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他寻常美满的一生。
锦被里的人动也未动。
担心小公子将自己憋坏了,谢瑾白去掀锦被。
唐小棠攥着,不肯松手。
“小果——”
谢瑾白用了力,锦被终于被掀了开。
小公子眼睛彤红,鼻尖亦是红红的,紧紧地咬住下唇,在无声地哭。
谢瑾白眸光微沉。
他先前不该问那个问题,不该那样试探他的。
“对不起。是小玉哥哥的错。小玉哥哥应该一开始就同你解释清楚,更不该问你那个问题。原谅我这一次,嗯?”
大拇指指腹,轻轻拭去小公子眼角的泪。
“你疑心我!”
唐小棠眼圈发红,生气控诉。
唐小棠何其聪颖?
他只要前因后果稍作联想,便猜出了谢瑾白那句问话是何意思。
分明是不信任他,故意拿言语来试探他,试探他对日后娶妻生子这件事的态度。
说什么想等他再大一点再上门提亲,分明也是不信任他!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此番要是当真同兴远侯府家的梁小姐成了亲,这人定当从他生命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谢瑾白很想叹气,恋人太过聪颖,也未必是件好事啊。
轻易哄骗不过。
谢瑾白侧躺下,支颐着侧脸,鼻尖轻蹭他的鼻尖,“不是疑心你,是我也有对自己没有信心的时候。你比我小了足足十岁。我要是结婚稍早一些,孩儿都有你这般大了。”
谢瑾白这般自傲的人,对人坦诚他也有对自己信心不足的时候,自非易事。
唐小棠如何不知,这人这回是当真将姿态摆得极低了。
明明心里头受用的很,面上却仍是怒道,“你……你,你占……占我便宜!”
谢瑾白轻笑出声。
忽而,笑意微敛,“未眠,你可曾有想过。等再过个几年,你步入而立之年,我已不惑。届时,周遭亲朋大都儿孙绕膝。
你会不会心生遗憾,会不会对我心生怨恨?怨我当初将你拽到这条不归路?”
唐小棠鲜少听谢瑾白唤他的字。
也不知为何,每次只要他唤他的字,他的心便不可控制的一颤,仿佛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骤然一缩。
他当即反驳道,“我……才,才,不会!”
谢瑾白利落认错,“嗯,是我谢怀瑜以小人之见度小果儿之腹了。”
“哼。”
谢瑾白听这一声“哼”,便知晓他的小公子应当是气消了。
今遭他总算是体验到,为何每回爹爹将娘亲惹生气那一脸的慌张不安是为那般。
谢瑾白分神的功夫,只见小公子双臂主动圈上他的脖颈,伏在他的肩头,小声地道,“我才……才不想要什,什么儿孙绕膝。我,我只要小玉哥哥一人,便,便足够了。”
谢瑾白心头一震。
放在唐小棠腰间的手臂收拢,在小公子的眼皮上轻轻落下一吻,谢瑾白轻喃,“吾亦然。”
怀中小公子的呼吸趋于平稳。
谢瑾白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在榻上。
他从枕边,取出那盒续筋生肌膏,指尖轻捻,细细涂抹在唐小棠脖颈的伤口处。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唐小棠脖颈处的伤口便迅速地愈合,只余一抹淡淡的绯色红痕。
谢瑾白吃了一惊。
他知道续筋生肌药膏对治疗伤口有极好的效果,但是,不该这般立竿见影才是。
倘若这续筋生肌药膏药效这般神奇,在南桑国会遭灭国之前,他们本国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大量生产这种药膏,如此他日带到战场之上,哪怕是身受重伤的士兵们,只要将其涂抹在伤口上,短时间内便能够恢复作战力,根本不可能会将进贡给东启。
再则,这药膏这般神奇,消息也根本不可能瞒得住。
为何他此前却从未听说过?
谢瑾白不由地陷入沉思。
原先,他以为南桑遭到灭国,国师乌恒自尽身亡乃是以身殉国。
如今想来,南桑被灭,乌恒自尽,这当中会不会另有隐情?
同这生肌药膏,又是否有关联?
看来,有时间他需让公明去南桑走一遭,打听清楚南桑灭国,国师乌恒自尽,乌氏满足遭到屠杀,以及这续筋生肌膏四者之间是否有关联。
谢瑾白注视着熟睡的唐小棠,目光落在他脖颈出受伤的伤口。
这么短时间内,那道淡淡的红痕竟几乎完全消失。
这种可怕的愈合能力,当真……只是因为这续筋生肌药膏的缘故么?
谢瑾白眸光微沉。
谢瑾白手里拿着那盒续筋生肌药膏,下了床。
他拿过先前被他甩在贵妃榻上的那盏小酒杯,握在手中,倏地暗自蓄力,酒杯在手中碎裂。
鲜血汨出,谢瑾白拿巾帕将血擦去,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捻了点药膏,涂抹在其上。
一盏茶时间的功夫过去,伤口赫然还在!
—
“公子,夫人,奴婢方便进来么?”
青鸾将手中的脸盆暂时放于地上,抬手轻叩门扉。
“进。”
青鸾一愣。
公子的声音很是变得这般低沉了?
莫……莫不是男子成婚之后,连,连声音都会发生变化?
因着婚房里,除却小公子也不可能有别人,青鸾也便没有多想。
青鸾刚端着水进屋,便闻见一股浓郁的麝香之气。
红色的嫁衣挂在屏风之上,地上是散落着绯色的吉服。
青鸾脸颊羞红,忙将水盆放在水盆架上,去开了窗,眼观鼻,鼻观心,唯恐瞧见不该瞧的,不敢再乱瞧。
“少夫人,请让奴婢伺候您更……”
青鸾抬手撩起纱幔,冷不防瞧见斜倚在榻上,敞开着白色内衫的谢瑾白,顿时瞪大了眸子。
“谢,谢大人?”
这到底是,怎,怎么一回事?
为何谢大人会出现小公子的榻上?
不,不对!
谢大人不是已经回颍阳去了么?!
“好青鸾,好困,让我再睡一会……”
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唐小棠双腿夹住锦被,往床榻里头滚了滚。
眼看脑袋就要撞上床壁,谢瑾白及时伸手,护在了他的脑袋前,还妥帖地将唐小棠的脑袋适时地往他这个方向挪了挪。
睡梦中的唐小棠丝毫不知道的脑袋险些撞上床壁,抱着锦被,再一次沉沉睡去。
青鸾心里头着急地不行。
谁,谁能告诉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知府后院,大厅。
唐时茂、杜氏夫妇二人早早便起了,端坐在上首的座位,等着喝新媳妇茶。
唐不期则在下首位置陪坐着。
眼看卯时都要过去,天色都要大亮,本该敬茶的夫妻二人却迟迟不见踪影。
按照淳安习俗,公公婆婆是要吃过新媳妇的茶,才会开始用早膳。
杜氏空着肚子,早已等得不耐烦,碍于丈夫唐时茂的在场,唯有忍着。
唐时茂今日还要坐堂,如何能一直空等下去?
唐时茂对娉婷吩咐道,“娉婷,你去青芜院瞧瞧,小公子同少夫人醒了没有。”
“是。”
这头娉婷刚刚离开,那头院子里头管家神色凝重,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
“老……老爷,夫,夫人。大,大事不,不好了!兴远侯府,兴远侯府,派人,派人传,传来传话!说是,说是昨日侯府家小姐被人打晕在家中,我们府中的这位少夫人乃是,乃是歹人假冒的!”
“什,什么?”
唐时茂大吃一惊!
唐不期更是错愕不已。
倘若,倘若真正的兴远侯府的那位梁小姐于大婚之日在府中被歹人打昏,那……那小棠房间里头的那位梁小姐,是谁?
杜氏手中搅动着手帕,心里头抑制不住的兴奋!
哈!
若是昨日唐未眠迎娶的那位当真是位假的侯府小姐,还同人家洞了房,这下可就有意思了!
唐时茂忙问道,“兴远侯府派来传话的人呢?可一同随你进来了?”
“就在院子外候着候着呢。”
“快,快将人请进来!”
“是。”
管家扬声,命候在院子外头的兴远侯府的那名小厮进来。
很快,一名穿着青色短打,衣着干练的年轻小厮疾走进大厅。
“小人阿庆见过唐大人,唐……”
唐时茂着急地打断,“免礼,免礼。”
“老夫且问你,你说你家小姐昨日被人打晕在府,我们府中的新嫁娘乃是歹人蓄意假冒,究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庆于是将今日府中下人早起干活,结果推开柴房的门,发现了本该昨日就该随花轿嫁入唐家,结果却被打晕,绑在柴房的自家小姐的全部过程粗略地交代了一遍。
为证实自己所言非虚,阿庆还出示了一份他离府时,兴远侯梁琮亲手交给他的亲笔书信。
唐时茂迅速地打开。
认出是兴远侯的笔迹,证实小厮确是没有撒谎,唐时茂顿时脸色铁青。
命管家给了兴远侯府传话的小厮一锭赏银,将人送走。
唐时茂转过身,对一旁的唐不期沉声道,“不期,走。我们父子二人去青芜院走一遭!老夫倒要去看看,究竟是何人胆子这般大,竟行骗到本府府上来了!”
第45章 求娶
“公子,少夫人——”
娉婷听从老爷的吩咐来到青芜院。
见婚房的门是开着的,猜想两位新人应是起了,便站在门口唤了一声。
屋内,青鸾听见娉婷的声音,吓了一跳。
是了!
按照习俗,这个时辰,公子、夫人应当早就起来敬公公婆婆茶才是。
娉婷定然是老爷或者是夫人派来相催的!
青鸾看了看榻上的“少夫人”,自然不会指望榻上的这位对娉婷的这一声“少夫人”做出回应。
小公子忙着同周公他老人家下棋,更是指望不上
默默在心里头叫一声苦也。
无论如何,现将娉婷应付过去再说。
青鸾忙转过屏风,走到门口,“娉婷,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青鸾,你脸色怎这般差?可是昨日夜里没睡好?”
娉婷一见到青鸾,就被对方苍白的脸色给吓了一跳。
她拉过青鸾的手,关切地问道。
“没,没什么。娉婷,你怎么过来了?可是老爷、夫人都起了?”
“嗯。卯时刚过,老爷、夫人便相继起床了。就在厅里头坐着,等着新妇敬公公婆婆茶呢。”
敬茶?
别说里头那位会不会对老爷、夫人下跪敬茶,便是里头那位敢敬,老爷、夫人敢喝么?
娉婷压低音量,轻声问道,“两位新人可起来了?”
青鸾满脑子还在想着床上那位若是当真给老爷、夫人敬茶的画面,闻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回道,“小公子还在睡。”
“糊涂!你往日骄纵着小公子也便罢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也能像往日那般么?还不赶紧叫小公子起床?”
主子们起得晚了,老爷夫人自是不会打骂两位新人,遭殃的不还是她们这些下人么?
娉婷也是替青鸾着急。
知晓青鸾一贯拿小公子没有法子,娉婷说着,便迈过了门槛,进了屋。
就由她当一回恶人,去唤小公子起床吧。
“娉,娉婷——”
青鸾这个时候终于从床上那位给老爷、夫人敬茶的惊悚画面当中回过神来,见娉婷不知何时已进了屋,心里头一慌,赶忙追了上去。
先前青鸾方才已开窗透气,可这屋子里的气味又岂是一时半会的能散去的?
娉婷进了屋,也同青鸾一样,当即闻见了男女□□之后的那股子麝香之气。
娉婷常年伺候杜氏同老爷唐时茂,见惯了这场面。
虽说不到面不改色的地步,到底什么都没见识过的青鸾要强上一些。
娉婷轻步绕过屏风,“少夫人,由奴婢伺候您更……”
抬首,见到本该是娇软软的新嫁娘,竟成了先前那位巡按淳安的谢巡按!
娉婷吃了一惊,失声尖叫,“吓!”
娉婷一慌,脚踩到了地上的吉服,脚下一滑,摔了个大屁股蹲。
“娉婷!”
青鸾见了,赶忙小跑过去,将人扶起。
“是娉婷!声音是从你弟弟房间里头传出的,不期,快,快扶阿爹过去!”
堪堪踏进青芜院的唐时茂,听出是婢女娉婷的尖叫声,脸色顿时为之一变,忙催着长子扶着自己走快一些。
莫不是那别有心思的歹人对棠儿做了什么不利的事情?
所有人,包括佯装不放心,也跟了过来的杜氏,因为娉婷的这一声尖叫心都不由地一紧!
当然,杜氏心里头之所以一紧,自是并非出于对唐小棠这个继子的担心,她是在思考,自己就这么冒然进去,会不会有危险?
万一那歹人手里头有匕首?
杜氏越想越害怕,脚步也便不由地慢了下来。
唐不期扶着阿爹唐时茂赶至弟弟唐小棠的房间。
房门是开着的。
唐时茂险些一个冲动就要率人将闯进去,脚步快要迈过门槛之时,到底忍住了。
那假冒侯府小姐的歹人不知是个什么身份,可到底是女眷。
打晕侯府千金,假冒新嫁娘嫁入他们唐家,如此这般居心叵测又攀龙附凤之人自是留她不得!
50/145 首页 上一页 48 49 50 51 52 5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