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事儿以后,沈垣一句解释没有,反而还坦然地盯着门边的孙大爷,有意无意地挺了挺精壮的腰身,一边伸了个疲乏的懒腰,一边吸进最后一口烟以后,将余下的烟蒂摁进烟灰缸里。
野,野得很。
孙覆洲全程沉默地看完了他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脸不红心不跳,就是有点涨得慌。
沈垣视线向下,好意提醒:“厕所出门左转。”
孙覆洲板着脸说:“老子知道!”
他反锁上厕所门,后背抵着墙,伸手解自己的皮带,脑子里的画面挥之不去,燥得慌。
孙覆洲抬头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闻见了空气里有着沈垣身上那股清冽的淡香。
然后他就循着味道嗅了起来,最后停到了洗漱台附近。
……四角内裤?
哦不是,是旁边的香水。
以往他闻到的味道都是比较淡的,若隐若现,这次直接闻到了整瓶香水,味道立马浓郁了起来,冷调的木香,像清明那天的第一场雨浇在腐朽的木头上,溅起泥带出土。
这味道逐渐灌满了他的胸腔,很快,脑子一麻,手上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孙覆洲看着满手精华,有点怔忪,半天才缓缓的嗫嚅了一句:“操……”
他这算是痴汉吗?闻着别人的味道这么兴奋……
正纠结着,厕所门被敲响了。
沈垣在外面问:“孙队,完事儿没,出不来我帮你啊!”
孙覆洲凶狠地怼了回去:“帮你个大鸡蛋!”
沈垣无所谓地哦了一声:“那你搞快点。”
胡乱应付了两声,孙覆洲连忙清理了手上和洗漱台,就在他以为大功告成之后,又发现沈垣搁在洗漱台上的的内裤也被沾上了……
正在外面沙发上悠闲等待的沈垣,刚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杯,就听到厕所传来孙覆洲的一声发自肺腑的脏话。
不得不让人怀疑。
沈垣伸着脖子喊了一声:“你在干什么?”
孙覆洲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慌乱:“没什么!老子比较持久,你好好等着!”
那边阻止了沈垣妄图窥探的好奇心,这边却不知道还怎么解决,孙覆洲整个人都要裂了,他怎么干得出这种事?太他妈羞耻了吧!
不过再怎么羞耻,孙覆洲也得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局面——洗……肯定不行,你自我安慰要洗也是洗自己内裤,怎么还跑去洗别人内裤?
饶是他再怎么巧舌如簧、颠倒黑白都解释不清这件事。
……那就只能“毁尸灭迹”了!
孙覆洲想了个绝佳的办法,把内裤偷偷装走,最后出门随便找个垃圾桶丢了,到时候沈垣就是想起来,也绝对想不到他头上。
他把内裤团成团往风衣大口袋一塞,压根看不出来。
孙覆洲伪装好一切走了出去,只见沈垣还在沙发上品茶,见他出来,便放下了手里的枸杞菊花茶。
孙覆洲看着茶水眼皮跳了跳,勉强露出了一个假笑:“走吧,抓紧时间。”
因为拜托了阿平买东西,两人便直接开车上路了。
墓园离他们家有点远,也就这个点路上车不多,大约半个多钟以后便到了墓园门口。
阿平手里提着两大袋东西早就等在了门口,见两人下车,便提着东西迎了上来:“沈哥,东西都买好了,不过您让我买的纸钱是不是少了点,不是说三座坟吗?”
沈垣拎着带子两边往里一看:“够了,只用烧一份纸钱,没漏什么吧?”
阿平嘿嘿一笑:“沈哥,我办事你放心。”
这小子,笑起来跟个傻的似的没心眼。
沈垣和孙覆洲一人提一袋东西往墓园里走去,现在不是什么扫墓的高峰期,墓园里基本看不到人影。
就近原则,他们先去了孙覆洲母亲的墓地。
孙覆洲没说让人在台阶下等着,沈垣也就觍着脸跟了上来。
墓碑上的照片是他妈年轻是的一张大头照,扎着麻花辫的姑娘明眸皓齿、温柔如水,静静地看着墓碑外的孙覆洲。
孙覆洲将祭品和鲜花在坟前一一摆好:“妈,来看你了。”
他拿纸巾将墓碑上的边边角角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然后单独从花束里拿了一朵插在碑上,就好像别在她的耳边一样。
孙覆洲一边擦着墓碑一边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我年前去看了你老公,现在已经两个月了,也不知道他在牢里有没有觉得孤独寂寞……最好是感觉到了,让你高兴高兴,我们这叫什么……哦,略施小惩,对吧?”
在他身后,沈垣将纸钱整理好,从中心将它们转开成比较容易燃烧的扇形。
孙覆洲抬手捏了捏酸涩的鼻子,站起来将纸钱从他手里接过来,然后走到可以旁边烧纸的地方,点了个引子后,一点一点地往火里丢余下的纸钱。
“妈,多拿点钱,到那边一定买个带院子的小房子,还要再找个比他帅的老公,等他下去以后气死他,就跟以前他气你一样,不过你以后脾气别那么软,太容易让人欺负……”
纸钱很快就丢完了,火越来越旺,周边的空气都热得扭曲起来,孙覆洲脱掉外套丢给沈垣拿着,自己则跪在坟前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妈……看到我背后的那个男人了吗?是不是还挺帅的?
你儿子好像有点喜欢他,虽然你挑老公的眼光不怎么样,但还是想让你看看,他要是个合适的,我就勉强试试。
您也不想我孤独终老吧……
孙覆洲这么想着,磕完了最后一个头,刚直起身,东边忽然刮来了一阵风。
经风一吹,墓碑上的那枝花左右晃了晃,然后掉到了他面前。
花束是新鲜的小雏菊,星星点点地开得就和照片上的笑容一样温柔,落下来的那朵亦然。
孙覆洲愣了片刻,眼睛被烟熏得发酸,他拧过身子,看向他背后那个正抱着他的外套,独自静默了许久的男人。
很快,沈垣就注意到他的视线:“怎么了?”
“……没事。”孙覆洲果断摇了摇头,手掌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走吧,去把你要扫的墓扫了,速战速决,你的腿不能站太久。”
他弯腰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提上余下的袋子后,示意他在前面带路。
因为一路上过于安静,沈垣走得又慢,孙覆洲绞尽脑汁找了个话题:“那个……你要扫的是谁的墓?”
沈垣毫不避讳,语气也平淡:“我爸妈的。”
虽然之前已经猜到了,孙覆洲还是不免有些唏嘘:“你父母是……意外去世的吗?”
沈垣说:“算是吧……我爸吸毒,欠了很多钱,他们俩在城里打工被追债的逼死了。”
孙覆洲倒吸了一口凉气:“当时你……”
沈垣侧过头:“我九岁。”
“你……”孙覆洲本想问你是怎么生活的,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基本能预料到回答里的内容,便止住了,只说,“你也挺不容易的。”
沈垣对他的安慰报以一笑,从口袋掏出烟咬在嘴里,又抽出一根递给孙覆洲。
孙覆洲这时已经不再对他有之前那么深的隔阂了,于是欣然咬下了烟,又安慰了几句:“其实小时候吃点苦也不是什么坏事,少年早成嘛,再说你现在也挺好的,虽然年轻的时候长歪了一段时间,但现在也算回到了正轨,是吧……你怎么不说话?”
他自说自话半天也没听见回应,还以为沈垣有什么事儿,扭头一看……的确是有事,不过不是沈垣的,是他自己的。
只见沈垣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皱巴巴的布,上面花纹很是眼熟。
——最主要的是沈垣找到它的地方,更眼熟。
于是,不久之前刚在厕所炸裂开过的孙覆洲,如今又裂开了。
作者有话说:
痴汉孙队在线被抓
第55章 卷叁•繁花(十九)
不久前烧完的纸钱余灰,被风吹到了脸上。
孙覆洲憋红了脸,也不知道怎么跟面前的男人解释现在的情况。
两人对视了几秒,孙覆洲希望对方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无辜两个字,但沈垣最后只留给他了一个我懂的表情,原封不动地将内裤给他塞了回去。
沈垣从他的口袋找出了打火机将烟点上,仿佛刚刚的那一幕只是一个错觉。
往上的墓地有台阶,沈垣自然地冲他伸出手:“孙队,扶我一把。”
孙覆洲这时候无暇顾及什么自我意愿,连忙让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沈垣父母的墓地位置较高,有点俯瞰的意思,两座墓的墓碑看着很简陋,碑面已然斑驳得不成样子了。
沈垣没有烧纸钱,只是简单清理了一下墓地四周的杂草。
趁他在忙,孙覆洲看了两眼沈垣父母的照片,这么看起来,沈垣长得像他母亲些,他父亲则像个朴实的庄稼汉子,五官仅算得上端正。
沈垣费劲地直起腰:“我爸妈都是普通人,在村里种地的,家里面没几个钱,后来好不容易赚了点钱,还没捂热就都败完了。”
所以他不会给他们烧纸钱。
沈垣看着孙覆洲帮他摆好祭品,忍不住揶揄了一句:“你说,你这像不像在孝敬咱爸妈?”
他以为按孙覆洲的脾气怎么也要跳脚,然而后者只是回头扫了他一眼,别说生气了,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沈垣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有点纳闷:“怎么没生气?”
他声音不大,但孙覆洲听得很清楚:“你希望我生气?”
沈垣老实说:“误会了,只是觉得你应该生气。”
“应该?”孙覆洲将白酒斟了两杯放在坟前,“那你说,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沈垣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便说:“孙队是四有青年,警界新星,走在打击犯罪前线的男人。”
因为站位高,风一阵一阵的刮,白酒的香味都散了出来。
孙覆洲看向他,表情有点僵硬:“这些话我刚毕业那两年听腻了,都是虚的,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张佳丽的案子,我除了蹲点还是蹲点,生怕打草惊蛇……”
说完,他又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脸颊:“办案胆小犹豫,没什么担当,听起来是不是很废物……”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自己?”沈垣侧目而视,“查赵颂的时候,要不是你及时判断出我的位置,没让赵颂给我杀了,还把我从火海里救出来,折算折算,也算有勇有谋了。”
有个屁勇谋。
孙覆洲扯着嘴角客气地笑了笑。
安静了一会儿,沈垣忽然问:“你不敢查张佳丽的案子,是不是因为那件事?”
孙覆洲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沈垣又说:“就是你转来樰城前侦办的最后一个案子——我听说那个被嫌犯挟持的人质,虽然活了下来,但是疯了。”
孙覆洲目光一凛:“你从哪听说的?”
沈垣做了无辜的手势:“凌海当地的媒体报道过那个案子的后续,我也是不知真假才问你。”
孙覆洲也并非不相信他,那个案子在当时的确有些影响,知道也不奇怪。
“……那你应该也知道,那是个连环绑架案,流窜了十几年的绑匪,最后被我们追的走投无路,躲进了人质家里,我当时负责指挥行动,判断失误,晚了半个小时,冲进房间的时候,绑匪正在强迫人质进行性行为,人质的心理也因此受到了强烈刺激,患上了严重的PTSD,一生算是毁了。”
沈垣说:“你觉得这是你的责任?”
孙覆洲不咸不淡地说:“也没那么矫情,只是认清了自己就是个普通人,不过后来的案子里,我常常害怕自己犯错……人一旦谨慎,就会变得束手束脚了。”
很奇怪,可偏偏有时候就是这样,一旦顾虑了起来,就会被限制。
内因,外因,都在限制着自己。
沈垣笑说:“真是个少爷。”
这些外人看来不疼不痒的想法,听起来简直就像少年饭后的闲愁一样,不足挂齿。
孙覆洲表示理解,并淡淡地说:“你笑吧,我都习惯了,是挺矫情。”
沈垣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孙覆洲以为他需要人掺着,也没多想,便走近了,没想到沈垣忽然抓着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的怀里一带。
突然被抱住,孙覆洲第一反应就是抗拒和挣扎:“你发什么神经?”
沈垣牢牢地抱着他,身上的冷香味混着烟草味,还有空中一阵一阵烧完纸钱的纸灰味儿。
“别动,抱一会儿,我腿疼。”沈垣声音里带着少许笑意,“谁说你是没用的人了?你救了我那么多次,就算你害怕犹豫,却还是尽心尽力地侦办每个案子,怎么会没用呢?”
孙覆洲犹豫地抬着手,不知道该不该回抱住他。
沈垣顿了顿,接着说:“这个世界比想象中的还要无可救药,但我知道,你这个普通人……永远不会置之不理。”
我知道,我相信……
对你坚定的信任,便是我活着的底气。
沈垣好像笃定这个男人麻木的外表下,有着怎样明亮的灵魂。
孙覆洲慢慢地回抱住他声音又轻又缓。
“那你知道,我想跟你谈恋爱吗?”
随着两人距离的贴近,他感觉到身上的温度变得暖和了许多。
很快,沈垣的声音响起:“嗯……现在知道了。”
•
从墓园回去后,孙覆洲接了一通来自刘承凛的电话。
于是,他还没来得及和自己的新男友温存一会儿,就马不停蹄地奔赴岗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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