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芯,?( ????`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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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诛心
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是非常神奇的存在。
比如,唐小棠此前从未见过季云卿,却在四目交接的瞬间,凭借一种本能,猜测出了对方的身份。
唐小棠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身旁的人。
谢瑾白神色淡淡,脸上神情同平日没什么两样,当然,也并未瞧出任何惊讶来。
所以,这两人先前是照过面了?
还是小玉哥哥事先知道小皇帝在楼上?
又转念一想,这人从来都是这样的,心思一贯藏得深。
这人脸上的表情做不得准。
兴许小玉哥哥同他一样,都不知道小皇帝就在楼上,此前两人也没打过照面,他心里头更他一样意外,只是没表现出来呢?
这么一想,唐小棠心里头就舒坦多了。
唐小棠行事从来都有一种不管不顾的莽劲。
当初从一个自称是谢瑾白的贴身随从那里得了玉佩那块信物,对方一句口信,叫他误以为谢瑾白对他有意,只不过在考验他的心意,于是便在朝晖楼向谢瑾白大胆求娶。
小唐公子的心,不需要考验,他就是那样坚定。
这事做得忙不莽撞?
自然是莽撞的。
可他豁出去了。
只是为了去赌那个微小的可能。
十六岁的少年,天不怕,地不怕。
他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所以也就不害怕失去。
若是他会错了意,无非也就是被拒绝。
但是万一成了,可就平白得了一个媳妇了。
莽撞的代价大不大?
自然是大的。
会被挨板子唐小棠当时是没想到的。
每一下都打到肉里,伤到筋骨,疼得死去活来。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到刮风下雨也是疼得能令他脸色苍白,浑身冒冷汗地在床上来回打好几个滚。
甚至直到现在,这腿也不能完全算是好利索了。
若是时间能够重来,唐小棠还是会那么莽撞,还是宁可挨那一顿板子。
那些苦换得小玉哥哥的现在,他觉得值。
太值了。
他等了那么,吃过那么多的苦,还赔上两条腿,才终于把身旁之人的手给牵上了,他舍不得松开。
当然,他也不打算松开。
他的手还拽着小玉哥哥的手腕。
但凡站在二楼的人不是皇帝,唐小棠准能牵着谢瑾白的手,两人手牵手,走到季云卿的跟头去。
看谁膈应过谁。
偏偏,眼前的人是个皇帝,是万万人之上的皇帝。
唐小棠不知道自己应该拿出什么姿态才是对的。
本来他在楼梯上,小皇帝在楼梯口处,目光这么睨下来,那是真正的属于一国君主的居高临下。
唐小棠几乎是下意识地收紧了,握住谢瑾白手腕的那只手。
心里不舒服是自然的。
不舒服就不舒服吧。
毕竟现在拽着小玉哥哥手腕的人是他,要是比不得劲,指不定小皇帝心里头比他还不得劲。
按说,他一个升斗小民,忽然间见到天子,应该是要紧张的。
他应该诚惶诚恐,毕恭毕敬。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头并没有太多紧张。
按照规矩,他是不是得当即叩头跪拜?
可他们已经上了几个阶梯了,就这么下跪下来,是不是也不大合适?
十七岁的小公子,到底比十六岁的小公子思虑得要多。
不能再冒冒失失的,至少不能牵连了自己身旁的这个人。
谢瑾白的手动了动。
唐小棠以为谢瑾白要松开他的手。
他能理解。
撇去小皇帝这个旧爱的身份,当着帝王的面,他们两人这么勾勾缠缠的,确实也不太庄重。
唐小棠没想到的是,谢瑾白却是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就这么隔着衣袖,握住他的手腕,一步一步,上了楼梯。
直至上了二楼走廊,谢瑾白才松开唐小棠的手。
下跪,行君臣礼,“臣谢怀瑜,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小棠有样学样,“草民唐未眠,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却是难得没有结巴。
出息了啊,唐小公子。
嗯,忽然很想小玉哥哥这么夸一夸他来的。
想余琢、萧子舒则跪在一楼楼梯口处,向帝王请安。
季云卿藏在袖中握紧的拳头,就没有松开过。
他瞧着双双跪在地上,向他请安的谢瑾白以及陌生少年,不知怎的,心里头竟升起一股这两人在成婚,而他是个证婚人的荒谬之感。
嫉妒。
生平第一次,季云卿尝着嫉妒的滋味。
他是帝王。
哪怕因为他母妃的出身,他在后宫一度过得十分艰难,他也从未嫉妒过他的那些兄弟。
因为他是太子。
他知道,无论宫中那些人如何瞧不起他,欺凌他,这天下,迟早会是他的。
他日,他终究会加倍奉还之。
生平头一次,季云卿对一个少年产生嫉妒之感。
方才谢瑾白同唐小棠十指交握的那一幕,灼痛季云卿的眼。
季云卿到底是个帝王。
即便是内心如何思绪翻涌,面上始终是君王的高贵与疏离。
他声音清稳地道,“都平身吧。”
“谢皇上。”
“谢皇上。”
唐小棠同谢瑾白两人齐齐从地上起身。
起身时,唐小棠眼前不知怎么的,有些晕眩。
其实,他先前从马车上下来时,也有瞬间的头晕。
不过他当时没在意。
大概是因为担心了一宿,没怎么合过眼,觉没睡够的原因吧。
唐小棠并未太过在意。
楼下地上,余琢同萧子舒也先后起身。
平安是随着季云卿一起出的房间。
他垂着眉眼,心中却是担忧不已。
四公子太狠了。
当着万岁爷的面,同那少年这般亲密。
盼着谢瑾白平安回来的不止唐小棠一人。
眼下人终于回来了,就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却似隔了千万山重。
季云卿问出身为君王最为关心的问题,“见到谢大人平安归来,朕心甚慰。如何?可成功剿灭那些山匪叛军?”
谢瑾白拱手,“幸不辱命。”
前尘今朝,为了能够手刃严虎,他不知研究过多少次扶风县的堪舆图。
扶风县的山峦,河道,他只需要闭上眼,便能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
严虎率残余山匪将船开进扶风城外的芦苇荡中,以芦苇丛作天然的掩护。
谢瑾白一面命令弓箭手射箭,制造出追击假象,一面派水性好的人,潜伏入水中,凿穿严虎等人的船只。
深秋的河水,刺骨严寒。
许多人落水后,为能够上岸,便主动投降。
原本想要在那么多只船只当中找到严虎的那一艘,并不容易。
严虎寨的二当家史志高主动找上的谢瑾白。
一脸的血,手里头拎了个什么东西,问先前朝廷的招安还算不算数。
这事谢瑾白做不了主,直言需要禀明朝廷。
那史志高也干脆,坦言他已经厌倦了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若是那招安还算数,他甘愿在朝廷谋求个一官半职。
谢瑾白点头,表示自己会如实上奏。
史志高于是将手一扬,什么东西被抛至谢瑾白的脚边,“投诚礼。”
谢瑾白打开,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是严虎的。
史志高投诚,将几个山匪头子都被严虎提前杀害,抛尸于河中的消息告诉了一五一十悉数告诉给了谢瑾白。
谢瑾白很快便将各大当家已死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山匪便乱了。
于是,谢瑾白拿下那些山匪,虽称不上有多轻易,比起上辈子,却是轻巧数倍。
严虎尸首分离。
他日,便再不能流窜于阮凌边境,他的兄长也不会再死于严虎的暗器之下。
谢瑾白来扶风县的目的已达成。
“好!甚好!朕就知道谢大人从不会令朕失望!”
季云卿唇角勾出一抹笑容来,笑容带着年轻天子的意气风发,本就艳丽的相貌因着这一笑,越发恣意逼人。
季云卿这话也是话中有话。
余光扫见少年微微抿起的唇,季云卿唇角的笑容扩大,眸中掠过一片冰寒。
这便受不了了?
这才哪到哪?
“朕同谢大人还有要事相商,尔等先行退下。”
他甚至不必开口特意命令唐小棠退下。
这便是一个帝王的好处了。
任何他不想见的人,只要他开口,便可轻易令对方自他眼前消失。
唐小棠心里清楚,皇帝是故意的。
在他的面前,故意显示他的皇权。
他一点也不想小玉哥哥同皇帝单独待在一起。
皇帝开了口,金口玉言,又岂容他同意或者拒绝?
他双膝跪地,叩头,“草民告退。”
楼下余琢同萧子舒也低声地道,“臣(奴才)告退。”
唐小棠缓缓站起身。
唐小棠就是怕自己会头晕什么的,才刻意起慢了一些。
结果在起身时,身子还是晃了晃。
谢瑾白就站在在边上,他及时地将人扶住,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腿疼?”
小皇帝还在呢!
唐小棠不想在小皇帝面前显得他太弱,他勉强站直身子,“没,没有。腿,腿不疼。可能就是一晚上没睡好……”
谢瑾白箍在他腰间的手没松开过。
他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小公子的额头,“你发烧了。”
谢瑾白的掌心很凉。
唐小棠被他冷不伶仃地冰了一下。
他刚要抗议,听他说自己发烧了,张了张嘴,“啊”了一声,表情有些茫然,“我,我么?”
发烧?
他?
唐小棠是一个头疼脑热都很少的人。
乍一听说自己发烧了,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谢瑾白曲指,弹了弹他的脑门,“怎么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
曲指弹他的力道很轻,不疼,就是指尖真的太冰了。
难怪先前小玉哥哥只是隔着衣袖握住他的手腕。
所以,不是因为顾忌皇帝的在场,而是怕冷着他么?
要不是场合不对,唐小棠铁定同往常一样,给这人捂手,待小玉哥哥的手暖和了一些之后,在将他的脸贴上去,撒个娇什么的。
小声地道,“我都,都不记得我上回发烧是,是在什么时候了么。”
很小声,声音还有点软。
谢瑾白需要低下头去,才能听得清。
两人这副模样,瞧在楼上季云卿同平安的眼里,同耳鬓厮磨,有什么区别?
季云卿眼睛一点一点地圈红。
他想起从前他生病时,怀瑜哥哥也是这般,对他温柔备至。
可眼下,当着他的面,他将他全部的温柔都给了另一个人!
季云卿眸泛冷意。
倒是他小瞧了这位唐小公子的段数了。
“公明。”
楼下,萧子舒走上楼,“主子。”
“棠儿发烧了。你陪他先回房休息。”
季云卿既是开了口,要谢瑾白留下,谢瑾白便不得提出先行离开。
他是臣。
不能抗旨不尊。
“是。”
“能自己走么?”
“能的。”
唐小棠点头。
是真的能,刚刚就是起来那一下有点都晕,不至于到走不了路那一步。
甚至一直到现在,他都不觉得自己发烧了,除了身子没什么力气,他真没感觉出自己有不舒服。
谢瑾白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唐小棠吸了吸鼻子。
不知道为什么,想哭来的。
小公子眼睛红红的。
谢瑾白心疼了,他吻了吻唐小棠的眼睛,“乖。我迟点过去陪你。”
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唐小棠更想哭了。
觉得他同谢瑾白就是话本里,被恶霸强行给拆开的一对苦命鸳鸯。
唐小棠到底没哭。
在外人面前,小公子是从不落泪的。
唐小棠在萧子舒的陪同下下了楼。
谢瑾白的视线,一直注视着唐小棠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谢瑾白盯着唐小棠的背影看了多久,季云卿便盯着谢瑾白看了多久。
季云卿一直在等,等着身旁之人回头看他一眼。
可是没有。
即便是那唐小公子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这人也未曾转过头看他。
“怀瑜哥哥是为了故意气朕么?因为朕要大婚,所以怀瑜哥哥便以这种方式来报复朕?”
再不是方才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季云卿的声音低低的,便是声音都有几分沙哑,他微低着头,像是随时要落下泪来。
“不是。”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似一把尖锥,猛地在他的胸口戳出一道血窟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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