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雷和韩梅梅,最终在双方长辈都赞同的吉利日子里,选在植树节这天领结婚证,喜宴定在了四月十二日。反正,晚辈也不懂长辈的这个忌讳那个说法。
按照韩梅梅自己的理解是,植树节多有意义啊,在春天播撒希望的种子,来年收货丰盛的果实。象征着她和李雷的爱情,播下爱的种子,明年结晶出一个,说不定是一串人形“果子”。
大概他们种的是人参树,能结人参果。
而四月十二日这个日子,直白来说就代表了死了都要爱。
但他们这延后的喜宴,却让凌如斯和居然都感到非常不爽。
凌如斯不爽的是,清明和喜宴前后相隔一周的时间,她得连续两周都在天市和老家往返。现在高铁都没通,连动车都还没出现,她一趟大巴就得耗去将近六个小时的时间,太辛苦了。
哪像后来,高铁一个半小时就能到达。自己开车走高速也就三小时。
而居然不爽的是,原本定在寒假的喜宴,凌如斯是答应带上她参加的。现在改在四月十二日,虽然是周末,但是是周日,凌如斯以不能耽误学习乱请假为由,拒绝带她同去。
两个人辩很久,也没个定论。
后来,居然同意乖乖上课不请假不搞突袭,前提是,凌如斯得答应她,五一长假和她一起去旅游。
亲爱的朋友么,那时候五一假期可是有七天的哦!
虽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凌如斯自己都差点忘记曾经有过愉快的五一七天乐。
韩梅梅婚礼那天,凌如斯早上五点就起床跟着新娘一起去化妆,她和陈易是韩梅梅的伴娘。
凌如斯第一次做伴娘,无论从前还是现在。
之前,韩梅梅和陈易的婚礼她都没有出席。
韩梅梅是因为和凌如斯,以及李雷的复杂关系,她觉得避嫌比较合适。选择了礼到人未到。
陈易完全是因为意外,她当时和居然在墨尔本度假,订好的航班结果因天气原因延误,在机场一等就是十几个小时,直接完美错过陈易的婚礼。
不过,陈易后来两次结婚,她们都有准时出席,还次次都备了厚礼。每次凌如斯和居然都会想,不会再有下次了吧?
李雷的伴郎只有一个,竟然是曾经和他传出绯闻的李飞。
喜宴开席时间定在晚上六点零八分。在喜宴之前的整个迎亲过程才是重头戏,繁琐到令人发指。
所有时间节点都是双方家庭在事前商定好的,包括每个环节给出的红包数目也都是协商一致决定的。
从早上韩梅梅化完妆开始,就一直坐在闺房里,双脚不能下地,端坐如同观音娘娘,等待新郎接亲团队到来。不到九点零八分的吉时,大门不开,只能在门外等候。九点零八,喜炮燃起,喜气喧嚣冲天,新郎才被准许拿着捧花进门。
进入大门,新娘闺房的那道门却没那么容易敲开了。通常伴娘团会设计出无数种整蛊新郎的方式,要么多骗点红包,要么哄骗新郎签个卖身契。
陈易鬼点子多,早在前一晚就开始摩拳擦掌,想到新郎的一百种死法。
出人意料的是新郎接亲团队过于势单力薄,除去伴郎李飞,和李雷两个表弟,就没其他人了。弄得新娘的那些兄弟叔伯看不过去,自愿奉献人头帮新郎砸门。
红包一封封热热闹闹的从门缝里塞进来,陈易越闹兴致越高。直到凌如斯看时间差不多,提醒她见好就收,不要耽误新人的吉时。她才不情不愿开了门。
接到韩梅梅,新娘双脚依然不能落地。要让她的兄弟背出闺房,背上婚车。李雷在婚车边帮韩梅梅穿上婚鞋,婚车只载韩梅梅、陈易和凌如斯,在所有迎亲车队的第二辆。
第一辆是婚礼摄像。
旧时候,嫁人用八抬大轿,过桥穿巷,很多风俗习惯是从过去延续下来的。上轿要给上轿红包,过桥要给过桥红包。虽然时代进步了,很多俗称依然没变。
李雷接了韩梅梅,进李雷家的时间也是掐的分秒不差,配合喧天喜炮的声响,欢天喜地迎进家门。
新人跪拜、叩首,给长辈敬茶。
从李雷在韩梅梅家接走她,挨个给长辈敬茶,到韩梅梅接到李雷家中,再挨个给所有长辈跪拜敬茶,每一次跪拜,每开口称呼,所有长辈都要给新人送上红包。
双方父母的红包最大,称之为改口红包。
最苦逼的是韩梅梅,从被接到李雷家开始,只能待在婚房里不能下地,直到晚间喜宴才能出发去酒店。
一双人跟门童一样在门口迎宾,挨个和宾客合影。
席间围着圆桌一桌桌敬酒答谢。
这些仪式,在相爱的人心里都是最珍贵的时刻,是让众人见证彼此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许诺。
而对于无关爱情的两个人来说,这种仪式和酷刑根本无差,一整日下来饥肠辘辘、身心疲惫。
凌如斯忽然想起,之前和她假丈夫的协议婚礼,发誓再不可能有第二次了。
她看见韩梅梅离家时,和父母抱头痛哭,妆都哭花了,假睫毛一度摇摇欲坠。想到自己当时从闺房走出,没有笑也没有哭。
她只听见外婆和老妈在哭,周围亲友闹闹哄哄,红事管家生怕耽误吉时的催促声,外面礼炮霹雳声。
沸反盈天!
那时,她不止一次的想象过,那个在漫天礼炮声朝她走来的是居然,或纯衣纁袡,或凤冠霞帔。
相比起繁琐的迎亲过程,喜宴相对简单很多。没有吵嚷嚷的司仪,没有亲友发言环节,更没有新人宣读誓词。
鞭炮炸,席开。
并不熟悉的人被安排着围坐一桌,该吃吃,该喝喝,等到伴手礼发完,新郎新娘敬完酒,通常不会超过一小时,来吃席的人就会散掉大半。
余下的大多是相交颇深的挚友亲朋,总有几个抓着新人灌酒折腾,吃完席再吵着闹洞房。吵得最热闹的就是陈易,她是哪有热闹往哪凑。以至于后来三十几岁就加入小城广场舞阿姨的微信群,天天和阿姨们相约城中心广场,围巾、绢扇、油纸伞,阿姨标配一件不落。
席间,吃酒吃得最欢的几位已经愉快把自己灌醉,结果,响应陈易号召的声音就薄弱了很多。
最后,闹洞房变成了在新人家客厅打麻将。不甘心的陈易坚持要打通宵,把新人红包全赢进自己腰包。
参加牌局的四人是凌如斯、陈易、李飞和韩梅梅,李雷搬张椅子坐在李飞和韩梅梅中间,看两个人打,时不时帮大家加点茶水,切点水果。
后半夜,除了陈易大家都开始呈现疲态,话越来越少,哈欠声此起彼伏,就连麻将落在牌桌上的声音都变得柔和起来。
一局结束,凌如斯实在困得不行,说:“要不散了吧,太累了。”
还没等其余几人应声,陈易就扯着嗓子喊:“不行,说好的通宵呢,洞房不让闹,牌也不让打?”
凌如斯问斜对角李雷要根烟,白陈易一眼:“你差不多得了,快一点了,你见过新人结婚赖人家里让陪打通宵麻将的么?”
陈易张嘴正要辩驳,李雷在旁边温吞吞地说:“没事,大家难得聚聚,挺好的。”
凌如斯不再接话,拿起桌边的火机,去阳台上抽烟解乏。
深夜春季的风还带着小城山林间特有的湿润草木气息,以及些许如水凉意。凌如斯吸两口烟,吸进肺里混进血液的尼古丁,和吹来的晚风让困倦的大脑清明许多。
手机在口袋里懒懒震一下,她拿出打开看见居然发来的短信:老师,还没回家么?
凌如斯回复:就回,这么晚不睡?
居然:睡不着,想你。你到家记得告诉我。
凌如斯正准备回复,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回身看见李雷走出来从烟盒里抽出香烟,点燃,深吸一口看阳台外沉寂的夜色。
凌如斯把烟摁进搁在阳台栏杆上的烟缸里,准备进屋。她现在每次看见李雷,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就像你熟识多年的人,声音容貌未变,但却从毛细孔头发丝都透出种陌生与违和。
“你和居然还好么?”刚要抬脚,听见李雷突然冒出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凌如斯转头看他,看见李雷眼睛里像蒙着一层雾,在夜色中瞧不清晰,她淡淡地:“嗯,好。”
李雷深吸一口烟,朝空气中吐出一个个堆叠的烟圈:“有打算过以后么?”
凌如斯片刻怔忡,反应过来李雷想问的是她有没有想过和居然的未来。回:“没打算。等她考上大学,或者大学毕业,我就带她见我爸妈。过几年多挣点钱,去国外领个证,按部就班过日子。”
李雷的烟已经快烧到底,他似乎没注意,夹烟的手指被烟头燃烧的火光烫了一下。他手臂猛一抽,才如梦初醒般把烟蒂摁进烟缸。
“你爸妈能接受?她爸妈能接受?外面闲言碎语你们未必在乎,老人家哪里受得了。”李雷停顿片刻,继续说:“这样会不会太自私。”
李雷的话听上去上责问,事实上更像是种疑惑。
凌如斯看着李雷,目光平静澄澈。沉默两分钟才开口道:“李雷,你我的关系今天聊这些难免交浅言深了。”
“但我还是想对你说,你应该去见天见地见人群。见过天地广阔便知自我渺小。人生太短了,那些流言蜚语家长里短到最后都不过是你的,我的,所有人的人生里一点浅到不能再浅的印记。”
“你说自私也未尝不可,因为悲痛、苦恼、郁闷、忧怖,我更愿意我短暂人世里最多的是不留遗憾的欢喜。”
第41章 恋爱
五一小长假如期而至。
居然那藏也藏不住的兴奋从四月中旬开始持续到四月最后一天。在她日复一日欢快激动情绪的衬托下,钟心同学就显得低调许多,不应该说低调,应该说低落,低落到想死。
以往这些法定小假期,居然的时间都是按课时出售的。给那些作业完成有难度,解题不清晰的上进学员订制的私教小课堂。
课时的意思是,按照四十五分钟一堂课计算费用,而不是一小时的六十分钟。
然而,今年这些人民币全部要和钟心说“拜拜”了。
居然竟然说她的私人时间以后概不出售,出了校门大家就做个不太熟悉相敬如宾的普通同学就好。
这在钟心青春年少的小心脏上留下无比巨大的伤痕,贫穷带来的童年阴影都没有此刻的伤害来得清晰又透彻。最可怕的是,居然一直到放假前一天才告诉钟心这么残忍的讯息,让她连死缠烂打的时间都没那么充足。
关键是,她从四月初就开始让人排队领号,预约行程了。本着榨干居然最后一颗脑细胞的决心,她把补习人数从四月三十号晚上排到了五月七号。
连定金都收了!
现在居然面色冷峻,声音冷淡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梦,美梦变噩梦。这让爱钱胜过爱生命的钟心怎么能够接受?
想着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元宝要从口袋里掏出去,钟心喊出了发自肺腑地哀嚎:“居爸爸,可怜可怜孩子吧!”
居然目光直接越过在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钟心,仿佛对方只是个张扬舞爪的鬼影。她伸出修长的食指轻推一下架在鼻梁上的散光眼镜,边看黑板上老师下课前留的那道让同学们解着玩的竞赛题,右手飞快的在草稿本上划拉着。
钟心看居然无动于衷,丝毫不受她影响。索性抬手抽走居然手中的笔,可怜巴巴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居然。
紧接着,鼻头一皱,大嘴一咧,哭了!
哭得真情实感,哭得撕心裂肺。
课间休息还留在教室里的一些女同学见状,先是懵住,离得近的几位互相交换个疑惑不解的眼神。三两成群走到钟心旁边开始询问和安慰。
居然摘下眼镜放进眼镜盒,右手食指和拇指在山根处捏两下。上半身靠在椅背上,眉心微蹙看着钟心。片刻,她站起身,对钟心轻声说一句:“你先哭,我出去转转。”
走了!
钟心眼泪鼻涕挂满脸,看着居然走出教室,大张着哀嚎的嘴还没来得及闭上,人就不见了。她就像个智障一样张着嘴,挂着眼泪,脑海里盘算着下一声哀嚎还有没有发出的必要。
女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着,虽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送送温暖总归是不会错。
钟心眼泪一抹,鼻涕一擤,还有点抽抽噎噎地说:“没事,散了吧。”
居然踩着上课铃声回到教室,递给钟心一瓶雪碧说:“你收了多少定金算一下,钱我来退。以后放假别整这些了,我都有安排。”
钟心哭戏爆发力太强,还在一声声地打哭嗝。伤心是真伤心,毕竟都是沉甸甸的真金白银。但她也清楚居然的个性,平时没脾气好说话,群体活动都尊重多数人,不太发表意见和想法。一旦有事情做好计划和决定,那是几百头牛也拉不回来,任谁都更改不了的。
哭过那么一阵,钟心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少赚点就少赚点吧,条条大路通罗马,这里挣不到,其他地方找补回来就是。只是觉得居然有点怪怪的,以前大把时间,随意让她搓圆展平,怎么突然私人时间就不出售了呢?
突然,福至心灵。
钟心:“居老板,你是不谈恋爱了?”
居然抬眸看一眼钟心,浅浅地:“嗯。”云淡风轻。
钟心即破财之后,再次遭受一万零一点暴击,万里晴空当当劈下一道天雷,把她劈得外焦里黑。她从座椅上“腾”一下弹起来,嘴巴成大写O形,左手叉腰,右手指着居然,对居然乱七八糟一通乱点,说:“你…你…你…”
“钟心,准备搭台唱戏呢?”伴随着凌如斯的话音,一颗淡蓝色粉笔头从钟心后脑勺落了地,掉落在地上还弹一下,弹到钟心藏青色校裤上,落下浅浅的粉尘。最后才在地上滚两圈,孤单单地躺平。
一如钟心此刻,七零八落七上八下七味陈杂的心情。
她敷衍地拍拍自己的后脑勺,转身对凌如斯弯腰鞠个躬,坐回座位。趁凌如斯写板书的时候,扭头瞪着居然,用嘴型无声说:“时间!地点!人物!”嘴型极其夸张,生怕居然看不清看不明白,夸张到她一张嘴居然甚至觉得自己看见了她喉咙里的小舌头。
居然不予理会,转脸认真看凌如斯写板书。凌如斯写完转身,眼光不自觉扫向居然的方位,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不动声色碰撞纠缠。
接着,迅速恢复常态。
上完最后一节课,居然堪称风一样的女子,几秒就不见人影。等钟心回头想继续逼问的时候,座位上已经连根头发丝都找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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