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胤明白了,难怪穆靖近来刁难他,还想扶持孙宣上位,原来是知道了什么。可这样的事,没有实证如何让人信服?
他冷静下来:“东夷王这是从我那王弟处听来的消息吧,这些都是谣言,是孙宣不满父王选了我,心怀怨恨说得话,如何能信?您怎么能听他一面之词就这般呢?伤了情分,反而让他坐收渔翁之利了。”
这样不见棺材不落泪,穆靖倒是有些佩服他了,死到临头还想着用离间计,看来也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
“若无证据我怎会如此气定神闲?”穆靖道,“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
孙胤有些踌躇,可是不应该啊,他登位后将人都处理的干干净净了,怎么还会有证据?
“你虽然将当时经手的人都杀了,可到底百密一疏,那御医受你胁迫不得不做,却给自己留了一手,将他开的方子帖了一份送去孙宣那,笔迹对得上,且上面还有他亲自摁的血手印。你以为派人杀了他全家便能安然无恙,却没想到他早就将证据留下了。”
如今孙胤是无话可替自己辩驳,索性破罐破摔,质问道:“不管这王位是怎么来的,如今我就是南蛮的君王,你胆敢对我下手,就别想堵住天下人的嘴!”
“这就无需你担心了。”穆靖喊了人来,吩咐道,“将他按下去,杀了。”
看着步步紧逼的侍卫,孙胤慌了,尽全力挣扎全逃不开,他大喊:“孤是君王,谁敢动手?你们放肆,还不把我放了!东夷王!叔父饶命啊,大不了我自动禅位岂不更好?”
“放开他。”
孙胤好不容易逃生,顾不上别的,忙抱住穆靖的大腿:“我膝下还有几个儿子,若我就这么死了,孙宣上位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不如,不如说我病了,病得很重,理不了朝政,又念及王子幼小,当不了大任,将王位传给孙宣,这样,这样他就名正言顺了。”
穆靖与魏尧对视一眼,而后看着孙胤道:“你这话说的也对。”
“正是呢。”孙胤见他松动了些,忙道,“我可以些禅位书,只是叔父要答应不杀我,让我余生能安稳度过。”
穆靖想了想:“我的目的达到了,杀了你也无用,你若肯写下禅位书,再写一封告罪书,我便留你的性命。”
“告罪书?”
“禅位是给百姓的说法,可臣子们不是傻的,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如何能平复?”
“对,也对,还是叔父想得周到。我这就写。”
宫人取了笔墨来,孙胤赶忙到桌案前写了封禅位书,让人收起来,又写了章告罪书,洋洋洒洒四五页,将他毕生的才华都写尽了,末了小心翼翼地递给穆靖。
穆靖看过后点点头,让人拿了出去。
“既如此,孤念在你父王的面子上饶你一命,城外有处庄子,你即可就去,你若安分,余生便可安稳度过。”
“多谢叔父。”孙胤给他拜了一拜。
“去吧。”穆靖挥了挥手,有侍卫进来带人,这次孙胤没有挣扎,乖乖地跟着走了。
他走后,殿内一下子就安静了,魏尧问道:“王上真要这么做,只怕后患无穷。”
穆靖面色舒缓了些,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坐吧。”
他坐下喝了口凉茶,说道:“孤承诺的前提是他安分,可你看,他像是安分的人吗?”
魏尧明了,露出微笑。
这边玄武殿前,谢楚玄带着几个老臣已经闹了良久了,田塍带着人拦着他们,宁清好说歹说劝了半晌,心想魏尧那要再不解决,他就没唾沫应付这些人了。
好在总算盼来了人,宁清接过信看了看,复交给谢楚玄,他看过后皱起了眉,再传给其他几人。
“胡闹!”谢楚玄骂了一句,不知指的是谁,而后道,“今日我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此事没法善了,我们也不会包庇!”
说罢,他甩了衣袖扭头走了,其余几个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忙跟了上去。
田塍问:“他们这样算是默认了?”
宁清舒展着筋骨:“他们早就对孙胤不满,只是也需要找个由头。他们在这纠缠了半日,却只是与我扯皮,并无别的举动,你信不信,他们也在等。”
他笑道:“都是些老狐狸,既然给了理由,他们又怎会不趁机见好就收呢。”
宫外,孙胤在马车里正庆幸自己方才的机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点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当时那情景若是硬碰硬,只怕他已经身首异处了,暂时妥协写下禅位书,等日后东山再起,痛斥孙宣与穆靖等人逼宫胁迫他写下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反正逼宫是真,百姓和其他官员定会站在他这边。
在他七想八想之时,马车已经停了。孙胤也不指望有人请他下车了,自己拉开车帘,下了车,看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田,回头疑惑道:“这是什么地方?”
面前几个侍卫迅速散开,将他团团围住,拔剑相向。
孙胤咽了口唾沫,急切地寻找可逃的地方,却无破绽可钻。他吼道:“穆靖就是个小人,出尔反尔!”
余音未落,利剑一闪而过,他的脖颈上出现了一条细线,血色迅速晕染开。他缓缓闭上眼睛,倒在杂草地上,双目惊愕地睁着。
翌日,南蛮王病重的消息昭告天下。说是嘉州一战后南蛮王便日日惶恐,惴惴不安,以致心力憔悴,近来更是病入膏肓,只怕时日无多了,因子嗣尚幼,难堪大任,念及六王弟孙宣德才兼备,先王在时也颇有赞誉,特立为世子,继承大统。
南蛮这的事算是了了,宁清和魏尧本该即刻回去,可孙宣与他们一见如故,便想多留些日子,便让田塍先行一步,回去看看费添是什么状况。
这几日,孙宣已经住进了王宫,寝殿不是历代南蛮王住的那个,因他如今还未名正言顺,只能暂居偏殿。近来宫里忙着整修,穆靖帮着准备一应事宜,他反而成了闲的那个,日日在书房看书。
宁清和魏尧来时,他正看着什么入迷,像是个画轴,见到他们来,放下手里的东西。
“你们来了。”
因名分未正,他们也不必行大礼,作揖行礼便可。
宁清笑着走到他身边:“殿下喜爱看书,这是好事。”
孙宣忍不住笑了,摆了摆手:“不过是无聊看些闲书打发时间罢了,宫里忙得紧,我出去走一趟又得麻烦不少,倒不如在书房静静待着。”
魏尧道:“殿下仁厚。”
“今日找你们来,是有一事。”孙宣从屉子里取出一张纸,递给魏尧。
他低头一看,惊诧道:“是药方?”
孙宣颔首:“这是治热疫的方子,我听说先前大魏南疆发生了热疫,你们后来自己琢磨出了药方,这东西未必有用,但也可借鉴。一张纸罢了,若能让天下百姓得益,总好过放在屉子里沾灰。”
魏尧瞥了一眼,与先前萧远所写的大致相同,但有一两味药有出入,将这东西带回去,他必定很高兴。
“在下便替百姓谢过殿下。”
宁清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出这几日一直围绕着自己的疑惑:“我们与殿下先前并无牵扯,殿下却好像对大魏的人独有偏爱,不知是否有渊源?”
孙宣想了想,将方才看的画轴交给他,宁清展开来,画上是位女子,虽带着帷帽,看不清面容,可隐隐能看出是个美人。
宁清不解他的意思,便问:“这是?”
“这便是研制出热疫方子的人。”
宁清惊道:“是女子?”
“正是。她是大魏的游医,到南蛮时恰逢热疫横行,那时整个南蛮的大夫都拿这病没法子,谁也想不到,最后竟是一个大魏的女大夫制出了药方。”孙宣道,“直至如今,也只有王室中的几个人知道她的来历。”
“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宁清道,“殿下这是爱屋及乌。”
宁清与魏尧拿了药方,顺便辞行,孙宣明白他们事多,也不再挽留,次日他们便踏上回湟州的路,行途中,听到南蛮王薨逝,新王继任的消息,听说登位大典定在半个月后。
马车刚到湟州城外,田塍已经得了消息赶来迎接,他们看见田塍火急火燎的样子,便猜到事情不会太好。
谁料田塍急道:“将军、公子,费添和林荣都不在林府,似乎是…和林遂琼去了帝都。”
第64章 对峙
在城外人多口杂不好说话,与无忧方丈告别后,到了田塍找的客栈,大门一关,魏尧才问道:“田塍,你仔细说。”
原本突发意料之外的情况,田塍就有些懵,愣了愣才道:“近来雨水多,属下虽早些时日便启程了,可三日前才到湟州,那时费公子和林家主还在,行为并无不妥。昨日到晌午还不见费公子,属下便去找,谁知竟找不到人了,林家主和林荣也都不见踪影,听家丁说,他们三人一早就启程离开湟州了,听说是去了帝都。”
魏尧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宁清看了他一眼,说道:“看来林遂琼是听到我们要回湟州的消息,待不住了。”
田塍想了想道:“或许是林家主骗了费公子他们?”
宁清想想觉得不对,摇摇头道:“即使是林遂琼用了手段,可我们还未归,费添和林荣怎会同意跟随他呢?难道牛不喝水硬按头,他强行将人绑去?”
魏尧道:“两个大男人若是不愿意,必定会挣扎反抗,一路上多少会引人耳目,应该是他们自愿去的。”
一听这,田塍有些不解,林遂琼的身份他们已经知晓了,费添跟着他,是不是意味着…
“那费公子是岂不是…”田塍不敢将话说完。
宁清忽然想起,起身道:“田塍,你去林府费添这几日住的寝屋床板下查看一番。”
田塍带着一脸不解,立即去了林府。
魏尧问他:“你想起什么了?”
宁清看着他笑道:“先前费添和我说过,他从前顺了东西回去,都习惯藏在自己床板下,我也就是赌一赌,若是费添不好传信,说不定会这样迂回地透点消息告诉我们。”
“说起来,这林遂琼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田塍去林府时他应该已经猜到无忧将实话都告诉了我们,可那时他按兵不动,直达我们回来的前一天才走,我猜不透,他此举究竟意欲何为?”宁清苦恼道。
这么没头没脑地想一通也是无果,不如从林遂琼的身份入手想想。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前朝遗孤的身份,最初他们来湟州是因为海贼一事,这事他们已经知道与林遂琼有关,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喃喃道:“林遂琼不惜牺牲商帮中几十个伙计,自导自演了海贼一事,这定是有原因的。”
魏尧如梦初醒,说道:“就是出于他的身份以及这事牵扯到了东夷,陛下尤其看重,才派我来湟州调查此事。他这么做,莫不是故意引人耳目?”
宁清恍然大悟:“调虎离山!他是要动手了!”
正在此时,田塍急慌慌闯进屋来,焦急地将信纸递给魏尧。
果然如他们所料,林遂琼要对祥丰帝下手了,他执意要费添亲眼见证,费添这回脑袋还算灵光,没回绝,待在他身边,日后好偷偷与他们传消息。
魏尧皱着眉,吩咐道:“田塍,立刻召集部下,不备马车全要快马,我们即刻赶回帝都。”
“是!”田塍转身飞一样地窜出门去。
魏尧转头对宁清道:“要委屈你一起骑马了。”
宁清淡淡一笑,握住他的手:“又不是什么柔弱的人,骑马而已,我又不是不会,正事要紧。”
——
帝都。
魏尧他们去湟州已经近一月有余,还没了解海贼一事,祥丰帝已经提过几次,有些着急了,朱御撞见了便劝一劝,只是朝廷总有好事之人,时而提及此事。
这日在朝廷上,竟有人提及,魏尧与东夷王交往甚密,之前又去了南蛮,与即将登位的南蛮新王也有往来,似乎在密谋什么,只怕会有伤江山稳定。
祥丰帝一听深觉有理,问了右相的意思,丁崇安还是一副淡淡的,道:“诸位大人所言也是为了陛下着想,既然安国公去了湟州这么久还未破案,不如先让国公回来,在湟州一直待下去毕竟也不是长久之计。”
祥丰帝想了想:“就这么办,着人快马传信去湟州,让魏尧尽快回帝都。”
“是!”众大臣一应道。
祥丰帝只问了丁崇安却未问宁珂承,一是为避嫌,二也是担心他求情,让自己下不来面子。未出一言的宁珂承,面色晦沉地垂着首与众人一同行礼。
得了消息的朱御赶到安庆殿时,祥丰帝正和丁崇安说话,交谈甚欢。
朱御见有丁崇安在,不好直说,笑着行礼道:“父皇与丁相谈什么呢这么高兴?”
祥丰帝接过冯郁端来的茶盏,喝了一口:“确实谈了许久,有些口干舌燥了。”
丁崇安起身向朱御行礼:“太子殿下。”
朱御淡淡应下,看着丁崇安的眼神隐隐带着隐晦的打探。他手里已经收集了一些丁崇安与刘平、詹桂友等人来往的证据,他的暗卫先前探进丁崇安的府里,发现了他用的虎纹戳,对过之前信件上所印的,确认无误,只是宁清和魏尧还未回帝都,眼下便先按兵不动。
“丁相免礼。”
祥丰帝抬眼看了朱御一眼,道:“你突然来朕这,应该是为魏尧吧,这事朕意已决,传信的人早就上路了,你不必再提。”
朱御没想到他会当着外人的面直说此事,看来父皇重信丁崇安的程度比他所想更甚。
这时,一个宫人慌慌张张地进来,通传道:“陛下,安、安国公求见。”
丁崇安往殿外瞥了一眼,嘴角极难发觉地勾了勾。
魏尧带着宁清进殿来,跪下行礼道:“臣拜见陛下。”
祥丰帝还有些愣:“安国公怎么…”
45/50 首页 上一页 43 44 45 46 47 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