还指望你那天篡我位,现在看来遥遥无望了啊。胡兵有不在场证明,你还真想屈打成招啊,不如交给缉毒队,帮花无余大队长完成任务,还能让他们帮咱看着人……哎,那个没人报警说捡到周康明的胳膊腿吗?”
高晨摇头。
“加大警力,寻找胡艳和周康明的腿儿,别造成大众恐慌,再摸排一下周局身边人,看看还能摸到什么东西吧。”
“阿嚏!”
一声喷嚏让空气凝固了起来,贺沅满脸古怪的表情看向苗邈,苗邈回了他一个冷漠的表情,冷漠的仿佛这个喷嚏不是他打的,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几秒,贺沅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手背抬起“啪”的摁在苗邈的头上。
高晨和笔录员瞪着牛眼说不出话,贺沅把手背在苗邈头上蹭了蹭,讪讪开口:
“我说苗大爷,你这体质不行啊,刚来第二天就发烧了,昨晚没开空调吗?我家电费又不用你交。”
苗邈一直冷漠的表情动了动,耳根满上一层绯红,半晌之后拍掉贺沅的手,转身走出审讯室,留下高晨和笔录员还沉浸在“苗邈昨晚住在贺沅家”的震惊中。
中午,苗邈正趴在桌子上鼓捣手机,昨天这个手机被扔进绿化带,捡回来时虽然没有牺牲,但屏幕上的几道裂痕还是很养眼。苗邈的手摸在裂缝上,眼神里的厌恶已经快藏不住了。
一定要把我逼疯吗?苗邈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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