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典羽盯着钢铁侠战甲看了一会儿。
“你猜得没错,是我干的。”
面甲在他的目光下突然打开了:“别看了,我可不在这里——拉住我的手,不是这只,是没断的那只。”
“你在赶来的路上吗?”张典羽突然问。
斯塔克的声音听上去是从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传来的,他突然觉得心情有些奇怪。
按理说他应该希望战斗能在斯塔克赶来之前结束——如果是他本人在这具战甲里被揍到七荤八素,那可不是好事。
但法案给他在面板上显示出了他距离三分之一的财政赤字还剩下多少时间,他望着上面的倒计时,没有将阻止的话说出口。
来就来了,斯塔克说得也没错,不如顺道喝上一杯,也许来得及。
“啊哈,你该不会是觉得我怕了那个金属探测器?”斯塔克的声音显得有些不满,“希望我到那里的时候还来得及展示什么叫做反万磁王装甲。”
张典羽不禁笑了出来。
斯塔克有些恼火:“我觉得你在嘲讽我。”
这是事实——毕竟在另外那个世界里,斯塔克的战甲反谁被谁打爆也是人尽皆知的。
张典羽故作严肃地收敛笑容,随即笑容真的一点点淡去了。
“来都来了,我当然会在这里等你。”
“别在这了,先跟我到安全的地方去。”斯塔克的战甲重新伸出了那只完好的手,拉住了张典羽。战甲显然比人类的身体要更加吸引火力,子弹如骤雨般打在他的战甲外壳上,声音不绝于耳。
“红骷髅真的是疯了,子弹不需要花钱吗?”
张典羽看了一眼发出抱怨的钢铁侠战甲,觉得有生之年见到托尼·斯塔克抱怨浪费,倒也算是不虚此行。
殊不知最近斯塔克因为他之前的话已经掉了不少头发——既然同意加入这个计划,那么他无法忍受这样一个每天都要倒贴数十万美元的计划,而且这也违背了商人的本性。
就算他再有钱,这么做生意也是一个斯塔克毕生的耻辱。
他必然要想办法将“入口设备”的成本降至不需要亏本运营的地步。
这些张典羽当然不知道。他在这件几近报废的战甲掩护下从被打成了筛子的殡仪馆南侧墙壁附近撤离了出去,然后看着金色的面甲在最后的勉力支撑下摇摇欲坠,最终晃动了几下,灯光熄灭。
通讯也随之断开。
张典羽把战甲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看了看不远处的战场,斯特兰奇看上去也许需要有人帮一把手——尽管他身边已经多了个蓝色的影子,红色的披风在他脚边飘扬。
不过反正他现在也不差这几块砖头的钱了。
当斯塔克终于赶到现场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吉瑞克特工如何在复联大厦里大发雷霆已经是以后才需要关注的事情了。
神盾局派来的小队正在帮忙清理现场的废墟,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斯特兰奇和镭射眼他们已经联合神盾局将红骷髅和万磁王押送去了暂时的羁押地点。
昆式战机还在斯塔克的后面,队长这一次也在战机之上。很久不见的蝙蝠侠这一次似乎终于肯露面了,但拒绝登上他们的昆式战机,而且从赶来的速度上看似乎比他们还要快一点。
另一方面,X战警也在全速赶来。
毕竟他们还要去追捕没有加入行动,不知道此刻正藏身何处的莱克特,和计划被毁掉之后不知道打算发什么疯的小丑。
不过斯塔克到达现场的时候,除了戴着防护用具正在一点点清理现场的神盾局后勤人员,这里显得有点寂静和空旷。
毕竟殡仪馆差不多被炸平了,尸体也散落了一地,甚至有点分不清到底是早就死了的还是刚刚被战斗波及的。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是像素小人。这座殡仪馆从来都没有接收过像素小人以外的尸体,这件事张典羽也是刚刚才知道。
他跪在废墟里给一个面无表情的受伤像素小人进行包扎,并且嘱咐他们跟随神盾局的队伍回到监狱里接受治疗针注射,最好别去医院。
刚刚落地斯塔克在旁边听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传播什么□□呢。”
张典羽给绷带打了个不怎么漂亮的结,站起身来看着斯塔克。
斯塔克的笑容收敛了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产生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他面前的青年今天没有穿平日里那件棕灰色的西装——毕竟他是来参加葬礼的。斯塔克想起他上一次跟典狱长先生一起参加他自己的葬礼的情形,感到又恼火又好笑。
典狱长先生可能是第二次穿这身黑西装,但此时上面已经沾满了尘土,脏得不成样子。
“除了喝上一杯,也许我还可以带你认识一下我最喜欢的裁缝。”斯塔克的战甲从他身上一片片地卸了下来,“看在老天的份上,这句话我非说不可——你真的应该换一套衣服了,你总不能穿着那套福格斯的配色过一辈子……或者更久?”
毕竟典狱长先生并不是人类,他的生命也许无穷无尽。
张典羽点了点头,却回答道:“没有必要。”
斯塔克好像突然卡壳了。
良久,他才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自顾自地问道:“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
张典羽点了点头。
“来都来了。”
斯塔克看着典狱长先生的眼睛。还是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地平静,蕴含的情绪不多,但有着漂亮的轮廓和眼角。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注意到这双眼睛,也许因为它看上去比平时真实了一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真实”来形容它。
“我想道个别。”
第181章
斯塔克感到耳边仿佛又什么东西炸裂开来。
“道别?”他发出了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你要去哪?”
“用人类的话讲,应该是死亡。”张典羽看了看游戏面板上的倒计时, 上面显示他至少还有十分钟以上的时间,用来道别绰绰有余。
但似乎又没什么话讲。
张典羽想了想,也许这就是他的道别了。
不论如何,这件事已经完成了。斯塔克不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接触得最多的人,他刚刚却只想到了要跟斯塔克道别,这让他产生了一丝内疚。
也许他应该跟班纳和彼得也道个别,以免他们在他离开以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典羽掏出手机在通讯录上滑动着。
斯塔克这时候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见鬼……你在做什么,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看什么手机?”
“抱歉, 我好像把班纳博士和彼得忘了, ”张典羽翻找着他们的名字,有些遗憾地说,“也许来不及见个面了, 只能——”
斯塔克恼火极了,他想把黑发青年摇晃清醒, 但面对对方宛如找个人一起吃晚餐的态度,又让他觉得自己在小题大做。
“——你给我说清楚, 什么‘死亡’?你在说什么鬼话?你不是……你不是应该永远不死才对吗?”他感到自己的声音有些绝望。
以他对典狱长先生的了解,对方显然不怎么会开玩笑, 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但他一头雾水,似乎快要被焦躁吞没了。
典狱长先生还在一脸平静地翻找他手机上的内容,斯塔克感到有点无法喘息,一把将手机夺了过来。
张典羽抬起头,迎上对方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其他情绪而有些被染红的眼眶,垂下了手。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先想到先跟斯塔克道别。
“对不起。”他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几分钟以后, 法案被斯塔克的战甲提着后脖领拎了过来。无论如何,他也不相信典狱长先生所说的话。
但当黑发男孩也终于严肃地对他点了点头,斯塔克终于感到胃部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仿佛下面有一个无底洞,将他所有的情绪都吞没了。他颓丧地坐了下来,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上有他无力改变的事情。
但又似乎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张典羽看了一眼抿着嘴唇站在他们面前的法案,又看了看垂头坐在一旁的斯塔克。他犹豫了一下,也在斯塔克身边坐了下来,抬起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片刻之后,斯塔克举起了一只手,手上拿着他的手机。
“道别。”他生硬地说。
张典羽“哦”了一声,接了过来。
几秒钟之后,在他还没能点开班纳助理位上那部电话的号码之时,斯塔克又猛地扭过头来:“道快点。”
张典羽:“……好的。”
但道别这种事显然快不了,在他试图解释又混乱不堪的场面下,斯塔克连续两次帮他挂断了电话,把事情就这么了结了。
张典羽看了看游戏面板,他还剩下两分钟。
如果斯塔克不这么干的话,也许两分钟都没有,甚至说不完——不过他也没能把事情跟班纳和彼得解释清楚,也许对方现在一头雾水,又夹杂着焦躁。
张典羽从来没想过死亡是这么麻烦的一件事。
他从没思及过死亡,也从没想过永生——或者说,也从没想过是不是该像普通人一样过完一生再离开这个世界。
因为那不是他的人生。
他的人生就是现在这样,该开始的时候开始,到结束的时候结束。
张典羽跟斯塔克足足对视了30秒。
“对不起,”张典羽有些抱歉地开口,“但我得提示你一下时间,还剩下——”
斯塔克打断了他:“要不然拥抱一下吧。”
张典羽同意了。
人类的躯体是温暖的,也许这就像婴儿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所体验到的一样,无尽的黑暗之中传来温暖和心跳,让它知道自己并不孤独。
张典羽的心跳贴着另一个,它们的声音混乱地交织在一起,直到又重新变得规律而有力。
斯塔克感受得到手掌下的身体还依然能够传来温度,但那是假的。
他将青年的身体慢慢地推开,看到对方轻轻地闭着双眼,神情平静得像是睡着了。
他呆坐在原地,仿佛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良久,他才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
午后的太阳悬挂在空中,仿佛在嘲笑他像个笑话——也许他的黑发青年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任何人。他孑然一身地来到这里,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网络上却在疯狂地流传着他最后的传说。
斯塔克挨着黑发青年坐在了他旁边,帮他擦了擦西装上的污渍,又看到他的发丝中间也夹着尘土。
躺在一旁的手机疯狂地响着铃声,斯塔克充耳不闻,只是认真地用青年平时一板一眼地插在胸前的口袋里做装饰的手帕将最后那场战斗留下的尘土一点点地抹去了。
“他还没有死。”有人突然在他身后说道。
斯塔克顿住了。
“明天早上,监狱会收押一个新的囚犯。”
斯塔克抬起头。
他看到法案湛蓝的眼眸注视着自己,然后缓缓地继续说了下去:“唯一一个,不是拒绝注册的超能力者囚犯。”
斯塔克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但片刻后又黯淡下去。
“我知道,但他没有任何从前的记忆——对他这样的身份而言,记忆不就是他的一切吗?”
如果一个人的载体可以随时改变,记忆也不存在,那又有什么用呢?
法案没有再说话,斯塔克捏紧了手帕,盯着面前平静地闭着双眼的人。
他猛地站起来,转身扯住法案的衣领,认真地问:“你是不是有办法让他回来——说实话!”
在他记忆中第一次看到这个被称作“法案”本身的造物露出了一丝挣扎。
然后男孩回答:“是的。”
斯塔克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一瞬间的心情,也许应该称之为欣喜若狂。他捡起地上的手机,把未接来电挨个拨了回去,对着里面大声吼道:“闭嘴——听我说,十分钟以后再监狱里见,典狱长先生还没死——先别问,闭嘴我不想听,等会儿再说!”
彼得花了半天才带着哭腔插上话:“可是斯塔克先生!我没有办法在十分钟之内从纽约赶过去啊!”
“……”斯塔克:“那给你一个小时,我用战甲去接你。”
一个小时之后,为了保守秘密,所有人都挤在了典狱长先生狭小的卧室里。
狱警中间似乎分化成了两种态度,一部分对于典狱长先生的死亡丝毫不在意,依然做着自己的事情,而另外一部分由于像素警卫的们的反应,终于不得不正视自己长期以来刻意遏制的那股违和感,开始悄悄地写起了辞职信。
安德森警卫在准备递交辞职信之前敲响了斯特兰奇办公室的门。
但里面没有人,他失望地离开了。
他做出了决定。也许离开这里,不再做一个侦探的梦——而是去找一份工作,攒几年的钱,以后回到镇上去开一家小店。
又或者在加油站旁边营业一家便利店,他曾经听一个囚犯神神秘秘地对其他囚犯说那还能够有不错的收入。
但总之不是留在这里。
而典狱长办公室后面的卧室里,黑发青年像往常一样平静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像是睡着了。
他的旁边站了一圈人,垂头默哀着。
斯塔克:“……”
他拍了拍手惊醒众人:“都给我清醒点行吗?接下来还有事要做呢——我说过典狱长先生没死,闭嘴,彼得,你被队长洗脑了吗?我没疯。”
彼得刚张开的嘴闭上了,他有点委屈。
在这里的只有已经知道真相的斯特兰奇和彼得,以及还不知道真相,但被典狱长列入了“道别名单”的班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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