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测验一轮接着一轮,历年真题做到让人呕吐。自习课全是题型分析错题订正。
凌如斯和居然一个忙着备考,一个忙着考人。两个人晚自习结束回到宿舍差不多都在十点左右,搂抱着休息片刻,冲个澡,面对面坐在书桌旁忙各自的事情。
忙起来是真的忙,题刷到后面也是真的烦。
但只要抬头看眼对面的人,在灯光下埋头专注的模样,长长的眼睫垂下,在眼睛下方落下浅浅的阴影。就会觉得所有辛苦不值一提,书山题海里自有那人长立于方寸之间,等着一起前行。
也偏偏有没眼色的,偏喜欢在别人忙到不着四六的时候,跑出来刷存在感。
比如钟心。
不过钟心刷存在感这件事,是从来不挑日子的。明明她自己这半个月来被各种测验和题海弄得够呛,依然不忘分秒必争的骚扰居然。
只不过现在的骚扰跟“学霸霸粉丝会”业务无关,是自从她得知居然谈恋爱这件事后,追在人家身后不依不饶地问了一个来月。偏偏居然口风实紧,对别人对自己的八卦一概不爱聊,把钟心那颗好奇的心脏,挠得酸痒难耐。
周六这天,上午放学铃刚响,课堂里一片纸张摩擦、笔盒开合、笔落在桌面的声音。班主任汪谨从讲台上走下来,毫不客气抽走几个仍舍不得停笔学生的试卷。回到讲台,把试卷码放整齐在讲桌上颠两下,说:“这周虽然大休,回去也不能松懈,会考在即,你们要有紧迫感,一分钟都不能浪费。”说完把试卷往腋下一夹,走出教室。
刚走出教室没几步远,教室里一片哀嚎,抱怨声此起彼伏。
“汪老师这是说什么话呢。这有时间松懈么!”
“是呀,卷子七七八八加起来有十几张,我今晚通宵也做不完啊。”
“还不如天天关教室里考试呢。”
“简直是惨无人道啊!”
“去年教育局发文说‘减负、减负’,杜绝假期补课,说着要把周末和假期还给我们,这一到考试立马回到解放前。”
“满足吧你,至少五一七天长假没瞎掉。”
“我半个月才休这一天半,还发了一书包的卷子。天啦,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居然在满教室的抱怨中不紧不慢地拿出MP3,戴上耳机调出最近常听的那首民谣,才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文具和书本。
忽然,眼前一大片阴影遮过来,把外面六月初夏的艳阳遮掉大半。她眼角情不自禁一抽,抬眸看见钟心抓紧时机出现在她面前,居然眉毛轻轻一挑,抓起书包迅速起身,想假装自己听不见看不见。
钟心很明显看出居然的意图,伸出右腿朝旁边跨开,双臂打开横在居然面前说:“又想跑?今天你不给我个交待休想走出教室门。”
居然对着钟心张开嘴,无声“啊”一声,抬起右手食指点点自己的耳机,示意她完全听不见。默默往后退两步,往右侧一偏,要遛。
大概从钟心手底下遛过太多次,让人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居然刚往右侧偏过去,钟心便直白地移动了身体,继续挡在居然面前。
钟心:“我知道你听得见,今天我可是有备而来,绝不会再让你跑掉。”
居然还是那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的表情,她看眼钟心,从校裤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工牛皮的短款钱包。眼见着面前的钟心看见钱包眼睛都直了,她修长漂亮的手指在钱包里那一张张一百、五十、二十、十块、五块的纸币上滑过,趁钟心不注意抽出面值最小的一张拍在她身后的课桌上。
某爱财如命钟同学,瞬间忘记自己前一秒那不问出结果誓不罢休的决心,本能转身去拿课桌上的人民币。等拿到手一看发现是张五块,懊恼地吼一声,冲出教室追人。
居然可是跑步健将,等钟心追出教室只看见消失在转角的身影,衣摆都被带出了风。她趴在走廊栏杆上看居然从楼梯口跑出来,刚想大喊,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
她看见居然跑到树荫下,和树荫下的人笑着说话,两个人撑一把阳伞并肩往校外走去。和居然并肩走在一起的人就是她们亲爱的语文老师,不知道为什么,钟心总觉得有点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就是觉得两个人看对方的眼神,就算没有表情那眉眼也含着笑。
钟心不自觉吸吸鼻子,使劲吸口空气,仿佛吸到夏季傍晚微燥的风中刮来甜腻的花香。
另外,跑出来乱刷存在感的还有,陈易。
她不声不响跑来天市,在六中附近订好酒店,才给凌如斯打电话,打电话时鬼鬼祟祟搞得跟地下工作者接头一样,明明无人窃听,还刻意压低声线,几乎用气音约凌如斯在酒店旁边那条美食街见面。
凌如斯起先没打算告诉居然,她知道这周大休毫无人性的各科老师给他们丢了多少试卷。解题或写字稍微慢点的同学,从周六下午到周一早自习之前,分秒不休也未必能写得完。
居然除了作文,其他科目卷子做起来速度已经堪称坐上直升机,凌如斯还是希望她可以在做完卷子的同时,能好好休息。总这么晚睡早起,身体哪里吃得消。
现在回想起来,真不知道高中那惨无人道的几年是如何熬过来的。
那时,同学们都有个共同的愿望,可怜渺小最难以实现的愿望:拥有个完整假期睡到自然醒。
不过,出校门之后发现,关于睡到自然醒这件事,说起来稀松平常,但真的难以实现。很多人,从进入幼儿园那一刻,就像被拧上发条的机器,学会时间管理、情绪管理、统筹规划。熬过十几年寒窗,以为前路真的灿烂似锦,殊不知,却是太多人披荆斩棘的开端。
我们活着,像是从一个定时的闹钟,换到另一个定时的闹钟。
最终,凌如斯没有赢过居然的软磨硬泡。不,单纯只有软磨,没有硬泡。每次一看见居然蹲在她面前脑袋仰起,用湿漉漉琉璃色的眼睛看着她,她就没辙了。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子被薄云遮住,总叫人想帮她拨云见天。
居然知她心软,所以关上房门,大尾巴狼变身小绵羊,屡试不爽。
凌如斯和居然到了和陈易约见面的餐厅,一楼二楼找一圈也没看见人。她站在大堂里给对方打电话,听见铃声在餐厅一楼靠里的转角卡座处响起。然后她们看见陈易做贼似地探出半个脑袋,警惕地扫视周围,目光停在她俩身上,伸出手臂招两下。
“你欠高利贷啦!”凌如斯走到陈易面前,没好气地问。
“没,”陈易在凌如斯和居然身后张望几秒,确定没被跟踪,招招手说:“坐下跟你说。”
居然站在餐桌边,右手按在尖锐的桌角上,防止凌如斯坐进去的时候撞倒,等凌如斯在软座里侧坐好,自己才挨着她坐过去。
考完试就直接过来了,书包都没来得及放回去,她递给对面的陈易说:“可以放你那边么?”
陈易看眼还穿着校服的居然,感觉自己带了个侄子出门,她对居然笑笑,接过书包。听见居然说:“谢谢阿姨。”
笑容瞬间从陈易脸上消失,她瞪着双大眼睛说:“你别总阿姨长阿姨短行么把我都叫老了。”
“她叫习惯了,你就随她吧。”不等居然开口,凌如斯开口道。
陈易没好气地瞅居然一眼,摆摆手,不再纠缠于这个称呼,埋头凑近正在点菜的凌如斯:“我准备在天市落脚,不打算回老家了。”
凌如斯在薄薄的牛皮纸菜单里抬眸,挑眉问:“来躲债啊?”
陈易喝口杯中的柠檬水,大力吞咽几下说:“真不是。你记得过年时见过的那个唐藤么?”
“那小厨师?”凌如斯在菜单上忌口框里勾上免青,招手叫来服务生:“不是你新男友么。”
“分了。”陈易咬牙切齿地说:“那货太恐怖。”
凌如斯不着急接话,而是慢条斯理把她和居然的餐具叠到面前,往叠在碗中的茶杯里倒进热水,悠哉的烫餐具。
陈易把自己面前的餐具默默推到凌如斯面前,接着说:“我跟他刚在一起一个月,他跑去在手臂上纹了CY两个字母。丑先不说,刚开始我还挺感动。后来发现这人脾气特别暴躁,管的也多,我接个电话回个短信都要刨根挖底地问。”
“那不正合你胃口。”凌如斯在陈易推过来的餐具杯子里倒上热水,毫不客气地推回陈易面前:“你之前不是一直就想要个爱你爱的死去活来,天天缠你的男人么。”
“刚开始是挺受用,后面有点烦,但不至于分手,你知道我为什么分手么?”陈易说到这里,一股火气从胸口升起,牙齿咬得“咯咯”响。居然见状,本能的把凌如斯往怀里揽。
然后,听见陈易用恨得牙痒痒的声音说:“上个月他外公过世他回去奔丧,让我和他去我觉得在一起没多久家长没见过不大合适,就拒绝了。”
“结果,那王八蛋奔完丧回来告诉我,他家里人,把我的名字按照外孙媳妇的排位,刻在了碑上!!”
居然:“……”
凌如斯:“……”
居然和凌如斯前一秒,一个把开水烫过的餐具在两个人面前整齐摆放开来,一个把烫完餐具的热水弯腰倒进垃圾桶。一边做自己的事情,一边听陈易说话。听到最后一句,先是相互对视两秒。
接着,餐厅里迸发出夸张的笑声,跟二重奏似的此起彼伏。
第44章 名字
两人前仰后合笑了快一分钟,笑到最后双双捂着肚子,趴在餐桌上。在服务员上菜的不解眼光里,强行坐直身体想把笑憋回去,憋一会实在不行,又笑成一团。
原本怒气值爆表的陈易,看她俩笑得不能自已的模样,似乎受到感染,也跟着傻乐起来,边乐边说:“你俩差不多得了。”
凌如斯趴在居然肩膀上,笑得眼角泛泪,抽着气说:“你都刻碑上了还不让人笑。”
居然总算止住狂笑,正在调整呼吸,看见靠在肩上的凌如斯,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抽出一张,展开,再对折两下,帮凌如斯把眼角笑出的泪水抹掉。
凌如斯接过纸巾,在自己眼睛上按两下,看着居然柔声说:“谢谢宝贝。”
居然侧过头看凌如斯,轻声回:“不谢。”
两个人毫无形象地笑完之后,开始深情对视的状态。完全忘记对面还坐着一个被刻在碑上的人。
直到陈易伸出手臂,摊开的手掌在她俩中间晃几下:“嘿~~~~~,你俩行了没?”
居然收回目光,略带不好意思地笑笑。
凌如斯无视陈易的不满,问:“你就因为这样跟人家分了?”
陈易眉毛一挑,斜着眼说:“不然呢?嫁过去?”
凌如斯:“对!然后你们厮守一生,直到你的名字刻满他家墓碑。”
“到最后,你的名字他的墓碑。”居然把碗里茶香鸡鸡腿上的皮慢慢去干净,夹到凌如斯碗里,随口接话道:“浪漫的很哟。”
居然皮一下很开心。
“也有可能是他的名字你的墓碑。”凌如斯戴着一次性手套,把刚剥出来的虾仁放进居然碗里,继续说:“说不定你先死。”
凌如斯皮一下也很开心。
两个人你吃一口虾仁,我啃一口鸡腿,相视一笑,眼里有花。
对面的陈易狗粮已经吃到撑,她麻木地看着对面两个人,自顾自说:“不过我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让唐藤给我拍了张照,发现他家把我名字刻错了,刻成了神采奕奕的奕。那我就放心了。”
凌如斯:“闹半天,小厨师连你名字哪个字都不知道?”
陈易:“谈恋爱又不看身份证,又不写情书,现在几个人能把别人名字全写对。”
居然:“我能!”
凌如斯:“我能!”
陈易抬头朝天花板翻个白眼:“你们两真的够了!”
居然和凌如斯转头再次相视甜笑,看在居然穿着校服的份上,两个人比较克制的没有亲小嘴,只是脑袋朝对方靠过去,轻轻碰一下。
此刻的陈易恨不得自戳双目,要么把两人切了扔出去喂狗,谁让她们半顿饭功夫净顾着给她塞狗粮。难为她这狗粮还得硬吃,撑到了也不能吐,她现在可是有求于人。
陈易:“等会吃完陪我去找房,自从上周跟唐藤分了,他天天在我家楼下堵我,走哪跟哪,挺吓人。”
居然正张嘴要说话,凌如斯瞄一眼就知道居然打什么主意,按住她的肩膀说:“我之前住的那个单身公寓挺好,下午带你去看看。里面设施齐全,拎包入住,租金适中。短租型,比较适合你。”说完转头看着居然:“你回去做试卷,不想回家回宿舍也行。”
不给居然发表意见的机会,接一句:“没得商量。”
一周之后,高二会考。周五周六两天,高一年级全部放假,高三课程照常。
上午八点半到十点一门,中间休息三十分钟,十点半到十二点继续考。下午一点半开始,考到三点结束。考试时长在一个半小时,只有语文这科考试时长为两小时,安排在周六的下午最后一场。
高二整个年级全部打乱,除了语文、数学和英语三门必考科目,另外几门根据选考科目按照交叉乱序的方式把文理班混搭在同一考场。
听说,去年更狠,直接跟天市附中和十三中来了个亲密合作,三校联合乱序考试。导致部分心理承受能力较差的学生,因为换到陌生环境引起不必要的紧张和焦虑,直接考砸,进入后来的补考。
因此,今年安分些,只打乱年级排位。
每个考场三名监考老师,单人单座,一个考场三十名考生。除去需要使用的文具,不允许携带其他任何不必要的东西。书包书本统一放在考场外的课桌上,草稿纸开考前由监考老师统一下发,不准自备。
考完上午两场学生们匆匆吃个午饭,有的回各自宿舍抓紧时间午休,有的赶紧翻书找答卷时不确定题目的正确答案。
凌如斯在办公室和几位老师一起整理试卷,把上午考完封进档案袋的试卷按考场顺序排好。下午的试卷也按考场顺序排好,考前十分钟分发到每间考场。
都整理完毕,凌如斯看下时间,离下午考试时间还有半小时,她和其他老师打声招呼,抽空回了趟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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