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手腕上的巨痛锥心刺骨,鲜红的血液汩汩滚落,将地毯染红一大滩。手腕上的皮肉被刀刃刺破,伤口深可见骨。
他痛得蜷缩起身体,连吼叫都没有办法,大滴大滴的冷汗不住从额角滚落下来。
165
那天,他看到的顾惜文的样子,几乎成了往后无尽时间里,循环往复纠缠着他的噩梦。
下班以后,顾长书兴冲冲地回了家。
开车回家的路上,还绕路去超市买了哥哥最喜欢吃的菜和零食。这两天哥哥对他已经没有那么抗拒了,有时还会主动和他说话,甚至偶尔还会对他笑一下。
这对他来说,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总有一天,哥哥会知道,和他待在这个地方有多好。
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彼此依靠、彼此约束,对他而言,再也没有更美好的事情了。
他在玄关换了鞋,家中一如往常,死寂的安静。
但是没有关系,他回来了,如果哥哥觉得无聊,那他可以缠着哥哥说话,陪他看电视,如果哥哥心情够好的话,或许还会愿意陪他打一把游戏。
他边走边喊着“哥”,很快就走到了房间门口。
可他满怀期待地打开了门,入目竟然是一滩鲜红的血液。而顾惜文就静静地躺在那滩鲜血里,他脸色苍白、毫无表情,不动也不喊疼,就如同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
顾长书一动不敢再动,手中的环保袋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那些他满怀着爱意放进去的东西铺散了一地。
当他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后,他肝胆俱裂,脚下一软,竟然瘫倒在地上。
他的风度、自尊、修养现在全然无从提起。
眼前的景象对他而言等同毁天灭地,他清楚地看见,鲜血正从那纤细惨白的手腕中汩汩流出。
正如他的生命力,也正挣脱着离开他的躯体。
他跪在地上,匍匐着、艰难地来到顾惜文身边。
当把那一截手臂抓到手心里,确认他还是温热的,一口浊气才终于吐了出来。
他开口叫他,不住地问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顾惜文竟抬起眼皮,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苍白的嘴唇间吐出最残忍的话来,“你不是想要我只能依靠你生活吗?除非我变成废人,否则这都不可能成真。”
“我不过是……帮你实现愿望罢了。”
原来这一切,这一切竟然只是哥哥对他的一场报复。
顾长书双腿一软,就连跪姿都维持不了,软软地瘫坐在地上。
166
伤口虽然看起来瘆人,但终归不过是皮肉伤罢了。
那阵剧痛过去以后,顾惜文逐渐恢复了意识。大脑清明了一些,便看到顾长书正跪在一旁帮他上药。右手上的锁链也在不知何时换到了左手。
他眼尾和鼻尖都通红,边帮他包扎,边不住地吸着鼻子,像是刚狠狠哭过。
顾长书向来感情算不得丰富,别说成年以后,就算小时候,顾惜文都鲜少看他哭。
现在猛地看到了,不免觉得有趣。
看够了,才戏谑地问他,“你哭什么?”
顾长书捧着他的手腕,仿佛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泪眼婆娑地看了半晌,才开口问,“哥,你疼不疼?”
他并不感动于顾长书的眼泪。
这对他来说,等同于兔死狐悲的虚伪。
他冷笑了一声,“你还在乎我疼不疼?”
顾惜文话里带刺,可顾长书却并不在乎,“哥,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再来一次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受得了。”
顾惜文厌厌地撇了撇嘴角,“这可说不准。顾长书,你给我听好……”他直视着顾长书,虚弱却有力地说,“如果你继续把我锁在那里,那我搞不好什么时候,还会冲这里来上一刀。”
如果顾惜文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那他说死,也不会这样激怒顾长书。
他仿佛被这句话带来的画面感刺激到了。
双目倏地红了起来。
顾惜文感到害怕,本能地想要逃脱,可还不及他动作,顾长书铁钳般地双手已经狠狠地掰开了他的双腿。
仿佛过了一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间。
顾惜文被他逼着以屈辱的姿势大张着双腿,裤子连同内裤也一起被褪到腿弯。
顾惜文刚刚失血过多,眼下正处于晕眩的状态,就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
更何况,他的左手还被缚着,更无从逃脱。
他只能赤裸着下/体,在自己的弟弟面前,坦诚地展露着身躯。
顾长书如同魔障,口中不住重复着,“我早该这样的,是不是我早就这样,你就能完全属于我了?我早该这样的,哥。”
那双浑浊的眼睛贪婪而凶狠地盯着他的身体。
顾惜文只能拼命合拢双腿,身体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可这只是徒劳,顾长书以强硬的姿态,将头嵌进他的双腿之间。然后毫不犹豫地衔住他的性/器吞咽吸/吮。
从顾惜文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一起一伏的头颅。他的性/器被纳进一个温暖炽热的口腔里,被人臣服、被人变着法的伺弄,这景象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血脉膨胀,心如擂鼓。
但并不包括顾惜文。
他从未想过,眼前这幅景象竟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被他的亲弟弟按在床上口/交,有生之年,他所能想到的所有屈辱叠加在一起,都比不过眼下他正经历的一点一滴。
他如同变成一具僵硬腐臭的尸体,周身攀爬的都是蠕动的蛆虫。
他身子细细密密地打着摆子,可双眼却一动不动、木然地望着天花板。
眼神空洞得如同没有灵魂的玩偶。
不管顾长书怎么努力,那团软肉都像没有生命般的,软绵绵的蜷成一团。
顾长书的眼泪蛰了眼,鼻尖沁得都是汗。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从顾惜文的双腿间抬起头来。
他想看到顾惜文舒爽的、沉醉于欲/望的表情。
结果却只对上了一双空洞的眼。
这一点都不像以前的顾惜文,温柔的,跳脱的,深情的、宠溺的。
一个个特征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副残破不堪的躯壳。
这是他最爱的人,他爱了他一辈子。
他怎么舍得他变成这样?
是他亲手将他变成这样。
顾长书颓然地跪坐在床上,他脸上脏污得很,眼泪、浊液、汗水、唾液粘稠成一团。可他顾不得这些,他全然不在乎了。
他遮住脸,肩膀一抖一抖的,像儿时离开母亲时一样放声大哭了起来。
他不住地重复着,“我放你走,我放你走。”
他曾紧紧握住他的爱人。
在这个形容荒岛的空间里,他可以不受法律和道德的束缚,可最后,他却还是败给了自己的不忍。
他放他离开。
167
“咔嚓——”
清脆的金属卡扣声响起,手腕上的圆环应声落地。
他自由了,这理所当然的认知,竟然让现在的顾惜文不知所措。
他愣怔了许久,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纵然双腿绵软无力,但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向大门冲去,就好像只要慢了一步,便又会被人拖回无尽深渊。
他拧开门锁,用力拉开门,万幸,门并没有上锁。
他从门里跑了出去,任灼热而耀眼的阳光肆意普照着他。
他的身后是顾长书哀痛的哭声,那声音好似从胸腔深处传来,带动着五脏六腑都起了共鸣。他的脚步稍微有些凝滞,可他却没有回头,只埋头往前跑着。
不知道在松软的白沙上跑了多久,他的气力几乎要耗尽。就在他停在路边,双手扶着膝盖粗重喘气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臂。
该不会是?
他半边身子几近麻痹,呼吸都好像停了下来。
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竟看到江澜正逆着光站在面前。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从未见过江澜这么颓唐的样子,一段时间不见,他瘦了不少,甚至颧骨那里都凹陷了一些,他看起来睡眠不怎么好,眼窝是青黑的,面上覆着一层灰沉沉的霜。胡子也不知道几天没刮,嘴唇和下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胡茬。
他仿佛成熟稳重了许多,面上的蓬勃朝气荡然无存,只有看着他时,眼里夺目的光亮还一如往昔。
顾惜文呆看了他许久,才反应了过来,伸出没有受伤的手,两指捏着他的下巴,左右晃了晃他的头。
指肚被胡茬刺到,感到一阵并不明显的疼痛,他才敢确定眼前的人是真实的。
江澜任他摆弄了一会儿,才握住他的手,往怀里带了带,焦急而兴奋地问,“哥哥,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手机也不接,你知不知道我都要急死了?”
顾惜文想立刻解答他的问题,可话一说出口,就变成软弱的颤音。
他的眼睛也模糊了,以至于江澜的轮廓五官都被雾化。
他反手抓住江澜的手,仓促地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我晚点再和你解释。”
江澜的眼神染上些许诧异,但却只点了点头,拉着顾惜文往停在路旁的车子走去。
168
车在公路上疾驰。顾惜文坐在江澜的副驾驶上,头靠着车窗闭目养神。直到车子开出那片临海区域,他才感到久违的安全。
不知道是因为困还是因为疲惫,他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睡眠。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他家楼下,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江澜仍坐在旁边,也沉沉地睡着,一只手还牢牢地牵着他不放。
顾惜文坐起身来,想要叫他起来,可还没有出声,江澜便感到他的动作,条件反射似的睁开了眼睛。
江澜还没有睡足,恹恹地揉着眼皮,睡眼惺忪地问他,“哥哥,你醒了啊?”
顾惜文点了点头,摸了摸江澜微乱的发尾,说,“嗯。”
江澜被他透着宠溺的动作取悦,从驾驶座上靠过来,把头埋在他的肩窝上,撒了会儿娇,才问,“哥哥,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你的手腕,是受伤了吗?怎么伤到的?”
顾惜文开了车门,“上楼再说,我也有很多话想问你。”
169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
房间里窗明几净,没有一丝灰尘,是有人生活过的气息。
想必江澜已经住在这里一段时间了。
他管江澜要了手机查看日期——原来距离他在父亲生日那天被顾长书带走,竟然已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可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错杂得却比得上他小半生的经历,每一个情节都让他觉得不堪回首。
他坐在沙发上,稳了稳心神,才开口问江澜,“你怎么会找到那里的?”
江澜坐在他旁边,把他的一只手握在手里,才答道,“从家里离开以后,我不管到哪里都找不到你。我担心你,就追踪了你的手机,发现你最后一通信息是从那里发出去的。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每天都去那里找你。”
江澜说的轻描淡写,但这两天他找了多少地方,走了多少路,是怎样的心急如焚,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顾惜文心里一疼,反手更紧地抓住了江澜的手。
他接着问道,“你的家人是不是都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你是怎么跑出来的,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江澜诧异:“你怎么知道这些?江家的每一个人都收到了我们在一起时被偷拍的照片,估计就连我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表亲手里都有电子版。我从来没看我爸那么生气过,当时抡起椅子就要打我,还说恨不得当初从没生过我这个逆子。”说到这里,江澜扯了扯嘴角,万分无力地笑了笑。
顾惜文重点却不在这儿,他脑子里嗡地一声,猛地跪坐在沙发上,扶着江澜的手臂在他身上上下查看。
“那他有没有打到你?有没有受伤?嗯?”
江澜摇了摇头,伸出手臂,把顾惜文半搂在怀里。
顾惜文的腰本来就细,原来他一只手臂就能抱得过来,现在竟然一只手臂都有空余。
江澜丈量了一下,隐隐皱了皱眉。
“没有,哥哥,别担心。是我哥,他把所有责任都承担下来。他说他才是你们婚姻的过错方,先出轨的人是他,是他先爱上别人,你们的婚姻早就已经名存实亡。”
顾惜文想不到,在眼下这个时候,江蔚竟然会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他愣了许久,才问道,“那江蔚……现在怎么样了?”
“哥他……辞去了现在的职务,主动申请到国外的分公司坐镇,再过几天就要离开了。”
“那他……要去多久?”
“或许,这次去了就很难回来了,除非国外的公司倒闭……”
也就是说,江蔚这次离开,或许就再也没有归期。
意识到这一点,顾惜文的心里不免有些怅然。
他和江蔚相识小半生,他爱了江蔚半生里的小半。刚爱上江蔚时的他,可能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之间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与别人相守到老。
而江蔚却远走他乡,不死不归。
见他沉默,江澜便也不再说话。半晌以后才轻声问道,“你呢?这几天都去了哪里?”
顾惜文回过神来,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江澜听,除了这其中一些可能让江澜无法接受的细节。
江澜听后,惊愕得久久没能言语。
许久以后,他才托着顾惜文受伤的手臂,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力道反复摩挲着包裹着伤处的纱布。
他声音微颤,带着一点隐不去的哭腔,“你这里,还疼不疼?”
似乎感应到他情绪不对,顾惜文慌忙抬起眼来,竟然看到江澜大睁着眼睛,大滴大滴的泪水在他的眼眶里盈满,然后又结成硕大的一颗,顺着他的脸颊蜿蜒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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