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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有归处(玄幻灵异)——秦世溟

时间:2020-10-08 11:29:13  作者:秦世溟
  何峦站起身帮他褪掉外套,拍落雪珠挂起来,拣出拖鞋监督他穿上,免得又光脚踩地,冻得跳脚也不知道穿袜子。陈巍笑得像只傻狗,围着何峦打转,跳上床蹦了两下,在趴到何峦背上去。
  妈妈打来电话,陈巍赖在何峦背上没下去,一边听着妈妈的电话,一边在他耳边吹气。何峦没赶他走,打开电脑独自忙活,耳边痒痒的,陈巍摇头晃脑地在他脖子里蹭。
  “好的,妈妈,我明天回家来吃饭。不过你记得要多弄几个菜,多准备一双碗筷,我要带我的室友一起回来,对,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老何。”
  何峦眉头一紧,回头要去敲陈巍的脑袋,陈巍笑嘻嘻地抬手握住何峦的手腕,飞快地与妈妈达成协议,挂断电话之后甩到一边去。
  “你瞎JB说啥呢?”何峦把人从身上扒拉下来,踩住陈巍的脚,“你明天要带我回家?干什么?”
  陈巍坐在床上:“我妈知道我今年要去西藏,不回家过年了,所以提前叫来了亲戚们一起吃个饭。”
  “那你叫上我干什么?”
  觑觑何峦的脸色,陈巍斟酌了一下词句,才小声说:“这不是想到你家里没人了么,过年也没去处,把你一个人留在宿舍里也很冷清,不如上我家去,我妈妈其实很想见见你呢。”
  他说得小心翼翼,生怕揭了何峦的伤疤,说完了话垂着头抬眼看何峦,手指搅着身下的床单,搅出了不少褶皱。
  何峦坐在床边,隔了很久没说话,他扭头看着窗外的落雪,静静地,覆盖了窗棱和城市里的屋顶。他想起自己的母亲、父亲还有那个潮湿的、充满苹果腐烂气息的家。
  房间里忽然冷清,暖气渗进头发丝里,一种甜滋滋的慵困袭上心头。陈巍知道何峦心下有愁,自己不太会说安慰的话,小声道了歉,然后伸手给他一个拥抱。
  何峦突然翻身把他压住,撑着手看他,两条手臂把陈巍箍在中间。陈巍吓得抬腿要踹人,手上也摆好了格斗的姿势,但何峦只是这样看着他,其于没了动作。
  “你干什么?”陈巍问。
  “没什么,就看看你。”何峦淡淡地说,“你上去点,我要躺一会儿。”
  陈巍挪了挪身子,提起腿踏在床上,让自己整个人都置于被褥的包裹中。何峦抬起膝盖跪上床,正好跪在陈巍的两腿之间,他保持一个姿势没变,垂首看陈巍的脸。
  虽然他们一点接触都没有,但陈巍身上忽然异样地燥热起来,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床单。他对何峦是不排斥的,甚至看到他还有种隐隐的欢喜,这种感觉只对何峦一个人出现过。
  “老何?”陈巍看他有些走神,轻轻叫他一声。
  “嘘。”
  陈巍不出声了,他隐约听见窗外簌簌雪落,还有布料相互摩擦的声音。就近在耳畔,那一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该用怎样的姿势面对这种奇异的快感。
  “唔。”陈巍轻轻地闷哼了一声,挺起腰往上送了送身子,他想再往床上躺一点。然而他没有意识到何峦还跪在自己两腿之间,胯部提上去,就在何峦的大腿上擦了一道。
  何峦看到陈巍仰起的脖子和下巴,喉结被拉成一条直线,他的鼻梁高,眉眼周正,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像光一样照下来。
  忽地想起那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夜晚,陈巍撑着伞找到独自坐在街边哭泣的自己,那时候他背着路灯的光,周身都是淡黄的光晕。这场景,犹如身在梦中,也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那个浑身会发光的神仙——他一个人的神仙。
  “老何,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陈巍向后撑着手,抬起头来看何峦的眼睛,他发现何峦的嘴角有一颗小小淡淡的痣,还有他的唇峰,上下起落,棱角分明。
  何峦抓紧了床单,看着陈巍的睫毛,再从睫毛下落到他的嘴唇,还有他尖尖翘翘的下巴,何峦觉得自己一簇叫陈巍的火燎到了:“巍巍,我想亲你一下。”
  说完他就咬紧了后齿准备接受来自执行部A级专员的殴打,毕竟陈巍说他是个直男,直男是不可能接受这种无礼要求的。他不太敢看陈巍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自己的倒影。
  等了许久,窗外一场雪停了,何峦没有等到拳头招呼过来,他听到面前的人低低的允诺:“你要亲哪里?只许亲一下。”
  闻言撩上眼皮,只见陈巍垂首,手指悄悄扣紧身下的床单,何峦注意到他的耳朵呈现不正常的红色,分开的两条腿习惯性地曲起。他心里炸开无与伦比的欢喜,仿佛埋了二十多年的花,今天终于开了,他闻到春天降临的甜蜜,还有樱桃成熟的芬芳。
  何峦慢慢靠近他,陈巍顺着他过来的趋势抬起下巴,睫毛颤抖着去瞧何峦的唇畔,那山水起落一般的唇峰真像玉人拨弦。陈巍心里激烈地碰撞,靠过来的是个男人,理智叫他躲开,可他的心里更狂热的那一个声音,将他死死地钉在了床上。
  嘴唇轻柔地碰在一起,何峦绵长的呼吸扑在颊畔,陈巍闻到淡淡的衣物清香,这个味道他记得很清楚,萦绕在陈巍的衣服上、被褥上、床单上,还有他心上。
  何峦的嘴唇有些发颤,他垂着眼帘,看不清他眼底的表情。少年人的心性忽然冲入脑海,他仿佛回到轻狂意气的时候,当时年少,春衫尚薄。
  没有深彻的纠缠,也没有那些理所当然应该有的桥段,有的只是两个年轻人彼此触碰嘴唇,这蜻蜓点水的一下,甚至连接吻都算不上,但那种比情人接吻更热烈的情感早已充斥了两颗心脏。
  陈巍绷不住了,他含下自己尖尖翘翘的下巴,离了何峦一些,轻巧地喘气。何峦没有为难他,他自己有分寸,知道这样就够了,应该点到为止。
  两人都沉默,簌簌雪落已经停止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无边的静谧中,仿佛这静默只为他们两人降临。陈巍捂着自己眼睛躺下,嘴角像是在笑,又像是没笑,他的耳朵烫得厉害。
  何峦侧身躺在他身边,被褥已经被搅成一团。看着陈巍蜷着身子在自己身边滚了两圈,最后面朝自己停下来,仔细地盯着自己的脸看,他的目光停在自己唇角那颗小痣上。
  “老何。”陈巍翘起一根手指虚虚点几下那颗小痣,“你是第一次亲别人吗?”
  何峦没有回避这个问题,缩了缩腿,悄声道:“嗯,是我第一次,初吻给了一个男人,就是你。”
  陈巍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颗痣随着何峦说话的动作上下挑动,他微笑的时候那颗痣就挑上去,一挑就把魂挑了去。陈巍着了迷,他在何峦身上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甜蜜的、新奇的、欲言又止的、浅尝辄逝的,比以前任何一位女朋友都要美妙。
  “但我不是第一次。”陈巍的声音轻轻的,气球一样飘起来,“我以前交过几个女朋友......你知道的。”
  他说到后来像是没底气,看何峦的眼神也有点瑟缩。何峦听了他的话,没有责怪,也没有任何厌恶的情绪,他像往常一样微笑,抬手挠挠陈巍的发顶:“是不是第一次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当下,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们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许你明天就找到了你爱的女孩,但至少今时今日,是我在你旁边。”
  他说话动听,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陈巍看着他认真地说出每一个字,何峦的眼睛里一直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他知道何峦是在隐晦地表白,他说得那么豁达开朗,但他的神情出卖了他。
  何峦说完最后一个字,陈巍忽然把头挨过去,搁在何峦的胸前,蹭了蹭,看着窗外的黑暗和白雪说:“老何,我们可以在一起吗?就像那些情侣一样。”
  回答他的是一个暖暖的怀抱。
  陈巍攥着衣领微笑,闭上眼睛靠在何峦的颈窝里,说:“我知道为什么我跟每一个女朋友交往都不会超过两个月了。”
  “为什么?”
  “因为我根本不是直男。”
  何峦听他说出这话,没有言语,他把陈巍抱紧一点,扯过被子盖住,闻他头发上蓬蓬的香气。桌上的电脑还亮着,旁边放着咖啡和纸,那是陈巍加入西藏科考队的通知单。
  他们在被褥里拥抱,闻着彼此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清香包裹着年轻的躯体,那些因为羞涩因为伦常而苦于说出口的话语,全都散作柳絮,因风而起。
  当时年少,春衫尚薄,一腔的轻狂意气还像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无人知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至少今时今日,是你在我身旁。
  顾州坐在监狱长的办公室里,撑着头看桌上一叠文件,最上面一页钉着照片,罪犯进监狱前都要拍的照片。
  这是唐霁的资料,顾州搭着双手盯着照片上男人的眼睛,仿佛是在与真人对视。他的嘴角越绷越紧,最后抬手掀开了一叠纸,哗啦啦地从桌上掉下去。
  “先生,您怎么又乱掀东西?”老人从门外走进来,一进来就看到洒落了一地的文件纸。
  顾州叠起腿,手按着眉心:“一级罪犯越狱了,派了人手去缉拿,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听到,还有地下黑/帮的武装分子阻挠。唐霁背后到底是哪方的势力,这事情怎么到处都是问题。”
  老人捡起地上的纸,按顺序叠好了摆在办公桌上,顶灯照着靠墙的一排红木资料柜的玻璃,挂在中间的油画熠熠生辉。
  顾州揉着太阳穴,他已经为唐霁的事情恼火了半个月,晚上睡不着,整夜整夜地失眠。三叠最近在全国做LGBT巡回演讲,不住在家中。顾州点着一盏台灯坐在窗边看资料,公司里的、监狱里的,样样都要精细打理,只有跟三叠聊几句的时候才能感到片刻的轻松。
  “监狱长为何一定要把此人缉拿归案?”老人说,他给顾州倒去下火的茶水,“毕竟上面来的命令中,他们的态度并不是很强硬。监狱长可能不知道,在您来之前,从燕城监狱越狱逃跑的人不少,只要逃出去之后没什么大的动作,往届的监狱长们一般都不会追究的。”
  顾州是从天津的津门监狱调过来的,他的助手就是眼前这位文雅的老人,老人姓孙,顾州叫他孙老。孙老常年穿着熨帖的西装,鼻梁上架着眼镜,如果有必要,他的口袋里会放着一块怀表。
  这是个像十九世纪伦敦老贵族一样优雅的老人,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从河北白洋淀里捧着荷花走出来的渔家孩子。
  顾州知道孙老的意思,是想叫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上面的命令下达的也是模棱两可含糊其辞,大有叫他袖手旁观的意思。顾州一开始看到北京过来的文件,发了火,找来孙老询问历年的情况,发现大部分皆是如此。
  武装部队在越狱发生的第二天就派出去拿人了,至今仍未有任何消息,偶尔传来几声讯息,顶多也就是发现了疑似唐霁活动的证据。
  “从燕城监狱逃出去,自然就是监狱的错,我是监狱长,当然要对这件事负责。”顾州喝了一口清茶,“我不是之前的任何一位监狱长,我有自己的规则,人从哪里逃出去,我就要把他抓回哪里来。我现在是监狱长,你们都要遵守我的规则。”
  孙老没有说话,顾州起身走到窗边,打开半扇,垂首看到广场上落满一层积雪,弧形的车辙印还没被完全覆盖。雪停了,士兵站在大门两边把守,来往的车辆都要进行严格检查。
  吹吹茶水的热气,顾州继续说:“除了公事上的原因,当然还包括我个人的私事。有些事情一再提醒着我,我一定把这个人抓回来,投进监狱,再把他背后的势力一并清除。”
  他说话声音很淡,但带着毋庸置疑的严厉,铁血的,像一杆枪。在孙老眼里,这位监狱长的年纪是他跟过的所有监狱长里最年轻的,而手段态度也是最严谨而强硬的。
  孙老没有询问顾州是什么“个人私事”,他身为助理,懂得言多必失的道理。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打开手里的文件夹,说:“监狱长,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您签名。”
  接过文件夹翻翻内页的纸,最后落款是EDGA——时间局北京总局执行部。顾州看文件上的内容,越看越皱起了眉头:“在特定情况下请求组织在狱罪犯作为劳工前往执行任务?”
  孙老点头:“我方才致电时间局,向李重岩指挥官确认过此事,李先生非常希望能得到您的认可和帮助。”
  “为何不直接从军队调人?”顾州说,“军队的素质可比罪犯好上一万倍。”
  “军方不好动,能减少损失就减少损失,毕竟罪犯比起军人,更适合作为劳工。”
  顾州抬眼看孙老,手指敲着文件夹思索,他并不是很赞同孙老的话,因为军人和罪犯都是人,不应该说谁更适合劳工。
  半晌,顾州合上文件夹甩到办公桌上,靠在窗边端起凉掉的茶水轻轻晃荡,挥手打发走了孙老:“先让我考虑考虑,你去跟李重岩说,两天后再给他回复。”
  孙老离开办公室,躬身带上门。顾州背后垂挂着红褐色的天鹅绒窗帘,还有一个流苏风铃挂下来,风一吹过就铛锒作响。他缄默着思考,时间局此举意欲何为,又恍惚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电话忽然打进来,是公司打来的电话,忙接起,秘书的声音传过来:“顾总,您要查的AG-12号子弹去向分布已经调出了一部分资料,请问您是回公司还是传送资料给您?”
  “传过来,我现在不能回公司。”顾州在电脑前坐下,挪开桌上的纸笔,打开电脑退出监狱的内部网络,接到另一台服务器上,并确保不会被内部网络侦察到他在做别的事情。
  稍等片刻,电脑上跳出文件传输的进度条,在复杂的解密过后,电脑屏幕上显示出全球的地图,在中国的版图中,数个红点在闪烁。
  “北京和天津发现有人经手过这种子弹,然后辐射到河北河南,跨过秦岭到达成都、长沙一带,最西边接近拉萨。”秘书为他解说,“这是目前查出来的结果,也许日后还有更多的补充。”
  顾州看着地图,说:“每个地区子弹经手的多少有没有查到?是谁在做这些交易?”
  “目前初步断定北京天津一带子弹贸易较为频繁,数量也较大,其余地方相对较少。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似乎有子弹从天津出海运往国外,并且西藏的子弹交易数额也不小。”
  “出海那一批肯定是走私的,具体运往什么地方有没有查到?”
  “目前还没有,预测航线是东方航线,往日本、韩国方向。”
  顾州靠在椅子上转了转,双手扣在一起,紧眉思索,目光落在了西藏境内的一个红点:“为何西藏的交易数量会这么大?从北京千里迢迢运到西藏,不管从哪方面说,都不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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