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她不会记得,迎接她的是一个崭新的清晨。
而对缇娜夫人而言,或许宁愿自己没有再次迎接崭新清晨的机会。
罗斯巴特家的那位大人站在她面前,开口的语气不像审问,但她不由自主地张开嘴,每个问题的答案便从她的嘴里自己蹦跶出来。
她恍惚看见明媚晨光洒在地板上,她闻到屋子里飘着烤面包和热牛奶的香气。
最后,她看到了咬着培根的恶狼对她虎视眈眈,眼眸幽绿,泛着嗜血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雌性鬣狗也是有丁丁的来着【实际上不算是真的丁丁啦,不过看起来就很像】
第42章
缇娜夫人曾经有一个孩子。
“可爱的, 出色的,世界上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比他更好的孩子。”
她这样形容,班西认为那或许的确可以称得上事实。
巫婆的孩子极少会拥有力量, 他们大多会是寻常的普通人,在刚出生便被远远送走, 被人为地斩断与亲生父母的缘分, 余下的一生都不知自己与神秘的世界有关。
即便如此,巫婆的亲属也时常遭遇各种灾厄, 许多一无所知地死于人为或意外。
但缇娜夫人的孩子是那极少数拥有力量的存在。
刚出生时那个孩子便悬浮起了屋子里所有物品, 展现出一个强大巫婆的潜力。
“他还是个男孩。”
巫婆指的是个物种, 当然可以有男有女,虽然男女比例比巫师还要极端,男性的巫婆这几百年来数量更是锐减, 少到班西伸伸手指头就能背下来。
不同于男巫在巫师里孱弱种马的定位,男性巫婆被认为是继承了更高天赋与力量的天选者,在族群中的地位很高也被寄托了更多的期待, 甚至有的从出生起就被默认为是一个巫婆团体的未来领袖。
班西完全可以想想缇娜夫人生下那个孩子时是多么惊喜激动,倒推一下二三十年前, 班西也确实能翻出一段记录, 证明那段时间整个巫婆群体都处于圣诞节般的氛围中。
但是那种氛围也只持续了那么一小段时间。
孩子诞生时多么喜悦,孩子夭折时给人的打击就是十倍百倍的巨大, 巨大到让缇娜夫人这样优秀的猎人沉迷于死而复生的魔法,她明明知道在这个神秘衰退的时代,没人能将逝去的亡者带回人间。
“人类不行的话,神明可以。”
缇娜夫人固执道, 她放弃了自己的猎人事业,踏遍了每个拥有古老神秘的国度, 神秘在那些国度根深蒂固于文化历史之中,依旧拥有着蓬勃而强大的生命力。
神明在那些国度还存在着,她曾经在任务中与那些存在擦肩而过或惊鸿一瞥。
然而那些极少数拥有神明之名的存在选择了隐藏自己的身份生活,他们压制自己的神秘,如普通的神秘生物普通的巫师乃至普通的人类一般装聋作哑,对她的拜谒避而不见。
这早已不是那个属于神明的时代了,把亡者带回人间不光麻烦还需要付出大量代价,没压制好神秘说不定就回不来这个世界,无亲无故的没有哪个神明愿意帮她。
濒临绝望之时,缇娜夫人遇到了龙。
那条对时律满怀仇恨的龙。
说来颇为讽刺,他们在猫王爷庙里相遇。
缇娜夫人感知到了猫王爷庙里隐藏着强大的神秘,在破败的庙宇中举行仪式试图唤醒其中沉睡的神明——刚醒来的神明不了解情况,说不定稀里糊涂就会答应下她的请求。
那时候时律这个猫王爷正埋在深山老林里睡得跟死掉一样,占据了他庙宇的恶龙更快地回应了信徒的呼唤。
它虚弱不堪,几乎要降格为蛇,需要一个为它工作的信徒。而不巧它又擅长画大饼,用高位的神秘与笃定的态度,让缇娜夫人相信了它可以带回那个夭折的孩子。
相信那个被她利用爱情魔法强行凑在一起的夫妻会孕育出她想要的结晶。
因而她心甘情愿地为它杀戮,为它收集信仰,她开起酒吧吸引来各类属于神秘的客人,吸血鬼狼人精灵偶尔还有无头骑士做客,在异国他乡他们都是客人,她的酒吧为他们带来了属于故乡的归属感,他们信任她,对她没有半点防备。
无人会怀疑时不时这间酒吧的常客会消失一二,也没人会没眼色地问起后院偶尔会传来的血腥味。
更加不会有谁会多加注意,缇娜夫人给了误入的人类一个苹果。
成熟得刚刚好的红苹果,催生出原本不应该有的爱情。
钱女士的丈夫是猫王爷庙的常客,他大抵是极少数小时候没有被猫王爷叼小孩的故事吓跑的小朋友之一,不仅经常来还很热衷于向神明倾诉和请求,恶龙只需要少少地满足他的一二小愿望,便让他从此信得死心塌地。
他曾经想花钱修缮寺庙,重铸雕像,却被恶龙阻止——只要这庙还挂着猫王爷一天,这庙就不可能修,否则就是给天敌增加力量,不知道哪一天那只毛畜生就会又冒出来给它一口。
于是它对想为它做点什么的信徒说,去找一个妻子吧,要健康聪明,漂亮强大的女人。
一个就行,一个合适的母体,足以孕育它分裂出的小片残魂,作为它以防万一的最后底牌。
当然它对辅助这件事的缇娜夫人谎称钱女士要孕育的是她夭折的孩子,那个孩子会在漫长的孕育后以更强大的姿态诞生,一如她当年对那个孩子的期盼。
于是一小片残魂依附着它尸体的鳞片做依托,在钱女士不知道的情况下让她吃了进去。
是的,残魂。
龙的尸骸沉于浦申江底,年岁久远只能打捞出一二碎鳞,但也足以寄托它的残魂,或是在母体孕育,或是吞噬一整个地精部族的生命,以恢复自己的力量。
班西此处不得不插一句,那条龙绝对没看过某世界知名儿童文学,通过其中反派Boss的悲惨经历认识到分裂灵魂的一百个坏处。
刚入门的巫师都知道灵魂很重要绝对不能随便碰,损伤一点都可能彻底跟这个世界再见,从此轮回转世不是傻子就是动物,那条龙却如此豪爽地把灵魂一片片片下来开发灵魂碎片的一百种用法。
班西想象一下都后背发麻。
见班西和安吉丽娜都是一脸“卧槽这都行”的表情,时律不得不开腔给他们华国的妖怪正名,“体系不一样的缘故,我们这边这样还挺常见的。”
虽然不会像那条龙那么极端,但他们的确还蛮多人会选择分割一点灵魂作为以防万一的保障或者达成其他什么目的,通常用身外化身之类的称呼来区别。
特别是比较强的妖怪或者修士,毕竟相对他们的神秘也要比巫师更高一些,灵魂上的损伤于他们而言并非无解。
这一手玩得好的一个人就能搞出一个小分队来,各有灵智又同归一体,自己跟自己划拳喝酒斗地主,从来不担心三缺一。
时律想着那个降临在班西身上的存在,他直觉那大概不是分割了灵魂什么自己的另一半,但他同样直觉……
还是别让巫师对他们东方妖怪产生什么误解比较好。
班西听着时律的解释注视了他几秒,叹了口气,移开了视线。
这种时候他就能感受到某些女巫面对他时那种郁闷气愤又无可奈何的心情——人们往往将其称为嫉妒。
天生的神秘是他永远不可逾越的鸿沟,天赋越是好越是能够在面对某些存在时感受到这种差距,近在咫尺而又不可触碰。
作为一个人类,那是即便他舍弃了现世的躯壳,也永远不可抵达的遥远彼岸。
求而不得是人类的原罪,所以很多古代巫师会在到达一定程度后逐渐濒临疯狂,亦或者心灰意冷离群索居,对神秘讳莫如深。
班西是个成熟的巫师,他知晓怎么安抚下心里头冒出来的酸泡泡,而边上摸不着头脑又紧张的时律,那副表情反而显得有些引人发笑。
班西对着时律勾了勾手指,“过来。”
托前几次经历的福,时律下意识就把视线盯在班西唇上,大尾巴不知道是期待还是警惕,在屁股后头激动地翘着一甩一甩,尖耳朵抖动不停。
班西好整以暇地坐着,脖颈上被时律咬出来的齿痕还泛着红,他的意图昭然若揭,毫无掩饰也毫无羞涩——这反应完美对应了安吉丽娜吐槽的那句说尺度大放得开那是尺度比谁都大比谁都放得开,坦然得完全不在意边上还有围观路人一二三四。
奥吉莉亚见势不妙立刻原地消失,班西不会介意她看他和情人亲热,但她很介意被班西事后算账。
安吉丽娜比她更快地拎起地上委顿的缇娜夫人,“不打扰了”几个字尾音没落地,人就没了影子。
磕CP这种事情得自己抠糖吃才有意思,这样就差大喇叭在她耳边嚷嚷“谢谢大家我们在一起了”的狗男男,闪得她都不想更新自己的818了。
缇娜夫人毫无反抗地任由着安吉丽娜把自己带走,她认出安吉丽娜是一头恶狼,她也看到了自己会有的结局。
她没有做多余的垂死挣扎,罗斯巴特的那位大人在跟情人调情的时候,也没忘记加固她身上的神秘封印,摧毁她未来一切的可能性。
即使现在放了她,她的余生也用不出半个魔法了。
并且……
对同类下手用以供奉已逝去的神秘是被明令禁止的大忌,事情闹到普通人类身上更是罪加一等,与其被闻风而来的巫师们送上审判法庭,缇娜夫人更愿意面对安吉丽娜这位尖牙利齿的行刑官。
那样的死相会更好看一些。
出门前她最后扭头看了一眼,罗斯巴特家的那位先生正在和情人亲吻,眼尾带着些许柔和的笑意。
虚幻而朦胧的,仿佛真的动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
班西:总之睡个前·神明怎么的我都不亏【摊手】
第43章
钱女士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 长得她快要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梦。
但她醒来时,也只过了短短半天——她睡过头没能赶上和女儿说好的电影,女儿和她生气了好几天才别别扭扭的和好。
之后她感冒发烧病了几天, 似乎是因为压力过大加上之前被家暴的旧伤爆发导致的,叫她不得不在医院里住了些日子, 女儿暂且托付给朋友照顾。
也就是因为她这一病, 错过了跟住在隔壁的缇娜夫人告别,只听房东说缇娜夫人年纪大了想要落叶归根, 已经回到她的祖国去了。
她把满屋子的糖果曲奇留给了钱小雅, 五颜六色的甜蜜满满的装在玻璃罐子里, 酝酿出一种腐熟如久放苹果的酒味。
甜得过头。
这么多的糖钱小雅自己怎么都不可能吃完,她认认真真从糖罐子里挑选出了最好吃的那一罐,奶茶色的太妃糖裹着甜甜的巧克力夹心, 她把这罐糖寄给了以前的好朋友李安安。
李安安小朋友总是在合唱后塞给她一块巧克力,他的手汗津津的捏得巧克力发软变形,肉鼓鼓的包子脸涨红得像苹果。
钱小雅歪歪扭扭地写了贺卡, 一起塞进糖果罐里。
她现在也有好多好多的糖了,她也想给李安安尝尝她的糖。
特别特别甜, 特别特别好吃。
虽然她还是觉得, 那时候偷偷背着老师塞进嘴里的巧克力更加香甜一些。
“小雅!”钱女士在客厅里叫她,钱小雅清脆地应了一声, 放下水彩笔跑出去。
纸上她画了两个戴着红红圣诞帽的小精灵,圆圆的脸黑豆豆的眼,小朋友的简笔画别有一番可爱的意趣在,蓝色水彩笔画出六角形雪花, 飘飘扬扬地在纸上飘洒。
如同比遥远更遥远的北方,被黑暗所覆盖的皑皑白雪之上, 又一次零零星星地落下雪花。
苔原上群居的驯鹿们停下了嬉闹,若有所觉地仰头看着天空,天空的另一边开始亮起斑斓绚丽的极光。
于是他们知道,时间在这个国度又翻过了一页,新的一年开始了。
驯鹿们向着极光亮起的方向鞠躬,脸上是肃穆的神情,他们披上了极光斑斓的外衣,圣诞的魔法开始发挥功效,四蹄大角的兽被再次赋予了人类的形态,传说的名字烙刻在他们的灵魂之上。
“鲁道夫(Rudolph)。”
“欢腾(Prancer)。”
“彗星(Comet)”
“闪电(Blitzen)。”
……
圣诞老人的驯鹿有九只,为首的鲁道夫高大沉稳,有着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红鼻头。
红鼻头的鲁道夫披着极光斑斓的大衣,闷声闷气地与同僚们招呼一声好久不见。
新的一年开始了。
又会有新的愿望,新的圣诞节,还有永远不会缺席的圣诞老人。
……
假如对应到阴历,这一天是华国的新年。
这个华国最重要的节日里,申市反而街头冷清没有平时一半的热闹,早高峰的时候出门都不会被堵在过江的桥上。
繁华的都市大多如此,五湖四海的人在这里打拼,到了团圆的节日里城市反而安静空旷起来。
班西和时律过了一个没什么年味的年。
他们在一起过的。
班西主动邀请的。
既然他们确立了一个暧昧且目前来看向中长期发展的关系,一起过节便理应归类在义务之中,何况这是极少数他不需要工作可以休息的节日。
班西邀请了,时律没说什么,就默认了。
虽然这个年过得既不旖旎也不温馨更没有波澜万丈,两个人煮的速冻水饺晚会看得呵欠连天,申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连听个响的机会都没有,班西对着电视看着看着,就栽到了时律怀里。
时律很确定班西靠过来的动作一半以上是有意为之,也就是所谓关系转变后为了表明关系转变而故意做出的亲密举动。
不是那么自然而然也不是那么真情流露,班西打着呵欠还顺手撸了一把他的尾巴,摸得他尾巴根开始像过了电一样,差点当场炸毛。
时律在心里念叨班西这实在不走心的亲近,身体反应更快地把手放在了班西腰上。
于是班西瞥了他一眼,喉咙里压着懒洋洋笑了两声,抬抬手指间给他变出一朵玫瑰。
理所当然会有的惊喜。
处于他们这个关系应该有的东西班西一点都不会缺,周到体贴得就算是知道他没有太走心,心里头的老鹿也得蹦跶几下。
时律咬牙切齿地低头咬住班西的脖颈,唾弃自己心里那头老鹿实在立场不坚。
33/55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