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覆洲试探地问:“……湖心别墅?”
霍光猛地抬头,那个地方他曾听闻过,只知道是他们的生意场,但他从没想过去探查里面的境况。
毕竟他一向自欺欺人,认为自己只是独善其身,并算不得坏人,而那些人也只不过是手段极端一些的生意人。所以到如今他都不知道那个地方的作用。
霍光点头:“好像是的。”
孙覆洲立马通知外面的搜查队伍——周洋名下的湖心别墅群,他刚从那出来,托沈垣的福,路线他倒是一清二楚。
不过虽然解救人质的目的正在进行,但另一边的周洋却不会等着他们把人质救出来。
警方因为人质受掣,迟迟无法行动,周洋等人却借此机会马不停蹄地向救命船只靠近。
眼看着周洋就要登船。
对讲机里终于传来了一个好消息:“找到了!确认人质安全!”
就在警方找到人质的时候,周洋和刘承凛也当即收到了消息。
刘承凛的枪响了一声,周洋身边的人纷纷也要开枪。
周洋不以为意地说:“哦……这可真不是一件好事。”
刘承凛忍住了想一枪崩死他的冲动:“你说什么?”
眼看着,周洋又丢出一支录音笔。
“霍大队长,不好意思了。”
第99章 卷伍•种子(二十六)
“霍光……你在哪?”
录音笔里,有一个女人一直在无助、无力地呼唤着霍光的名字。
周洋对着刘承凛从容道:“可惜这个筹码实在比不上刘警官的家人——毕竟霍大队长在你们眼里,已经是罪人了,不是吗?”
他明目张胆地挑衅刘承凛。
不过他清楚,这些“道貌岸然”“装模作样”的警察,当然不会选择用霍光一家去换他的落网。
毕竟,罪犯也是生命啊。
可惜周洋生平最瞧不起这一套——什么不是利用?为什么生命就要高贵?
“与虎谋皮……”霍光没有想象中地慌乱,他甚至有时间对着原处的海面愣神,“孙覆洲,其实我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你说,我现在赎罪,还来得及吗?”
孙覆洲没说话,他没法替受害者人原谅任何一个人。
“来不及了,对吧?”霍光又问。
然而这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周洋身上,霍光的话很快就泯灭在硝烟里。
只有离得最近的孙覆洲听到了,但他来不及细思,便看到霍光忽然展开自己的衣服。
曲曲绕绕的线——他在衣服下藏了炸药。
众人惊呼,纷纷退开。
毕竟听是听,看是看,谁也没料到能亲眼看到霍光做出这种事。
霍光正好站在人群中间,估摸着,身上的炸弹数量能将周围这一小撮人全炸成肉屑:“我这一生最失败的一点就是即没当个好人也没当个坏人,我高不成低不就,像个墙头草,所以,这辈子最后一件事,就做彻底一点好了。”
见众人的枪口都对着自己,霍光抚平身上的衣服褶:“没用的,我一死,炸弹就会炸,如果等着它爆炸,你们还有机会抓紧时间撤离。”
但那样,就真的没人能抓住周洋了。
霍光想给周洋争取最后一点上船的机会。
那也是他妻子能活下来唯一的机会。
周洋的笑声放肆地传来:“霍大队长,真是感谢你所做的一切啊,你放心,等我脱身之后,你的老婆会好好地回去的。”
他现在得意极了——换作任何一个人,把警察溜得团团转他都要自信心爆棚。
挟制刘承凛的家人是暂缓之计,毕竟为了抓他们,全城戒严,他早就料到人质很快就会被救出去,所以他同时找到了霍光的家人。
但绑架这个人质其实也不能保证平衡局面——可最不足轻重的霍光可以,他就是要逼摇摆不定的霍光站到自己身边。
你看现在,他不就好好地压制住了所有人吗?
孙覆洲试图说服他:“霍光,周洋自顾不暇地要逃走,怎么可能还有多余的人手去控制人质,嫂子肯定没事的,外面的人已经在找了。”
霍光向他们走近:“我已经为随时可能爆发的炸药心惊胆战了太久了,这样做我的妻子才不会被报复,我不能让她呆在薛定谔的盒子里,懂吗?”
他当然明白孙覆洲的意思,可他更明白周洋的意思——如果他周洋今天落网了,以后他的妻子就会面临数不清的报复。
这才是“人质”真正的深意。
这边,周洋已经登船。
霍光周围的警员也撤到了安全地带。
只有孙覆洲和邱云依然和霍光保持着一个很近的距离。
这时,刘承凛却忽然开了枪。
他骨子里是个温驯的人,也正是这样的人,被触碰到底线的时候,比疯狗还疯。
对讲机里的频道乱了套,吴长海的声音被淹没在枪声里。
警方的人手本就不够,一部分特警在港口外待命,霍光也用人肉炸弹制衡了一部分,剩下的刘承凛带的寥寥几人,实在不够看的。
双方交锋的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两败俱伤。
吴长海从他们喊破了嗓子:“撤退!刘承凛,给老子撤退!谁允许你开枪了?孙覆洲,你他妈给我把他拉回来!”
孙覆洲很是为难:“我怎么拉!”
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随时会炸的霍光,所以——他倒是想,可有心无力啊。!
“我去。”
这时,一个冷冷的、语气没什么起伏的声音横插了进来。
吴长海的脾气一下子就被浇灭了:“沈垣你……”
“没什么,借您的男人频道当了一下踏板而已。”沈垣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不难想象他刚受过伤的样子。
“别得瑟了。”吴长海没好气的打断他,“你之前说谁去?”
“我啊。”
不等吴长海表态,孙覆洲就先爆发了:“你给我老实呆着,你去送死吗?”
沈垣一听到他的声音就笑了起来:“我没事。”
孙覆洲冷笑了一下:“没事?没死就算没事?你能不能别让我担心!”
之后便是短暂的静默。
两人都知道,谁也没法满足谁的要求。
“周洋太狡猾了,他一旦溜走,就再难抓到,现在只有我了,强硬的手段只会增加没必要的伤亡。”沈垣说,“对了孙覆洲,霍光身上的应该是哑弹,你们抓紧时间控制住他。”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明明是孙覆洲曾希望的“心里话”,这时听起来却像是遗言。
一想到这,孙覆洲就觉得晦气得很,连忙道:“不准去!你不准去!”
可对方并没有再应答。
孙覆洲捧着对讲机咬牙切齿:“你他妈以为你是什么英雄吗,对方是只不长眼的疯狗啊!你给老子回来!”
可回应他的只有吴长海:“他切断和我的信号了。”
没多久,沈垣便带着一身血污出现在众人面前。
孙覆洲明明记得临走前,他刮了胡子,还特意抓了头发。
所有人都以为,很快就能结束一切——包括他们自己。
孙覆洲的情绪几近崩溃,脑子里乱成一团:“你别让他去,他身上那么多伤,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为什么最后还要他去冒险?你们为什么要那么伤害他!”
说着,他便要向沈垣走去。
关键时刻,邱云及时拦住了他的不理智:“你这样会害死他的!”
孙覆洲猛地甩开她:“那怎么办!”
他一边发火,一边又在绞尽脑汁地想对策:“在他们到达公海之前拦下他们……走,我们快找船……!”
直到霍光挡住了他。
“留在岸上。”
此时孙覆洲已经冷静多了:“你又要救的人,我也有。”
霍光动了动眼皮:“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孙覆洲突然伸手揪住他的外套,露出里面的炸药。手里的枪从上往下对准炸药上小小一块显示屏。
砰砰砰!
连开三枪,炸药包都烂了。
沈垣说得没错,的确是哑的。
退出十几米外的警员一拥而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压制住了霍光。
孙覆洲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到最后,霍光还是没能做一个彻底的坏人。
再看另一边,沈垣的出现的确扭转了双方交火的局势。
周洋为了轻便速度快,特意找了一艘改装过的小型渡船,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并没有人会想到周洋的目的是为了逃跑。
眼看着沈垣用胳膊替周洋挡了一颗“不痛不痒”的子弹,就成功获得了信任。
所有人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吴长海还是头一次费尽心思去稳定下属的情绪,生怕再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孙覆洲,你别擅自行动,沈垣身上有定位器,也有通讯功能,有危险的话他会联系我们。”
孙覆洲依然没好气道:“联系有用吗?谁能救他?”
吴长海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得,你们互相拯救去吧!”
孙覆洲在心里骂了一句老头尽讲废话,然后分心去看沈垣的位置。
不得不说,周洋的船确实快。
离樰城越远,他们心头的石头便轻一分。
周洋扫视着折损了一半的手下:“这个姓刘的,疯狗一样!”
沈垣正在用酒简单的清理伤口:“咱们已经上了船,周哥还担心什么?”
周洋用手帕擦了把脸上的汗:“担心的事自然有很多,喏,警察还在追咱们,没到公海之前,一切都不算定数。”
沈垣被疼得龇牙咧嘴,心里却在腹诽这老狐狸真是时时刻刻都不肯放松警惕。
“是是是,周哥说得是。”
周洋忽然走上前,和沈垣面对面:“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能找到那位刘警官的和他的家人吗?”
沈垣一愣,随即一阵冷意爬上了他头顶。
周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的变化,并端着一副胜券在握的笑容,末了,他将一块绿色物件丢进沈垣怀里。
周洋擦了擦手说:“虽然不是什么多贵重的东西,也不能乱扔啊。”
沈垣被砸了个正怀,胸口一疼:“这是……”
他曾给孙覆洲的玉佛。
为什么会在周洋手里?可他和孙覆洲的关系周洋不是知情吗……没道理啊。
周洋问:“看来你想不起来啊?需不需要我提醒提醒你?”
沈垣嘴里发苦,试探道:“这……提醒什么?”
周洋点到为止:“多亏了你,我才知道市局有刘承凛这号人——这是在刘承凛带人抓赵颂的现场找到的。”
沈垣顿时明白了。
在多疑的周洋面前,他选择了藏拙于外,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最快也是代价最小地接近周洋。但这需要他始终保持一个不偏不倚的立场,代表周洋平衡在各个势力之间,但凡向任意一方倾斜了一点点,就会踩到周洋的尾巴。
比如现在——明面上,他在警方的切入口是孙覆洲,却因为一个出现在刘承凛手上的玉佛,转眼就翻脸。
沈垣将玉佛握进掌心:“这是误会……”
周洋没再看他,而是转身招了招手。紧接着,便
有几个持枪男人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他略带惋惜地对沈垣说:“小沈呐,你很有前途,可惜对我来说,你已经没什么用了。”
“那太可惜了。”
沈垣叹了口气,像是做了一个决定。
碧蓝的天和海,沈垣忽然扔掉自己的外套,烈烈地风灌进胸膛,滴滴的计时声比任何时候都要响亮。
沈垣问:“你难道没有考虑过,霍光的炸药为什么会哑吗?”
第100章 卷伍•种子(二十七)
在周洋等人离开后不久,孙覆洲和刘承凛在岸边找到了一艘快艇追了上去。
一路上,孙覆洲都紧盯着屏幕上代表着沈垣位置的小红点。
直到他发现小红点突然开始了急促的闪烁。
造成这一情况的原因,大概率是使用者在急切地敲击着定位器,从而向外界传出的一种危险信号。
孙覆洲猛一脚油门不知道窜出去了多远,螺旋桨卷起了一条浪,水花飞溅到了他们脸上。
刘承凛连忙将他赶去一边:“你开慢一点,太耗油了,等会停在半路走都走不了!”
孙覆洲心急如焚哪顾得上那么多:“你没看到吗,他现在有危险!”
红点的闪烁越来越急促,它正代表着主人敲击信号器的频率越来越快。
就在两人因为意见相左而无声地对峙时,不远处的渡船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一望无际的海面上顿时漫起了一大片火光——明明与他们相距甚远,孙覆洲却感觉那阵灼人的热浪都快贴上他的背了。
海面被炸开一朵白花花的浪,随后漫天的雨浇了下来,不论远近,无一幸免。
孙覆洲感觉到身上的衣服被淋湿然后紧贴着自己的皮肤,潮湿的、沉重的裹住了他。
爆炸所带来的动静,竟推波助澜得将他们的快艇推得更远了些。
孙覆洲迟缓地低下头,看见定位器上代表着沈垣的红点闪烁了几下,然后就彻底熄灭了。
没有人料到句号会是这么画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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