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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近代现代)——走窄路

时间:2020-10-25 15:21:25  作者:走窄路
  “萧忱。”余英忽然喊住了他。
  萧忱转过身来。
  余英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改了口:“忱哥。”
  “怎么了?”
  “你感谢人的方式就是送花吗?”
  萧忱愣了愣。
  余英又问:“你经常给人送花吗?”
  萧忱回道:“不会。”
  余英继续问:“一个男人会给另一个只见过两三面的男人送花吗?”
  萧忱沉默三秒,道:“别的人我不知道,但是我会。”
  那天之后,萧忱让江晓升去花卉市场买了一大捧扶郎,送去了“不语”。
  花店老板收到别人送的从别处买来的花,这事说出去其实挺好笑的。余英接下那满满一捧尚未做过任何处理的扶郎,被许可可追着八卦了好半天。
  “老板,你这几天收花的次数急剧飙升啊!”许可可眼睛瞪得锃亮,“是不是谁把你照片挂相亲网站上去了?”
  余英直言道:“都是一个人送的。”
  “谁啊谁啊?”
  “萧忱。”
  “不是吧!”许可可咋呼起来,“老板他是不是追你呢!”
  这个问题余英避而不答,捏着一朵扶郎在手中转了转,说:“这扶郎是他欠我的——”
  “就是没想到会还这么多。”
  这几天萧忱下班都很准时,他跟丁照秋许久不见,今天约了一块去健身房。
  从健身房出来的时候,丁照秋问他:“你跟那有缘人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萧忱打开一瓶矿泉水灌了一口。
  “不是吧,这都多长时间了,一点没动静。”
  “送了两次花,”萧忱抬起手背蹭了一下唇角的水,“这算不算动静?”
  丁照秋吃了一惊,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可以啊,这么上道?”
  萧忱抬起胳膊活动了一下筋骨,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忽然就不说话了。
  丁照秋被他温温吞吞的态度磨得上火,急得推他的胳膊:“那到底怎么样啊,你这铁树还开不开得了花了?”
  萧忱睁开眼睛看着他:“我跟他现在就是朋友的关系,也没打算更进一步。”
  “没打算更进一步?”丁照秋直戳他的心,“那你骚里骚气地给人送花?我说老萧,你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吗?”
  萧忱闭上眼,沉声道:“我现在真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送了两次花而已,并不代表什么。
  丁照秋不发一语地看着他,良久,问道:“还是因为顾忌你姑姑他们?”
  萧忱没说话。
  “说了无数回了,老萧。”丁照秋语重心长,“偶尔也为自己考虑考虑,过一过自己的人生。”
  萧忱十三岁的时候父母双亡,他被萧彩英过继到自己家后,过了十几年没滋没味的生活,他是活在阴影底下的,就像丁照秋说的那样,他一直活在壳子里。
  父亲自杀,母亲追随而去,十三岁少年的世界脆弱又渺小,崩塌之后再也无法重塑。不是不能重塑,只是他懒得这么去做。
  他可以把人生过成他人想要的样子,比如他的姑姑,他的姑父。他可以按部就班,平平淡淡,竭尽所能为他们缔造一片宁静平和。
  觉得人生毫无意义的时候,最能让自己舒服的做法就是不要对任何事物抱有期待。
  他真的人如其名,萧忱,消沉。
  他为什么会被余英紧紧地攫住目光呢?
  因为那个人的处世态度完完全全站在他的对立面。
  阳光温柔,博爱潇洒。
  羡慕的质变是仰慕。
  望着余英的时候,萧忱对他的那份欣赏里就掺杂着深重的仰慕之意,他可能不会表现出来,但他绝对不会回避这种情感。
  “我只是还没考虑好。”萧忱坐起身,说话语调又沉又慢,“不想稀里糊涂的。”
  他说话的时候眼里是有光的,丁照秋很少看到他这样的神情。
  “那你就好好考虑。”丁照秋站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挑了下眉,“带我去见见你的有缘人。”
  “干什么?”
  “我想见就见,你还不乐意了?”丁照秋催他,“赶紧的,换衣服,我又不是去暴露你的,跟朋友的‘朋友’认识一下,这应该不过分吧?”
  “你别说些不该说的。”
  “说了又能怎么滴。”
  “……”
  两个人在更衣室里冲了澡,换了身衣服出来后直接赶往“不语”,他俩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
  到花店的时候,两个人的头发还是湿的。
  店里只有一个半大小孩,正蹲在地上给金毛喂食。他站起来时身形高瘦,模样很俊,就是看着不太招人喜欢,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戒备和冷漠。
  之前没有见过这个男生,萧忱猜他可能是余英收养的那个小孩儿。
  丁照秋趴在吧台上,问:“小孩儿,你们老板呢?”
  “出去了。”男孩的声音也很冷淡。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丁照秋啧了一声,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得不巧啊,等会吧。”
  萧忱低声说:“你确定不是来暴露我的?你刻意得已经令人发指了。”
  丁照秋笑了起来:“都说了,是来结识一下朋友的朋友。”
  “叔叔,你们不买花?”江言这话是问的丁照秋。
  丁照秋一愣,看着他:“小孩儿你多大?”
  “16。”
  “虚岁都该17了吧。”丁照秋顺手拿起桌上的一片残叶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叔叔也就比你大了15岁,你觉得你叫叔合适吗?”
  丁照秋好歹也算生得风流倜傥,给一高中生叫成“叔叔”实在不能忍。
  江言皱了皱眉头,略微后退一步。
  萧忱在一旁提醒道:“差15岁是该叫叔了。”
  丁照秋顺着萧忱的话头,笑着对江言说:“来,这位是萧叔,你老板的好朋友。”
  “叔叔,你到底买不买花?”江言的耐心即将耗尽,不想跟丁照秋扯皮,“光等人?”
  丁照秋“哟”了一声:“小孩儿还挺会做生意。买啊,怎么不买,给我包一束康乃馨。”
  “什么品种的?”
  丁照秋环顾了一圈,指着一簇饱和度较低的复古色康乃馨,问:“康乃馨还有这个颜色的?”
  “染过色的。”
  “挺好看的,就它吧。”
  江言弯腰挑了几支。
  丁照秋面露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会包?”
  江言点了下头,老实说:“会包,不一定好看。”
  “……”
  等了五分钟吧,主角就到场了。余英回来的时候看到萧忱坐在吧台前,旁边坐了个陌生男人,正歪头跟他说着话。
  “忱哥?”余英喊了一声。
  萧忱回过头。
  余英看了眼萧忱身边的男人,礼貌地笑了一下,问萧忱:“朋友?”
  萧忱嗯了声。
  余英发现他的头发是湿的,衣领洇了一圈水渍。
  “你好,我叫丁照秋,是萧忱朋友。”丁照秋主动打招呼。
  “你好。”余英跟他握了握手,“余英。”
  “我来买花。”丁照秋给萧忱打掩护,“老萧说你们这里花弄得特别漂亮。”
  他的目光自然又坦然,但余英一眼就能看出他眼里的打量——
  这个男人一直在观察自己。
  “过誉了。”余英谦虚道。
  余英走到江言身边,捏了捏他的后颈:“我来?”
  “不要。”
  “我来吧。”余英从他手里拿走切花,“你这手是拿来写字的。”
  “我的手还拿来擤鼻涕呢。”江言嘟囔道。
  余英被他逗乐了,朗声大笑起来,嗤道:“你恶不恶心?”
  “去。”他轻声吩咐江言,“去里边找两块干毛巾。”
  “干嘛?”
  “他俩头发都湿的,拿毛巾给他们擦擦。”
  江言往萧忱他们那边望了一眼,“哦”了一声,默默走进储物间。
  萧忱不知哪时走了过来,余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笑什么?这么开心。”
  余英扭头看向他,笑容很明媚:“你来我高兴呗。”
  话不假,但确实有故意讨人欢心的成分。
 
 
第9章 成人关系
  江言听从余英的吩咐,给萧忱他们拿来了干毛巾,丁照秋接过毛巾的时候饶有兴味地将他打量了一番:“这么贴心?”
  江言没应声,也没说毛巾是余英吩咐他拿的。
  萧忱接过毛巾说了声“谢谢”,听到余英问他:“头发怎么湿的?”
  “刚从健身房出来,洗了澡,没来得及吹干。”
  丁照秋咳嗽了一声,心说兄弟你已经快把自己暴露完了。
  果不其然,余英顺着他的话头问:“这么着急过来?”
  萧忱抿着嘴不吭声了,不知道怎么接话。
  关键时刻还是丁照秋帮他打圆场:“我急着买花送人,等不及就直接赶过来了。”
  余英正给康乃馨包花纸,闻言加快了手上的速度,道:“那我弄快点,别耽误你事儿。”
  “没事儿,你慢慢来。”丁照秋拿毛巾擦着头发,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余老板一会有事吗?没事跟我们一块儿去喝两杯?”
  萧忱垂着脑袋正擦头发,闻言抬头凝视了他一眼。
  丁照秋面色如常,眼神十分真诚,余英抬头看着他:“一块儿?”他的目光又落向萧忱,萧忱半张脸遮挡在毛巾底下,看不清表情。
  余英又确认了一下:“忱哥也去?”
  丁照秋眉梢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去啊,就是不知道你一会有空没有。”
  余英点了下头:“有的。”
  那束复古色的康乃馨完成之后,丁照秋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助理回趟他家,把花给他的母亲大人送去。
  “我还以为你跟你前男友和好了。”萧忱低声对丁照秋说,“敢情这花是送你妈的。”
  “开什么玩笑?”丁照秋一脸不可思议,“我像是那种吃回头草的人吗?再说康乃馨送男朋友合适吗,你怎么想的?”
  萧忱不屑地哼了一声:“那给朋友送玫瑰就合适了?”
  上次萧忱生病住院,丁照秋就给他送了捧娇嫩的粉色玫瑰,挺骚气的。
  “我不讲究这个,在乎谁就给谁送,都是心意,分那么清干什么。”丁照秋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望了眼蹲在角落里逗金毛的江言,又把烟塞了回去。
  “余老板忙完了吗?忙完咱可以动身了。”丁照秋问了声,又喊江言:“小孩儿,你也跟我们一块儿去,叔叔带你去吃好吃吃。”
  江言抬眸瞥了他一眼,眼神冷飕飕的,声音带着少年变声期的粗哑:“我要回家写作业。”
  “成吧。”丁照秋不强求。
  余英脱下围裙走过来,丁照秋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弟脾气挺冲。”
  余英低笑一声:“他是嫌你跟他讲话像逗小孩儿。”
  “本来就是小孩儿。”丁照秋胳膊倚在吧台上,抬着下巴,眼皮耷拉,眼睛露出一条缝,用一种睥睨的眼神觑着江言,“小孩就应该有小孩的样子。”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江言听在耳里,大概是有点恼,转身从桌上拿了书包往肩上一甩,对余英生硬地说:“哥,我回家了。”
  萧忱嫌丁照秋多事:“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丁照秋对余英说:“抱歉,你别嫌我说话难听。”
  余英摇摇头:“没事,有人说说他也好。”
  萧忱觉得话题继续下去可能会触及到余英的隐私,毕竟这孩子是余英收养的,他插嘴道:“我饿了。”
  吃饭的地方是丁照秋找的,环境很高档,单是萧忱买的,买单的时候余英也没有争着付钱。
  有来有往,这一次别人请了,下一次就是他来请。
  一来一往,情分就积累下来了——
  这就是成年人之间维系情谊的方式。
  这种方式虽然不可避免地带着些许酒肉味,但至少到目前为止,维持他俩之间关系的方式,确实仅限于此。
  吃完饭,三个人去清吧喝了几杯酒,三人年纪相仿,能聊的话题还是挺多的。
  丁照秋跟余英聊得正在兴头,手机忽然响了,一看来电号码,直接挂断。
  手机又不死心地响了好几声,余英问:“是不是不方便,需要我回避吗?”
  丁照秋摆手:“不用。”言罢,他接通了电话,语气冷淡:“喂。”
  余英端着酒杯往卡座角落里移了几寸,给丁照秋留足私人空间。
  萧忱坐在另一边,手指搭在杯沿上不轻不重地敲着,稍一偏头,目光悄悄地落在了余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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