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流的脖子被人一刀砍开,偏偏还剩着后颈的皮肉黏连在一起,中间的颈骨红白相间。
朱红雪的尸体则是被人切割成大小不同的若干块,又被拼合在一起,一碰,肉块就会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朱渐清瞪大了眼睛,突然失去了力气,颓然坐在地上,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有好心的路人看不下去,劝他道:“小孩儿,你冷静一下,先给你阿爹阿姐收个尸,我帮你,不然这样下去,太不像话了。”
朱渐清愣愣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勉强支撑起身体,开始给朱玉流朱红雪收尸。
朱家挂起了挽联白绫,朱家父女的尸体摆放在灵堂里,始终没有下葬。
因为朱渐清不见了。
他又跑去雾隐山许愿,山灵自然不会再答应他了。
“本座已经说过了,一人只能许一个愿望,复活他们肯定不是不可能的,除非你当上雾隐山灵。”
本是一句玩笑话,朱渐清却当了真,仿佛抓住了希望一般,眼睛亮晶晶地问道:“怎么才能当上雾隐山灵?”
雾隐山灵一愣,随即嗤笑道:“小子,你还是成为雾隐山使者再说吧!”
朱渐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请您告诉我,如何成为雾隐山使者!”
雾隐山灵难得感动一次,答应了他的请求。
朱渐清凭借自己的意志,硬生生撑过了十天的酷刑,成为了雾隐山的第一任使者。
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赶回冀州,带走了他阿爹阿姐的尸体,随后,杀死了冀州内所有的江湖人。
“既然是雾隐山使者,你总得给我点特权吧。”朱渐清看着沉默不语的雾隐山灵,理直气壮道,“杀个人而已,能怎么样呢?”
雾隐山灵在心里叹了口气,在束缚使者的规矩上又加了一条,禁止肆意伤害无辜之人。
荣焉牵着沈昼眠的手,现在雾隐山下的冰川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看待朱渐清。
难怪世人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正想着,脚下的冰面突然裂开,沈昼眠拽着荣焉匆忙跑了两步,就被冰面的裂缝彻底吞噬了。
“师兄,醒醒,我们回来了。”
沈昼眠抱起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荣焉,四下看了看。
那盆水还在木架上,与之前别无二致,桌子上点燃的蜡烛才燃烧了一半。
应该还没过去多长时间。
荣焉不适地皱了皱眉头,窒息的感觉让他胸口有些闷疼。
“师兄,醒了?”
荣焉捂住眼睛,声音含混不清:“什么时候了?”
“才刚过去不到半个时辰。”
荣焉诧异地看了看桌子上的蜡烛,摁着沈昼眠的肩膀站起身,端起水盆仔细检查起来。
说也奇怪,那盆中的水不管如何放置,都不会撒出来。
荣焉在盆底发现了两个纂体小字:端木。
有了朱玉流的前车之鉴,荣焉很快就联想到了端木笙。
这东西应该是上古修道者们留下来的法器,可以记载人记忆的东西,被他不小心触动了机关,才把两个人都带进了朱渐清的回忆。
“师兄,我们现在,还要继续查吗?”
“继续,不要停,找不到杀掉朱渐清的办法,就不能停。”
两个人再次翻阅起书卷。
朱渐清带着一身鲜血,狼狈地回到了庸厝山。
他在心里,把今日所有伤他的人,通通记在了心里。
猩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断腿的伤口流了一地,乌鸦闻到了血腥味儿,纷纷从空中落下来。
似乎随时都在等待朱渐清死亡后,饱餐一顿。
朱渐清蜷起身体,缩进石座的角落里,疲倦地陷入沉睡。
荣焉带着沈昼眠,在半个月之内翻完了书房中所有的书籍,却一无所获。
荣焉一阵长吁短叹。
这趟回来,貌似除了朱渐清的过去,什么都没有查到。
荣焉难得心情低落,呆坐良久,拽着沈昼眠的胳膊,缩地千里回到了沈府,又辗转去了无缘山庄。
沈昼眠长了个心眼,把书房桌子上的手帐也带了回去。
他也看到了铜盆底下的端木二字,打算拿着这个手帐去问问端木笙。
毕竟之前他自己也说过,只要钱到位,端木啥都会。
众人迎接时,看到荣焉的表情,就明白了一切。
曲净瑕安慰他:“没关系,事情还没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还有时间。”
荣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丢下沈昼眠,自己回了房间。
沈昼眠罕见地没有跟上去,而是拎着端木笙的后脖颈,把人带到隐蔽出,取出手帐质问道:“你认识这种文字吗?”
端木笙迟疑地结过,翻看过后道:“这是我们端木家祖辈上用来记事的文字,你们从哪儿看到的?”
“雾隐山上。”沈昼眠言简意赅,“你看得懂吗?”
“嗯……”端木笙纠结起来,“能倒是能,但是这个东西在你们手中,就算是你们的东西,我怕我知道了内容会惹祸上身,不如这样,我把解字卷轴带过来,你们自己对照着看。”
“也好,你速去速回。”
端木笙在回家的途中经过了三州的主城,快马疾驰过程中,隐约嗅到了一丝硫磺的味道,等他勒马仔细去闻时,又闻不到了。
六日后,端木笙将解字卷轴交给沈昼眠。
沈昼眠拿到后,开始逐字逐句去对照。
此时距离九月十五还有半月时间。
那本手帐,记录的是滞留在雾隐山中回不去的修道者们所做的一言一行。
其中一名侍道者,姓端木,单名一个俨字,这本手帐就是由他一笔一划记录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手机坏了,烦。
第74章 手帐
这是抵达九嶷山脚的第一天。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九嶷山已经被掌灯人彻底关闭,九州不会再有人能进入。
尊者们十分失落,在九嶷山下等了不知多久,这里没有月升日落,我也渐渐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时辰。
……
尊者们的身体开始出现衰败迹象,我劝说他们离开此处,回到九州。
尊者们不肯。
我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带着尊者们前往九嶷山附近的雾隐山,这样的话,即可以继续等待九嶷山门打开,又可以让尊者们有一个休息的地方。
然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没能阻止尊者们死去。
或许是雾隐山的离九嶷山太近,沾染了灵气。
尊者们在死去后,魂魄并没有消散,而是凝聚在一起,成为了雾隐山灵。
山灵依旧执着于重新打开九嶷山,我为此重新回到九州。
……
九州是何年月已经不再重要。
我回到了九州,发现这里已经灵气凋敝,无人能继续修道,而是退而求其次,开始习武练功,强身健体。
我将此事告诉了雾隐山灵,十日后,他命我将雾隐山有灵的消息传到九州。
我不知道山灵想要做什么,身为侍道者,我的职责就是服从修道者的一切命令,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
雾隐山灵开始以收取寿命为代价,实现九州之人的愿望。
他将收取来的寿命全部放到轮回八卦盘中,重新分配给习武之人中的佼佼者,期望用时间来弥补九州灵气不足之事。
等到九州再次出现大批修道者时,九嶷山的大门就会重新打开。
……
失败了。
九嶷山不可能再打开,无论这些习武者活多久,灵气都不可能再聚集在他们体内。
但是雾隐山灵已经停不下来了。
轮回八卦盘本就是法器,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再听从山灵的命令,而是自己将源源不断将收取的将寿命补给九州的习武者。
……
一切都停不下来了。
山灵很后悔。
但也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去维护这个世道短暂的稳定。
我受命下山,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可以成为雾隐山使者的人,能够在九州各地替人实现愿望,收取寿命。
……
这成了一个混乱的时代,我不知道这种情况还能持续多久,一切只是开始。
被欲念滋生的人开始失去理智,习武者也渐渐加入到许愿者之中。
九州看似安稳祥和,实则一切都在暗流涌动,不知道何时会彻底爆发。
我放弃寻找雾隐山使者,跟随山灵定下种种规则,以求稳定局势,让事态发现变得缓慢一些。
……
我离开了雾隐山。
我将这本手帐留在这里,期望未来的雾隐山使者能够相处办法停止这一切。
希望,能来得及。
沈昼眠将翻译过来的手帐交给了荣焉。
荣焉看过后,叹了口气,“就是说,这帮没用的修道者自己当不了仙,还留给咱们一堆烂摊子……是吗?”
沈昼眠凝重地点了点头。
手帐里却没有半分有关怎么杀掉雾隐山使者。
荣焉一时也有些乱了阵脚,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无缘山庄没有下人,通常都是岁青练花钱请人将日常的吃穿用度送到庄上。
琉璃雪的幻香大部分都用在了朱渐清身上,自己所剩无几了。
不得已出了趟门,准备买些药材香料。
“姑娘,你知道这附近哪儿有城隍庙吗?”
提着东西正准备回去的时候,琉璃雪突然被一个步履蹒跚,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拦住。
她惭愧道:“抱歉啊老人家,我不是兖州城的人,对这里不太熟悉,不过,你可以跟着我,我帮你找一找。”
“好好好……谢谢你了啊姑娘……”
老人家忙不迭地答应,感激不已。
琉璃雪拎着东西,开始带着老人家四处乱走。
她没有注意到,老人家掩藏在袖中的双手的皮肤还嫩的像个孩童,瞳孔也渐渐竖起。
晚上用膳时,众人没有看到琉璃雪。
荣焉四下看了看:“琉璃雪呢?”
“她出去买香料和药材了。”乌苏尔回答,“应该快回来了。”
一直到夜入三更,琉璃雪都没有回来。
“不应该啊。这里离主城又不是特别远,怎么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沈从越有些担心,“要不然我去找找看?”
“还是我去吧。”乌苏尔起身,“我鼻子好使,找她会快一些。”
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荣焉发觉事情不对,把众人留在了无缘山庄,自己出发寻找琉璃雪。
“在山庄里等我,不要乱走,我很快回来。”
荣焉来去匆匆,眨眼间就消失在众人眼中。
他直接飞檐走壁,在兖州城转了一圈,始终没有找到琉璃雪的下落。
沉吟片刻后,荣焉想起自己赠送琉璃雪的那截指骨,立刻唤出那个骷髅,命令他自己找回指骨。
骷髅带着他,抵达城外一座荒芜已久的城隍庙。
荣焉捂着鼻子在庙里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琉璃雪。
怎么回事儿?骷髅也开始出错了吗?
荣焉开始逐一排查庙里的角落,终于在一片蛛网灰尘中发现了蛛丝马迹。
他走到神像后面的墙壁前,伸手戳了戳潮湿的墙皮。
“噗——”的一声,墙皮被戳了个洞。
裂缝从破洞处向四周蔓延,大片大片的墙皮掉落下来,露出了琉璃雪的尸体。
她的身上带着浓重的幻香气息,嘴角笑容恬静温婉,四肢关节被雪蚕丝勒住,钉在墙上,像个提线人偶一般,显得扭曲而诡异。
荣焉的瞳孔因震惊而缩小。
今夜月黑风高,天上繁星明灭,似人间万家灯火通明。
荣焉还没有回来。
无刀睡到半夜,突然惊醒,准备到山庄门口看一眼。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无刀摁住剑柄,讶然回头,什么都没有看见。
也什么都没来得及去看。
……
文不羞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
他坐在房中研究毒药,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
夜风柔柔地吹在身上,让他感觉越发困倦,正准备合上窗扉时,突然听见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文不羞合窗的手顿住,耳朵贴在窗边,认真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朱渐清吃力地扛起昏迷不醒的无刀,似乎迷了路,正在到处瞎转。
他没敢带傀儡,怕乌鸦叫声太大,把无缘山庄的人弄醒。
文不羞偷偷露出一只眼睛,看清了他背上的人。犹豫片刻后,用匕首划开了手腕。
他记得荣焉说过,他的血是有用的。
朱渐清在空气中嗅到一股腥甜的气息,他回过头,对上了文不羞的视线。
“……”
“好巧啊,大晚上的,你也出来赏月了?”朱渐清从容地放下无刀,丝毫不见被抓包的尴尬,“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我好像找不到了。”
文不羞抬头看了看天,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是哑巴吗?”朱渐清的神色有些无奈,“不如这样,我帮你恢复声音,你带我离开这里,怎么样?”
“我、不是。”文不羞吐出三个字,背着手看向朱渐清,“你不能,带走、无刀……先生。”
朱渐清被他结结巴巴的话逗笑了:“可是我就想带走他,你能把我怎么办呢?”
面对朱渐清的靠近,文不羞后退了两步,依旧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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