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间,所有的视线都停在了我身上,我盘旋在众人的目光中,默默抽回了手。
杜刚“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我叫住他:“坐下!”
杜刚气不过,但碍于我发话,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
姚一弦冷笑一声,对我语重心长道:“孟然,就算你要规划封路,也该考虑新上手的同事经验不足,别两手一摊,把事往别人那儿推。听说你还是南西最优秀的干警,这觉悟可不能降低啊,我原以为你很了解辖区的情况,就这样的盗窃案,这片有哪些人可以列为对像,你脑子里就一点概念没有吗?”
“我当然了解。”
不觉间,我已双手成拳,指骨泛白。
来到南西,三年如一日的工作早让我对这块辖区了如指掌。总面积3.62平方公里;常住人口5万8千、外来人员1万有余;45栋商务写字楼、9所领事馆、14家境外机构……
我从24岁起就把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倾注在了南西,它承载了我的流金岁月,与俞宁享有了同等待遇。只是没想到时值今日,竟会有人利用它向我发起责难。
“封路方案还要递交市特及交警总队复核,需要尽快制订好。”我对姚一弦说,“至于盗窃案,给我两周时间,两周内结案。”
“两周?”姚一弦挑眉,“上周就被盗三家,你还要我给你两周时间,是嫌受害人还不够多么?两周之后,姚部长都到黄江了,谁跟他汇报南西的治安状况,你吗?”
“那三天吧。”我实在没法听他继续恶心下去,打断说。
“好,那就给你三天。”
像是格外开恩一样,姚一弦对我委以重任:“这案子本就是由唐明负责,让他和你搭档好了。年底案件多发,又赶上姚部长视察,其他同事也够忙的,就不额外给你安排人手了。”说着,他又朝众人确认了一句:“有没有谁现在手头比较闲,愿意来协助小孟?”
我望着杜刚,示意他千万别站起来。这种时候没必要凭匹夫之怒,呈哥们义气,当只出头鸟给人拿枪打。
姚一弦满意点头:“看到了吧,他们都很忙,没人能帮你,那就辛苦你和小唐了。好了,值班也够辛苦的,散会吧。”
同车同行,别无他人。
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并非从天而降,而是齐晓枫精心策划的方案。半个月前,他瞧上了副驾上这位齐锐警官,掏出了十二分的热情去示好,结果对方却置若罔闻,连消息都没回过一条。
齐晓枫觉着世界观都快被这个人颠覆了,从小到大就没人敢这么对他视若无物。一时间,拿下齐锐成了齐晓枫近期最大的目标,他决定主动出击,先前一役,收获良好,齐锐果真上了他的车。
这会儿,齐晓枫说话的语速都比平常慢了一倍,问齐锐说:“政委,我们先去吃饭吧,我知道一家环境很好的法国餐厅。”
“不用,直接送我回去就行了。”齐锐没多客套,刷着手机,直接回绝。
齐晓枫也是有备而来,继续道:“正打算跟你说说孟然过去的事呢,这哥们跟我认识快十年了,亲兄弟都不带我们这么掏心掏肺的,他的事就没我不知道的。”
齐锐没接话,齐晓枫直接默认他接受了邀请,方向一转,上了高架。
“小孟这人特别实诚,为人处事太仗义,这方面我就跟他挺像的。”
齐锐喜欢孟然,这一点,齐晓枫知道,就因为知道才更不甘心,他并不差孟然什么,那么孟然可以拥有的感情,换他争取一下,或许也能开花结果。
“下了高架就放我下车吧,我自己打车回去。”齐锐说。
齐晓枫一愣:“不放,像您这么忙的人,见一面可不容易。放你下车了,下回我上哪儿去约?”
“大概我有什么让你误会的地方了。”齐锐放下手机,“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把话和你说清楚。”
天渐渐暗了下来,心直口快的齐晓枫难得地没有接话,安静地等着宣判。
“孟然的过去,我了解得很清楚,我和他之间未来会怎么样,这个可以交给时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没必要把精力放在我的身上……”
齐锐话没说完,就听“咔”一声急刹——
齐晓枫突然停了车,接着拉门下车,直接走上了高架。齐锐真没想到他还能上演这一出,探头喊了几声,也没叫住人。不出一会儿,后方车辆就大排长龙,纷纷鸣笛抗议。
齐晓枫穿梭在车流里,一个劲地往前走,不管不顾。
这次,齐锐算是连好人卡都不发了,充其量只算是派了一张友人卡,意思是说他齐晓枫既然是孟然的好朋友,就不该爱上心里只装着孟然的男人。
是啊,不该!发疯!犯贱!吃饱了撑的才去和孟然攀比!
身旁跟来一辆白色宝马,齐锐在车里叫他:“上车,这里是高架!”
“你别管,我就要走着下去!”
“你车不要了?”
“不要了,你开走吧。”
齐锐知道没法跟外面那人沟通了,一个电话打去了交警支队,招来了高架巡警,一行人开着摩托去追,把齐晓枫又给押了回来。
巡警要作处罚,记6分,罚款200,齐晓枫的脾气比谁都大,拒不配合。齐锐把车停到导流带上,下车问他:“你是想要早点回家,还是跟我回南西所做份笔录?”
齐晓枫傻了,面子、里子都没了,觉着自己都能“哇”一声哭出来。
什么人啊这是?!不解风情到了极点。
他想要挣脱巡警的控制,抗议说:“哎,放手放手!摁着我,我怎么拿钱?”
齐晓枫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处罚,齐锐又问他:“你还开么,要不要站一会儿冷静冷静?”
齐晓枫闷声不响地坐去了副驾,齐锐也跟着上了车,训斥道:“你知不知道行人不能在高架上下车?你那么做多危险,万一被车撞了,这责任谁负?”
齐晓枫心里也憋屈,拉长了脸,暗骂一句:我管他谁负?你不搭理老子,孟然还不搭理你呢。
齐锐的手机响起,是所里的号码,他直接按了免提,孟然的声音充斥了整个驾驶室,齐晓枫立马竖起了耳朵。
“喂,政委。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说吧,什么事?”
“辖区里这个礼拜发生了三起入室盗窃,我要去物业调集这七天的监控,需要你盖张协查证。”
孟然的语带焦急,齐锐问:“这桩案子是你经办的?”
在齐锐印象里,唐明昨天才来申请过协查证,这桩案子也分明是王警长与他共同负责的,怎么又被安排去了孟然那里?
“刚才姚所已经把这案子转交给我了。”
电话另一端的孟然渐渐陷入了焦急与混乱,他道:“我……我该去物业了,你要是赶不及回所里,要不直接告诉我公章在哪里。168个小时的视频,初步排摸也要一天一夜,确定对像以后,还要走访排查,快过年了,万一嫌疑人潜逃出黄江,还得联系异地公安,抓逮难度就大幅提高了。我不能浪费时间,我该走了……”
齐锐打断了他的话:“现在快八点了,就算我盖了协查证,物业那边也已经下班了吧。”
孟然终于停止了自言自语:“不好意思,我都忘记过了工作时间了……那个,晓枫回去了吗?”
齐锐不动声色地看看边上的齐晓枫:“他就在我边上呢。”
氛围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孟然迅速抛出了结束语:“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挂了。”
第27章 流金岁月 27
下了高架,齐晓枫觉得没劲了,他懒得演了,直接翘起了二郎腿:“你的意思不用多说我也明白,要比拒绝人,我的经验绝对比你多,你劝我别把精力放在你身上,那你自己又何必要等孟然呢?他那恋爱都谈了三年了,你早干嘛去了?”
齐晓枫的话句句戳人心肺,齐锐脸色未变,只道:“没早点告诉他,确实是我的问题,至于等不等他,也是我自己的事。”
“照这逻辑,那我喜不喜欢你,也跟你本人没什么关系了。”
相似的口吻令齐锐突然起一个人,不久以前,安澜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时光飞梭,记忆里的安澜还是少年模样,阳光、坚强,是一朵开得正盛的花儿,就如现在的孟然一样。只是那个样子逝去已久,现在的他早已变得冰冷而暴戾。
齐锐忽感一阵剧烈的疼痛自胃里窜起,瞬间就席卷了全身。
该死,胃病又发了!
齐锐的脸迅速苍白了起来,齐晓枫发觉了他的异常,忙问:“你怎么了,胃疼?先靠边停吧,你这样没法开车。”
齐锐想要忍耐,却挨不过胃里一阵阵刀绞,只得把车停到路边。
齐晓枫从包里拿出一个白色药瓶:“我那工作跟你们干警察的也差不多,三餐不定,偶尔也犯胃病,好在我随身备药,你先把药吃了。”他说着,又从后座拿来瓶水,一起递给齐锐,见对方有些犹豫,又道:“干嘛,难不成你觉得我还能下毒害你?这是止痛药,不是氰酸钾。”
“谢谢你。”齐锐接过了药和水,仰头服下。
“你坐后排去歇会儿吧,换我来开。”齐晓枫说,“放心,今晚你成功扫了本少爷的兴,暂时没什么兴趣骚扰你。”
看他像是想通了些,齐锐也顿觉轻松,下车坐去了后排。
黄江的晚高峰极其拥堵,大约开了十来分钟,齐锐忽感一阵困意涌来,他摇摇头,把视线投向窗外,却发现窗外的街道也略有失真。
“困了就睡会儿,没那么快到。”
迷蒙间,齐锐隐约听见齐晓枫在说话。双睑渐渐变得无比沉重,难以自持地慢慢闭合,他想动,却发现四肢也没了力气,跟着慢慢失去了知觉。
齐晓枫从后视镜里看向睡着的齐锐,无声地吸了一口气。那瓶白色药瓶里装的不是胃药,而是安定,几片的药量即可缓解疼痛,又能催人入眠。
一阵铃声从后排传来,齐晓枫转身拿过齐锐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孟然。
默默凝视了几秒,最终,齐晓枫按下了接听键。
“喂。”
一字过后,就听孟然说:“呃……不好意思,我好像打错了。”
“孟孟。”
另一头跟着愣了一下:“晓枫?”
虽是隔着电话,但齐晓枫仍感觉到孟然的疑惑,显而易见的是对方没想把这份疑惑扩大,只是道:“那个,也没什么事,我只是想到一些案件的细节,想和政委商量一下。”
“他已经睡了,明天吧。”
扭曲了含义的实话说出口,不知为何竟带有一种小小的快意。
“哦,好。那……你也早点休息吧。”
孟然没说再见就结束了通话,齐晓枫也按下了挂机键,随后进入通话记录,删除了这通历时48秒的通话。
此时此刻,孟然必定非常疑惑,以齐锐的为人怎会和仅碰过两面的人上床?但即便真是这样,又轮得到他奇怪么?
齐晓枫想起刚和孟然拜把子那会儿,有那么一阵子,自己就跟死了似的在上铺躺了一个星期。
上课,孟然就代他喊到;下课,孟然就捧着笔记,奔小卖部多复印一套;到了吃饭时间,孟然拿着自己的饭卡,堆着宝塔状的饭菜,食堂、宿舍两头跑,把他照顾得跟月子里的产妇似的。
到了第七天,齐晓枫总算有所感动,坐起来说了句人话,他说:“孟孟,我被人甩了。那禽兽根本是个直男,他玩了我……我骂他,我说我操你妈的,你一直男招惹我干嘛?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结果他说……说他只想知道男人干起来是什么感觉……”
孟然听得把饭缸都砸地上了,怒问:“哪个王八羔子?!你把他名字告诉我,不打断他一条腿,我孟然跟他姓!”
当即,齐晓枫就扑到孟然怀里,飞流直下,哭了个天昏地暗。
那一晚,这俩坐在同一个床铺上,齐晓枫发牢骚说:“我觉着啊,找一个合适的人真是难如登天。特别像咱们这种,往后又没个一纸婚约束缚对方。运气好了还行,可像我这种命苦的,怎么总有种漂泊一生的感觉呢?”
恰逢韩哲斌哼着小曲进到宿舍,稀里糊涂听了这句,高声道:“啥?漂泊一生?再漂也别缠着我家小孟儿啊。孟孟,听哥一句,其他男人对你都不是真心的,只有我这辽阔的胸膛才是你的避风港!”
经受一番严厉讨伐后,未来的韩总不敢废话了,把自己往床上一扔,装尸体。
孟然揽过齐晓枫的肩:“这不还有我么?别人不靠谱,但咱俩谁跟谁啊,往后你真要生活不能自理,我照顾你也行啊,兄弟情真意切,友谊地久天长!”
齐晓枫听后,翻身坐到孟然身上,故意使坏,把舌头伸进他嘴里搅了搅,眼见孟然双目紧闭,神情痛苦,忍不住笑起来:“我操!孟然,你这什么表情?多少人想被我齐晓枫这么抱着啃,亲你一下怎么了?就你这烈士顶炸药包的架势,还好意思说要照顾我?等你丫真有了情人,必定是个见色忘义的料!”
对面的韩哲斌沉不住气了,抗议说:“等会查房的来了,你俩还那么一上一下叠着,想留个全尸不想?我告儿你们,回头聚众淫乱的罪名下来,哥可不给你们担着!我算什么了我,好处一点没捞着,还陪你们一块儿背个黑锅。”
齐晓枫来了劲,立刻蹦去韩哲斌那里,大大方方地冲他也是一通啃,随后道:“怎么样,捞着好处了,这下心理平衡了吧?”
也就是那一吻令韩哲斌刹那间怦然心动,自此改变追求方向,一心一意扑到齐晓枫身上。
那天之后,孟然历经多番打听,终于找出了那个玩弄齐晓枫感情的人渣。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携带了马扎、干粮,蹲守在某小区门口,终于看到那厮揽着一姑娘,状似恩爱地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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