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定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就着微弱的太阳光看清了桌子上放着的东西。
——是一颗话梅糖。
他把那颗糖塞进裤衩的小兜里,抓过床边叠好的一套“校服”,随意地套上。
这套荧光绿的衣服穿在谁身上都会显得脸黑,尤其裤子都是绿的,晃眼的很。尤其现在是夏天,这种颜色的衣服还容易招虫子。
脑残!
睡了一晚上,腿后面被打的地方已经结了一大片淤青,到是没昨天那么挠心挠肺地疼,但也不是太好受。
陆定就着冷水洗了把脸,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眯起眼睛。
他乖乖地站在门后,等着姓杨的来开门。不出两分钟,那扇门被打开。陆定从宿舍走出来,跟在走廊上排好队的人身后。
一排荧光绿,是要晃瞎人眼睛吗?
陆定嫌弃地撇过头。
看见了迎面朝他走过来的姓杨的。
男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语气很冷淡,“排队吃饭,吃完饭到昨天的治疗室来。”
陆定“哦”了一声。
昨天喂他的药没毒死他。
看来所谓“治疗”,应该还算安全。
等姓杨的走之后,周围有几个人偷偷转过脸来看他,又匆匆转过去,没一个人笑,而且所有的眼神里好像都充满了同情和可怜。
陆定被这些眼神刺到了,他开始心慌,不自觉地想躲开不去看那些人的眼神,低头看着地面,木讷地跟着前面的人走。
到底为什么会可怜他呢?
走到楼梯拐角处的时候,前面一个哥们转过头,低声说,“到了那听话就行。”说完又迅速转过头。
陆定看着他奇怪的反应,抬起头看了看四周。
刚才那个转角好像是监控死角。
陆定昨天晚上就想通了,在这只能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些人的手段,他昨天就领教过了。
但是看到有这么个陌生人能好心提醒他,陆定心里还是开心的。
“咚咚咚。”
治疗室的门被陆定轻轻推开,里面只有一个人,就是那个姓韩的医生,一进来就招呼陆定坐下。
陆定小心地坐在那张还算舒服的沙发上,尽量避开腿后的淤青,抬头看着姓韩的。
那人笑意不减,身上的白大褂整整齐齐地穿着,还真有点医生样。
“把外套脱了。”
陆定照办。
“半袖撩起来。”
陆定刚撩了一半,就看见姓韩的拿着酒精和棉签走了过来。
“不要紧张。”那人给他胸前一大片皮肤上都涂了酒精,然后把旁边机器上的圆片片粘在刚刚擦过的地方。
陆定知道这是心跳检测仪之类的东西,以前在医院体检的时候也这样。
还就勉强算你是个医生,陆定想。
“把手伸出来可以吗?”
陆定把背在身后的手放在了扶手上,看着那个人给自己指头上捏了个什么。
随之指尖就传来一下刺痛。
“你扎破我手干什么?”陆定皱着眉,抬起指头看了看。
“别动,”姓韩的调试好机器,“就扎一下了你喊个什么!”
陆定死死盯着他的脸,看着他坐在了自己对面的沙发上,手里握着一个遥控器。
“姓名?”
“陆定。”
“年龄?”
“19。”
“平时都玩什么游戏?”
“联盟,吃鸡,CF之类的端游都玩。”
心跳检测仪的屏幕上显示他的心跳很平稳。
陆定看着那人脸上浮出满意的神色,大概是满意他没说谎的缘故。
“每天玩多久?”
“以前大概一天两个小时,现在每天七八个小时。”
“为什么时长突然增多呢?是因为上了大学之后自由了,没人管你了?”
陆定想了想,摇摇头,“不,是因为要参加职业比赛,需要高强度训练来提高水平和保持状态。”
心跳没有任何异常。
姓韩的笑了笑,“你知道这儿有多少职业选手吗?”
“我刚来,不知道。”
“这儿一共收容了103个戒网青少年,其中称自己是职业选手的有17人。”
“是吗?”陆定平静地看着他,“那你们这儿还挺厉害,这17个人里,有人戒网成功了吗?”
“有啊,”姓韩的满脸自豪,仿佛是在说自己拯救了地球一样,“已经有5个人治疗效果理想,可以提前出院了。”
也就是说这五个是“成功戒网”了。
真是残忍。
陆定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这些人也是被自己家里送过来的吧。
随随便便就被断了自己骄傲的东西,甚至有的人就实实在在不爱学习,靠着电竞这玩意混口饭吃,也被送到这强行戒断。
这世界真逗。
“你知道自己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吗?”
“为了……”陆定想了想,“我父母大概是为了阻止我打游戏。”
“你父母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陆定突然笑了一下,“这件事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父母不为我好难道能为你好吗?”
这是实话。
陆定一直知道。
只是他父母的方法好像从来都是错的,永远也不符合他和姐姐的心意。
“不要顶嘴。”姓韩的脸上还是在笑,但手指已经摸到了遥控器上的一个按钮。
轻轻一按。
从那个指尖开始,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陆定全身。
不疼,但每一个毛孔都是痒的,很难受。
他是真的想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全是瞎编的,不要当真。
咱这是半正规半不正规的机构。
哈哈。
第56章 烈阳如生5
走出来的时候,陆定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持续了四五十分钟的微弱电流在他身体里乱窜,搞得现在手脚都是麻的,腰一阵阵地酸痛,背后还蒙了一层冷汗,把身上穿的半袖都润湿了。
真是草了。
上午的课是上不了了,陆定干脆在院子里晃悠。
自从他来了这,都还没好好逛过。
陆定顺着墙根走了几圈,时不时抬头看看,又环顾四周确认自己的位置,然后默默记下,继续到下一个位置。
整个大院被均分成了两个部分,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横在院子最中间的那张长达三五百米,两层楼高的铁栅栏。
左右两个部分能让人通过的只有一扇上了锁的铁门。
陆定不由地去猜对面那块到底是什么人才能进去。
不过估计也和他们差不多。
他手勾着铁栅栏,透过其中一个缝隙往那边看着。
空荡荡的地面,什么都没有。
人也没有,垃圾也没有。
“陆定,干嘛呢?”
正在陆定看的出神的时候,背后有人叫了他一声,冷冰冰的语气和这炎炎夏日很不协调,听了难受。
是姓杨的。
陆定缩回扒在网格上的手,“我刚从治疗室出来,没地去。”
“我送你回宿舍,中午到点就出来吃饭,下午的课你得跟着上。”
“好的。”
最起码在宿舍待着有个地儿能躺,早上起的太早,他还有点困。
“记得写日记,每周要收一次。”姓杨的关门前给他留了这么一句话。
还要写日记。
陆定翻开那个本子,一下子把写过检查的那十几页翻过去,找了张空白纸,就开始写。
他最擅长的就是记流水账了,从几点起,起床后干了什么,到几点吃的早饭,早饭吃的什么……就是这种划水偷懒的闲散文笔,导致陆定高考语文作文满分五十才打了三十分。
不自觉地,陆定把方生的名字写在了纸上。
他的名字有九画,很好写,想写的好看也很容易。
但陆定偏偏盯着那两个字出了神。
他以前好像也从来没认真写过方生的名字。
方生应该联系过他了吧,肯定是顾路接的电话。
想来想去,选择把手机留给顾路而不是留给安绍文或者余章真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把写着方生名字的那张纸从本子上扯下来,撕成片然后扔进马桶里,按下冲水键。
几张小纸片顺着涡流被冲进下水道的时候,陆定心里升起一阵畅快。
又抬头看了看那扇窗户。
陆定又盯了一会,突然灵机一动,踩着床沿就爬到了桌子上。
宿舍层高三米左右,他一站上去脑袋就快碰天花板了。
这扇窗户是单层结构,边上只是靠着几颗螺丝固定在旁边的白色框架上。
如果能把这几颗螺丝卸下来的话,应该可以把这块玻璃给取下来。
但是现在手边没有十字改锥,他该怎么拧那几颗牢固的螺丝钉。
陆定从桌子上悻悻地跳到地面上,随手把桌子上边的脚印一抹,桌子干净了,他的手却黑了。
正要洗手的时候,他瞥见了扔在桌子边上的圆珠笔。
圆珠笔其他地方都是塑料的,唯有笔夹是不锈钢材质。
天助我也。
陆定迅速把那个笔夹从圆珠笔上撸下来,卡在桌子边,硬是把有弧度的地方掰弯,又用力对折了一下,把那个铁片压成了薄薄的,但很结实的金属铁片。
虽然简陋,但是能使就行。
陆定刚把改造好的改锥塞进自己裤衩的小兜里,门就被打开了。
姓杨的看着他满头汗的样子就皱了下眉头。
陆定心里一跳,别不是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吧!
但姓杨的没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水池,“洗把脸去吃饭吧。”
他应该是看出些什么端倪来了,但是没说。
下午的课基本上排的很满,但是陆定发现一个奇景。
每节课上课之前都要喊十几遍“我用坚定的决心戒网,孝顺父母报效国家”的口号。
每个人都喊的十分起劲,最后喊到脸红脖子粗,连喉咙都沙哑地忍不住咳嗽的时候那些“老师”才会允许坐下。
陆定只是配合地张大嘴,其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对他来说,这种没有营养的洗脑口号,简直跟给人中午吃了一盘油炸苍蝇一样。
没营养,还恶心。
陆定个子高,被安排在了最后一排挨着垃圾桶的座位上。
他从小到大学习好,兼顾有点近视,就算个子高也没坐过这么差的位置。
这还是头一次和垃圾桶做同桌。
陆定看着垃圾桶,笑了笑,“你好,新同桌。”
垃圾桶同学并没有吭声。
连隔着一个走廊的那个男生看他的眼神都没有一丝丝的诧异。
可能来了这儿之后变成真正的精神病人也不奇怪。
陆定只是觉得心口闷的慌。
他在学校人缘不错,闲来无事说个闲话也总能找到人,就算是在附中读高三的最后冲刺阶段,陆定也能上课的时候找余章聊聊天。
但是来了这个地方之后,说话最多的就是那个林主任,还有姓杨的和姓韩的。
明明这里都是差不多岁数的人,都有同样的爱好,几乎天天上课都能见着,但偏偏一句话都不能说。
简直比蹲号子都残忍。
陆定现在逮着东西就想说说话,管他是人还是垃圾桶。
“坐垃圾桶旁边那个。”
陆定抬眼,往讲台上看去。
年轻的女老师扎着丸子头,精致的妆容挂在脸上,身穿白色短款连衣裙,与这动人的搭配格格不入的,是从眼睛里溢出来的同情。
陆定站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你和谁说话呢?”
“和垃圾桶。”
教室一阵沉默。
如果换做正常的课堂,应该引来哄堂大笑才对。
应该有人来指着他笑他,“你们看这个神经病,他在和垃圾桶说话。”
或者耳边会传来熟悉的声音,“陆定你是不是学习学傻了?为了考个状元把自己脑子都学坏了?”
再或者会听到方生撩人的浅笑,然后对他说一句,“你要是累的话咱们就吃饭去。”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发生。
这里坐着三十多个人,没一个人吭声。
甚至连呼吸都异常的沉重。
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美女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让他坐下了。
晚饭后,在餐厅统一领了两片药吃了,那领头的才放他们回去。
陆定把那两片白色药片放在手心看了很久,才发现两种药是不一样的。
昨天被强喂的时候没仔细看。
其中一片应该是安眠药,至于另一片……大概是精神类药物。
陆定刚进宿舍就抠着喉咙把那两片药给吐出来了。
看着那两片已经缩小了很多的药片,陆定嘴里直泛苦。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动静,确定外边脚步声消失之后,才从裤衩兜里摸出那个小铁片,捏在手里爬上了桌子。
他左手扶着落满灰的水泥窗台,右手捏着铁皮去转动螺丝钉。
好一会,铁片的头儿已经翘起了边,那螺丝才松了一点。
陆定又加大力度,丝毫不管自己已经被铁片勒红的指尖和不小心划伤的手。
他的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抠进墙皮上凸起的裂缝,几厘米厚的墙皮撑进指甲缝里,强劲的力道好像要迫使指甲盖和皮肉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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