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双手就开始变软,颠颠的往下垂,就在书还差五厘米不到的距离就要砸在凌如斯脸上时,旁边伸出一只骨肉匀称指节修长的手轻柔地从她手中拿开书本,拿开时凌如斯拿书的手还无意识的用力拉扯一下,生怕被人抢走似的。
居然垂眸看已经睡到迷糊的凌如斯,嘴角浮起抹浅笑,稍加一点力气拿走了快要砸脸的《海错图》。她把书搁在身侧的沙发扶手上,尽量保持下半身不动单手扯开沙发边的亚麻色针织毛线毯,扯住毛线毯一角小心抖开盖在凌如斯身上。
不知过去多久,外面的人声渐少夜色渐浓,楼下偶尔传来的刹车声、喊叫声都显得异常吵闹。
突然有几声狗叫仿佛试探性的传来,听声音的方位让人觉得距离不远,应该就在她们单元楼下。居然听见狗叫耳朵本能动几下,双眼依然盯着PSP屏幕,手指在控制键上飞快跳动。
楼下的狗只叫了两三声就没了动静,估摸着是跟着一起遛弯的主人已经走远。
结果刚过两分钟,狗叫声又响起来,先是缓慢地“汪汪”两声,中间有停顿和断点,渐渐地,越来越急促,短而急促,一声连着一声,像在催促着什么。
一分钟后,狗叫声仍旧在继续,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凌如斯突然猛地从居然腿上弹起来,迷迷瞪瞪说句:“谁家狗,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居然放下手中的PSP,抬手在凌如斯后脖颈处捏两下,然后伸直自己太久没挪动已经麻木的大腿回:“可能你们之前聊过天。”
凌如斯在这一声比一声叫的急促的狗叫声里清醒过来,转脸看居然在捶腿,她挪坐到居然身边双手自然的帮居然揉着大腿,边揉边说:“我说真的,就觉得特别耳熟。”
居然握着凌如斯的双手,示意她腿没事。居然说:“要不我下去看一眼。”
凌如斯刚想说算了,但那声声无比耳熟的叫声莫名惹得她心慌,便答:“也行,正好我睡的有点懵,下去走走吹会风。”
凌如斯没换衣服,直接在外面套件大棉衣,换下脚上的拖鞋就准备出门。
居然站在玄关检查两遍,确定自己手机、钱包、钥匙一样没落才跟在凌如斯身后出门。
刚走到一楼半的楼梯转角处,狗似乎就在她们单元楼外,两个人能清楚听到狗爪在水泥地面来回的声音。狗叫突然停了,变成一声声如同孩童撒娇地“嘤嘤”声,大概头先叫得太久,那“嘤嘤”声听上去带点沙哑。
凌如斯顿时感觉自己身上汗毛立起来,不知不觉眉头紧皱,脚下的步子也下意识加快。她三步并作两步推开单元楼的电子门,身后长着双大长腿的居然差点没跟上。
单元门刚推开一道缝隙,有团黑黑的小影子就抢着要挤进来,奈何自己脑袋太大,只能先挤进颗鼻头。
居然赶紧上前帮凌如斯推着门,王大爷立马跟条黑泥鳅似的钻进来。凌如斯蹲下抱起地上的王大爷揉着狗的大脑袋问:“王爷,怎么了?”
王大爷看到凌如斯和居然,苦巴巴的狗脸上露出副委屈的表情,让人感觉这狗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王大爷急吼吼舔了凌如斯和居然两口,挣扎着从凌如斯怀里跳出来,跳出来后往外狂跑几步停下看两个人有没有跟上来。见两人站在楼道外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王大爷又急吼吼跑回来,冲两人汪汪两声又往前跑。
凌如斯拉拉居然说:“跟着王爷。”
王大爷拼命往前跑,跑几步停下回头看两人一眼,确定两人跟在自己身后再继续往前跑。直到跑到小区北面最里面的那幢单元楼前才停下,吐着个大舌头气喘吁吁地看着居然和凌如斯。
凌如斯走到王大爷面前,蹲下,手掌放在王大爷脑门上问:“王爷,你现在住这是么?是王大爷不在家你回不去了么?”
王大爷狗眼汪汪看着凌如斯,“汪汪”两声,脑袋冲凌如斯手心拱两下,然后张嘴轻轻含住凌如斯的手掌,示意她上前。
居然蹲下伸手要去拦住王大爷的嘴:“当心别被她咬破了。”
凌如斯另一只手冲居然摆摆:“没事,都是轻轻含着,不会用力。”接着转身对王大爷说:“我帮你按个门铃,你知道自己住几层吧。”
王大爷:“哈...哈...哈...”
凌如斯站起身,看眼王大爷看眼居然,有点迟疑地伸出食指,从左边7到1的按钮快速刷一遍下来。十几秒钟后三楼门铃里传出声“咔哒”,是听筒被拿起来的声音,然后电子门“叮”一声,门开了。
门刚打开王大爷就着急地冲进去,哼哧哼哧爬几阶楼梯,站在上面等她俩。
凌如斯摇摇头:“行吧,那就送你回去。”
王大爷头大腿短,爬起楼来有点吃力,凌如斯和居然不知道具体哪层,只好慢慢跟在王大爷的小短腿后面慢慢走。
居然问:“你都习惯这样按门铃?”
凌如斯不好意思地笑笑:“以前没教王爷数数,实在没法从她叫声里判断楼层。”
居然:“这样胡按一气,如果没人搭理你呢?”
凌如斯:“不会的,我有经验,总会有一户有个从不带钥匙的家人或者等着外卖,听到铃声习惯性就会开门。”
居然挑眉:“还挺有经验?”
凌如斯打着哈哈:“这不上高中那会皮么?就喜欢乱按门铃乱打电话闹别人。”说完脸色一正,认真地说:“我早改邪归正了。”
居然还想说些什么,发现短腿王大爷停在501门口,五楼的房门竟然没落锁,暖黄的灯光透过半掩的房门透出来,楼道声控灯暗下去时,和这透出来的光明暗间竟然让人觉得几分阴森诡异。
居然试探性在半开的门上敲几下,见门内没有回应,她示意凌如斯在门外等,自己轻声走进去。
客厅桌上有刚吃完还没及时收掉的剩菜,旁边放着瓶空掉的二锅头。进门两步狗绳扔在地上,在往前一点有散在地上的香烟和打火机,旁边趴着个穿着灰色羊毛衫条纹棉睡裤的老头。王爷正站在旁边用脑袋不停拱老头的手心,边拱边焦急地“哼哼”。
居然单手举着调到摄像功能的手机,深吸口气,对门外冷静地说:“老婆,打120。”
第64章 和解
凌如斯为了减少和她老爸老妈相处时的冲突选在年三十当天下午到家。当她背着双肩背包推开家门,她老爸正拿了挂鞭炮走出来,看见凌如斯很有领导派头地点点头,一幅不苟言笑的模样说句:“回来啦。”
说完也不等凌如斯回答,径自绕过她走去阳台上把鞭炮挂着衣叉上,看眼手表,掏出根烟点上,估摸着抽完一根烟正好是开饭吉时。
凌如斯摘下双肩包随手扔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准备给自己倒杯热水,她老妈端着两个菜从厨房风风火火地走出来,系在腰间的围裙口袋里还插着双竹筷。
她老妈看见凌如斯先是愣一下,接着反应过来又迅速对她翻个白眼,嘴上嚷着:“大小姐,你这越大越没眼力见了是不是,看我手上端的什么?”
凌如斯热水还没来得及喝,脱口而出:“炸藕合、糖醋鱼。”
她老妈如果不是生理受限,估计此刻很想来个白眼十连翻,但她最终还是没能挑战自身极限,连翻两个白眼伸出双手把手里的盘子往凌如斯手上一递没好气地说:“端餐桌上去。”
凌如斯本能地接过,嘴里“哦”一声。端着菜小跑进餐厅。不知道为什么她老妈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总让人不自觉跟着火急火燎,好像晚一秒钟菜就能自己长腿跑了。
菜刚放在餐桌的圆形玻璃转台上,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凌如斯老妈极其熟悉具有穿透力的声音:“让你端个菜你做花呢。赶紧过来把餐具烫烫拿过去。”
凌如斯习惯性抬起两根食指在自己耳边揉几下,又一路小跑进厨房,看见她老妈右手拿锅铲,左手提着热水壶对着水池里的一摞碗筷浇。
凌如斯快步上前,接过她老妈左手的热水壶:“行了,你专心烧菜吧。”
她老妈扭头习惯性又白她眼,也可能只是看了她一眼。
但她老妈对她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翻白眼翻习惯了,有事没事心情好坏都对凌如斯用白眼表达,导致凌如斯小学里好几年有事没事也爱翻个白眼。路上碰到同学翻个白眼,家里来客人翻个白眼,去外婆家吃饭翻个白眼。
终于,在某个夏天的黄昏惨遭她老妈一顿毒打,凌如斯才明白,老翻白眼似乎不是件好事,还是克制点吧。
所以,就算后来她把这项技能修炼到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也并不轻易展示。
凌如斯把洗碗池里的碗筷勺子挨个烫干净,边烫边数,数到第十套时,她忍不住问:“今晚很多人来家里吃饭么?”
她老妈锅铲舞得飞起,头都懒得回:“今年轮到我们家烧年夜饭呀,你大舅一家小舅外公外婆都来。”
凌如斯点点头,一看碗筷觉得不对:“小舅谈恋爱了?”
她老妈关火盛菜,手中动作不停,嘴里的话也滚得飞快:“年初十办酒,不然叫你回来干什么,你以为我们闲得慌,还非得巴巴的求着你啊。”
凌如斯顺手接过她老妈刚烧好的笋干红烧肉,摇摇头说:“你这嘴啊,大过年也不歇歇。”
老妈:“我倒是想歇,你让我消停么......”
一阵急促的噼里啪啦在空中炸响,炸的耳膜都跟着震动。凌如斯老爸点着鞭炮后立马钻进屋内关上房门。房门关上鞭炮的响动似乎减轻不少,但也只几十秒时间,外面更大的鞭炮和双响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响起。
又一个春节,又一个新年,就这样在一声高过一声,声声相连声声呼应的噼里啪啦里展开了。
家里的亲友慢慢到齐,围着餐桌坐成一圈,大家举杯喝下新年第一杯酒后,就开始上演家庭聚会餐桌上亘久不变的戏码。
从小辈开始轮流给长辈敬酒或者敬茶,敬一杯说一句祝辞,收一封红包。小辈们敬酒结束,平辈亲友开始推杯换盏互吹牛皮。长辈坐在上座,喝着鸡汤,吃点好消化好咀嚼的吃食,笑容慈祥的看着面前一代代繁衍的儿女子孙。
凌如斯埋头吃菜,坐在旁边的外婆从口袋里掏出封红包,轻轻塞到她手心里。她低头看见立马塞回外婆口袋说:“阿婆,我这么大了,不能再拿压岁钱了。”
外婆笑笑,从新棉衣的口袋里掏出红包再次塞到凌如斯手心里,她拍拍凌如斯的手背说:“再大在我和阿公眼里永远是孩子。”
外婆的手掌干燥而带点粗粝的感觉,却带着极其温柔地温度。凌如斯不再推脱,收下红包说:“谢谢外婆。”
圆桌对面的大舅见状接一句:“斯斯,你赶紧找个老公,给你外婆生个重孙抱抱。”
凌如斯状似轻松没大没小调侃着:“那不行,哪能抢了小舅的先,差着辈呢。”
小舅闻言立刻说:“我不介意,反正我们很快的。”说完肩膀对坐在旁边还未正式过门的媳妇拱两下:“老婆,你说是吧。”
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在餐桌下狠狠掐把小舅的大腿。小舅不吃痛,嘴里“嘶”一声,脸都扭曲了。他倒也不觉得尴尬,拍拍他媳妇安慰句:“好了,我不说了。”然后转头对凌如斯说:“斯斯,你到时候可给我当伴娘啊。”
凌如斯应声:“好。”继续埋头吃菜。
她快速吃完年夜饭,找个借口从酒席上撤退。套上大衣对餐厅里喊一声:“我有事出去一趟。”
“大过年的,你去哪里野。”
“早点回来。”
“你自己带钥匙。”
“年三十家里可没人给你开门。”
“听见没,耳朵带了么?”
未见其人,已闻其声,凌如斯老妈一句接一句,不带喘气的往外蹦,凌如斯不停应着,“带了”,“知道了”,“走了”。光速关上房门把一屋热闹人声关在门内。
她坐上回老家的大巴前就和陈易约好晚饭后碰面,陈易父母早年离异,她是外公外婆带大的,基本上每年过年就走走形式地点个鞭炮,三个人简单吃顿便饭就结束了。
到达约定的地点,陈易已经一个人在小包厢里喝掉了整壶菊花茶。凌如斯撩起门帘走进来,看眼桌上见底的菊花茶壶,贱兮兮说句:“哟,这么上火,是又失恋了?”
陈易扫她一眼,按下桌边的服务铃让服务员加水,答道:“这不等你等得上火么。”
凌如斯把小挎包往包厢沙发上一扔,再把自己也扔去沙发上,整个人摊得不成人形。可能在饭桌上崩太久了,赶紧松快下自己已经发酸的肌肉群。她懒懒回:“这么会功夫就想我啦。”
陈易拿起托盘里的玻璃盏,把刚续满的菊花茶给凌如斯倒上一杯,推到她面前:“你少贫。喝点?”
凌如斯坐正身体,拿起菊花茶喝一口:“随便,我晚上喝了点白的,脑壳有点痛。”
陈易:“那我们来点啤的,给你解解酒。”说完直接按服务铃,让服务生送来一打啤酒。
凌如斯笑着无声地说了句什么,大概是句全国人民通用问候语。
酒喝掉半打时,凌如斯发现她之前还在突突的脑壳神奇的不痛了,顿时人也坐直了,嗓门也大了,感觉自己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扫方才要死不活的样子,直接拿起酒瓶对陈易怼过去:“新年快乐,来,干了。”
陈易拿起酒瓶笑嘻嘻看凌如斯说:“喝开了是吧。”说完见凌如斯正举着酒瓶喝的欢,试探性说句:“咱两喝少点气氛,要不我把梅梅叫出来。”
凌如斯只管自己吹瓶,并不接话。陈易直接拿起桌上的手机拇指在键盘上按得飞快。
然后,两个人继续喝酒,时不时话当年,聊到兴头上干个杯,大笑几声。
在一打啤酒快喝完时,包厢帘子从外面被撩开。两个人同时停下举杯的动作,扭头看向门外,韩梅梅裹着件米白色大衣站在门口,三个人六只眼睛就这样沉默的不尴不尬对视片刻。
最终,陈易打破沉默:“你在家里孵小鸡啊,我们俩一打都喝完了。老规矩,自罚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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