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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渡(推理悬疑)——弄简小号

时间:2020-09-25 11:09:31  作者:弄简小号
  楚淮南脸色晦暗,清洁车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巨大的物料盛放桶,想到沈听现在可能的处境,他急得快要杀人。
  前台的大妈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偷瞄他,纵使冷着脸也掩不住他相貌上的鹤立鸡群。
  她对他刚刚那句“我太太要是有什么问题”记忆犹新。可入住的是两个大男人呀!难道他们一起诱拐了这位先生的太太?这么一想,她也跟着焦急起来。这可怎么办呀!
  办入住的时候,那个客人说是他弟弟突然不舒服,所以才想开个房间休息一下的!她看着他们都不像坏人,才放宽了登记条件,甚至没核对证件就开了房间。
  她也没想到会有这样重大的牵连呀!现在连警察都来了,而这位气质良好的先生,额头上浮着汗,脸色苍白,看上去急得快把心都要呕出来了!
  他太太,他太太会没事吗?
  ……
  被所有人牵挂着的“楚太太”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醒过来。
  他勉强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地面上有一摊粘腻湿冷的液体,侧颈处撕裂般的疼,沈听知道那是他自己的血。
 
 
第182章 
  和沈听一起不见的还有一名酒店的工作人员, 他是负责酒店物料运输的司机,没活的时候本来应该在员工休息室内休息。可问遍了酒店的其他同事,也没人在半小时内见过他。
  最终, 文迪在一楼员工休息室后的杂物间里发现了他。
  被拖把和抹布盖住了大半个身体的中年男人,因为麻醉剂而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他身上的车钥匙和那辆酒店用来运输货物的厢式货车也一起消失了。
  确定了运输工具,接下来的调查似乎简单了很多。文迪联系陈聪请示立刻与江沪市公安总指挥中心取得联系, 以便能够第一时间获得查看附近主干道监控的权限。
  夏日多雨, 自六月以来, 全国有433条河流发生超过警戒水位的洪水,长江、黄河上游、珠江流域的西江和北江都灾情严重, 全国防汛整体形势严峻。
  江沪也下了多天的雨, 地势较低的静和区河水暴涨,孙若海作为市局的一把手正在现场做防汛防洪工作指导,沈听的身份特殊,行动保密性质高,因此他只能和孙若海本人对接, 但好几个电话都没打通,急得本来就脾气暴躁的陈聪在办公室里拍桌子直骂娘。
  江沪市近年建设成功的公安地面指挥中心是城市平安的中枢系统。
  这个被誉为城市管理大脑的中心部门, 集网络中心、信息中心、通讯中心、监控中心等多功能为一体。
  想要在最短时间内查到那辆装着沈听和刘胜货车的去处,高级别的指挥中心授权必不可少。
  可唯一能给授权的直属领导在防洪一线,忙得连电话都没空接。陈聪握着手机焦急地等了三四分钟,见孙若海仍没有回电, 索性不再浪费时间, 转头拨通了交警总队的电话。
  最早陈聪入行时是在交警部门做交通警察的。后来因为表现突出, 调岗去了刑侦队。
  他和大家一起出去聚餐时, 无论吃什么餐厅, 大家都会很默契地避开烧烤, 吃火锅也没有人会点脑花。
  这是由于他在交警队时,处理过一起很大的交通事故——一辆大货车的连环追尾了三四两小轿车。
  陈聪到现场时,火势已经很大,隔着十来米都能闻到一股肉被烧焦的味道,他想冲上去看被困者的情况,突然“砰”地一声,尸体因碰撞而碎裂的颅骨,在剧烈炙烤下颅内压升高爆炸,透过半开着的车窗,喷了他一脸的脑浆。
  为此,陈聪很久吃不下肉。恢复后也再也不吃烧烤和以前最爱的猪脑。
  尽管在交通部门工作的经历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但在协调交警部门跟他们队协同工作时,陈聪也有着很明显的优势。
  他一个电话打给交警队,电话刚接通就冲对方吹了个轻佻的口哨:“宝贝儿,给老公封几条路。”
  “滚,这么久没联系我还以为你死了!”
  “哟怎么舍得让你守寡,听话,动作快!”
  “有手续没有?”
  “有手续还用得着我给你打电话。别那么多废话,封路,跟兄弟们说遇见车牌江A78BX6给我堵死一点,谁要是放走了,谁就是狗娘养的!”
  他的蛮横直接把那边给气笑了:“老子给你违规操作,做得不好还得连累我妈,你们刑侦队可真讲道理啊,聪哥!”
  “别废话,赶紧帮我把车拦下来!这事儿市局的孙局肯定批复,他这会儿在防洪现场没接电话,我们急着抓嫌犯!你帮帮忙,手续后补,抓到了我请你们队吃一年的宵夜小火锅!”
  宵夜小火锅在这个时候爆发出了迅猛的威力,二十分钟内,林霍可能经过的主干道上纷纷设起了路障。
  可外勤交警们在路口等了两三个小时,也没见到任何可疑车辆经过。
  陈聪又迅速打了几个电话和指挥中心的视频监控部门搭上了线,他在系统里人缘不错,又拉了市局的孙若海做担保,因此对方答应得倒也爽快:监控视频可以看,但没有领导批示不允许拷贝,也不会额外分派人手帮忙。
  陈聪黑着脸带上潘小竹,又通知了文迪和蒋志一起直奔指挥中心。
  楚淮南也跟着一起到了。刘胜选择的酒店位于繁忙的交通枢纽,三十平方公里的面积,大小主干道、辅道竟有数百条,三个小时的视频片段,时长加起来会是个天文数字。
  但货车没有出现在路障口,这说明它很有可能并没有在路上行驶,而是停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隐蔽处。想要找到那个地方必须从数以万计的视频片段中找到货车的失踪路段!
  小队的几个成员快速分工,以十六倍速浏览着视频内容。
  视频监控室里的警员们都自觉地坐得离楚淮南很远。
  楚淮南平时是非常优雅从容的类型,虽然掌管着庞大的商业帝国,也绝对算不上好相处,却很有人缘,许多与他有过接触的都会说他是个没有架子的年轻企业领袖。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情绪化过。但凡靠近他周围一米以内的,都能感受到他此刻强大的低气压。
  胸口装着沈听的一颗心烫得快要融化了,而揣在怀里的那只手机则像块冰冷冷地硌着,让人忍不住后悔,就不该让他一个人去的,刘胜来接他的时候,他就不应该放他走!
  楚淮南冷着脸和自己较劲,眼睛飞快地扫着屏幕,脑子里却乱成了一锅粥。越到了这个时候,越要冷静,可楚淮南无法冷静。
  这么多年以来,他不仅在经营上恪守规则与法律,为国内许多新兴板块的发展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且因楚家奶奶信佛,深信因果,因此他平日里修路造桥,慈善捐款哪样都没落下,就连乔抑岚也常在聚会上打趣楚家的慈善也是有KPI的,活动密集的时候几乎到了日行一善的地步。
  可既然都说善有善报,那凭什么这样的事情,会落到他楚淮南的爱人头上!
  蒋志查视频有自己的一套,很快他就在一个十字路口发现了特征匹配的货车踪迹。货车的车牌不一样,但车顶上有一处颜色很不协调的补漆。据酒店的工作人员回忆,那是半个月前由于高空坠物而造成的刮漆,由于没有时间修补就简单用补漆笔处理了一下。
  这一点细微却显著的特征帮助蒋志一眼识别出了可疑车辆。他把视频的画面放大了数倍,发现驾驶座上的司机头戴鸭舌帽,脸上蒙着口罩,根据身形看应该是名年轻男性。
  楚淮南放下自己面前的视频,扑上来辨认,他和林霍见过几面因此一眼就认出这个人绝对就是林霍本人!
  有了起始点,后面就好查许多,蒋志将自十字路口起的监控视频分成了五份,同步给小队中的各名同事。
  被放大的视频截图中脸部特征不是很明显,为了最大程度避免楚淮南认错人,陈聪边看视频边给交警队的朋友打电话,让对方立刻查一查,目前监控视频里的这辆车究竟是不是套了牌。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这的确是辆套牌车,被套牌的原车是辆重型货车,但林霍开的这辆却是轻型的。几个特征都符合,队员们便将接下来的视频速度调至2.5倍速,一个视频一个视频地接力,最终在地图上画出了一串鲜红的车辆行驶路线。
  楚淮南盯着那张道路图,几乎要把它看出血来。
  货车最终消失在白银城道与水波南路的交叉口附近,那里曾是华东地区最大的花鸟交易市场,日前刚刚搬迁,暂时性地荒废下来。
  就是这里!楚淮南在地图上打了个圈,花鸟市场内的停车场里停放着许多曾经用来送花的货车,哪怕多出一辆也不会太显眼。况且,由于市场搬迁,那儿的人流一下子锐减,周围也没有其他的商业体,除了借放的商户车辆,过路客很少会到那个地方去!
  陈聪马上做出决定:“出发!立刻去花鸟市场!”
  楚淮南已经先众人一步出了门。
  他边发动车子边拨王晓君秘书的电话:“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都准备好了。”
  楚淮南报了个地址,而后一脚油门,黑色的轿跑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
  强效的药力与失血的眩晕让沈听喉头麻痹。连最基本的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四周光线很暗,他甚至分不清现在是究竟是白天还是夜晚,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消毒水的刺鼻味道,辛辣的空气让眼睛发热,生理性的眼泪从眼角不断地溢出来。
  没顶的濒死感令人窒息,侧躺的角度则压得心脏生疼,沈听竭力想换个姿势,但却没有成功。
  麻痹的感觉像张网罩住了整个中枢系统,从喉头到脑后,一路放射到四肢百骸,尽管并没有被捆住手脚,但他却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林霍准备的药物是足够麻倒大型野生动物的剂量,他笃定没有人能从那样的剂量中醒过来,因此压根不需要束缚捆绑。
  但沈听是个例外,他很快就醒了过来,可尽管醒着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尝试了好几次,也没能让仿佛不存在的手脚听他自己的使唤。
  他像被人锁在了金刚罩里,锁在了这具身体中,灵魂无比清醒,但身体却混沌。
  他花了相当一段时间才根据细微的颠簸和隐约传来的鸣笛声推断出自己大概是在货车的车厢里。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酒店的货车,因为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他的头晕加剧,他快要吐了。
 
 
第183章 
  沈听维持着侧躺的姿势蜷缩了好几分钟, 而后用尽全力翻了个身,瞬间的体位变化让他又头晕眼花地躺了很久,对身体的支配感才逐渐回来了一点。
  车开的不快, 周边车道上不断有从后头超车上前的车辆呼呼地驶过, 偶尔有性子不耐烦的司机,变道超车时还会鸣笛示警, 更碰上脾气不好的还会下车窗骂一句“再慢也不至于只开二十码!你第一天开车啊!”
  林霍的确是第一次开这样的厢式货车,他宁愿开的慢一些也不想有擦碰事故。留给他的时间不长, 他必须尽快找个合适的地方停下,撬开宋辞的嘴,问出僵尸配方的去处。
  沈听平躺了好一会儿, 才开始能够勉强挪动手指。鼻尖萦绕着浓重的含氯消毒剂味, 他反应迟钝地盯着车顶看了好半天,才发现车顶上有道可以手动向外推开的天窗, 上面加了锁。
  在适应了昏暗的环境后,沈听发现自己的视觉仍然没有恢复正常, 因为那道锁如幻像般重叠在眼底,分裂成了六个。——他看到了六把一模一样的锁, 那是重叠交错的幻影。
  不仅眼前出行了幻觉, 嘴巴也很干,干到上下嘴唇都黏连到了一起的地步。沈听开始觉得冷, 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他脖子上的开放性伤口并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 血液半干不干地凝固成了一层薄胎般的膜,如泥塑般脆弱, 就在他刚刚用力翻身时, 轻而易举地就破了个裂口, 才凝固没多久的血液又涌出了一些。
  但也托这个伤口的福,失血的剧烈疼痛振奋着他精神,让他不至于又重新陷入昏睡中去。他动不了,因此有的是时间来思考林霍绑架宋辞的目的。
  其实也用不着思考,林霍没有急于杀他,一定是想留他一条命,好问出僵尸配方的下落。
  狭小的黑暗空间像个没有出口的焚化炉,在这样的情境下很容易就能够放大人类对死亡的恐惧。
  失血的虚弱让沈听的心中升起一种迷茫而幽微的恐惧感。他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会不会真的死在这儿。
  他向来不是个惜命的人,面对死亡,他恐惧的东西很少,大多也都围绕家与母亲。在以往的任务中,在极度接近死亡时,比起自己他更担心的是没人照顾的沈妈妈。
  但现在,他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楚淮南。
  如果他死了的话,楚淮南怎么办?
  在不久前,他们还在为有关“未来”的话题冷战。他虽然没说,但其实也很清楚地感受到了楚淮南刻意的冷淡。
  眼下的情景更提醒了他,不去考虑未来是对的。
  特殊的工作性质让他只能着眼当下,没有资格向任何人许诺未来。
  就算有一天他不再做一线,可以撇开工作的不确定性不谈。可他和楚淮南又能有什么未来呢?他甚至不敢光明正大地把他带回家,这对楚淮南实在太不公平了,他并不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爱人。沈听是知道的,无论是自己的闪躲还是遮掩的态度,都会让比谁都骄傲的楚淮南感到受伤。
  可对于这样一段从未在计划内的感情,沈听自己也矛盾。
  但是,如果今天就这么死在这儿了呢?如果就这么死了,他一定会后悔那天没有告诉母亲,楚淮南并不单单只是他的同事。他是……他是……他是他每天醒过来时,希望能够第一眼看到的那个人。
  后脑勺的麻痹逐渐转为钝痛,沈听尝试着抬手,用手指去按颈侧还在流血的伤口,剧烈的疼痛顺着脊柱往下流,如同血液般流过全身,麻痹的感觉像海潮般逐渐消退,在某一个未知的节点,一种奇异而巨大的痛楚席卷了全部的感官。
  五脏六腑、皮肉筋骨一同向试图迅速清醒过来的主人讨伐,浑身上下的血肉竟无一处不痛。
  沈听忍不住痛吟了一声,手指不自觉地抠着地面,指甲在生了铁锈的铁皮车厢内抓出一道明显的刮痕。
  强烈的眩晕和加剧了呕吐欲望的痛感让他浑身的肌肉都无意识地紧绷起来,他竭力想要抬一抬腿以确认自己可以移动,但大腿冷得如同搁在了冰块上,连骨血都凝固起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沈听觉得自己如同被某种力量拆解了,肉是肉,骨头是骨头地堆在一起,脑子里如同被安了个生锈的齿轮,思考时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直跳,发出一阵不灵敏的“咯哒咯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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