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叫泰宁这个老东西把人捡了回去。
童元对着自己这个最小的学生格外喜爱,前两年听说宋景文殁了,还伤神了好一阵子,直嚷嚷着天妒英才。
泰宁嘴角瞧瞧地翘了起来,应了一声。
谢风小声地给自己老师开后门,“先生,您看看这个。”
泰宁皱巴巴的手里被塞进了一个圆形的带柄的物件,他不解地看了看,“无色琉璃?”
“这是玻璃做成的放大镜,您不是看东西不清楚嘛,就给您弄了个这个。”谢风让他试着看手掌上的纹路,期待地问,“怎么样?”
泰宁没绷住表情,露出一口不整齐的残缺牙齿,兴奋得像个孩子,“好好好,看得太清楚了,这个东西给我的?”
“当然是给您的,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帮助。”
宋景文去勾谢风的手指头,不满地哼哼道,“我还打算当惊喜呢,你倒好,直接把牌底亮出来了。”
谢风仰头瞧他,一笑右边的脸颊就出现一个梨涡,甜得发腻,“你看先生多高兴。”
“先生”这个词直叫宋景文想入非非,他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在谢风的鼻尖上亲了一口,纵着他,“你说是就是,反正我们还有一箱呢。”
声音不大不小,绝对能叫当场的人听个清楚。
童元也拿到了个一模一样的放大镜,只不过柄上刻的字却是不一样的,他笑眯眯的,“真的还有一箱?”
他的那些个好友不乏看书吃力的,有了这个放大镜肯定得乐疯了啊!
“有啊,已经准备在铺子里上货了。”宋景文眼睛都不眨地说,好似贴心地接话,“您那些朋友要是有意愿,我就都给留着。”
童元捋着下巴上的大胡子,夸宋景文有心。
谢风偷偷拽着宋景文的袖子嘀咕,“不弄拍卖会了吗?”
“也弄,”宋景文没忘了今儿特意走这一趟的原因,用两个放大镜把这两尊学术界的大佛请回了家。
两个老头儿看见学步的娃娃,心里喜欢得紧,唠家常似的直接在外面的院子里落座,还能腾出手来逗孩子,“你小子又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泰宁与童元的想法不谋而合,“有话直说吧,早看出你小子这一趟偶遇来得别有用心。”
宋景文叫怨,“哪有,我这是指望老师给我提点儿提点儿罢了。”
宋景文的手指在谢风白皙的指缝中穿梭,又被对方擒住了按着抹了些雪花膏,“朝中的局势怎么样了?唉,您也知道,我这一走两年,家里的酒窖都被收了去,断然是没什么消息来源了。那我也得讨生活嘛,自然得看看谁地大腿最粗。”
泰宁面不改色地抿了口茶,嚼吧嚼吧将那片钻进口中的茶叶吃了,舌尖遗留着苦味,“你想站队?”
“不曾。”
童元戳着布丁的小下巴,拍了泰宁一巴掌,直爽道,“站个腿的队,现在太子代理政务,局势还不够明朗吗?”
“日理万机,”宋景文风轻云淡地下结论,“乾坤未定,一切还得以陛下的旨意为主。”
泰宁抬着头,额上的抬头纹更深了,那双捉摸不定的深邃眼睛飘到了谢风的身上,笑了笑,“莫不是因为太子殿下这两年与风哥儿走动得少了,你觉得他不够仗义?”
“你得知道,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怎么能被小情小爱的困住,自然也不会有真正所谓的兄弟情。”泰宁语重心长地压低声音,“生在皇家的儿子哪个不是厮杀出来的,就连当今圣上也是……”
“咳,”童元掩耳盗铃地干咳起来,踢了对方一脚,“圣上已经很久没听政了,不过,太子殿下算是很勤政了,一定会是个好君主。”
宋景文将手在身上搓了搓,嫌雪花膏太油腻了,“所以章国下面是哪个国家呢,兴亡皆是百姓苦。”
童元和泰宁相继沉默了起来,太子殿下的野心世人皆知,但是野心披上华丽的皮囊,摇身一变,就是以民之义,开疆扩土,共逐天下。
今日的一番谈话,怎么的也能在两个老头儿心里扎根刺,时不时地也能给贺千恒添添堵。
宋景文若无其事地笑着,他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两位老师,心中怅然,到底是有什么已经变了。
谢风本能地觉得他有些伤感,主动地在叼住对方的唇瓣亲了一口,“算了吧,咱们还是抓紧凑钱吧。”
“不凑,这是不平等条约,我才不履行。”宋景文犟得很,舔了舔唇上的芳泽,眯着眼睛笑,“你吃奶糖了?宝贝儿甜死了!”
谢风的眼尾红红的,害羞似的闭着眼睛又将自己送了上去,含糊道,“吃了两颗,所以要亲你两下。”
“又撩我!”
宋景文的眼眸中滑过精光,他担心得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看着几大世家接连衰落下来,不觉对自家过分招摇的位置忧虑。
一年五百万两不正是在慢慢蚕食他的产业,以一种温和的方式去掉野兽的利爪,那酒窖多半也是为贺千恒做的嫁衣。
再说了,太子疯起来拿宋家开刀怎么办,宋景文掰过谢风的下巴,一点儿一点儿地入侵到柔软的深处,意有所指地感叹,“要不是我回来了,你被卖了还在给贺千恒数钱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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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变
月色初上, 宋景文在院子里装了个小滑梯,下面垫的是橡胶的软垫子。
奶糖带着两个弟弟从滑梯上奔上奔下,还兴冲冲地给果冻和布丁都发了一支水枪, 俨然是一副大哥哥的样子,“要慢慢跑, 把这个摁下去水就出来了。”
布丁眼睛一转,鬼头鬼脑地把二哥果冻推了出去,无辜地眨着眼睛, 撺掇他去泼水,“呲, 水~好长哒~”
果冻傻乎乎地冲着离得最近的奶糖扑过去, 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咯咯, 热!”
宋景文也是玩心大发, 拔地而起, 腰侧还环着谢风的两条大长腿, 在三个娃娃之间穿梭, “打中我,我就奖励冰淇淋一个,来不来?”
“冲啊!”奶糖不客气地往宋景文的腿上挂, 乐颠颠地冲两个弟弟招手,“我压住爹爹了,你们快来啊!”
谢风一声惊呼,要宋景文的身上跳下来, 噙着笑嗔道,“他们今日吃的冷饮够多了,还给他们吃, 晚上要闹的。”
宋景文以一种仰首的姿态笑,单手就将人稳住了,另一只手不老实地顺着谢风的脊背爬了上来,不以为意道,“那就吃沙冰,三个宝贝儿分着吃。”
谢风琢磨着,这似乎也没啥区别,不都是冷饮吗?
宋景文捂着谢风的脑袋,护着他逃出攻击范围,水珠顺着发丝滴了下来,他狡黠的笑,发着气声,“咱们偷偷吃绵绵冰,多放点儿红豆的。”
一个变成了落汤鸡,另一个只剩脑袋是干燥的,好似都没好到哪儿去。
微风习习,谢风看进了宋景文的眼里,这人自从回来后对红豆的偏爱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他嘟囔道,“红豆薄荷水,红豆花生粥,红豆饼,你怎么还没吃腻啊。”
其实到底因为什么,谢风心里也不是不知道,他都快吃上那串手链的醋了,他挑起宋景文手上的手串,哼哼道,“整日里抱着亲,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你媳妇呢。”
“酸溜溜的,”宋景文笑他,亲一口手串,亲两口怀里的小祖宗,哄他,“他是二夫人,你是大夫人。亲你多一口,哟,这嘴里可真酸,又甜又酸地,李子都没你会长。”
谢风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咬了他一口。末了又摸了摸自己的唇瓣,无意识地舔了舔,娇气得不行,“肿了。”
洒了满庭院的水,咯咯的笑声回荡在皎洁的夜色中。
三个小娃娃手牵着手去兑现奖励了,宋景文盘着腿,怀里反坐着一只小甜糕,忽地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趴我家墙头趴上瘾了?还没瞧够吗?”
墙头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
谢风反射性地就要去抽袖中的匕.首,迅捷到宋景文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挡在了前面,一副戒备的模样。
“哎哟,我的小祖宗唉。”宋景文无奈地把出鞘的匕.首压了回去,“太子殿下,您就不能走大门,非要飞檐走壁的,显摆您功夫高呢?”
夹枪带棒的一番话刺得元二险些没忍住替主子上去划两拳,“殿下!!”
贺千恒笑着从墙头跃了下来,元二也少见地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露了真容。
“我功夫高不高,”贺千恒顿了一下,才幽幽道,“你总有机会试上一试。”
宋景文被他这不要脸的行径气笑了,合着私闯民宅还有理了,他摆摆手,戏谑地上下扫了对方一眼,“墙角听够了吗?”
宋景文故意把谢风圈在了怀里,十分戳心窝子地说,“您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太子妃该伤心了。”
贺千恒哈哈大笑起来,挥挥手让元二隐去了身影,“你这张嘴倒是一点儿没变,那两位老先生也是拜倒在你这三寸之舌下的吧。”
他笑抽抽了,跟着没什么形象在桌布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起茶壶对着嘴饮了两口,抿了抿嘴,“我的太子妃可不会生气。”
这话说的不高兴似的,不情不愿中又带着点儿没来由的执念。
宋景文伸了个懒腰,将谢风与贺千恒签的契约推了过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咱们还有个事儿没解决呢,你这……算不算趁火打劫?”
贺千恒瞥了一眼,坦荡荡地应了,“算啊,我以为你小子回不来了,结果你命是真的大!”
谢风有些生气,暗戳戳地在桌布上抠了个洞,面无表情地推了个果盘过去,“李子,金桔,柠檬,酸梅。”
贺千恒拎了一个李子的桔梗在手里转圈,挑着跟上最酸的地方咬了一口,好笑道,“不酸啊。”
“当然不酸,我家小祖宗乐意吃甜的。”宋景文正在给金桔削皮,嘚瑟极了。
一个喂一个吃,宋景文可以在谢风的舌尖上压了压,心满意足地得了个清洗服务。
贺千恒捏着金桔饱满的皮,笑,“我倒是头一次知道吃金桔还要削皮的。”
谢风的脸“嗡”地红了,呛咳一声,欲盖弥彰道,“想要削皮便削,不想便吃着那个酸甜地味道,也不是不行。”
“这个契约不作数,”宋景文坐直了身子,将话题扯了回来,“我和你的交易是早已了解了的,谁想你五年还为成事。你有你的顾虑,但是这契约没用了,家里的银子都在我这儿。”
宋景文说着就当面撕了这张契约,挑衅一般地将碎纸泡进了茶水里。
贺千恒摊摊手,好讲话得很,“行啊,左右我已经有一千万了。”
宋景文噎了一下,“那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贺千恒打着太极,意有所指地“嗯”了一声,“快结束了,也就不需要了呗。”
宋景文道,“但是?”
“聪明人就是好讲话,”贺千恒将嘴里的金桔籽顶来顶去的,笑,“那两个老头儿算不得什么,我就当这是你的恶作剧了。”
宋景文配合地抬眸,“那怎样才算不得是恶作剧呢?”
像是真诚发问一般,谢风被他俩给绕糊涂了,乖巧地勾着宋景文的手指晃悠。
“你的望远镜不如大批量生产,专供军队。”贺千恒认真地说,“不往外销售,不卖给其他国家。”
宋景文就不理解了,他没有太多的皇权尊贵思想,直白道,“您的父亲呢,陛下也是这么决断的?”
贺千恒像是听了什么笑话,脸上又露出厌恶的表情,“他?只不过还剩一口气儿的人,有什么好去关心的。我说一,当今还有敢说二的人?”
谢风不太赞成地拧着眉,理解不了皇家的亲情薄凉,悄悄地在宋景文的耳边嘀咕,“太子殿下太冷血了吧,陛下是不是已经?”
宋景文一拽他的手指,轻声道,“没经历过别人所经历的事儿,咱们就不要去多加评点。”
谢风愣愣的点头,刚巧对上贺千恒不辨喜怒的眼神。
“甭管他,”宋景文非要嘴欠,“他是因为嫉妒。”
飘了,这是摸不着东南西北了。
贺千恒摩挲着手指,将余下的一片儿碎纸往嘴里一放,墨汁是苦的。跟他这个人有得一拼,心里苦巴巴的。
“本来货量就不大,钱到位自然是优先卖给您,你垄断了都无所谓。”宋景文撇撇嘴,心想暗度陈仓谁不会啊,他不让自己往外卖就不卖了?人是活的,路就是变通的。
“章国不是已经亡国了,”宋景文状似无意地提及,“云国也撑不下去了?”
“穷乡僻壤。”贺千恒淡淡道,捏着杯子的手指微微发颤,“由分到合,实现大一统,难道不好吗?”
这是他儿时就时常念叨的,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贺千恒也没指望宋景文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决定的事儿时没有回旋余地。这一辈子也只为元莫意妥协过,个中滋味实在难熬。
他临走时又突然嘱咐道,“最近一个月切莫要那么高调了,老实在家待着,我保你们无虞。”
谢风因着这句话有些心慌,忐忑地守着宋景文,“你千万别又失踪了。”
“想什么呢,要不你把我绑起来,拿根绳拴着,走哪都系腰身带着呗。”宋景文没脸没皮地调侃,倒是缓解了谢风紧张的神经。
“我不要,”谢风臊眉耷眼地咬了他一口,跟着开玩笑道,“你要是变小了,我就把你塞进怀里,天天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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