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帘招笑笑接过酒杯,拿着和李导闲聊了几句。时舟摇也从一旁探了个刚满上的酒杯,端着正要往嘴边送,却被旁边伸来的手按住了。
盛帘招眼睛没往这边看,一手按住他,一只手举着酒杯连喝了两杯。
“小时也喝啊,愣着干什么。”李导说着又看向时舟摇。
“他就不喝了。”盛帘招说,“我替他喝吧。”
“我可没听说过敬导演还有代喝的啊。”三个人之外突然多出一个声音,宁泉不知道从哪凑过来嚷嚷着,“还没出戏呢盛哥,戏外也护个没完了。”
“他喝成这样有一半不都是你灌的。”盛帘招也不理他,干脆地喝了时舟摇那杯,趁时舟摇还愣着,拉着宁泉走开了。
“干嘛啊盛哥,我还没说完呢。”宁泉口齿不清的咕哝还断断续续传来。
“再灌你几杯,不是挺能喝的么。”
“感情你这是报复我啊,也太护短了吧……”
时舟摇从他两人身上收回眼神,李导正在笑眯眯望着他,他意识到盛帘招是故意给他和李导留了单独相处的时间。
“那行,都替你喝了,咱们也就不多喝了。”李导搭着他的肩膀问,“小时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就走了。”
“嗯,回去以后也不要松懈啊。”李导把他拉到边上,诚心地交代了几句话。
也是在此时,时舟摇想起了上次景洁来时和他说过的话。他在不同的剧组都待过,最开始没资源的时候演过一部小网剧,粗糙的制作、散漫的团队和毫无意义的剧本……也是和李导的团队合作以后,他才明白什么样的团队才是好的团队,什么样的班底才是好的班底。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高层和底层接触到的东西从来是天壤之别。那么多人费力向上爬,有的为名为利,有的为了心中那一点追求。
可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他有时候会在心中想。
“小时?”李导喊了他一声,时舟摇回过神来。
“听见没,跟景洁说一声,下半年的档期空出来,就说是我说的……”还没说完,另一边有人喊着要给李导敬酒,李导回头应了一声,又转过来拍拍他的肩,匆匆朝那边走过去了。
杀青宴结束后,盛帘招面对着喝得烂醉的宁泉有些头疼。这人醉了比没醉还难缠,大半天了缠着他不放,一步都走不开。
好容易等到宁泉的助理过来,把他扶着交给助理,再走回来时场子已经散了,人三三两两地走完,大厅里空荡荡一眼能数得清人。
时舟摇已经不见了。
这时候手机震了震,盛帘招没看手机就往外走,出了旋转门在外面夜色里模糊不清的人影里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手机连着震了好一会儿,拿起来的时候震动刚刚停下,屏幕上是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微信消息,来自同一个人。
他没回电话,直接点开微信。
高铭:盛影帝,在?
盛帘招:说人话。
高铭:盛哥,最近有空没,哥几个出来吃个饭?
盛帘招心不在焉地看着消息,眼睛还在周围搜寻着。没看到时舟摇的车,他肯定没叫小罗和司机来接。这么大晚上的,一个人又喝得有点醉……
脚步有些急促,等拐到酒楼外一条树影交错的小路上时,果然看到了揣着兜一个人慢悠悠往前走的时舟摇。
虽然是夏季,但夜风仍有些凉意,不知是风略有些大还是喝醉了的缘故,时舟摇走着走着就偏离了原来的轨迹,七歪八扭地拐进了一个树坑里,斜倚着树干停了下来。
脚扭了?盛帘招蹙了蹙眉朝他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时舟摇正抬头望着头顶的树叶发呆。听到脚步声后那眼神收了回来,落到了他身上。
一种带着笑意的,沁着暖意的眼神。
时舟摇突然道:“哥,你说树叶会说话么?”
“会。”盛帘招说。
“那它说什么了?”
盛帘招走上前扶住他的肩膀,垂下眼看他:“说你不该喝这么多酒。”
时舟摇嗤嗤地笑了笑,笑得又忍不住低低咳了几声。然后他抬头看着盛帘招的眼睛问:“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喝这么多酒啊。”
“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知道,还问别人怎么知道?”
时舟摇低着头讪讪吸了吸鼻子,大抵喝醉的人思维都是跳跃的,他突然又说:“不好意思啊,拍那些动作戏的时候拖累了你好多。
盛帘招空出的手给小林发了个消息,让她叫司机帮忙把他的车开过来,又发了个定位过去。而后收起手机低头看时舟摇:“你不管和谁都这么道歉么?”
“啊?”时舟摇愣愣的。
“没什么好道歉的。”盛帘招板正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一直就有这么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自信了?”
时舟摇泄气一般地别开了头:“你别安慰我了……”
“不是安慰。”盛帘招说,“听话,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
时舟摇定定看着他,虽然脑子此刻一片混乱,但还残留有一丝的清醒,这一瞬他觉得盛帘招好像什么都知道。他车祸这件事一直瞒得很好,连一些关系亲近的好友都不知道,盛帘招更不可能知道,他也绝不可能主动把这事告诉他。
他受不了那些眼神,更无法想象盛帘招知道以后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
同情么?对一个旧情人的同情?
亦或是其他?
毕竟那时刚半年前他们才互相说了狠话,还在气头上,盛帘招或许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他。
三年后的重逢又为什么要用这种事讨一个并不希望也没有必要的同情?
当他定了定心绪再一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盛帘招一定什么都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就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平静了。不论他会出现哪种反应,都不会像现在这样。
他略微松了口气,紧绷的思绪一松懈,酒劲就又顺着大脑爬了上来,他有些难受地把头靠上了树干。
盛帘招把他的头扶到自己肩膀上,远远看到一辆黑色保时捷开了过来,缓缓停在了路边。
盛帘招把时舟摇抱起来,走到后座开了门,弯腰把他放到座位上,又伸手探过安全带给他系上。
系安全带的时候时舟摇微微动了动头,半睁开眼含糊不清地低声说:“不要酒驾。”
盛帘招的动作明显顿了顿,随后“嗯”了声,声音不自觉有些哑:“好。”
然后他绕到另一侧车门坐进去,对司机说:“回我家吧。”
“不回酒店么?”司机问。
“嗯,今天先回家。”他靠上靠背,侧过脸看时舟摇闭着的双眼,想了想又道,“走快点儿吧,我怕后面跟了人。”
“好嘞。”司机应道。
今天这种场合难保不会有狗仔蹲点,刚才情急之下没想太多就跟了出来,更不可能把人独自一个丢在路边。他平时没怎么开自己的车出来过,希望这会儿能不被认出来吧。
这时终于腾出时间,又想起那个回到一半的消息,盛帘招又拿出手机给高铭回了一条。
盛帘招:什么时候回来的?
高铭估计是闲得没什么事,很快又回复:昨天刚落地,把老吴也绑回来了,趁放假聚聚呗。
盛帘招:行
高铭又发来一条语音,盛帘招拿到耳边点开来听:小时怎么样啊,这两年什么消息也没有,联系都联系不上。还有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啊,不是真彻底呛了吧?一点儿都不联系了?
听筒声音有些大,盛帘招下意识看了眼时舟摇,睡得还算安稳,呼吸也均匀,这才又打字回复道:你联系过他了?
高铭又用语音回:没联系到,这两年断了音讯似的。操,你不是把我老弟怎么着了吧,伤得这么厉害。那这次哥们回国要好好找你算算账。
盛帘招按了几下旁边的按键,调低听筒声音听,听完无声地笑了下,摇摇头,没理他这番控诉,而是问他:他也没告诉你们这两年他在干什么?
高铭这次又换了打字:没
高铭:什么叫也?
高铭:这么说你知道?
高铭:什么情况啊你们这。
最后发来的一条语音明显不耐烦了,瞎嚷嚷道:不管了啊,我明天微信再问问,联系上来还好说,不来你自己看着办。
盛帘招:好
第30章
盛帘招的家在城中一处公寓区,地理位置虽然热闹,但是小区环境很静谧。司机开着车去地下停车场停车,盛帘招则扶着时舟摇上了电梯。
一路上时舟摇几乎算得上是乖顺地跟着他走,明明脚步已经不稳,但却好像还残留一丝意识一样有意和他保持着距离。
盛帘招在门口输了密码推开门,准备进门时,时舟摇却突然不动了。他转头看了一眼,见时舟摇微微蹙着眉,怔怔望着门框,似乎觉得有些陌生。
“怎么了?”盛帘招把他的肩膀揽了下,“是我家,进来吧。”
时舟摇反应慢一拍地跟着他跨进家门,然后又在门口站定不动了,像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走。
某种程度上,他们两个喝醉的时候挺像的,都乖得如同好骗的小孩,但时舟摇还会时不时流露出一种不自觉的茫然,更像个找不着家的小孩。
盛帘招知道他认家认床,这会儿看着不熟悉的环境,本就迟缓了许多的大脑估计更没法判断现在身处何处了。
“去卧室睡吧。”盛帘招伸手过去抹了把他泛红的眼角,眼皮不禁触碰,倏地眨了下,睫毛蹭在他的手指上。
盛帘招喉结微动,手向下移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拽着他朝里边的一个卧室走。
他把时舟摇拉到床边,又去卫生间取了块毛巾,走过来他身前蹲下来,拿着毛巾要给他擦脸。
时舟摇脸上和脖子上的酒气还没有散去,白皙的皮肤上染着不甚明显的红,随着湿毛巾一点一点的擦拭,那些红也慢慢褪了下去,只剩下脸颊处两抹去不掉的红晕。
时舟摇一直默默垂眼看着自己的手,两个手的手指掰掐在一起,茫无目的地打着架。擦拭到眼周围时,盛帘招说:“把眼睛闭上。”
时舟摇没有听话地闭上眼睛,反而抬起眼看向他。双眼聚了好一会儿焦,他钝钝地开口问:“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儿?我家不在这里。”
“私心。”
“你太心软了,”时舟摇偏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没必要收留我的。”
“那你家在哪儿,”盛帘招看着他又问,“我送你回去。”
“啊?”时舟摇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摸手机,“那我把定位发给你。”
“嗯。”
见对方没拒绝,时舟摇低头滑开手机点进地图,在搜索框里敲了几个字进去,然后转了手机方向,把搜出来的定位给盛帘招看:“就是这里。”
盛帘招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地段和小区名字,接着摁灭手机屏幕重新放回他手里,拿着冷了的毛巾站起来:“好了,刚才司机都走了,我也喝酒了,没人送我们过去,今天先在这儿住吧,行么?”
脑子混沌着的时舟摇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忽悠了,司机送下他们就走了,说出送他回家这话之前盛帘招就知道没人能开车再送他们过去,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打算送他回家。
时舟摇又点点头,面露抱歉地对盛帘招说:“那只能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盛帘招笑了笑,随即想起了今晚高铭说的聚会的事,他又低下头用商量的语气对时舟摇说:“老高和老吴回来了,明晚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好不好?”
时舟摇已经听不进去话了,明显困意泛了上来,眼皮打着架,迷迷糊糊地点了个头。
“那好。”盛帘招又抹了抹他的眼尾,说,“今天先早点睡吧。”
关灯后,他站在黑暗里看着床上鼓起来的一团被子,时舟摇把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头顶的碎发。他不知道如果是清醒着的时舟摇会不会答应这次的聚会,可不管怎么说,现在好歹是把人骗去了,虽说方式有些乘人之危。
但有些不得不问的话他想找个机会问出口,这部戏之后又忙起来就很难再见面,好不容易关系缓和到了这样的地步,他想试试他们还能再往前迈多少步。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头很疼,时舟摇伸手在被子里探了一圈,最后在枕头下面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拽过一看,不到七点钟。
这连续两个多月的早起基本让他养成了生物钟,后来拍摄这段时间每天早上最晚也就七点就醒了。
然后他睡眼朦胧地点开看消息,最上面又是小罗熟悉的狂轰乱炸,问他去哪儿了,怎么突然找不着人了。
喝酒喝得有点断片,时舟摇想起他昨天好像是没叫小罗和司机过来接他,酒席散了一个人沿着街边往回走,想要散散步。
那么这一散……散到哪来了?
他从床上坐起,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身下躺着的床、身上盖着的被子都很陌生。
他伸腿跳下床,地上放着一双崭新的拖鞋,窗帘拉着,屋门关着,阻隔了外面的所有声音。踩上拖鞋的瞬间,他想起了自己这是在哪。
昨晚散步的时候碰到了盛帘招,但是碰到之后他怎么到了盛帘招的家、怎么睡到了人家卧房床上就通通都不记得了。
时舟摇打开门放轻脚步走出去,看到了这所公寓的全景。很有盛帘招的风格,简约又个性的装修风格,恰到好处的摆放和一丝不苟的干净。
公寓是二层,他所在的卧房连着客厅,就在一层,往二层看去,上面似乎还有其他的房间。
时舟摇打量着这间房子,有些拘束得迈不开步子,一时出去也不是回来也不是,就这么尴尬地站在门边。
这时从厨房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声,接着穿着一身休闲居家服的盛帘招走了过来,看到他时顿了顿,说:“醒了?正要过来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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