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如死灰,想要杀了陆婉娘的心日渐崩溃,他画地为牢,自己陷进痴狂的魔障里,再难走出。
“你如果再不杀掉她的话,就又要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哦?”朱渐清凭空出现在蔡允冰身后,同情地说道。
蔡允冰忽然想起当年陆婉娘惨死的模样,想起自己近百年来的绝望与枯守,竟然猛地扑上去迎住陆婉娘,抽出插在她腹部的匕首,对准她的心脏,狠狠刺了进去。
他用尽全力,匕首刺透胸骨,直接扎进陆婉娘的心肺。
陆婉娘的表情从惊慌转变为错愕。
她看到蔡允冰接住她的那一刻,心中的面对死亡的恐惧半数化作喜悦,可那双本该是救赎的手,却亲自把她推向了死亡。
蔡允冰的表情狰狞入骨,唯恐陆婉娘不死,又抽出匕首,反复捅下数十刀,刀刀刺入要害,飞溅的鲜血沾染在他的面具上,恐怖如鬼面……
“啪啦——”
手中的茶盏再次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荣焉心绪不宁地看着地上的碎片,深深叹了口气。
“师兄?发生什么事?”沈昼眠闻声而来,翻来覆去检查荣焉的双手,见没有伤口,才蹲到他身前,担忧道,“你这几日情绪不太对,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荣焉收回手,心不在焉道,“可能是天气太热所以……”
沈昼眠掰过他的头,审视的目光直逼荣焉眼睛,“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荣焉沉默着,半晌才艰难开口道,“我在忌惮朱渐清。或者说,我怕他。雾隐山灵留给我的能力并不足以对抗朱渐清。他看上去柔弱无辜,实则心思诡谲难测,连雾隐山灵都被他逼得走投无路……归云派必然要出大事,可我连他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曾经让他度日如年的酷刑,就算他再装作不在意,痛苦与折磨,都是真实存在过的、无法抹去的阴影。
沈昼眠握住荣焉微微颤抖的双手,“连山灵也不知道对付朱渐清的办法吗?”
“或许躲在雾隐山避世不出,是他唯一的办法。”荣焉稳住波动的情绪,“大郎盯着陆桓,最近也没有传出什么动静,暂且……”
他话头一顿,茶色的双眼倏忽变成蓝绿色的猫瞳。
荣焉警觉道,“我闻到乌鸦身上的腐臭味了,朱渐清动手了。”
他不管不顾地破门而出,看方向,竟然是冲着芳菲苑去的。沈昼眠顾不得多想,提剑追了上去。
外面阳光和暖,弟子们在演武场训练,场面祥和安宁,却处处都透露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诡异。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陆婉娘扶着蔡允冰的身体,缓缓瘫倒在地。
明明她已经和蔡郎两情相悦,明明两个人已经心心相印,有了夫妻之实,为何还要杀她?
她做错了什么?!
陆婉娘带着不甘的表情咽了气,死不瞑目。
荣玉摧跪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天空,嘴角流出涎水,蔡允冰满脸是血地抱着陆婉娘的尸体,神情似癫如狂。
“砰——”
荣焉一脚踹开芳菲苑的大门,一切已成定局。
沈昼眠紧随而来,不动声色地将眼前混乱的场面收入眼底。
荣焉喘着粗气,走到蔡允冰面前,以最平和的方式,取走了他的寿命。
蔡允冰未冷的尸体与陆婉娘倒在一起。
这对怨侣到死都没有放过对方。
“这就是你要做的事情?”荣焉回过头,厌恶地看着朱渐清,“让荣玉摧刺激蔡允冰杀了陆婉娘?”
朱渐清坐在屋檐上,他没有穿鞋,白嫩嫩的脚丫是不是一前一后晃悠着,偶尔磕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
他看着荣焉,哀声抱怨道,“还不是因为荣焉你做事太慢,大戏迟迟不能开场,我只好稍微加一点催化剂了。”
大戏?!荣焉将沈昼眠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他。
“啪啪啪。”
朱渐清拍了拍巴掌,陆桓从他身后走出,动作僵直地跪在他脚下,“主人。事情已经完成了。”
天地在这一刻仿佛暂停下来。
在演武场训练的弟子们眼中光辉渐褪,动作如牵丝傀儡般,木然开始向芳菲苑聚集。
“荣焉,你看,这是我找的小跟班,漂亮吧?”朱渐清抚摸着陆桓的面颊,显摆道,“比你身后那个大块头可真是强太多了。”
陆桓狗一样跪在地上,任他动作。
“乖乖,好孩子。”朱渐清奖励似地拍了拍陆桓的头,“等回到庸厝山,我就把你带给我阿姐玩,她会很喜欢你的。”
众弟子已将芳菲苑重重包围起来。
“荣焉,上次是我不小心,才让你的朋友跑掉的。这次呢,所有人都是我的帮手了哦!你跑不掉啦!”朱渐清愉悦地笑着,像是买到糖果的孩子。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这些人能威胁到我吧?”荣焉无所畏惧地直视着他,“就算我受雾隐山规则的限制,不能对这些人动手,但是沈昼眠还在这里,人和狗比,当然还是人更好用。”
朱渐清故作震惊道,“哎?!是这样吗?那……他们,你也要让这个什么沈杀掉吗?”
他打了个响指,以大郎为首的被荣焉领养长大的孩子出列,各个傀儡似地抽出长剑,动作整齐划一地对准荣焉。
朱渐清笑着看向荣焉,“连他们你也不在乎了吗?”
荣焉不为所动,冷漠道,“如果不是我,他们到现在都还只是凡夫俗子,早已该两鬓苍苍,半截入土,能以年轻的容貌活到现在,我不欠他们的。”
“你怎么这样啊……”朱渐清失落地撇嘴道,“什么都不在乎……我真是……好开心啊!”
他变脸变得比孩子还快,兴奋道,“我早就说了,我们应该是朋友的。我们一样无情冷漠,一样没有在乎的东西……既然这样,我把你的无刀先生喊出来好不好?你亲自杀了他,放下尘世,然后我们一起回雾隐山!”
沈昼眠站在荣焉身后,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荣焉神情莫测,淡然道,“你可以试一试。”
“试试就试试,谁怕谁嘛!”朱渐清挑衅地拍拍屁股站起来,大声喊道,“无刀!你给我过来!”
众弟子中一阵骚动,没有人找出来。
“……咳咳。”朱渐清尴尬地清清嗓子,带动用起雾隐山的力量,再次喊道,“无刀!速来!”
回声震荡在归云山中,一阵风吹过,卷落阵阵桃花坠落,挡住了青石砖上渐渐蔓延的冰霜。
——依旧无人回应。
沈昼眠拽了拽荣焉的手腕,荣焉摇了摇头,示意他按兵不动。
朱渐清恼羞成怒,一脚踹到陆桓心口,“混账东西!给我把无刀带过来!”
陆桓被踹的摔下屋檐。他挣扎着爬起来,毫无反应地提剑,形容狼狈地想要去找无刀。
沈昼眠骤然拔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陆桓的心窝。
这一剑被朱渐清赤手空拳拦了下来。
猩红的鲜血顺着朱渐清的手腕滑下来,他稚嫩的眉目带着几分邪气,语气阴冷道,“打狗也要看主人,更何况,这是我朱渐清的狗。”
因为曾经有过和荣焉切磋的经验,沈昼眠不自然会与朱渐清硬碰硬,反而趋利避害,扬长避短,将山海录的大巧不工尽数施展开来。
朱渐清原本还带着几分玩闹的心情,可随着时间增长,脸色越来越难看,金黄色的蛇瞳开始出现。
沈昼眠招架开始吃力。
朱渐清的笑容越发放肆,手下越发狠毒,化掌为爪,掏向沈昼眠的心窝。
电光石火间,荣焉解下腰间离魂剑,正要切断朱渐清的右手,一道青色剑光斩断朱渐清的攻击,似莲花般绽开在两人之间,紧紧保护着沈昼眠。
——青莲剑歌!
岁青练已经离开,是沈从越赶过来了。
这保护虽然只维持了一瞬,但是足够沈昼眠躲开致命一击。
朱渐清恼火地看向院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是不是没人看了,呆住。
第49章 青州卷完
“刚刚听你一直喊无刀先生的名字,我们也只好带着人过来了。”曲净瑕懒散地靠着门框,捏着手中的瓷瓶道,“说起来,这种致幻的药粉虽然是制作傀儡的绝佳材料,但是用来对付我,好像有点班门弄斧了。”
邪道曲家,最擅长的就是傀儡之术,怎么可能会中了朱渐清的花招。
无刀带着贺兰从门后走出,一左一右配合沈家两兄弟围住了朱渐清。
“我说呢,原来是给我设的圈套吗?荣焉?”朱渐清难过地看着荣焉,委屈巴巴地拽着自己的衣角,“我……好难过啊,我们不是朋友吗?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他眼含泪水,咬牙切齿地看着荣焉,“你真是太过分了……我要杀了你!”
话音掷地有声,众弟子却毫无动静。
朱渐清怒然瞪去,看见所有人身上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拥霜诀。
荣焉在与他交谈的时候,将拥霜诀的极寒之气铺散开,悄无声息地冻住了所有被控制的弟子。
无刀拔剑向朱渐清刺去。
朱渐清气的眼角泛红,撇下无刀五人的围攻,直接袭向荣焉。
出人意料的是,荣焉并没有迎击,反而抬起下巴,挑衅地看了朱渐清一眼,随即施展轻功,向山上跑去。
朱渐清以为他是要舍弃众人直接离开,连忙紧随其后,无刀曲净瑕等五人又紧追朱渐清不放。
场面变得混乱不堪,没有人再去注意荣玉摧的动向。
贺兰悠一个轻功,横剑率先拦住朱渐清。五人随即纠缠着而上。雾隐山的能力虽然让人畏惧,但也抵挡不住车轮战。
试图控制几百活人破冰而出的朱渐清开始分/身乏术。
以往制作的乌鸦傀儡用的都是已死之人,不需要费力控制。勉强用活人制作的半成品上场,加之荣焉的随机应变的控场能力,让朱渐清多少有些吃力。
荣焉引着缠斗不止的六人,赶往山前的瀑布寒潭。
随着时间的推移,无刀等人身上的伤口逐渐增加,人多的优势也开始被削弱。
精心策划的计策连半点水花都没砸出来,朱渐清心中气怒交加,竟生出鱼死网破之心,启用全部力量打落五人的兵器,不管不顾地直奔……沈昼眠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荣焉掠到沈昼眠身前,替他挡下致命一招。
“噗呲——”
尖锐的指甲刺入血肉,仅差三分便会碰到心脏,荣焉咬紧牙关,扣住朱渐清的手腕,僵持着不能动弹。
沈昼眠捂着受伤的手腕,反应迅速地抬脚踢向枯荣剑。
带着内力的枯荣剑寒光凛冽,从斜侧方穿透朱渐清的身体。
荣焉趁此机会一掌推开朱渐清,胸膛的伤口渐渐开始愈合。
朱渐清喘着粗气,扭曲着脸,缓缓从身侧拔出枯荣剑扔在地上。
伤口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复原,依旧持续不断地流淌着鲜血。
朱渐清错愕地抬头看着沈昼眠。
这人留给他的伤,为何迟迟不能愈合?
不等他再次出手,荣焉已经冲到他面前,提掌打过来。
说到底,荣焉曾经也是个习武之人,而朱渐清在成为雾隐山使者之前,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即便身怀巨大的能力,也不能完全发挥其优势。
荣焉勉强与他打城平手。一向处在上风的朱渐清怎能就此甘心?手下力道越来越重,以绝对强势的蛮力,一脚踹断了荣焉的右手臂。
荣焉喘着粗气,踉跄后退,朱渐清抓住机会欺身而上,蓄力掏向他的心窝。荣焉神色一凛,左手抽出腰间离魂剑。
鲜血飞溅在荣焉白玉似的面庞上,离魂剑切进身前之人的后脊骨,刹那间,万籁俱寂。
“掌门师兄!”无刀惊呼上前,扶住了轰然倒地的荣玉摧。
朱渐清也愣住了。
在生死关头,已经没了神志的荣玉摧挡在了两人中间,他的手穿过了荣玉摧的胸膛,荣焉的离魂剑也切上了他的脊骨。
朱渐清冷漠地甩掉手上的血迹。
受到惊吓的荣焉迅速稳住情绪,再次与朱渐清缠斗在一起。
两人近乎同时落进寒潭清水中。
从伤口流出的汩汩鲜血染红了潭水,朱渐清勉强浮出水面,荣焉站在浅水处,平静地宣布道,“我赢了。”
“?”朱渐清满头雾水。
三尺深的潭水,瞬间结成冰。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过是因为没有见过拥霜诀的威力罢了。
荣焉看着被冰冻在水中的朱渐清,“诚然,我的力量不如你,论智谋也比不过你,但是如果单比武功,我自认不会输给你。”
朱渐清转了转眼珠,突然闭上了眼睛。
冰面开始出现裂痕。
荣焉后退几步,预防朱渐清骤然发难。
朱渐清同为雾隐山使者,自然是不怕冷的,但是拥霜诀的根本在于冻住经脉,稍有慎动就会筋脉寸断,朱渐清自知计划失败,大势已去,吹了声口哨,召出乌鸦打算逃之夭夭。
沈昼眠并非心甘情愿吃亏的人,怎能允许他就这么走掉,当下拎起枯荣剑,再次飞掷而出。
长剑贯穿朱渐清的太阳穴,将他死死钉在潭边的大树上。
盘旋在空中准备接走朱渐清的乌鸦眨眼间散去。
朱渐清的眼神失去光彩,真的像是死了般,身体化成一团飞散的鸦羽,消失不见了。
无刀、贺兰、沈昼眠与沈曲二人受了程度不等的伤,但并无大碍。
荣玉摧躺在无刀的怀中,已经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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