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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门(近代现代)——一碗陈茶

时间:2020-09-13 07:23:40  作者:一碗陈茶
  杨嘉凡心里咯噔一下,他妈妈问过郑夏这事儿,他知道藏不住,有些犹豫:“……嗯。”
  “怎么不跟我说,你这么大了我们又不会管你这个,”杨妈妈话里带点责备,因为儿子不愿意跟她分享,但她本就是个温柔的女人,“什么样的小姑娘?”
  “就……普通人。”杨嘉凡不敢看她。
  “喜欢就谈吧,门当户对什么的不讲也罢,聊得来,开心就行,”她以为儿子是怕家里看不上,说到一半又犹豫了,“你俩住在哪儿呀?”
  如果住的是姑娘家,那人家的条件肯定说得过去,如果是租房,她可要心疼了。提到租房她只能想到电视节目中那些逼仄楼道和尖锐的邻里关系,这可是她的宝贝儿子,怎么能受这种气。
  杨嘉凡不说话,她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凡凡,你谈恋爱妈妈不管,可咱家有条件干嘛要吃那个苦,”她还是细声细语的,“你们住这儿不好吗,环境好交通也方便,干嘛委屈自己呀……”
  杨嘉凡心想他用不到什么交通,都是薛诚接送,他也没吃苦,住着汇临的大复式,要是想吃什么了,一句话,薛诚就带他走。薛诚像是要弥补相识后那段忽远忽近的时间,即使是吵架也没让他感觉到半分屈、半分怨。
  可当下,他真是委屈透了,身体的记忆瞬间回溯到两年之前,一手把他拽进了薛诚的冷漠中,平时薛诚把他捧得太暖了,如今仿佛身至冰窟。
  “没,”杨嘉凡心里要难受死了,可当务之急是哄住他妈,“妈我……”
  “凡凡!”他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么浓的情绪怎么可能瞒过她,他妈妈眉心拧在一起,“妈妈不是要反对你们,你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我什么时候没有支持过你?你开心我才安心呀……妈妈就是想让你过的好一点儿!”
  杨嘉凡听了反射性地倾身去搂他妈妈的肩膀,他长大之后她就越来越不掩小女人的本质了,妈妈疼你爱你关心你之类的话不知道说了几百遍,他也都是哄哄就过去了。他揽住他妈妈,肩膀头小小的,对上眼一看她还在皱着眉毛怪他,眼角纹很明显。
  妈妈什么时候没有支持过他呢?一句话戳到心窝里,杨嘉凡的心骤然塌了一块儿,众人放弃的工作室、他的心血,还有此时心里的冷、他这份无法直言的爱情,这一切当头压下来,他就要扛不住了。
  “妈,”杨嘉凡看着他妈妈,“我……我不想骗你。”
  他声音发涩,张开嘴巴无声地动了几下,在她的注视下仓促错开了头:“其实我喜欢男的。”
 
 
第三节 
  中央空调细微的风声被此时的安静放大了百倍,杨嘉凡不敢抬脸,揽着他妈妈肩膀的手也悄悄松开了。薛诚一直让他不要主动出柜,等到家里催得不行了再说,他几次冲动都被拦了下来。
  算了,他用力闭了下眼,像个等刀落下的囚徒。
  几秒,或者几十秒,杨妈妈像才醒过神儿,难以置信地瞠圆了眼:“是那个意思吗?”她声音里一丝的娇嗔都没了,只是一个年近五十的母亲,“……你那个……是男的?”她本想说同性恋,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不需要答案的问题回答出来总是有点残忍,于她和自己都是,杨嘉凡缄口不言,像一座雕塑,沉默又生硬。空白的情境让他失去了时间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听到他妈妈说:“妈妈不是歧视,但你突然说你是……”她还是说不出口那几个字,比起说给杨嘉凡,她的话更像是说服自己,“可能……得让我想想。”
  杨妈妈和她那些小姐妹还算走在时代前沿,同性恋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这事儿突然落在自己儿子头上,她着实懵了。杨嘉凡没说过喜欢什么小姑娘,让她一直以为是儿子这方面开窍晚,今晚突如其来的坦白像一记直拳,打到脑袋上,她才明白是自己脑子钝了。上次郑夏语焉不详,她该想到的。
  女人到底还是感性细腻的,她印象里,儿子的坏情绪好像随着他的长大越来越少,可现在杨嘉凡的难受看在她眼里,更是扎在她心上,她不难想象他此时承受了多少。她的心也揪紧了,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凡凡,你还是妈妈的好儿子,啊?”
  她攥住了他的手,两股热度叠在一起,杨嘉凡的手都在颤,仅是这一点儿温度就把他捂暖了,让他说不出话来。
  杨妈妈两只手都握住杨嘉凡,试探着说:“你今晚跟我回去住好不好?你跟我说说,妈妈想听听你的想法。”
  杨嘉凡本以为会聊上个一夜半宿的,结果没一个小时他就回房间了。手机上有两个薛诚的未接来电,相隔二十几分钟,还有条消息是薛诚说自己先去洗澡了。
  他刚刚在客厅跟他爸妈聊天,着实有些累。父母一堆想问的不知道从何提起,杨嘉凡对自己的性向认知也有小十年了,过了犹疑和孤独的时段,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清楚,他爸妈最想问他为什么喜欢男人,可他又能怎么说,毕竟大家从来不会问一个男的为什么喜欢女人。
  杨嘉凡把高中老师和薛诚的身份隐成了同学,真假参半地把几年的事情说了七八分。等讲完,天生喜欢男人的事儿已经板上钉钉了,他盯着小茶台上的紫砂壶,用指甲掐着食指指肚,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妈妈之前的态度算是给他喂了定心丸,他不用说对不起,也不用求他们接受他,爸妈都不是顽固的人,杨嘉凡知道,才会之前就动了出柜的念头。可是大房子里的沉默让他难受起来,比起忐忑,更多的是焦躁。他不知道躁什么,只是如果薛诚支持他出柜,他绝不是现在这样。往些时候薛诚的一再阻拦,让他今日今时有点孓然一人的委屈。
  “喜欢谁我们不管,自己有数,别当儿戏。”
  杨嘉凡抬眼扫到他爸爸的下巴,随即点了点头。
  杨父说完就上楼了,杨嘉凡松了口气,有些庆幸自己一直以来都很规矩。他爸做生意,声色场的那些风月不想听也不行,幸好自己不是那些二代,不至于让他爸爸因为别的什么而否定他。
  他妈妈还坐在沙发上,前倾身子,又心切又自责:“凡凡,我们是不是不够关心你,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
  “不是,”杨嘉凡说,“是我自己想瞒着,我不说你们也不会知道。”
  杨妈妈不知道在想什么,点点头,让杨嘉凡早点睡。她站起身,又想起来还没搞清楚自己儿子住在哪里,张口想问,杨嘉凡已经上楼去了。
  杨嘉凡拢了睡衣去洗澡,没忘了把手机也拿进去。初秋的夜晚已经很凉了,热水当头淋下,长出一口气,很能解乏,他干脆蓄上水泡澡。
  他知道这柜已经出完了,意料之外的过程,意料之中的结果,可此时此刻却没什么实感,多少人梦寐的结果就这样毫无波澜地落在了他头上。今天的情况逼着他这样走,他无法控制自己,也无法控制事情的走向,一切都在他懵懂无神中发生了。
  他往水里缩了缩,又觉得浴缸壁上连个靠着的地方都没有,别扭得很。汇临的浴缸已经换成按摩浴缸了,杨嘉凡之前还装模作样地批评薛诚“还没老呢怎么光想着享受”,当下默默真香了一把。
  家里这边的事情横插一脚,倒是逼着他对薛诚那边冷静了,他想起来自己一直没给薛诚消息,捞过来手机刚要发,湿乎乎的手一滑——扑通入水。
  他赶忙捞,越慌越忙,眼看着屏幕一下子黑了。
  杨嘉凡除了自己的手机号,谁的号码也记不住,小时候还记得他妈妈的,等杨妈妈换过之后也没记过了。他左右找不到能联系薛诚的办法,只好拿他妈妈手机给郑夏打了个电话,让她递个消息说自己回家了,明天一早回去。
  杨嘉凡这一觉竟然做了个愉快的梦,睁眼天已经大亮,他套上昨天的衣服,计划着买个手机再去找薛诚。他噔噔噔下楼,一股毛头小子的傻劲儿,路过客厅也没反应过来他爸没去上班,打个招呼往外走,却听见他爸抬声问他:“你干嘛去?”
  “出去啊,”杨嘉凡莫名其妙,他爸从不管他这个,他放缓了步子,“买手机去。”
  “不用去了,你这几天先在家吧。”
  “啊?”杨嘉凡一脸懵,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能地向他爸走近了几步,还没开口问,他爸厉声说道:“我们不管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但是那种人绝对不行。”
  昨晚杨妈妈不放心杨嘉凡的住处,提了一嘴,他爸爸直接遣人去查了。
  话音一落杨嘉凡愣了一秒钟,随即拔腿就跑,可能是没想到自己敢硬闯,家门没锁,他步子迈得很大,想着出了大门就跑进隔壁的花园里,走那些车开不进的地方。可他念头还没落下,心就凉了,雕花的铁院门关着,挂了把很朴实的大锁,李叔站在门旁边,一旁还有他爸的秘书。
  东边北角的栅栏顶上有尖刺,从里往外跳有两三米,杨嘉凡心一横往上爬,突然听见身后他妈妈撕了喉咙喊他:“凡凡!”
  她那么细的嗓子,喊破了音,凄厉得他心疼,一愣神儿秘书已经冲过来抱住了他的腰,和刘叔一齐把他拖了下来。
  没人硬绑杨嘉凡,他自己拖着步子上楼,丢了魂儿一样。
  杨妈妈生怕他从楼梯上滚下来,跟在他一旁,一开口居然没能吐出个完整的音节,杨嘉凡听不下去,眉毛难过得拧起来:“喝点儿水吧。”
  他从刚才没说过一句话,声音竟也全是哑的,沉着嗓,声音里的少年阳光一下子被抹没了。
 
 
第四节 
  薛诚第三次拨出电话,还是不通,他果断掐了打给郑夏。郑夏也很茫然,昨天杨嘉凡让她捎完话就没再联系她,她身在国外有心无力,只能旁敲侧击地向杨嘉凡家里那边打听一下。
  汇临客厅里弥漫着烟味儿,薛诚破戒抽了半盒,心里却总不安宁,不是担心杨嘉凡的人身安全,更不认为他在闹别扭,就是一种预感、一种坠着心脏直觉,在暗示他,逼他去想那些一直回避的东西。
  放下手机是下午两点钟,和杨嘉凡失去联系一天还不到,最后一次听到杨嘉凡的声音是那通被自己挂掉的电话。他碾了烟,折了大半截没燃的,开车去了杨嘉凡工作室。杨嘉凡之前向他小小地炫耀过一次那个房间,他循着模糊的记忆找,透着玻璃往里看,在第三个窗户看见了杨嘉凡的水杯,杯子是上次刚买的,星巴克里杨嘉凡不知道怎么看对眼儿了。
  “找谁?”后头有人问他。
  薛诚转身看,一个年轻男人,手里捏着串儿钥匙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找杨嘉凡,他今天来了吗?”
  那人看他叫得出名字就没那么警惕了,插进去钥匙旋门锁:“没有,”钥匙转了半圈就开了,他嘟囔,“怎么没锁?”
  昨天只有杨嘉凡一个人来过,薛诚右眼皮一跳,接着又听那人说:“他说今天不过来,你有事的话最好直接联系他。”
  有杨嘉凡的消息,薛诚一步逼到人家面前:“他跟你说的?”
  “是、是啊,”男的吓了一跳,面对着这个冷硬的高个儿男人,他嘴上下意识地软了一半,“他让我来收文件,哦对,他说他手机坏了,你……你需要联系方式吗?”
  是个本地归属的号码但薛诚不认识,他道过谢,在路上拨了出去,三声等待音后那头接起:“薛先生您好,我是杨总的秘书,正要联系你。”
  ————
  杨嘉凡一整天都呆在房间。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旧平板,可是没电了,又被他哐当一声扔了回去,心乱得很。他现在才真正明白薛诚的顾虑,他该是早就预料到了,可从没明说过。
  杨嘉凡心疼他。
  这两三年里薛诚迎着富人圈的口味开了个新场,N19转了路线,成了游客打卡胜地,他亲眼看着薛诚一脚踏进了正经的生意圈。然而就是不行,那些过去的事抹不掉,他爸那边抹不掉,薛诚自己心里也抹不掉。
  操,杨嘉凡在心里骂,骂他们肤浅骂他们世故,他只想扬眉向前看,心里装的是不自知的赤诚的爱和光,可他又觉得自己也该骂,傻逼莽撞,让人失望。
  外面天快暗了,他敲开书房门,阴影遮住了眼里的红血丝,他谈工作的气质出来了,有那么回事,拿着一副平静理智的模样:“能不能听我说说?”
  书房不小,里头只有一个人,杨父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低头独断道:“情况我都清楚,这事不行。”
  杨嘉凡难以置信:“我都二十三了,你这样管我?”这好像不是他爸了,是个他从不认识的人,他又气又恨,偏还是不敢忤逆父亲,一下午的心里建设陡然崩塌,咬牙问:“我如果非要呢?”
  “我这边跟他谈过了,”杨父舍得抬起头来了,靠着椅背,轻描淡写堵了他的嘴,“他说‘知道了。’”
  杨嘉凡敏感地从语气中品出了一丝轻蔑,他攥着拳头发抖,一声不吭地出去了。
  ————
  郑夏周二上午刚落地就接到杨妈妈的电话,想叫她来坐坐。她前两天就知道杨嘉凡那边的情况了,只揣着明白装糊涂,电话里暂先应了下来,等一断线,迅速投敌打给了薛诚。
  杨嘉凡他家自始就掐断了所有消息途径,薛诚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会让你去家里?”郑夏也纳闷,那头又安静了,再开口时不一样了,低沉的气氛仿佛能爬着信号传过来,“你让他照顾好自己,我会去找他。”
  自周六晚起,直到郑夏下午来到杨家,两天半里杨嘉凡什么东西也没吃。
  郑夏上楼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蒙着头蜷在被窝里。她掀开被子,里面的人身子弯得像个虾米,上头顶着一个乱糟糟的脑袋,胳膊叠在肚子上捂着胃。
  杨嘉凡知道是她,刚刚听到他妈妈和她在卧室门口讲话了,他闭着眼一动不动,郑夏在床头蹲下来看了一会儿,轻声说:“薛诚说会来看你。”
  她看杨嘉凡的睫毛一直颤个不停,继续说:“他真神了,一猜就知道你绝食。”
  杨嘉凡猛地睁开眼睛,湿漉漉的,张口的话里又念又怨:“他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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