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怨灵突然瞪大了双眼,它满身的刀口在一瞬间涌出了瀑布般的黑血,冲着季晨身后的方向发了狂似的冲撞过去,季晨一侧身,带着血腥气的冰凉灵体飞快地擦过他的脸庞,地上的迷宫尚未擦去,屏障依旧还在,只见怨灵踩上粉末的脚尖飞快地灼烧起来,它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发了疯地继续往前冲,即使突破防线的进程极其缓慢,也坚定不移地继续往前走。
前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季晨一抬头,正穿过那带着血污的半透明的灵体,看见了门边那微微的一星反光。
摄像头?!
房门边多了一个人!那人躲在门缝之后,只露出了身体的一角,而那一角已经足够他举着手机完成拍摄了。而不知何时开启的门让冷风灌入,四角镇守的蜡烛就这么被吹灭了一根,整个法阵的力量大大削弱。
“你……”眼看着怨灵就要冲破屏障朝着门边扑去,季晨赶紧拔出背后的旄节,向着它将要冲向的前方路径落下了一个屏障。这算什么事!能激起死者这样巨大的怨气,能随意进出屋子,还能这么随意拍摄的人,除了刘亚军这个混蛋还能是谁!?
季晨的脸上写满了怒意,他对着门边偷拍的人咆哮道:“走开!把门关上!”
布下的屏障泛着莹莹的蓝光,像一只倒扣的流光玻璃杯,将他和白清圆锁在了同一个空间里。而双腿已经被灼烧得露出森森白骨的怨灵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它飞快地扑上了屏障,扭曲变形的双手用力地捶打着透明的壁垒。它的怨气早已超出了预计,而刘亚军出现在这屋里的每一秒,都在将它的愤怒翻了倍的激发出来。
“咔——”
随着细小的破碎声传入耳朵,第一道屏障有了裂痕。季晨一惊,一挥旄节,立刻补上了第二层。再这么下去……难道一定要用惩戒的方式清掉它身上的怨气吗,无辜惨死已经非常可怜,还要让它再吃一次苦吗?
视线的正前方,刘亚军已经举着手机逐渐靠近。
由于有了屏障的阻隔,他根本就看不见被季晨拼了命才锁在里面的怨灵。此时此刻,他的视野里只能看见季晨举着旄节消耗灵力艰难维持的模样,全没有半点女鬼的影子。
“不要过来!你不要……你出去!”季晨从没见过这么不安分的人,无论是超度还是除祟,主导局面的人都需要集中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他不仅不按照规定老实回避,妄为到拿出手机进行拍摄,甚至引起秋风,让镇守四方的烛火一个接一个的熄灭,季晨忍无可忍,再次吼道:“你他妈……好歹关个门!”
“季小哥姿势挺别致呀,你这儿干嘛呢?没见着鬼啊?”刘亚军顶着啤酒肚满脸堆笑,他一手举着手机,一副直播采访的样子,晃晃悠悠地踱到了跟前,眼看着就要撞上来了。被罩在里层的怨灵更是咆哮不止,沾满血污的半透明双腿无法支撑它直立,可它的砸向屏障的力道却丝毫不受影响,反而越来越大,怨气在不断的积累,再这样下去……
“让你别过来就别过来,你听不懂人话吗?!”季晨急得只想冲出去给刘亚军来一脚,他是压根就不想管刘亚军的死活,可一旦让成为怨灵的死者突破了限制,它一定会发起疯狂的报复。
沾染人命的死灵无法往生,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可怜的姑娘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
薄薄的屏障已经快挡不住怨灵了,它目露凶光,正恶狠狠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刘亚军,那是将它从坟墓里拖出来敲骨吸髓的人,是玷污它死后清白的人,是让它即使坠下黄泉也不得安息的人!嘶吼声减弱,凄厉的笑声突然爆发似的炸响在室内,刘亚军却听不见。季晨的心却跳得越来越快,他拼尽全力输出灵力,可不断膨胀的怨气根本无法阻挡。
爆炸发生在一瞬间。
那一瞬间,一张布满血污、咧开笑容的脸,映在了刘亚军的瞳孔里。
他还来不及发出惊呼,就被激烈的气浪掀出老远。屏障的另一头,少年清瘦的身躯也被掀出近一人高,他飞快地冲着阳台的玻璃拉推门砸去,狼狈地摔在了阳台上,破裂的玻璃溅了一地,更有几片飞了出去,直直下坠,在楼下等候的何云起车前碎裂开。
……
情急起来根本就来不及等电梯,两人只用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便爬楼梯抵达了五楼。大开的门内漆黑一片,只剩客厅深处的两根蜡烛还在苟延残喘。
江清远一个箭步踏进屋内,抽出别在腰后的旄节便甩出一道光来,他的旄节与季晨的不同,长度上短了不止一点半点,通体翠绿,光线昏暗中扔能看出竹节的影子。而他手中武器所指的方向上,正是通体灰白,沾满血污的怨灵,那骨节分明的冰凉双手正用力地掐着刘亚军的脖子,将他死死地抵在了墙上。
光芒直直地打了过来,心无旁鹜只想复仇的怨灵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它痛苦地哀嚎了一声,飞快地松开了手,即使再不甘心,面对如此强大且不留情面的攻击,它也只能暂时保全自己,落荒而逃。
得了解救的刘亚军迅速滚到了一边,再晚那么一刻,他的眼珠子都快脱眶而出了,在发出了几近窒息的喘息声后,他那因极度缺氧而变成绛紫色的面色总算缓和几分。他的喉咙仿佛变成了一个破旧的风箱,那伴随着呼吸的嘶嘶声,直到许久之后才逐渐消失。
而何云起却没空顾及这么多了。从进入屋子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穿过了空旷的客厅,牢牢地钉在了远处阳台外躺在地上的人身上。那一刻他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股不安的凉意一路从脚心窜到了天灵盖。
季晨的状况并不好。
他从满是玻璃渣的地上爬了起来,耳后一阵刺疼,都不必抬手摸到伤口,那殷红就已经淌遍了掌心。比起疼,他更多的是怒,模糊的视线过了许久才逐渐清晰,眼睛恢复过来的第一秒,他就被面前突然涌来的一阵风紧紧地搂进了怀抱。
何云起都不敢低头看怀中人沾满了血的领口,他颤抖的唇喃喃着:“没事……没事……这单子不干了,不接了,咱们回家……”
“放开我……”
季晨的眼睛红了,怒气让他浑身的肌肉绷得像钢铁一样,即使尚且站立不稳,他也蹒跚着从何云起的怀抱中挣脱开去,不顾自己仍淌着血的伤口,踏着满地的玻璃往屋内冲去。
“刘亚军……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何云起从没见过季晨这副样子,他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用怒不可遏来形容,紧紧咬着的牙让他那张一贯柔和的脸都狰狞了几分。
尚在平复呼吸的刘亚军压根就没想到季晨还能从阳台醒着爬出来,暴怒的少年甚至不顾自己那淌了一路的血,抬起腿冲着男人的胸口就是狠狠一脚,这一脚的力道比起刚才的气浪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没来得及站稳的臃肿身躯仿佛一个皮球,被狠狠地踹到了一米多外的地上。
季晨站立不稳,却还是没能消气,刚才那一脚的反作用力将他重新推到了身后人的怀里。那一身的血腥气把何云起惊得够呛,少年这一倒下,更是将他吓了个魂飞魄散。他慌忙搂住了怀里还在挣扎的人,又害怕自己搂得太紧让伤势加重,这样的进退维谷,实在是无比艰难。
“刘先生,您为什么会在这里?”江清远的语气与几分钟前完全不同,此时的他俨然已经进入了冷峻的公事公办模式,硬朗的面庞上写满了威严,语气里丝毫没有对待客户应有的客气,换言之,他根本是在对那男人进行逼问:“我想您应该知道,与您签订的合同上明确规定了不可以打扰渡灵过程。”
“我……我……”刘亚军自觉理亏,可这点自觉仅仅维持了三秒钟,他那泛着油光的面皮就再次被理直气壮四个字填满了:“我花了那么多钱,这儿还是我家,我还不能来看看了?你们这什么东西啊,说什么抓鬼的,老子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你看给我那阳台玻璃砸成什么样?我刚才都录下来了,你自己看看,鬼在哪?在哪呢?”
“你还录像?”江清远的语气更加凝重,他额头上两道剑眉骤然蹙起,一把夺过了刘亚军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昏暗的烛光里,季晨维持着一个艰难的姿势,不停地对他呼喝着,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他离开,而刘亚军却根本没当回事,反而嬉皮笑脸,一步步靠近,直到那一声巨响过后,视频的画面疯狂晃动、颠倒……
何云起再也没办法容忍下去,他一把夺过了刘亚军的手机,退出播放,将视频文件连同云端文件一并删除。刘亚军显然是不能就这么罢休,他一连窜过来好几次,试图把自己的手机抢回来,可还是晚了一步,刚才的录像已经彻底消失,无影无踪了。
“嗨?我说你怎么回事?你他妈知道这视频值多少钱吗?我发上微博一小时能带多少流量,多少热度,能变多少……”
“啪——”
刘亚军的嘴还半张着,脸颊上火辣的疼痛让他的说教戛然而止。就在上一秒,何云起站在他的跟前,对着他那理直气壮的脸,扬手狠狠地扇了一耳光,那声脆响让整间屋子都遁入了沉寂。
“你……你……”色厉内荏的中年男人老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好半天了,他才终于一手捂着脸,暴怒的咆哮道:“你怎么还打人呢?你信不信老子上微博曝光你,还有你们!你们他妈的……欺人太甚!装神弄鬼的!老子微博上几百万粉丝!你们等死吧!”
“刘先生,如果您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去投诉。但是鉴于您今晚的严重违规行为,我们决定给您退单,扣除20%的违约费用,剩下的,您自己看着办吧。”江清远的语气没有了任何的情感,他拿出手机,当场就给刘亚军把钱划了过去。随后,他就当着这男人的面将他请进了黑名单里,连个笑脸都没给他留下:“就此别过,祝您生活愉快。”
“哎你们……”
“走吧,去医院。”
被何云起紧紧搂在怀里的人已经彻底没了动静,那一身的血渍让人心惊不已,两人不顾身后刘亚军的暴跳如雷,带着季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
离开了昏暗的屋子,何云起才总算看清了季晨的伤势,右耳后往下两寸的皮肤被碎玻璃划出了一道近三厘米的口子,虽然此时已经没有再继续淌血了,可那伤口往下,季晨穿着的衬衫领口已经是殷红一片,甚至连背上都已经有了大片的沾染。
“江前辈……你来开车,好吗?我……”何云起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手抖得厉害,他实在害怕,怀里的人目前体温正常,可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流了多少血,也不知道他后颈的伤到底有多严重。
江清远毫不含糊地应了下来,一接钥匙便进了驾驶座:“行,一会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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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从明天起,日更一章。哇,总算赶上了,久等。
第37章 网(9)
消毒水味闻久了还真不算多刺鼻。
说来也实在是倒霉,从何云起遇到季晨开始的两个月时间里,他们光医院就来了两趟。这事要是折腾完了,是不是的回去一起跨个火盆驱驱邪才行。
眼前的画面是惊人的相似。季晨靠在床头,江清远坐在旁边,不过这次,这位未来姐夫却什么都没唠叨,只是静静嘱咐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我跟你姐说一声,别瞪,瞪也没用。”
靠在床头的季晨又换上了宽大的病号服,一脸不高兴地看着江清远打着电话出门去。
这次他没发烧,刚才出现的怨灵还没强大到会让他耗尽灵力的地步。在来医院的路上,他就已经逐渐清醒过来了。尽管他一再想跳下床来证明自己没事,但医生的诊断和他苍白的脸色还是浇熄了他逞强的意图。两位“监护人”已经将他的活动范围彻底控制在了病床上,任何轻举妄动都会引起两人的特别关注。
成了重点监护对象的季晨,不得不老老实实地躺在病床上,看着守在床边的何云起给他端茶递水冲牛奶。
“遇到情况不对,怎么也得先保护好自己……”何云起知道季晨最讨厌说教,可此时他怕得剥橘子的手都在抖,刚才要不是季晨半路醒了一次,他还不知道自己要被吓成什么样子。病床上的人一反往常叛逆的模样,老实地点了点头:“嗯。”
“江前辈把那单子退了,刘亚军违约在先,不会让你吃亏担责的。在医院里好好养几天,等医生说没问题了再出去跑。”
“不太对……”
“什么不太对?”何云起一听这三个字,赶紧起身看了看季晨后脑勺上的纱布,“才包扎好呢,不会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又出血了吧?是不是哪不舒服,医生说可能撞着脑袋了,是不是头晕?看得请我吗?这是几?”
“不是……不是这个不太对,这是三,你先坐下。”季晨被这一串连珠炮问得哭笑不得,他轻轻推开了何云起竖着三根手指的右手,示意他将自己的平板拿过来,“我想查点东西。”
季晨提出了要求,何云起的手自然就不由自主的朝着他放在床头柜上的背包伸去,平板就放在包里充着电。伸出的手刚到一半,何云起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转过头,板着脸冲正在往嘴里塞橘子的少年说:“你现在应该休息才对,查什么东西,什么东西都不如你的脑袋重要。”
“我真的没事……”这是季晨住入医院的一个多小时之内第三次强调自己确实没有不舒服,可能是脸色太苍白了,让他看起来虚弱不堪,连带着说的话失去了可信度。面对床边人狐疑的目光,季晨只能努力睁大了眼睛证明自己的清醒:“我想查查这个怨灵到底是谁。”
“是谁?不是白清圆么?”
“我叫白清圆的名字时,它一点反应都没有。”季晨趁着何云起提问的空档,把手一伸,飞快地从他怀里把平板给顺了出来,查找程序点开微博一气呵成,页面依旧停留在白清圆那永远不会更新的主页上,经过这一夜的波折,那主页看起来莫名的带上了阴森的气息。
“没反应?”听他这么一说,何云起也纳闷了起来。渡灵时呼唤名字,就相当下命令前的点名,如果点对了名字,那么灵体一定会做出相应的反应。可当时的情况有些复杂,屋子里除了季晨和那灵体之外,还有一个偷拍的刘亚军。
“是不是因为当时刘亚军在你身后,白清圆的鬼魂注意到了他,所以就不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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