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平日里虽不愿与他人起纷争,如今也是气得不轻,“不知姐姐口中的'小人'是指谁?”
“你……”大夫人指着秦云婉,“谁不知道行玙自幼愚笨,根本不爱读书,他怎么可能写出这么好的策论?分明是嫉妒我们钦儿,蓄意诬陷。”
她口不择言,“仗着与那九皇子不齿的关系…”
段行玙瞳孔一缩。
秦云婉紧紧抓着段行玙的手。
“住口!”段侯厉声打断,“简直胡言乱语!”
大夫人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了,“还说不得了?人人都道那九皇子冷面得很,怎么就独独对他一人这般好?九皇子在咱们侯府住了几次,哪一次不是与他宿在一屋?”
锐利的目光扫向秦云婉,“好的不学,倒跟他那不知廉耻的舅舅学了去。”
她冷笑着,“老爷,只怕你这个好儿子仗着有几分姿色,用那不入流的手段,反倒要叫咱们侯府颜面扫地!”
秦云婉红了眼眶,“我们启澜如何就不烦姐姐关怀了,只要他过得好,我这个做姐姐的也算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爹娘了。”
段行玙的手腕让秦云婉抓得生疼,“大夫人!请您慎言。”
他反握着他娘的手,安抚性地捏了捏,其实也是在安抚自己。
他垂着眼眸,“皇家岂容他人议论。大夫人今日这些话要是传到外头,那才真真会给我们侯府招来祸患。”
他抬眸看向一直默不吭声的段行钦,“大哥有没有偷我的策论,这事他自己心知肚明。不过夫人放心,那篇策论与我而言只是一张废纸,是我无聊之时写来驳论用的。”
他顿了一下,成功地捕捉到段行钦怔愣的神色。
他轻笑,“我已经提交了新的策论,之后就等掌正和学士们判别了。”
他看向段侯,“爹,此事并未人尽皆知,我本意也并不想断了大哥的仕途,只是…”
“我与娘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只需大哥向我道歉,并且承诺再也不得踏入我的院子和梧桐苑一步,恳请爹为孩儿做主。”
“整个侯府都是我们钦儿的,你……”
段行钦拉住了歇斯底里的大夫人,他深知此事一旦揭发,他就再无入仕的可能了。
他看向段行玙,“是我的错,爹,二弟,都是我一时糊涂,对不住,恳请二弟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也不会再踏入你…包括二娘的院子一步。”
弄虚作假一旦出现在官场上就是舞弊,可大可小,段行玙不想闹得太难看,侯府上下口风也紧,此事很快揭过。
段行玙先前补交的策论业已有了回音。这篇策论补足了先前段行钦所交那篇的不足,还传到了皇上面前。
圣上并不知晓其中的干系,只道段行玙青出于蓝,比他哥还有才,重赏了一番。
除此之外,圣上还对他的书法赞誉有加,特意传了道旨来命他教授书法。
好巧不巧,正是为了九皇子所求。
临行前一晚,秦云婉与他彻夜长谈,说了许多心里话,后来不知怎的又谈到了秦启澜,她说,“你舅舅这一路走得艰难,娘不希望你步他的后尘,这世间又能有几个谢瑾允?”
段行玙皱着眉思索秦云婉说的话,还没想出点眉目,却被他娘赶出了屋子。
他被关在门外,听得他娘一声叹息,“你若是认定了他,那便…顺着自己的心吧。”
段行玙心里有个念头呼之欲出。
翌日,马车来侯府前接他,段侯笑着送走儿子,秦云婉没有来送他。
坐在马车上时,段行玙还有些出神,娘说的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公子,你这些日子都要住在九皇子府上吗?”
“嗯。”年关将至,皇上命他尽心教九皇子书法,国子监又恰好放假了,他打定主意这几个月好好教他。
圣上交代的事,他不敢不尽心。
*
九皇子府上,谢时玦早已穿戴整齐,正在书房指挥着下人更换新的文房四宝,又添置了些摆饰,不停地走动使他的衣裳又湿了一层。
谢瑾允和秦启澜一醒来便被府里上下紧张的气氛唬住了,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一问才知是为着段行玙要来。
“时玦啊,你搞了这么大的动静,吓得我以为皇上要来了呢。”秦启澜进了书房,眼神环绕着四周看了一圈,边看边点头。
谢瑾允跟在他身后。
谢时玦额头上有沁出的汗珠,他也顾不上抹掉,脸上泛着红光,脸上竟出现了羞态,“舅舅,皇叔,玙儿马上就要来了,我……我想把书房布置好一点。”
“啧。”秦启澜总觉得这辈分有点怪怪的,他摸了摸鼻子,有点无奈,他这就差把书房拆了再重新建了吧。
秦启澜看向谢瑾允,后者正皱着眉头。
谢时玦也正看着谢瑾允,小孩儿紧张了起来,“皇叔是觉得这样不好吗?要不然我让他明日再过来,我让人重新打点一下…”
“不是。”谢瑾允摇了摇头,眉尖松了,“我只是在想…我当年追他好像没费这么多功夫。”
秦启澜笑了笑,不置可否,“我们小玙可不好追。不过前些日子我二姐找我聊过一番,也不知她怎么就突然变了主意,不仅不赶我走了,对你和小玙好像也有点松口了。”
“真的吗?”
秦启澜搭上谢瑾允的肩,“估计是听说了小玙不娶知秋,怕他真的孤独终老吧。”
“不过我也搞不清楚小玙这孩子心里怎么想的,你皇叔已经帮你争取了机会,让你父皇下旨令他教你书法了,你便自己把握好机会,剩下的我们可帮不了你了啊。”
谢瑾允说着追人要凭自己的本事,但到底还是疼侄子的,明着暗着传授他,教他要温水煮青蛙,不可操之过急,教他要适时地欲擒故纵,又想方设法让段行玙避无可避。
“谢谢舅舅。”谢时玦又看向谢瑾允,“谢谢皇叔。”
谢瑾允微微点了点头,看了看他之后又似乎有些嫌弃,“你模样好,无须穿得这般花里胡哨。”
“啊?”谢时玦有些尴尬,他今日穿了一身繁重的金色长袍,花纹华丽,贵气逼人,这可是他特意新制的衣裳。
秦启澜忍住了想笑的冲动,按着面前心急要开屏的金孔雀,“听你皇叔说的,去沐浴,换一身轻便些的衣裳。小玙最喜欢白色。”
谢时玦半信半疑,可还是很听话,正好觉得穿着这身衣服有点热了。
马车早就去接段行玙了,就快到了吧。
蒸腾的热气熏得他心跳加快。
*
段行玙跟着小庭进门,便见秦启澜伸着懒腰出来了,“小玙来了?时玦等你很久了。”
“舅舅。允王。”
谢瑾允点了点头,“你且等一下,他在…”
秦启澜拉住了他的手,“他在房间里等你,估计这会儿正看书呢,这孩子看起书来什么都听不到,你也不用敲门,直接进去就好。”
段行玙看到谢瑾允挑了挑眉,没再说话,也没有多想。
跟着小庭往谢时玦的屋子走去。
“段二公子,到了,那小庭就先退下了。”
段行玙点了点头,还是没有像他舅舅说的那般鲁莽,象征性地敲了几下门。
里头没有动静,原来真的在看书?
段行玙没有犹豫多久,伸手推开了门,里头的景象让他微微睁大了双眼。
☆、美男出浴
屋子里烟雾缭绕,热浪混着暖香,扑面而来,谢时玦就在雾气中高仰着头,闭着眼睛,沾着湿气的双手随意地搭在浴桶两边,水珠滴答落在地面,迅速晕开一片旖旎。
似乎是感觉到了冷风灌入,谢时玦倏地睁开了眼睛,眸中的冰冷在看清了门前站着的人时瞬间融化,乐在心头,喜上眉梢,“玙儿?你来了?”
兴许是因为在暖湿的空气里待了许久,里头的人声音都带了几分热意,烫得段行玙面颊泛红,如梦初醒,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背对着光,谢时玦看不清他慌乱的神色,只以为他又要走,慌忙挽留他。
水声哗啦,他站起来的动作又急,带出一片湿润。
与此同时,段行玙连忙转过身子。
“别走!”从声音就能听出来他很着急,“玙儿,你别走!”
段行玙听到身后有声音源源不断穿进他的耳根里,挠得发痒,怕他当真不着衣物就过来了,“不走。你先穿好衣裳,我在外头等你。”
他说着还是往外走了几步。
谢时玦手忙脚乱了起来,“好。我就好了,你别走远。”
段行玙闭了闭眼睛。他的反应明明很快了,但还是看到了一点,有力地抓着浴桶的手臂,修长的脖颈……
带着热气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谢时玦来到了他面前,空气都沾上了几分暖意。
谢时玦的脸带着刚出浴的红润,他心里知晓这其中有几分是羞的,方才没多顾虑自己的处境,竟是在他面前站了起来,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没有。
谢时玦有些扭捏,心里又忍不住雀跃,“你……你怎么就进来了……”
在他的认知里,府里上下不可能没有一个人告诉段行玙自己在沐浴。如果他明知道自己在沐浴,还闯了进来,那……
谢时玦感觉自己的耳朵冒着热烟,却还是忍不住磕磕绊绊地问他,“你是不是想看……其实你告诉我一声就好了,我……我愿意……”
段行玙并不知道他这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
段行玙一脸茫然,装得像没事人,九皇子不忍揭穿他了。
他们靠得很近,冷气和灼热交缠着,也让谢时玦清醒了几分,他强行压下了内心的躁动,看着眼前人发红的耳尖,“玙儿,你是不是冷啊?脸都冻红了,耳朵也好红。”
段行玙看着眼前人晃眼的笑容,下一秒,耳朵被温暖包裹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谢时玦的手还在空中。
段行玙看着他的笑容一点一点凝结,嘴角向下,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他的手垂落,掩进白色的衣袖里。
段行玙见他穿得单薄,又罕见地穿了一身的纯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是面前的人还垂着头,没有发现他有些肆无忌惮的目光。
段行玙咳了声,“是有点冷。进屋吧。”
谢时玦抬起头,在段行玙脸上捕捉到了一丝还未散去的温柔,神色又明媚了起来,“好。里面焚着暖炉,我们快进去吧。”
“嗯。”段行玙先进了屋,又特意绕开了正对着门的大浴桶,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
谢时玦跟在他后面,想着谢瑾允的话,不要心急,慢慢来…
他又恢复了礼貌有分寸的模样,倒是惹得段行玙奇怪地多看了几眼。
段行玙来得巧,还没来得及教他书法,便被秦启澜喊着过去一同用膳。
段行玙一落座,跟在身后的人又忍不住凑在他身边坐下。
谢瑾允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说,只继续帮秦启澜布菜。
段行玙觉得有些新奇,他舅舅什么也不做,就坐着,反而是王爷驾轻就熟,忙前顾后。
谢时玦见他一直盯着对面看,以为他是羡慕,便动手剥了只虾,放进他碗里。
段行玙看着碗里出现的虾,捏着碗的手指都用力了几分,然后开始发呆。
见他没有拒绝,谢时玦又给他夹了块咕噜肉,“这个好吃,你尝尝。”
连着夹了好几个菜,看着他一点一点吃下去,谢时玦心里越来越满足,夹得更是起劲。
“谢时玦。”谢瑾允喊他,“自己吃。”
碗里的肉高高垒起,最后一颗丸子因为谢时玦的手抖了一下,滚落在桌子上。
“噗…”秦启澜忍俊不禁,咳了一声又恢复了神色自若,“嗯,小玙碗里已经有这么多了,别夹了。快趁热吃。”
段行玙看着小碗成山,心里忍不住叹气,他想制止的,却又碍着谢瑾允在场。
身旁的人真的就顾着吃饭了,头也不抬,身子往另一边倾,似乎怕碰到了他。
午饭过后,段行玙先去午休。这次给他安排了单独的屋子,就该是这样的,可人躺在柔软的床上,却难以入睡。
*
“没出息,先前跟你说的全忘了?”谢瑾允嫌弃地看着小侄儿。
谢时玦有些不好意思,皇叔教他不能一味对人好,要欲擒故纵,才会让人食髓知味,可他一见到那人就什么都忘了,只想对他好,想把一切都给他。
秦启澜笑道,“小孩子相处哪里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时玦这么有心,小玙一定能感受到。”
“不过你皇叔有一点说得对,切莫操之过急,千万别做出会后悔的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可明白?”
“嗯,我知道,所以这次我没让他跟我睡一屋了…”他这话说着倒让人听出了几分委屈。
秦启澜笑着摇了摇头,嘴上却说着,“嗯,那我们就先走了啊?这段日子你们好好相处,不要吵架,就算吵架了也不能打架,知道吗?”
“你们要去哪?”
秦启澜朝谢瑾允伸出手,后者自然地牵上,“前些日子就让人修整王府了,也要回去看看的。”
除此之外,还为了给两个孩子创造机会嘛。有长辈在,总是拘束的。
*
段行玙睡得不好,好不容易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又做了个噩梦,梦见耳朵被温温热热的东西触碰着,他想起了谢时玦的手。
可又突然发觉有人在咬他的耳朵,温暖地、软软地、湿漉漉地包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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