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了?”
余黎深吸一口气,颤颤的问:“凤萝,我是不是特别蠢,特别没用?”
凤萝以为他是被邢祁嫌弃修为低浅了,怒道:“邢祁嫌你没用?”
“不是。”余黎摇头,吸了吸鼻子:“以前在松萝山,总是你在照顾我,我什么都不会......”
“那有什么?我乐意护着你,谁管得着?”
余黎被他的一脸不屑逗笑了一瞬,摇头说:“凤萝,我这次......谁也护不了我了。”
他原原本本将偷听到的关于戚骨的事情给凤萝说了一遍,眼瞧着凤萝眼睛越睁越大,一脸的匪夷所思不可置信,在听到余黎说都是他的错,才导致如今邢祁失去最亲近的剑灵,而自己还一无所知傻兮兮追求邢祁时,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谁要是敢说这事儿是你的责任,我第一个将他的头拧下来当凳子坐!”
瞧上去,他比余黎还要激动,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气急了,余黎忙下床去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先消消气。
“余黎,他当真说是怨你没用,没早些发现戚骨的暗示?”
余黎神色黯淡,点了点头:“他怕是一看到我,就会想起他的剑灵是如何在这里苦苦挣扎百年,也不得解脱,最后还在他面前消散的。凤萝,他应当恨极我了,偏偏我还天天跑去碍他的眼。”
“不,余黎,这根本不是你的错,没有人会因为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就会想到要去找梦里的人,何况当时你根本不认识他。”
“可是戚骨到底是因为我,才最终没来得及找到邢祁救他的。”
凤萝张张嘴,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说服余黎相信这件事真的不能怪他,他全心全意喜欢着邢祁,邢祁说怨他,这傻子就坚信这都是自己的错,可真的是他的错吗?错的是老天吧?安排了这阴差阳错的一切,将原本可以很美好的一段姻缘,生生打乱成一堆算不清楚的糊涂账。
“好余黎,你太累了,休息会儿,好不好?”他声音渐渐低了,随后默默掐了一个使人昏睡的无念诀,让余黎枕在自己腿上,慢慢睡了过去。
“唉......”凤萝叹口气,愁肠百结,原本还可以和胡白商量的,但这几天两人拌了几句嘴,胡白一时赌气,好几天没来找他了。自己与胡白之间的分歧,余黎与邢祁两人的纠缠,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到底谁的麻烦才更难解决。
因着凤萝的关系,余黎才得以好好休息了半天,醒来后只觉得眼睛肿胀的厉害,嗓子也被粗砂狠狠刮过一般疼。
“好些没有?”
“嗯......”余黎想到自己和烈青的约定,有些惴惴不安,不敢看凤萝,这事儿他是万万不敢和凤萝说的,凤萝肯定会二话不说将他锁在这里,最好永远不要再和邢祁扯上关系,他感念凤萝对他的好,自己还未曾有什么回报,却又要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了。
“傻子。”凤萝叹息一声,摸摸余黎的头,温柔安慰道:“余黎,看着我,别钻了牛角尖,这件事,真的不能怪你。”
余黎乖巧点头,凤萝见他似乎是想开了,略微放下心来:“那,这次就不走了,好不好?咱们跟以前一样,快快乐乐的,多好,这些臭男人,咱们不要搭理他们!”
“噗,咱们不也是男人?”余黎乐了,也顺着凤萝的话开起了玩笑。
凤萝这才真正放下心来,笑道:“总算是知道笑了,我可算是放心了。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哭成这样,吓死我了。”
“对不起......”余黎挪过去,将头搁在凤萝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清淡香气,一时间神思恍惚。
马上就要离开了,也许剖了金丹出来,自己马上就死了,也许还活着,可是没了金丹,自己再也不会记得凤萝,记得邢祁了。
前尘种种,都将如烟如雾般散去,他们会伤心吗?会记得自己吗?
余黎的眼眶发酸,不敢细想。
“凤萝。”
“嗯?”
“我想出去走走。”
“好呀,今天天气很好,我陪你去。”
“不是,我是说,我想离开这里,去沧凌大陆别的地方走走看看,我都还没出去过呢。”
可凤萝仍旧答应道:“好呀,我跟你一起去,正好这松萝山我也真的呆的腻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不是,我是说,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呆在这里,我实在伤心。再说,你跟我走了,胡白怎么办?他也跟着的话,咱们就太显眼了,说不定就被抓去做人家的灵宠了。”
“带他做什么,就咱们两个。”
余黎一时语塞,咬了咬唇,又说:“不要,你长得太好看了,我还想认识些别的人呢,你跟我一起,人家就尽看你去了。”
“......”凤萝无语地瞪着余黎,好半天才说:“可我不放心......”
“凤萝。”余黎坐直身子,紧紧抓住凤萝的手,认真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你相信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他说的认真,凤萝于是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太过小心翼翼了,将他当成小孩子一般护着宠着,也确实对他不好。
内心里天人交战了半天,凤萝终于松口:“那行,但是你得时时回来看看我,给我传信,别叫我太担心你。”
余黎一直绷着的神经总算是松懈下来,他上前紧紧抱住凤萝,在他看不到的背后揩去已经喷涌而出的眼泪,使劲点头道:“我会的,凤萝,你和胡白好好的,不要吵架。”
“怎的还哭起来了,你看你这样,要我怎么放心让你出门?”嘴上说笑,凤萝的眼圈也悄然红了,他松开余黎,又张罗着要去翻自己的储物袋,要给余黎找些防身的符箓法器出来。
余黎尽皆接了,见凤萝有心要送他出去,忙拒绝道:“你不要出去,你要是出去,我说不定就没有勇气走了,好凤萝,你依我这一回,好不好?我先回水潭那里看看,之后就走了,你昨晚上被我闹得没睡好,先去好好睡一觉。”
说罢不由分说见凤萝拉到床边坐下,不让他跟着自己,凤萝无法,就像是千千万万拿自己叛逆的小孩无可奈何的父母一般,眼睁睁看着余黎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余黎不敢回头,怕自己会崩溃,会大哭,他还未曾好好看过这人世间,对于即将到来的一切,其实也满心惶恐,只不过要救的那人是邢祁,才在这惶恐中又得了些许安慰。
没关系,没了金丹,还可以重新修炼,哪怕慢一点,也没关系,到时候再去找邢祁,找凤萝,那时他们应当不会再生气了,就是不知道如果自己用的时间太久,他们还会不会记得自己?
这样想着,心里有又轻松了一些,于是不知不觉间,他便走到了和烈青约好的见面地点,他的水潭边。
第17章 “他在说什么鬼话?”
“烈......烈青。”
烈青定定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眼神里看不出来什么情绪,见余黎到了,也只点了点头,算作打了招呼,两人呆站一回,烈青才开口问道:“你若是反悔,现在可以离开。”
“不,我不后悔。”余黎摇摇头:“救他,我心甘情愿。只是,若是他问起我,烦请你就说,说我外出游历去了,不要叫他伤心......”说完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邢祁眼下恨惨了自己,哪里会为自己伤心?
“好,我答应你,你......”
话音未落,只听得远处“轰隆隆”几声,大片银针松突然齐刷刷倒下,仿佛有人同时砍断了这些树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皆是惊诧。
只是还未来得及前去查看,那动静已经朝着这边来了,余黎修为低些,被那股突如其来劲风袭到面门,差点摔了一个跟头,还是烈青好意伸手拉了他一把,带他往旁边避了避。
余黎险险稳住身形,立刻被眼前一幕惊得睁大眼睛:“邢祁?你、你怎么来了?”
眼前不是邢祁又是谁?
他提着剑,一脸暴戾,双眼通红,显然是在盛怒之中,余黎从未见过他这种样子,怕是他妖毒又发作了,忙往前走了两步,急道:“是不是妖毒犯了?”说着就撸起袖子,从一边的树上捡了根树枝,折断了就往手腕上划,鲜血瞬间涌了出来。他将手腕举到邢祁面前,温声道:“喝吧,喝了就不难受了。”
身后的烈青已然看得呆了,没料到之前余黎竟然是这样帮助邢祁缓解痛苦的,一时看向余黎的眼神也有了些不同。
“小心!”
烈青眼疾手快,又了解邢祁,在他出手之前一把将余黎拉开,甩到自己身后护住,厉声喝道:“邢祁,清醒点!你在做什么?!”
余黎被摔得眼前一黑,才明白过来刚才邢祁竟是想杀了自己,心里顿时苦涩不已,暗道邢祁果真是不愿意原谅自己了......
他没发现,但烈青看得清楚,邢祁的双眼迷茫,并无神采,显然是陷入了什么魔障之中,只是不知道是何原因。
“余黎!别发呆!找地方躲起来!”
见邢祁一击不成,又想去攻击余黎,烈青也急了,提剑上前挡住邢祁。
原先他的修为剑术都稍逊邢祁一筹,但邢祁久病,掉了境界,眼下又不知道为什么所困,他竟也能跟邢祁打个不相上下。
他使剑,也是数一数二的剑修,两人一对上,立刻打了个难解难分,余黎在一边心惊胆战看着,不自觉攥紧了双手。
“余黎!”
一只手突然搭上余黎的肩膀,将余黎吓得几乎跳起来,回头才发现是凤萝,微微喘着气,显然来得很急。
“凤萝,你怎么来了?”
“我听得这边有不寻常的动静,就来看看,这是邢祁?他跟谁打起来了?”
“是他的朋友烈青,凤萝,我觉着邢祁看上去有些不对劲......”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邢祁朝着烈青大吼道:“烈青!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你却夺人所爱!说!你把余黎藏哪里去了?!”
凤萝呆呆看了看余黎:“他在说什么鬼话?”
余黎也是一脸茫然,刚才明明才和邢祁说过话的,怎么会如此问?不过听到他说“夺人所爱”,又说到自己的名字,余黎原本苦涩的心里立刻又甜蜜起来。
“你和那个刀疤脸,该不会......”
“没有没有没有!”余黎忙不迭否认:“我跟他不熟!”
说话间,那两人已经打了好几个来回,剑芒过处,银针松哗啦哗啦成片倒下,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包整个被斜斜劈开,大量的山石泥土滚落下来,带起大片的烟尘。
眼看着邢祁似乎体力不支,落了下风,余黎的一颗心几乎要蹦出来了,凤萝这时却拉了拉他,小声说:“又有生人来了。”说着拉余黎往一边的树丛里躲了躲。
竟然也是个熟人。
余黎看天武出现在水潭边上,一张脸上满是陌生的狂热兴奋表情,紧紧盯着正在缠斗的邢祁和烈青,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的状态也很不对劲,余黎一时不敢贸然出声打招呼,只和凤萝交换了两个疑惑的眼神,低声解释道:“是邢祁的徒弟,看上去也有点奇怪。”
凤萝皱着眉点点头,仔细去看天武,片刻之后大惊道:“余黎,邢祁这个徒弟,怕是不安好心!”
余黎不明所以,凤萝解释道:“他的手诀,还有他念的,是迷魂咒。邢祁应当是被他控制了,才这般癫狂。”
迷魂咒,乃是某位妖修前辈钻研出来的,施咒者能叫人陷入幻境中,至于在幻境中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全凭施咒者愿意,除非解咒,不然中了咒的人,和傀儡没有什么两样。
这咒术阴损邪恶,又极为难练,才不为人知,不知道天武是从哪里学来的,又为何用在邢祁身上。
余黎听着凤萝给他解释,一张脸早没了血色:“天武究竟要干什么?不行,我要去阻止他。”说着摸出自己的武器——邢祁给他锻造的一柄匕首,猫着腰冲着天武去了,凤萝一把没拉住他,忙跟在他后面冲了出去。
天武正专心施咒,一心沉浸在邢祁即将和烈青两败俱伤的兴奋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还藏了人,毫无防备下就被余黎近了身,拿匕首顶住了脖颈,颤着声音威胁道:“天武!你在干什么?”
他脸上表情瞬间变了,又恢复成以往那个谦卑沉默的模样,解释道:“我见师尊行色匆匆,放心不下,便跟了出来,只是他们修为高深,我没有能力阻止,才在这里守着师尊。”
“放你娘的屁!你敢说你刚才使的,不是迷魂咒?”凤萝破口大骂,怕余黎一人制不住天武,自己也将武器赤花扇拿出来,和余黎一左一右将天武压制住。
见有人识破了自己的谎言,天武也无心再演戏,冷哼一声道:“区区妖修,竟然也识货。”
“你对邢祁做了什么?!他可是你师父!”余黎手上使劲,匕首便在天武光洁的脖颈上划出一线血痕。
“什么师父!浪得虚名而已!你以为我不知道他身中妖毒,早已不是往日那个剑神邢祁了!”天武一脸愤怒不甘,吼道:“他不过是仗着天分高,还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所有人都捧着他!”
凭什么?
世间太多事,都怕问一句凭什么,一旦问出,其中的不甘怨恨羡慕嫉妒愤懑,就都统统无所遁形,明晃晃摆在面上,平白让那张脸多了些扭曲丑陋。
就如现在的天武,余黎几乎无法相信这是那个总是淡然的、话不多但是勤勤恳恳的天武,他不知道天武经历了什么,但这都不是他能伤害邢祁的理由。
“他自懂事起就开始练剑,寒暑冬夏,无一天间断,你说他只不过是天分高,你见过他练剑练到脱力晕厥吗!你什么都不懂,也不想好好努力,只想一步登天,得到他的那些赞誉,你可看看自己,你配得上吗!”
一口气吼完,余黎拿着匕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本不善与人争辩,但见邢祁被这样误解污蔑,他实在是忍不了。但就在这一瞬间,天武寻着他激动喘气的空子,猛地肘击他的腹部,余黎瞬间被撞得捂着肚子弯下腰去,凤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天武趁机迅速后退,远离了凤萝的制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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