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然核对了下照片,三两步上前,拽过那人的衣领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还边骂:“你他妈瞎了狗眼,敢抢我女朋友!”
据说,当年的孟然虽没受过什么专业训练,但凭借着一腔怒火,还是开辟了一套格斗风格,提着那男人连踢带抡,从小区正门一直打到了停车场,一路充分发扬风格,打出了离心力,打出了向心力,打得不明真相的群众敢怒不敢言。
又据说,那渣男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看都不敢看孟然一眼,只是骂那姑娘:“你个贱货,有男朋友还找我干嘛?这婚你自己结去吧!”
这事过后一个礼拜,孟然收到了学校的处分一张。齐晓枫获悉,义愤填膺地去为他报仇,不出两天也受到了同等处分。老韩为了安慰这俩,特地拉他们外出下馆子。
酒桌上,喝醉的齐晓枫冲孟然说:“谁要你瞎操心我的事了?你这单枪匹马地过去,算怎么回事?你要真出点什么事,信不信我立马冲去把那浑蛋剁了?”
孟然回他:“靠!我这不看你难受么,就那种人渣,骗完男的骗女的,我打他那叫为民除害!”
打那以后,齐晓枫认定孟然就是他一辈子的好哥们,他们如兄如友,能为彼此抛头颅、洒热血。
不觉间心口一阵抽痛,现实中的齐晓枫抬起头,望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略黑的眼圈微微下陷,竟像在几天里憔悴了许多。
限期破案头一天,我和唐明一早就赶往案发小区的物业公司。
熬夜值班外加几个小时的监控排摸,当我从电脑前站起来时,顿觉头重脚轻。身体虽被掏空,但好在理出了些头绪,经小区保安辨认,可疑人员的范围正逐渐缩小。
将近中午,齐晓枫来了通电话,说要接我去名轩,跟姚一弦吃饭。我再次回绝:“这饭咱们还是别吃了吧,我这正加班呢,真没心情跟那姓姚的其乐融融凑一桌。”
“你当是过年跟他吃团圆饭呢?”齐晓枫损我,“你要不来,我就不留什么面子了,直接给他撕了!”
“姑爷爷,你能不给我整事么?”
我瞅齐晓枫这架势是要干点找死的事了,要不去看着点,估计得引发一场械斗。不得已,我只得把位置告诉了他,又吩咐唐明继续察看路面监控,尽快摸清嫌疑人的进出路线。
“哎,昨晚怎么着?”
“什么怎么着?”
“装什么傻呀,齐锐不都在你那过夜了?”
电话那头突然没声了,齐晓枫顿了顿:“不该你管的,少问。等着,我现在来接你。”
等齐晓枫赶到时,他车上的另一位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后座上,姚一弦正襟危坐,见了我客气道:“小孟,你这朋友可真够意思。我到了南西,你还没和我吃过一顿饭呢,人家倒是三催四请的。”
全然没了昨晚开会时的那股阴狠,姚一弦的神情十分友好,友好像我小学时一个乖巧伶俐的小同桌。
“诶,姚所,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我请你那叫投缘,换孟然请你那就可大可小了。多少双眼睛盯着啊,原本一桩平常小事,到了有的人嘴里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今天举报你个贿赂领导,明天诬陷你个公款吃喝,莫须有的罪名一按一个准。”
我上了车,暗叹齐晓枫口才了得,思维发散令人望尘莫及。
姚一弦却不以为意,在后附和:“也是,你说得还真没错。”
齐晓枫发动车子,接着道:“孟孟,你可得好好跟人姚所学学。人民公仆得为人民,咱苦哈哈地缴税,可不想被那些个豺狼给挥霍了。前两天新闻上说有个什么领导请客,酒价低于五位数的,他根本不点。操!你说什么样的孙子敢点上万的酒?”
被齐晓枫指桑骂槐了一通,姚一弦权当听了一段RAP,好似从头到尾骂的都是别人一样。他刷着手机,听似不经意地说:“小孟,回头你跟俞宁说一声,他出差才回来,不必惦记着答应我的那顿饭,来日言长,往后机会多的是。”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齐晓枫就插话:“孟然,你真该说说俞宁了,哪有三天两头请人吃饭的?他刚还和我通了个电话,说欠我一顿饭呢,干嘛这么客气?俞宁就是人太好,总请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共进晚餐,你也帮我带句话给他,别客气,他真太客气了。要吃饭,你俩回家吃去,我和姚所这些闲杂人等老掺合,算什么事啊?”
我心领神会地应了一句:“行,我回家告诉他去。”
第28章 流金岁月 28
抵达名轩,侍者前来泊车。齐晓枫跟姚一弦气场全开,都跟王子似的下了车,步入酒店,走在这俩人身后,我倒像个跟班。
身着燕尾服的经理早就认识齐晓枫,对他欠身恭敬道:“枫少,您预订的包间已经准备好了。”
我实在难掩好奇,凑到齐晓枫边上问:“你小子什么时候变枫少了?别搞半天,你也跟老韩一样是个什么财团公子,四处体验生活了是吧?”
齐晓枫唇角一提,侧脸与我耳语:“财团公子不敢当,单纯是和继承这家酒店的少爷有过一腿,江航头等舱的常客嘛。”
“你他奶奶的到底还想不想跟齐锐了?”我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责备。
“啧,我和齐锐的事你少发表意见。”齐晓枫低声回说,“哥们碰上他之前是性爱分开,碰上他之后终于开始属灵了。”
一路上,面对我俩的窃窃私语,姚一弦淡定如前。进了包间后,齐晓枫坐去了圆桌主位,我与姚一弦一左一右,位列两旁。
名轩的每个包间都配备一名漂亮女侍,点单时,齐晓枫很客气地把菜单移向姚一弦。
姚一弦淡道:“客随主便,你来吧。”
齐晓枫收了笑容,没再和他客套,自顾自把菜点了,又问:“韩哲斌应该对你不错吧?”
姚一弦拨弄着面前的青花瓷杯,抬眼反问:“这个你都感兴趣?”
齐晓枫针尖对麦芒地顶了回去:“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过去在大学,韩哲斌追孟然和我,追得那叫一个紧。孟然是一肘子把他打发了,但我这人心软,拒绝了十来次才算彻底完事。总体来说,老韩算是很不错的,碰上姚所这样家世显赫、仪表堂堂的警察,他也该知足了。”
“警察有什么好,你喜欢警察吗?”姚一弦又冲我微笑,“这个,我和小孟就比较有发言权了。这年头,你要跟谁有仇就该把他介绍给警察,24小时随时待命,这恋爱谈了像没谈一样。”
“万一要跟谁有不共戴天之仇,那还有狠的,这得把他介绍给一个心有所爱的警察。你想啊,本来这警察就够忙的,结果他心里喜欢的还是别人,管你在那死去活来,活来死去,人压根儿当你是一空气!最终完璧归赵,是谁的谁得去。就是苦了那炮灰,犯贱也得有底限,是吧?”
姚一弦这话一出,我顿觉头皮发麻,这话怎么有这么强的代入感呢?
直接一箭三雕,拖了我和齐锐下水,离间挑拨。
果不其然,主位上,齐晓枫被他踩了雷,面色登时沉了下来。我悄悄从桌下伸手拍了拍他,发觉他的身体正微微战栗。
这时,女侍推门而入,端了一壶龙井过来,依次斟茶。她要离开时,齐晓枫突然一拍桌子:“这是龙井吗?”
那姑娘吓得六神无主,迅速揭开壶盖确认:“是龙井……就您刚才点的啊。”
我生怕齐晓枫脾气上来,迁怒他人,赶紧劝说:“行了,不就是茶么?你又不是品茗爱好者,倒还能喝的出茶名了。”
齐晓枫没理我,举杯喝了一口,随即呸了一声:“这也叫龙井,怎么跟尿似的?人都是品茶的,狗他妈才喝尿!”
说罢,他忽然把剩下的大半杯龙井奋力泼出,女侍惊慌地向后一避,岂料那半杯茶竟直直朝着姚一弦泼去。我没料到齐晓枫会这么快动手,容不得我多想,姚一弦也站了起来,就在他要抬手之即,我已抢先一步摁住了那双手。
“这里是公共场合,还是不要动手的好。”我直视着那双瞬间凶残起来的眼,“有我在,你别想碰我朋友一下!”
姚一弦扬起下巴:“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痛快的事,你要纠集旁人过来教训我?这可不是个好办法,我和你还要共事很久,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齐晓枫抽出两张百元纸币,递给愣在原地的女侍,绅士一笑:“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这里暂时没什么需要服务的了。”
那姑娘领会了意思,端着空盘,立即退出包间。
门被关上的一瞬,就听“啪”一声响,我回过神来,发现姚一弦的半张脸已浮上了五道淡红的指印。
“操你妈的,男婊子!我管你在北京是太子还是阿哥,这里是黄江!你丫敢动我一下,我立马叫你今天就死!”齐晓枫骂完了,又过来拉我:“孟然,你放手,我看他能怎么样?毙我?来啊,对着太阳穴打!有人生没人教的东西!你那部长爹生你养你,就为让你来撬人工作,抢人男友,被人摁在洗手间里干?姚一弦,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孟然!今天出了这门,你爱报复报复去,爷等着!但爷劝你,再牛逼也他妈只有一条命!”
面对失了理智的齐晓枫,姚一弦忽然笑了:“怎么,说中要害了么?齐锐喜欢的确实是孟然啊,你以为他也能和韩哲斌一样,轮一圈又轮到你了吗?”
“孟然,你也忒不厚道了,介绍谁不行,要介绍齐锐?去年在北京,我就看出政委的禀性了,那绝对是我党初期盛产的优秀同志。就是放个太监看了都能硬起来了的绝色佳人,他要不爱,也懒得看一眼。我琢磨着齐锐心里只剩下党和你了,瞧瞧你在他心里这高度,你怎么还没心没肺地把人往外推呢?这不是拿刀在捅我们政委的心吗?”
“你他妈给我闭嘴!”
我克制着也给姚一弦一嘴巴的冲动,他却继续说:“你不知道俞宁以前有多爱我哥哥,就像你说的那什么……哦,就跟那个至死不渝差不多。只是我哥哥死了,但还是没你什么事啊,你跟齐锐去吧,俞宁爱不了你多久的,至于你的那位朋友嘛……”
姚一弦舔了舔微肿的唇角,瞥向齐晓枫:“你嘛,还真就比较可怜了。别人都对号入座了,你却连门票都没有。我帮你想想,该怎么办呢?啊,有了,要不你还是去找韩哲斌吧,不过他最近对我死心塌地的,想必你现就是跪着求他,他也看不上。多用用身体吧,上多了床,性说不定也能变成爱的。”
“我叫你闭嘴!听到了没?”
我拽过姚一弦的衣领,把他甩回座位,后悔没能拦住齐晓枫,让他卷入了这场漩涡,陪我一起遭受羞辱。
齐晓枫也坐了下来,他的神情比刚才平静了些,却阴沉得可怕。他拨了通电话,随后冲手机喊:“韩哲斌,我把话给你撂下了,今天不是姚一弦死就是我齐晓枫亡!你他妈爱当王八还是怎么着?你知道你给他买的别墅里睡过多少男人吗?你知道他大老远调来黄江,就为了把孟孟赶尽杀绝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把他说得像天使!FUCK!你个傻逼早晚死在他手里!”
齐晓枫把电话重重掐断后三秒,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立马按掉,随后飞快拨通另一则号码说:“徐总吗?你不老问我要什么吗?想好了,你叫几个人带好家伙,马上来一趟名轩!马上来,听到没?!”
电话一挂,我意识到事情闹大了,劝道:“算了,晓枫,别闹出人命。”
而他却像没听见我说话般,直直盯着姚一弦:“姓姚的,你不是很玩得起么?爷今天就叫几个哥们过来陪你好好玩玩!放心,凭你身上那张漂亮的皮,他们狠不了心下重手的。”
他这话倒让我先紧张了一把,认识齐晓枫这么久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像现在这样激动愤怒。我知道这不仅仅因为我,不仅仅因为老韩,还因为姚一弦还踩中了他心底的禁地——齐锐。
有时候,不得不惊叹感情的速度真是快得令人费解,转身一瞬,曾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人,已在不知不觉间融入了血液,纳入了生命。这种感觉就像三年前,我和俞宁的开始,就像这个冬天,齐晓枫对齐锐呈放射状扩散的好感一样。
我抄起桌上一只瓷杯,猛灌了杯茶,逼自己冷静下来,继而面对姚一弦:“今天请你来,倒也不为拼个你死我活。说实话,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刻意针对我,零零碎碎从侧面了解到点信息,似乎是因为俞宁留学时和你哥哥交往过。”
“我要说的是,我孟然,是在三年前认识的俞宁。那时候,他已经回国了,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姚一炎的存在,你根本没必要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毕竟不是我拆散了他俩。对于你哥哥的事,我也很遗憾。”
“我和俞宁只是非常普通的一对,不值得你这样身份的人大费周章。这个国家未来的命运不掌握在我手里,却可能要你肩负起一部分。若干年后,你会成为新一任的姚部长,甚至跻身中央常委。这些我想都不敢想的事,你却有机会办到,何必浪费时间纠结在感情上?”
这番话说出口,我顿觉轻松了些,毕竟这才是我心底最想对姚一弦说的。
然而,听了我那番肺腹之言后,姚一弦却笑了起来:“孟然,你真太有意思了,当了几年党员都懂得政治诱导了。真诚、执着外加一点天真,难怪像你这种条件还能吸引住俞宁和齐锐。未来的姚部长?哈,可惜比起得到俞宁,我对那差事真没什么兴趣呢。”
“真他妈给脸不要脸了!孟然,你还跟他废什么话?”
齐晓枫拍案而起,我摇摇头,示意他冷静下来,他骂了一句“操”,硬是按捺住了。
我继续说:“按理说你想要俞宁,这是你的自由。我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希望你好自为之,别再害人害己。”
如星辰般美丽的眼眸瞟来,姚一弦凑到我耳边,轻轻地说出了两个字:“做——梦——”
那一刹,我只觉浑身的血都在往头上涌。
姚一弦盯着我:“你知道一炎是怎么死的吗?”
见我愣住,他冷哼一声,又转向齐晓枫:“哎,我向你保证,不出几个月,俞宁就不要孟然了。这段时间,你可千万要控制好对齐锐的感情,因为你就是一备胎!备胎明白么?等你那好朋友恢复单身,你以为他会控制住情欲和性欲,不去找齐锐吗?我真为你不值啊,你为孟然都差不多要肝脑涂地了,他却怎么对你的?你怎么就不恨他呢?我要是你,都恨不得把他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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