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谈生意呢,还要找契机?”我越发弄不懂俞宁了,“你和姚一炎过去怎么样,这些都和我无关。他的死,我虽不会跟着掉几颗眼泪,但也不至于背地里偷着乐。”
“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对我隐瞒这些?姚一炎死了,姚一弦又来了,你们逗我玩呐?那张漂亮的脸这么熟悉、亲切,换谁都该百感交集,无限追忆了。所以,我从根本上是能理解你帮姚一弦的初衷的。只是你不该骗我,更不该让我跟傻子似的替你的旧爱收拾善后。”
“他姚二公子哪怕有那么一点点善解人意,我会在这儿跟你吵么?可他太攻于心计,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你呢,你不相信我,因为那对双胞胎在你心里是完美的,姚一弦说的一切可信度都比我高!”
“我不是不信任你,我不想在意那么多,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了。”
“实话跟你说吧,如果你不认清姚一弦的为人,咱俩早晚散伙。”
“我希望,你可以慢慢对他消除成见。”
俞宁这话一出,我顿觉得自己像个白痴。我想起了姚一弦的诅咒,这段自诩为至死不渝的感情其实是多么不堪一击,最为痛心的是共同经营了三年,明知道它有可能要瓦解,却偏偏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
俞宁向我走来,他想要抱住我,我下意识地一挥手:“滚!”
“孟然……”他眼睛微红地望着我,“你说什么?”
我别过头没理他,结果他还来劲了,穿上外套,直接甩门走人了。
永远迁就着我,永远维护着我,永远考虑着我……但换作旁人,一样狠不下心,擦不亮眼睛,直到被人利用,坠入陷阱。这就是我深爱的俞宁。
漆黑的房间里,我摁亮手机,凌晨两点。
南仔安静地趴在地下,一动不动。我明明很饿却毫无食欲,自打俞宁走后,我就一直保持着几个固定的姿势,呆呆坐着。
我想是不是该打通电话给他,毕竟房子是他的,要走也该是我走;毕竟大冷天的,他在外游荡总是不大安全,要真碰上什么意外,我也该开窗一跃,一了百了。
脑子乱成翔时,杜刚给我发来语音,约我明早去刷副本。我回他一段:“打什么副本啊?那盗窃的小子审得怎么样了,供认了吗?”
杜刚没料到我还没睡,秒回说:“那小子绝对是江姐附体,几个200W的灯泡照得他别说睡觉了,连走个神也不行,但不管怎么问,就是不说话,把零口供进行到底。就刚才,他终于熬不住了,我当是要招了,结果一扯嗓子开始哭了,我问一句,他哭一声。我一拍桌子,说你他妈再哭一声试试!结果,他跟发洪水似的哇哇大哭。孟哥,我真被这人搞崩溃了,必须组团换个脑!我这加上你都凑满四个了,你再叫一个就能开打!”
“我明还上班呢。”
“你都上了两天一夜了,还没上够呢?政委批假给你了,歇着吧。”
“我正烦着呢。”
“烦不正好么?组个团,瞬间烦恼全消。”杜刚又发来一串语音,“明早九点,频道里见,记得再叫个人。”
我心里惦记着俞宁,没心情继续回复,揣上钥匙,准备出外去找。南仔看我要出门,马上醒了过来,拖着腿一蹦一跳地跟了过来。
“我去去就回,谁让你那主人这么不省心。我忙了四十个钟头,现在还得出门去找他。”我走到门口,打了通电话给俞宁,内心默念老天保佑,盼他早接电话。不知是不是太过虔诚,按下通话键不出几秒,熟悉的铃音竟在门外响起。
我心下一惊,赶忙打开门。
出现在我眼前的,一左一右共有两个人。左面的是俞宁,神志不清,佝偻着身子,就跟我第一次见他那样酩酊大醉。站在他右面的是姚一弦,他正自若地拿出俞宁口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随后按掉:“既然都面对面了,也用不着通话了。”
我的思维突然有点短路,直到手机里传出对方正在通话的提示,才意识到姚一弦按掉的正是那通我打给俞宁的电话。
姚一弦的手环过俞宁的腰,扶着他,把我往里逼了两步。他把尸体似的俞宁扶到沙发上,接着像挑选样板房一样折返于各个房间参观。他伸手摸了摸那套进口的真皮沙发,接着又走去实木书架前,信手翻阅着上面的书籍文献,随后把分布于客厅四角的射灯,开了关,关了开,对比着效果和亮度,神情怡然得好像这里就是他家。
“怎么了这是?吵架了啊?”
经姚一弦一问,我猛地缓过神来,心下骂道:你他妈算老几?轮得到你站在俞宁的房子里质问我么?
我脚边的南仔也炸了毛,冲姚一弦一阵狂吠。狗这动物特别通人性,哪怕它和我只相处了短短几小时,竟也懂得维护我,竟也能透过外在看出姚一弦的本质。
我望了一眼昏睡在沙发上的俞宁,心叹一句:真他妈人不如狗!
我想要安抚南仔,它却抢先跃出去,跳到姚一弦跟前,呲牙盯着他。姚一弦厌恶地向下瞥了一眼:“你的狗倒对你挺忠心的,还会看主人眼色。”
他话刚说完,就听南仔“呜”的一声惨叫,整个身体被踹飞到后方的书架前。
“我操!你挑事是吧?”
我赶紧跑到南仔身旁,它却凭借三条腿顽强地站了起来,依旧虎视眈眈地盯着姚一弦。
“啧啧,这狗的脾气和你还挺像,一时半会打不死也拍不烂。”
我两步跨到姚一弦面前,一把揽过他的脖子:“马上滚出我家,多废话一句,我就揍你!”
“你家?”那双近在咫尺的眼透着笑意,姚一弦拍拍我的脸:“我虽知道你脸皮厚,但真不知道都厚成这副德行了啊。产证上有你名字么,《婚姻法》承认你么?你别搞错了,这里是曾经收留过你,但不久以后还指不定是谁家呢。”
姚一弦还要继续往下讲,脸颊猛地被我抵上了墙面,他重心不稳,带翻了身侧的一张椅子。碰撞声让昏睡着的俞宁低喃了一句什么,侧了个身,又没动弹。
“你真当我不敢抽你么?”
我摁着姚一弦的半边脸,他本能地想要挣扎,刚一抬手又被我一把抓住:“别跟我耍花招,再动一下,我就让你这条胳膊立马脱臼!”
为防止这贱人像踹南仔那样也踹我一脚,我照着他的胸口就是一肘子,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那张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并没露出任何忌惮,姚一弦咳了两声,对我说:“孟然,我是怎么教你的来着?你非要按自己的方法,这么急着出局么?行吧,你随意,不过下手时麻烦狠点,不见血怎么过瘾?”
“你个变态!”我拽过姚一弦的衣襟,把他拖到玄关,敞开门,推了出去。
第31章 流金岁月 31
合上门的一刹,我瞥到了姚一弦的眼睛,他斜着头,意味深长地望着我,像在嘲笑着这扇钢铸的防盗门即将防不住他,即将配合他势在必得的钥匙畅开或关闭。
我走到客厅,慢慢滑坐到地,甚至幻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声倒数的呢喃,像是一串恶毒的诅咒催化着我崩溃。无数张嘴在我身边一张一合,它们纷纷在说:孟然,你在干嘛呀,你不是姚一弦的对手!俞宁永远放不下他的,你百口莫辩,你说服不了他的,你早知道心软是他的致命伤!分手吧,只有分手,你才能解脱!
我用力摇着头,心想他姚一弦要真爱俞宁,两人互生好感,要我退位让贤,那也无可厚非。可他那根本是画皮,是陷阱!
我对自己说,孟然,别哭!是男人,你他妈就别哭!去网吧吧,去组团打dota,去忘掉这一切!
我站起来,往门外走,经过茶几时,不小心撞掉了电视遥控,屏幕登时亮了起来,俞宁出现在晃动的画面上笑着对我说:“孟孟,别走啊,前面还有很长一段路呢。”
我呆呆站在原地,继续往下看。那是我认识俞宁不久后,在杭州旅行时拍的DV,由于拿着机器到处拍的人是我,所以画面里多数是俞宁的镜头。
屏幕上,我和他正在苏堤散步,影像从西湖移到路面,又从路面移回俞宁的脸,他说:“听说只要牵手走完苏堤,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着,画面抖动了一下,是俞宁拽过了我的一只手,牢牢握住,屏幕里传来我的抗议:“哎,你搞什么,路上有好多人呢。”
“老是掩耳盗铃,累不累?两个男人没事逛来苏堤,你当广大群众雪亮的眼睛都是摆设么?”
我挣扎了几下,依旧摆脱不了俞宁的手,最终放弃了抵御,任他牵着继续往前走。
画面上,俞宁摸了摸口袋,神色忽然一变却没有说话。我就这么被他牵着手,走完了长长的情人堤,快到尽头时,俞宁对我说:“先找家银行取点钱。”
我问他:“你不是刚取了一叠现金了么,怎么又要取钱?”
一抹尴尬的笑在俞宁脸上浮现,他说:“刚才在苏堤上被偷了,我怕告诉你,你一来劲,要找别人麻烦,手就会松开了。”
“你白痴啊!”我急得垂下了手里的DV,西湖呈倒悬的姿态出现在屏幕上方。
“什么叫我找别人麻烦?我那是弘扬社会正气,再说这又不是我的地盘,我最多把人扭送派出所。好几千块呢,你也太大方了吧,就为一句不靠谱的传闻?”
“没办法,谁让我就想牵着你的手走到最后呢。”
谁让我就想牵着你的手走到最后。
听着俞宁曾经说过的话,这一刻的我就跟个傻逼似的杵着没动。
传闻果然都是不靠谱的。花了几千块,牵手走完了情人堤的两个人还是要分手了。
我突然很想拽着俞宁的肩膀反复摇晃,声嘶力竭地质问他,你他妈到底要我,还是要姚一弦?你要是忘不了姚一炎,你还招惹我干嘛?玩我,你很爽么,禽兽?!
想归想,实际上我只是拿来狗粮和水,添满了南仔的盆子。我没法在这屋里待了,窝囊得自己都不好意思,我也想跟俞宁似的,不乐意了就出门买醉,但我做不出醉了就找个蓝颜扶自己回家这事。临走前,我给俞宁去了条微信。
发件人:南西小民警
收件人:双鱼先生
编辑内容:钥匙给你放桌上了,别打我电话,别来南西找我。
出了家门,我跟个盲流似的溜达到网吧,屏幕上大刀宽斧砍着怪,手里头键盘、鼠标叩得啪啪响,边上一猫着看剧的男的忍不住抗议:“喂,轻点儿轻点儿!你这杀怪呢,还是打砸抢呢?”
我“啪”一下拍出警官证:“身份证、居住证拿出来!”
吓得那人赶紧换了个座儿。
砍了半个多钟头,我终于有点挨不住了,趴在电脑前呈半昏迷状。
当肉体失去行动能力后,才会发现精神力根本是个屁。我想坐起来再战,身子却使不上一点力,只能接着昏睡,我梦见跟俞宁又回到了当年的西湖旁,不同的是我和他分别站在一南一北两个位置。
对岸的俞宁一直在冲我挥手,要我快点过去和他汇合。我着急地四下张望,没有船、没有桥、没有任何渡湖工具,湖里居然还游着成群的食人鱼,我该怎么过去呢?
填湖啊!你真要爱他,就填湖过去和他碰头呗!
空中,一个笑盈盈的声音满是嘲弄地提醒。
而我,那个傻傻的我……竟真的搬起一块块满是棱角的石头往西湖里抛。
大大小小、许许多多的石头被我扔进了西湖,对岸的俞宁等得不耐烦了,他看着要走,我更着急起来,恨不得把周边的青山一并掷到湖中。
我填!我填!我填填填!
俞宁啊俞宁,我他妈为了你把西湖都填平了!
愚公移山这梦做了半宿,手机响起来时,天已经亮了,我迷迷糊糊地“喂”了声,那头传来齐锐的声音,他说:“安澜和我通了电话,你要去参加市特的竞聘吗?”
齐锐的语气透着担忧,我婉转地打起马虎眼:“嗐,能不能通过还不一定呢。”
“比起刑侦总队,你要更喜欢市特的话,我也不勉强,就按你自己的意思来吧。不过,安澜那个人不太好说话,考核方面,你自己要多加紧。”齐锐鼓励了我一通,话峰一转:“不知齐晓枫有没有跟你说过前天的事?”
莫名的话题在这莫名时刻显得格外莫名,我不知道怎么接,含糊了一句:“啊,也没说啥……”
“我和他什么也没发生。”
紧接着,更为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在我耳畔响起。
这一刻,我想我是该说些什么了,张了张嘴,却又没能发出一个音节。齐锐倒像在和我视频一样看到了这一幕,他说:“不用说了,你是想知道的。”
我想对齐锐说他和齐晓枫的事跟我没多大关系,他俩能好皆大欢喜,不能好就随波逐流,真没必要非拽我一块儿分析。但话到了嘴边,我还是咽下去了,感觉刻意撇清了显得更尴尬。
“你在哪儿呢?杜刚叫我找你一起刷副本。”
齐锐这话差点让我跌地下去,忍不住叫道:“杜刚那小子是不是审人审傻了,就这么大瘾呢?为刷个副本连领导都叫上了。”
“倒也不是,我回所里办点事,听他正念叨呢,说还缺个人。”齐锐问我,“你们这个怎么玩法?”
“老大,你号有没有啊?”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
我接着问:“客户端下载了没有啊?”
还是沉默……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能说:“要不你用我的亡灵女号吧,你也别在自己电脑上瞎折腾了,打个车来东方路上的网咖,我给你来个战前急训。”
齐锐挺感兴趣,又问我:“为什么你练女号啊?”
我被他问乐了,都不知该怎么交流了:“政委,这个你得玩了之后再意会。对了,你早饭吃了没?没吃,我先买点去。赶紧过来吧,九点开打,还有俩钟头,我得好好给你上上课。”
齐锐过来的当口,我洗了把脸,奔对街的摊子上买早点。黄江早餐的四大金刚:大饼、油条、豆浆、粢饭,一样来了一份。才付完钱就下雨了,我把点心都罩在外套里,跑着回了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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