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想夺回自己的日记,另一只手也被燕云开握住了。挣扎不过,干脆对燕云开直言道,“通篇都在写景和兄,可惜我的文采不好,又被你本人看到,实在有些羞愧。”
燕云开把日记拿在手里,借着黄昏最后的余光看了,笑着说,“字字情真意切,我很喜欢。”
赵霁听到喜欢两个字,心里一阵狂跳。他不想再讨论日记的内容,故意转移话题道,“景和兄不是出去了吗,怎么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燕云开根本不接赵霁的话,把日记放在桌子上,点上油灯说,“不是说要交换日记吗,我看了你的,我也写一篇来给你看看。”
赵霁一阵慌乱,又一阵期待,燕云开也会写他吗,他在燕云开心里是什么样子的呢。
等了半个小时,燕云开已经写好了两张纸页,放下墨笔之后,直接递给旁边的赵霁,“这是我的日记,保儿要不要看。”
赵霁当然要看,才看了几行,他就脸红了。通篇华丽的辞藻,全都在描述一位船上的美人,每当船行到一处风景,就会有新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位美人的容貌和风度。
赵霁很不想承认燕云开这篇文章中的美人就是他自己,可是又忍不住接着看下去,一连看了三遍。他不是没有收到过情书,但是水平这么高的情书,这还是平生第一次收到。
“我要回去休息了。”燕云开已经走到了门边上,赵霁看看时间,他刚刚竟然盯着这篇文章看了四十多分钟,比燕云开写文章所用的时间都要长。
赵霁举着手里的纸张说,“景和兄,你的日记不带走吗。”
燕云开回过深情的望着他说,“送给你吧。”说完,就打开门走了。
当晚赵霁捧着燕云开写的文章失眠了半夜,第二天换上驿站的马车,冯大负责赶车,蒋鹤山和赵霁他们坐着。闲来无事,蒋鹤山又开始提议,讲志怪故事解闷儿。
主意是蒋鹤山提出来的,他就第一个开始讲,“前政和年间,朝有一位进京赶考的举子,行路到一处荒山之下,忽听到有一名女子求救的声音,走近一看,那女子生得美若天仙……。”
赵霁昨晚没睡好,今天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听着蒋鹤山讲故事的声音,渐渐把头偏向燕云开的肩膀,正迷糊着,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救命~救命~救命啊~”
赵霁还在想,蒋鹤山讲故事还真是生动啊,都能声临其境了。
然后马车突然就停了,赵霁的额头在燕云开的肩膀上撞了一下,捂着额头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啊。”
蒋鹤山已经起身准备下车了,燕云开回答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人在叫救命,让蒋大人先去看看再说。”燕云开秘密出京,在情况不明的时候最好不要暴露行踪。
燕云开一边回答着赵霁的问题,一边拿开他的手,看他额头上都撞红了,作势要给他揉揉,但是赵霁不好意思的躲开了,“没关系的,我的皮肤就是容易红肿,很快就好了。”
燕云开还要再说什么,蒋鹤山焦急的声音却在外头响起,“小神仙,你快来看看。”
赵霁下车之后,就看到一位倒在血泊中的女子,她侧躺在官道的旁的排水沟里,这段路后边就是一座缓坡,看山坡上的痕迹,她应该是从山坡上滚落下来的。
冯大已经跳到了沟里,就要把这个受伤的女子抱上来,赵霁连忙阻止了,让燕云开把他的包袱拿来,他找出一件干净的外袍铺在地上,才让冯大把那受伤严重的女子抱起来放在衣服上,免得伤口碰到地上的脏土,造成二次感染。
这时候那女子的脸显露出来,还真是一个大美人,而且看他的衣着打扮,应该还是一位大家小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帮她处理伤口。
这位伤患的意识已经不是很清楚了,虽然一直喊着救命,但是她的双眼紧闭着,呼救的声音也越来越低了。
赵霁检查过后,发现她腿上有一个十二公分的大伤口,应该是被山上的石头划伤的,创口很不规则,还有土石碎屑留在伤口里,而且一直流血不止,如果不能及时止血的话,她很快就会陷入贫血性休克。
事不迟疑,赵霁从医院里拿出剪刀,把伤口附近的衣物全都剪开了,先用无菌水冲洗把伤口冲洗干净。因为伤口在侧面,又让燕云开帮忙扶住病人,赵霁先给她用了局部麻醉,然后倒了一瓶医用酒精给伤口消毒,之后用针线把伤口缝合了,缝合之后,马上用无菌绷带包扎起来。血浸湿了一层绷带,但是包扎完成后,血就没有继续流了。
赵霁给病患缝合伤口,属于急救处理,用时只有五分钟。蒋鹤山和冯大被赵霁的气势摄住了,呆站在旁边不敢发出多余的声响,等到赵霁歇下手来。
蒋鹤山这才皱眉问道,“小神仙,我们救了这位姑娘,接下来该怎么办啊,我要赶着上任,时限快到了,实在耽搁不起啊。”
赵霁没回答他的问题,继续用碘伏给病患身上其它的小伤口消了毒,有给她打了一剂消炎针,这才抽空对蒋鹤山说,“她身上没有骨折,止住了血,应该不严重。先把她抬上车,到了下个驿站,问问他的情况,在说吧。”
把那个受伤的女人在车上安置好之后,本来就不大的马车显得更加拥挤了,蒋鹤山,燕云开,赵霁三个人只能挤在一排坐在着。
当天晚上,到了下一个驿站之后,冯大把受伤的女人背到床上,赵霁又去帮她打了一针消炎药,正在检查体温的时候,那女人睁开了眼睛,她痴痴的看着赵霁,突然留下了眼泪说,“你是赵霁,我已经死了吗,还是在做梦。”
第三十五章
赵霁满脸疑惑的退到一边, 那个从路边捡到的受伤女子,不仅准确的叫出了他的名字,还不停的抽噎哭泣, 但是他搜索了两辈子的记忆, 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
此时, 这个房间里除了赵霁, 还有一个在驿站打杂的婆子,赵霁给了她二十个大钱, 让她给病患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顺便在旁边照应着。
那婆子本就对受伤女子的身份有诸多猜测,只是顾虑着蒋鹤山官员的身份,不敢多问,赵霁他们对这女子的身份, 同样一无所知,也没有义务对她解释。
显然那打杂的婆子误会了, 用一种看负心郎的目光偷瞄赵霁。
自从遭遇过陷害之后,赵霁的警惕性提高了很多,自然发现了那婆子谴责的目光。
看来他被误会了。
可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有弄清楚这个受伤女子到底是谁。所以赵霁用冷厉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她, “姑娘, 你认识我吗。”
赵霁特意学习过冷脸恐吓的技巧,现在他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平常随和的样子。那受伤女子茫然的看着他,显然是被吓到了,呜咽道, “你不认识我, 你当然不会认识我。呜呜呜~”
那姑娘哭的更大声了,她想要抬起衣袖来擦眼泪, 却发现自己正穿着一件旧麻布衣服,有些失语,惊恐过后望着赵霁叫道,“你帮我换的衣服吗。”
赵霁刚要解释,出了一趟门的燕云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扬声道,“你想得美。”
赵霁没想到燕云开回来的这么快,身上的冷厉气场瞬间消失殆尽,连忙对那受伤的女子解释道,“是驿站的婆子,帮姑娘换的衣服。”
他如此急迫,因为他感觉燕云开的语气很不善,唯恐燕云开误会生气。这都是下意识的行为,等理智回笼之后,他又想起来燕云开应该不会误会才对,因为给那女子换衣服的时候,燕云开还没出去呢。
赵霁回头看了燕云开一眼,看他脸上的表情的确很不对劲。可是,既然没有误会,那燕云开怎么就生气呢,他这是吃醋了吗,占有欲是不是太强了啊。
没等赵霁想出个所以然来,燕云开对缩在墙角看的婆子说,“你出去”
驿站的打杂婆子走了,燕云开关上房门走到受伤女子的旁边,“陶小姐,我真没想到,你们陶家脸皮这么厚,竟然让你追到这里来了。”
陶夭夭满脸惊恐的看着燕云开,“国师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呵呵,我果然在做梦吗。”
“陶小姐,该不会就是靖国公的孙女吧。”赵霁望着燕云开问道。
赵霁可听过许多有关国师的流言蜚语,最近风头最大的一条流言,就是靖国公的孙女爱慕燕云开,为了追求他,宁愿终身不嫁,宁愿去出家做女冠。
赵霁跟靖国公府打过几次交道,对这家人的观感不高,久住建安城的夏表叔对靖国公陶家的评价也很低。
之前他不明白自己对燕云开的感情,最近终于决定要跟燕云开相处看看,情敌就出现了。那情敌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干什么,难道是传说中的宅斗手段,他有点搞不懂。
赵霁奇怪的看了燕云开一眼,这是上天在向他证明,燕云开很抢手,再犹豫不决,他的身边随时可以出现别人吗。
可是他就是没办法像别人那样干脆啊,他要有十足的把握之后,才能确认自己的感情,因为他不希望以后再后悔。
陶夭夭笑了两声,牵动了腿上的伤口,缝合时打过麻药,她伤口原本不怎么痛,现在突然痛起来。在疼痛的刺激下,陶夭夭终于发现,她并没有做梦。
如今两个男人在床前盯着她,陶夭夭彻底清醒过来,低声道,“国师大人,赵大夫。”
早在五天前,靖国公已经亲自去国师府提亲了,那个老头子故意摆出很低的姿态,他说街谈巷议已经把他的孙女逼上了绝路,让燕云开可怜他孙女的一片痴心,就算没名没份在燕云开身边伺候都可以。
然而靖国公的孙女不可能没有名分,靖国公的打算是先让燕云开松口答应,再慢慢的增加条件。
可是燕云开直接拒绝了,靖国公愤然威胁道,“国师大人看不起我们陶家没落,但是我们勋贵同气连枝,之前一直都保持中立,如今决议跟随国师大人,国师大人难道连一点诚意都没有吗。”
燕云开不受他威胁,直接端茶送客了。
在燕云开的计划中,清理完董家之后,下一步就会对勋贵和宗亲动手,因为这些人实在是国家的蛀虫。如果放任不管,整个国家都会被他们蛀空,这在历史上都是有前车之鉴的。
除了不愿意娶妻之外,燕云开实在也不愿意跟勋贵宗亲合作,不希望他们在之后的变革中捡便宜,要是在清除董家之后,又壮大了勋贵宗亲,那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虽然勋贵中纨绔居多,但是有本事的人也并非没有。可是有庞大的家族拖累,反而难以作出大的成就,经过收拾其他纨绔族亲惹出的事端。
这勋贵的身份是锦衣玉食的保障,同样是沉重的枷锁。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的确非常容易使人堕落了,想要奋斗出超过祖先的功绩很难,想要沉溺在享乐当中混日子,却非常容易。
燕云开要铲除勋贵势力,主要是想整治那些不事生产之辈,这对那些真正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反而是一种帮助。
就算是纨绔子弟,也不会引颈就戮,血腥杀戮不可避免,燕云开希望在燕云景亲政之前为他扫平障碍,也算是还了先帝的养育之恩。
虽人靖国公让燕云开娶他的孙女,其实燕云开没有见过陶夭夭其人。
今天在路途中偶然遇到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子,燕云开当然要让手下的密探察明她的身份,可是那密探一看燕云开拿出的画像,就告诉燕云开这名女子是靖国公的孙女陶夭夭。
燕云开觉得这是一个针对他的阴谋,只是他此行机密,如果让靖国公府得知,如果在被董家探查到就不妙了
他心里本就有怀疑,一回到驿站,竟然看到陶夭夭痴迷的看着赵霁。就连不知情的打杂婆子都能误会,燕云开直接就怒火中烧了。
这是想挑拨离间吗。
燕云开认不出陶夭夭,但是陶夭夭一看到燕云开就认出她来了,自然不敢得罪国师大人,听到燕云开怒斥她的话,下意识解释道,“我是自己逃出了的,跟靖国公府无关。”
陶夭夭是靖国公的孙女儿,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她肯定从小娇生惯养,但是豪门贵女的生活,不过是表面风光。
靖国公府是个大家族,他父亲就有五个弟弟,两嫡三庶,本来就争斗的很厉害,陶夭夭的父亲虽然居嫡长,但是不得靖国公喜爱,自己又没有本事。年轻时外放当知府,结果因为征税不利,被罢职了。如果不是靖国公府填补亏空,他恐怕要丢命,在府中自然活得战战兢兢。
她本是父亲的次女,年长她八岁的大姐长到十二岁得肺痨去世了,她就变成了长女,可是这个长女当着也没什么意思,因为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都不太在意她。
直到她长到十二三岁的年纪,样貌渐渐长开,竟然出落的不错,这引起了她爷爷靖国公的注意,高价聘请女夫子,教她琴棋书画,礼仪规矩,希望提高她的身价,能够找个好人家联姻。
他们家的女孩儿,将来都是要联姻的,比如她的母亲,就是辅国公府的小姐,婶婶们也是其余勋贵家的女儿,但是靖国公着重培养她,并不是要让她嫁入这些本就是姻亲的人家里。
靖国公是想要在文臣中的实权人物中,寻觅新的姻亲。可是文臣们总是嫌弃勋贵家的女儿没有家养,所以陶夭夭被受到了严格的教养,为此靖国公府的其他小姐都很嫉妒,但是陶夭夭本人并不感到荣耀。
她被放养长到十二岁,父母不曾关照,为了不被丫鬟婆子欺负,她早就心智成熟了。父亲叔叔们都在家中养了歌姬戏子,她感觉自己跟那些人其实没什么两样,请人教授了技艺,不过是为了提高身价,用来取悦别人。
就算知道真相如何,陶夭夭也不敢反对靖国公的安排,还必须要尽量维持自己的体面,才能好好在国公府生活下去。就她所知,不受宠的庶女,只能吃大厨房的大锅饭,还经常是冷掉的。性子柔弱的婶娘,只能不断变卖自己的嫁妆,才能给读书的儿子买齐笔墨纸砚。
转眼她十七岁了,京中贵女很少有这么大还没议亲的,家里原本羡慕她的妹妹们都开始私下嘲笑她了,靖国公才终于确定了目标,国师燕云开。
靖国公觉得董家迟早要败给燕云开,所以希望提前下注。
可是她却见到了喜欢的人,一个叫赵霁的少年,他偷偷打听了赵霁的消息,有些遗憾的发现,赵霁比她小一岁。
那天她看到赵霁的身影,气度那样的沉稳,小点儿也无所谓。
陶夭夭知道,她对赵霁念头都是痴心妄想,因为靖国公不会让她嫁给一个以神道之术行医的三教九流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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