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典狱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带着些茫然和肃穆坐了沙发椅里。
斯塔克耸了耸肩,离开了办公室。
至少他们都应该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是吗?既然从前的典狱长先生可以,那么以后的所有人也是一样。
在淋浴时间过后,八点钟,囚犯们开始从宿舍慢慢地涌向食堂。
而监狱外也迎来了新的押送囚车。
由于几位狱警连夜辞职,这里将囚犯一个个押送到入狱检查室的速度似乎有些凝滞。
斯塔克耐心地站在门口,注视着警卫们陆陆续续地将换上淡蓝色囚服的囚犯们押了出来,送往拘留牢房。
很多人都认出了这个站在旁边注视着他们的人是谁。
有些人的面孔上显露出愤怒,甚至挥舞着拳头破口大骂——后果就是他们不需要去拘留牢房了,而是直接被转移到了禁闭室。
对于这个将他们关进来的“罪魁祸首”,超能力者们当然没有好脸色。
如果是几天以前,也许斯塔克会回嘴嘲讽过去,引发一场互喷大战——毕竟在这方面他可从来没认过输,这世上也没几个人能在跟托尼·斯塔克的吵架中占到上风。
队长对这件事就很在行,他都会直接把盾扔过来,提前结束对话。
但斯塔克现在突然不生气了。
他从来没有要求这个世界回报过他什么,只是难免,他偶尔想过自己是否会有同类。
直到几天前的某一天——或者更早。
哪怕那个人留下的痕迹轻盈得像一根羽毛沾染地面,但起风之时,没有人会再在意风,只记得风里的羽毛有多么洁白和柔软。
斯塔克注视着入狱检查室的门口。
穿着浅橘色囚服的年轻囚犯被警卫押了出来,目光扫过了他,又离开了。
“欢迎回来。”斯塔克说。
囚犯把脸转了过来,表情认真:“我是第一次入狱。”
斯塔克微笑了一下:“也不一定。”
囚犯:“?”
他们没机会多聊,囚犯被警卫押走了。
斯塔克也没有过多停留,在囚犯和狱警的背影消失之前,他就转身快步走向了典狱长办公室。
班纳早就在助理间等他了。
过厅的沙发上坐着彼得和斯特兰奇。他们也可以去卧室里谈,但那里给人的感觉不是很好——况且新的典狱长已经就任,并且看上去似乎没有挪动典狱长尸体的意向。
而且他们一致觉得,如果典狱长先生在这里的话,他应该希望瓦伦警卫在自己的职位上能够得到尊重。
从某种角度讲,也意味着最好不要有人在他身后的小房间里嘀嘀咕咕。
班纳从一摞文件里找出了两页,郑重其事地挑出来放在文件夹里,递给斯塔克。
“就是这个。”
里面是一份囚犯档案。
如果不是斯塔克执意要去入狱检查室门口等,他在十分钟以前——也就是囚车到达的一瞬间,就可以将这份囚犯档案找出来。
但提前跟这位目标囚犯混个脸熟也没什么不好,对后续的行动也许还能有点帮助。
班纳也就没有对斯塔克的行为提出异议。
斯塔克翻开囚犯档案,看了看上面的那张照片——跟之前同为典狱长第二角色的赛克斯通不同,这个囚犯看上去竟然有八九分像典狱长先生本人。
照片上的青年神情认真中带着一丝阴沉,头发只留了短短的青茬,看上去颇具囚犯特色,但眉眼之处依稀可以辨别出熟悉的模样。
斯塔克皱眉看着上面,念道:“‘三’·张……?”精通八国语言的他不禁表露出疑惑,这名字比起一贯的敷衍甚至还有点奇怪,“怎么还一半意译一半音译呢?”
班纳:“……”
他只能在心中默念“习惯就好”。
斯塔克攥着囚犯档案的手半天没动,斯特兰奇看着他,突然开口:“你知道你该做什么。”
闻言,斯塔克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落在囚犯的罪名一栏上,扯动了一下嘴角:“打架斗殴致人重伤……当然,问题不大。”
斯特兰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班纳也在看着斯塔克。
片刻后,斯塔克啪地一声合上了文件夹,语气生硬:“我知道。”
“那只是一个囚犯而已。”斯特兰奇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记住,那不是典狱长,至少不完全是。”
斯塔克说:“我走了。”
班纳有些忧心忡忡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在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之后,他叹了口气才转过头来,看着斯特兰奇说:“托尼……他不会孤注一掷地将这个囚犯带走吧?”
斯特兰奇没有回答。
他的声音随着他离开的脚步留在走廊里。
“如果他真要这么做的话,也没有人能拦得住。”
第183章
他是一个囚犯。
不过除此之外,他当然还有自己的过去——包括他在入狱之前做了什么,都在档案里写得清清楚楚。
但这一切似乎都隔了一层灰色的迷雾,仿佛不太真切一般。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能不能在早餐时间结束之前抢到一个位置,安安稳稳地吃完这顿饭——否则他还要饿着度过接下来的4个小时,在午餐时分重新加入这场肚子战争。
他从袖口里摸出偷藏的小刀时,花了几秒钟去反思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如果早知道入狱之后连饭都不一定吃得上,他也许不会……
——不会什么来着?
他微微一愣,有点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
就是这几秒钟的功夫,他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新来的,是你偷了我的东西?”
他握紧了袖子里那根用牙刷磨成的小刀。
下一秒钟,一根木棍横在了他眼前。他低下头,看到这是一个拖把,下意识地握住了上面的木柄。
本来捏紧了拳头准备打人的囚犯脸色不太好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里面含着威胁的意味。
他不在意。
似乎有一种力量推动着他,他知道自己能够在这把小刀本来的主人肚子上剖个洞,只不过自己恐怕也要付出一点代价。
所以他握住了拖把的手柄,看向将它递过来的人。
从某种角度讲,这个人应该是帮了他,至少让他避免了饿着肚子参与一场囚犯间的战斗——但从他打给自己的熏香肠被抖落得只剩下最后短短一截这件事来看,他又不太想承这份情了。
对方抬起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意思很明显,拿着餐盘滚。
他只能单手端着没装多少食物的餐盘,再用另一只手拖着拖把,在食堂里游荡了一会儿。
那个被他偷了小刀的囚犯带着几个人占据了一张长桌,虎视眈眈地望着他的方向。
于是每当他好容易找到一个空位,就会有人立刻从旁边挤过来占住位置,让他滚到一边去。
他好像明白自己刚刚入狱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但这也没办法。
今天一早,他亲眼看到那位小刀的主人避开了警卫的监视,把另一个囚犯的脑袋按进了马桶里——然后当他转身准备摸出藏在被褥下面的小刀时,它就已经丢了。
显然,现在他成了小刀主人的新目标。
他看到那位肌肉虬结的囚犯对着他远远地比了个割喉的动作,然后紧接着又是一个要把他的脑袋按进马桶的动作。
他不禁突然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马桶有点亲切。
对方似乎受到了冒犯。
但有人在他的耳边说了点什么,让他的神色变了变,似乎眼神中藏着一丝恐慌。
“那个‘新来的’,有点眼熟。”
一个看上去有些精明的囚犯从人群之中挤了过去,凑到长桌中间的囚犯耳边轻声说。
“什么?”
中间的囚犯面目凶恶,块头大到食堂的塑料椅子都塞不下他的一整个屁股。
精明囚犯有些为难,只能凑到他耳边又轻轻地补充了一句话。
大块头囚犯倒吸了一口凉气。
与此同时,早餐时间也结束了。囚犯们在狱警的看管之下回到宿舍,而他也终于知道手中这个拖把有什么用了。
在这座监狱里,手持拖把就代表了自由——当然,如果拖把与地面的接触足够频繁,还能为自己赚几个美元,去贵得离谱的监狱超市里买块巧克力。
他终于有机会坐了下来,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手腕。
是拖把让他有了在早餐结束后继续停留在监狱任何地方的权利——直到他迅速地被狱警捉住手臂反剪到背后,并且戴上了手铐。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肚子还有点饿。
接下来的一整个上午,他被带到了假释室,听着假释律师和假释官在旁边嘀嘀咕咕,然后被警卫带去领了一个装着自己私人物品的密封袋,又猝不及防地被剥光了囚服。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好像可以离开监狱了。
他的物品袋里只有一套来时穿着的衣服。他看着监狱大门在眼前缓缓地合拢,心里想着是不是因为他连打监狱付费电话的银行卡都没有,才被踢了出来——这当然不可能,他只是开了个玩笑。
但不好笑。
他也没有重获自由时的感激和快乐。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离这里并不远,步行半小时就能到——而且他也没钱打车。
身边驶过了几辆货车,他也没有搭个便车的想法。
随着他离监狱越来越远,道路上逐渐荒凉起来。货车早就不知道开到哪里去了——过了一阵子,又有灵车从他身边驶了过去。
他望着灵车,想了想。如果他现在不是莫名其妙地走在郊外的公路旁边,也许现在躺在里面的也有他一个。
他又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他沿着公路一直往下走,荒凉的道路两旁渐渐冒出稀稀落落的树,向两旁延伸了出去,在远处似乎变得茂密了许多,也称得上是一片树林。
他被树林里钻出来的人拦住了。
这人看上去是个流浪汉,长长的灰色头发脏兮兮地纠缠到了一起,凝结成了滑腻的几绺。从这一点上看,他在这里应该有很久了。
他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流浪汉穿着一套脏兮兮的黑色西装,很明显不属于他自己。西装前襟上布满了暗红色,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曾经是血。
“抢劫,”流浪汉龇出了黄牙,“把你的衣服和钱都留下。”
他脱下了自己的运动外套。
流浪汉如愿以偿地穿上了他的外套,只不过两只手都被他从西装口袋里找出来的领带从背后捆了起来,脚踝也是一样。
等到明天的货车经过这里的时候,应该会看到被绑在路边的流浪汉,然后报警。
他从地上捡起流浪汉丢掉的黑色西装,拎起来抖了抖,然后穿在了自己身上。
这件衣服很脏,应该好好清洗一下了,他想。
但当他意识到的时候,这件西装已经穿在了他的身上——甚至很合身。
他继续沿着公路往下走,没多久他就见到了那块规规整整的路牌,上面还有一块简单的广告牌,写着无题镇中学图书馆欢迎您——挺奇怪的。
但凡镇上有一家像样的商店要打广告,也不至于轮到中学图书馆。
而且这是他的家。
感觉很陌生,但确实是。
他走进了小镇。
街上空无一人,他随便地闲逛着,走到了挂着自己名牌的小院门口,又目不斜视地继续走了过去。
下面一家杂草丛生的院子倒是让他不由得驻足停留了片刻。
他盯着门口的牌子,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哈里森·福格斯”。他想了一会儿,想不起那是谁,大概不认识。
他继续走了下去。
小镇很小,他很快就走到了镇政府的门口,有人站在梯子上换告示牌上的公告。
他在下面站了一会儿,换公告的人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低下头,开始被丢在地上的那张。
上面是一个新任镇长的通知,时间正是今天——但它显然已经失效了。
“这是什么?”他问。
在听到了这句提问之后,在上面贴新公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重新选举镇长的通知。”那个人语气平直地回答,“刚刚得到消息,今天选举出来的新任镇长昨天已经去世了。”
他有点无言以对。
他捡起那张被丢在地上的通知,上面那个人对他说:“劳驾,请帮我把它丢进垃圾桶。”
他看着照片里的人,里面那个黑发的年轻人也在看着他,神色有些阴沉沉的。
他的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猛地夺过那张告示,做出了一个“撕”的动作,又很快地停住了,把那张纸叠了几下揣进西装口袋。
他转过头,对面是一个棕发棕眼的男人。
他记得这个人。
这是那个对他说“欢迎回到监狱”的家伙——就凭他能说出这种话来,活到这么大一定不容易。
那个人看着他,将他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嘴唇似乎有点颤抖。
“你从哪弄到的这件……算了。”
他看着对方说:“抢来的——有人抢劫我,我就抢来了。”
对面的男人眼角微微一跳,喉结滚动了一下。
然后抬起右手就是一拳挥了过来。
他的反应很快,从袖子里掏出还没丢掉的牙刷小刀,划破了对方的手腕——但紧接着,一块柔软的手帕按在了他的口鼻之上,他来不及挣扎,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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