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梦加得眼神平静地扫过一面面嵌板,脚下的步伐没有加快也没有减缓。
随着她一步步走过长廊,玻璃嵌板后面展示的内容越发古怪起来。有些已经不再像是实验,而是什么奇怪宗教的仪式——对,有点像以前耶梦加得的那群狂信徒做的事情。
不知道走了多久,耶梦加得来到了走廊尽头。那里有一扇巨大而冰冷的金属门。她刚想抬手,就听到背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玻璃破碎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声音,像是实验失败产生的爆炸、实验人员受伤甚至死亡时产生的哀嚎、以及一些难以形容的吼叫声混杂在一起的可怕声音。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的话,那听起来就像是地狱尽头魔鬼们嘲笑人类时的嘶吼,但是让耶梦加得来说的话,听起来倒是稍微有一点点像Azathoth(阿撒托斯)身边的舞者为它弹奏的音乐了。
一股奇怪又令人厌恶的味道钻进了她的鼻腔,应该是血腥味和各种化学试剂混合之后产生的,极其难以忍受。
耶梦加得没有敲门,也没有转身,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应该只有一会儿),耶梦加得周围墙壁的颜色变得黯淡起来,声音与气味也变得模糊了。很快,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然后……只留下一片什么都没有的黑暗。
……
耶梦加得睁开了眼睛,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夜光表,距离她躺下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
她算过自己人类身体的睡眠情况,二十多年来她从来没有进入过快速眼动睡眠期,更别说做梦了。
再加上她醒来时感受到的房间里的残留的能量……不用费什么力也能得出一个结论,这场梦就是那个“它”搞出的好事。
为了隐藏自己身上那些与常人截然不同的地方,耶梦加得使用了以前在旧日支配者那个世界的某些知识——好吧,更像是什么法术,不过使用它的要求是必须构造出一个比较完整的人格还有一段人生经历。
耶梦加得最初为人的时光早就被她忘得差不多一干二净了,后面的时光绝大部分都是作为旧日支配者存在的,符合条件的就只有她在SCP基金会世界的那段时光了。
这个世界不可能完全没有调查那些超自然现象的组织,只不过不像SCP基金会、GOC那样成气候而已。那段记忆记忆只要稍微修改一下就能拿来用。
现在看来效果确实不错——你们看,那个“它”也被糊弄以为她是个来自什么奇怪组织的科研人员(难道不是吗?),然后制造了一个与之有关的梦境,想要激起她的恐惧。
……可她哪有那玩意儿啊。
正是因为她没有恐惧,没有办法给“它”提供食粮(恐惧就是食粮),所以没有没有办法借此补充能量,那个梦境也就没有办法接着维持下去了。
很显然,“它”今晚的目标不止一个,而且除了她这边,其他地方的进度都十分讨喜,否则那家伙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的。
分析了一会儿之后,耶梦加得翻了个身,也没有再去想究竟是谁那么倒霉被“它”盯上了,再次闭上了眼睛。
……
威廉·邓布洛抱着相册,脸色惨白地看着前方。
他弟弟死得很早,不过幸好他们的父母很喜欢摄影,给乔治留下了不少照片。
在乔治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威廉总是觉得他没有离开。对,是没有离开,而不是没有死。
当他坐在沙发上看书时,他会觉得乔治就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书上的文字。可是当他转过头时,看到的却只有一团空气。
这样的感觉萦绕在他心头很久很久,渐渐地,不只是感觉,他觉得弟弟真的就在自己身边,只是不能让他——他们,看到或是听到。
可是现在——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那是乔治——死去的乔治,十几岁的乔治。在他旁边还有几个孩子,几岁到十几岁的都有。威廉认出了其中一个——爱德华·麦克林,据说(因为真|相存疑)是被他的继父杀死的,其他人就不清楚了。
不用翻开相册他就知道,他的弟弟十几年来一点变化也没有。那是自然的,他身上的时光早已凝滞,不会再度成长。
可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告诉他,那不仅仅是乔治,他的弟弟,还有其他……诡异的东西。
乔治看着威廉,静静地看着他。威廉没办法从他那张沾满鲜血的脸上看到更多情绪,但他直觉地认为,弟弟是永远不会伤害他的。
画面突然一转。威廉看到,那些逝者(包括乔治)都被一只巨大的手一把抓住,然后拖进了黑暗之中。
“乔治!”他大喊一声,想要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到。
他呆呆地看着所有人(鬼魂?)的消失,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片黑暗之中。
似乎有人在笑,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也有可能那根本不是人。
……
埃迪·卡斯普布拉克连滚带爬地向前冲过去。他对自己的童年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母亲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的那些“什么地方不该去,什么事情不能做”。
直到现在,那些话也仍然清清楚楚地环绕在他对耳边。
他不喝冷水,不去超市(他妻子会去那里买生活必需品),每天随身携带一大堆药物,坚持认为自己的治疗哮喘的药物(其实他没病,那种药物也只是放了消毒剂的自来水而已)效果奇佳。
他恐惧着生活中可能接触到的一切肮脏的东西,尽自己所能对它们避之唯恐不及。
可是现在……他身后是一大团乌云一般漆黑的可怕……“生物”?它似乎是胶状的,上面长满了触手和眼睛,里面还隐隐可见无数垃圾,十分骇人。
埃迪惨叫着,因为情绪激动,他感觉自己的哮喘又要再次发作了。他拼命想要喘气,还要尽量远离那团东西。他现在可没有什么闲工夫来掏出治哮喘的喷雾,就算拿出来了,可能也会不小心掉在地上吧?
“不要捡掉在地上的东西!全是细菌!”这是埃迪母亲大喊过的话。
可是,饮鸩止渴,虽然可能只是早死晚死的问题,却多少能换来一线生机。只要活着,人生就会有希望。
可惜这个道理,埃迪可能非常难以理解吧。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兀地出现在一条下水道里,也不知道背后那一团是什么来历,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快跑!它就要追上来了!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是他的速度还是差了一些。很快,埃迪就感觉到了背后那股黏腻而又恶心的气息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根沾着粘液的柔软物体缠住了他的脚踝,将他绊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哐当——!!”忽然,埃迪感到自己的手臂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他用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位于德里镇的家的床上,而那阵剧痛是他把胳膊撞在床头柜上时弄出来的。
埃迪可以感觉自己的睡衣已经湿透了。他摸了摸额头,发现上面全是冷汗。
“那是个梦,那是个梦……”他的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缓缓从床上爬起来,完全没有在意胳膊上的淤青。
他选择的出行方式用的时间要比其他人多一些,不过他毕竟是离缅因州不远,很快就到了。其他人应该也快了吧。
……
早上起来的时候,影子的脸上顶着一对巨大的黑眼圈。
昨晚进入星期三在旅馆订好的房间之后,他就一直在胡思乱想着之前遇到的怪鸟和乌鸦。
说实话,被星期三雇佣之后,他遇到的人和事情似乎都有一点……不科学。怪鸟和乌鸦的那件事只是让这个问题一下子爆发了出来而已。
餐厅里提供的早餐味道很是不怎么样,不过对于蹲过监狱很多年的影子来说倒不算什么。
他吃了一会儿之后,星期三也来到了餐厅里。他没有问影子昨晚睡得怎么样。
可能是不关心,也可能……是早就知道了?
第27章 准备
昨晚从图书馆出来之后,耶梦加得也没有忘记到商店里去买一些必需品。
SCP基金会作为一个实力强大到难以形容的组织,它的财力显然也是最顶级的。能够吸引那么多顶尖人才,不仅是因为那些奇异而诱人的SCP,还有它本身提供的高级别待遇。
就说休假吧……基金会的工作人员每年都可以申请时间不短的休假,而且……还全都是带薪的!
不不,基金会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凶残,那儿当然有休假,SCP-336最初就是被一个休假中的员工找到的。
举这个例子出来,其实我只是想证明……基金会提供的各方面硬件与软件都可谓是地球上最顶级的。而且在耶梦加得为之工作的那个时代也比这儿早了一百年左右,生活水准可谓是天差地别。
就像习惯了用c语言进行编程的程序员很难在只有1和0的时代完成起点流男主的事业,用惯了优质水准的造物的人一朝回到解放前之后也会遇到种种麻烦,这是人之常情。
好在耶梦加得不是人,没有也不会有“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问题,随便凑合一下就行了。
……
坐在餐厅里吃着并不可口的早饭,耶梦加得思索着自己今天应该做点什么。
嗯……首先,去买点方便携带的食物,至少要够自己吃两天的。水的话,她有带容器,也要提前准备好。这年头(两次工业革命已结束),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水可算不上很干净——毕竟没有谁会乐意生病的。
然后……去报纸上报道过的那些命案地点看看,不过具体路线……耶梦加得慢慢吃着干巴巴的面包,想着,她需要事先规划一下。
……
来到德里镇两天天了,这段时间里,星期三完全没有要做什么的打算,可以说和他之前的行动大相径庭。
影子不是个爱说话的人,这几天里他在德里镇四处溜达——当然只是在人多的地方,他对这儿的秘密毫无兴趣,一切只是听从雇主的命令而已。
可是,即使是代表着这座城镇脸面的那些地方也似乎总是透着一股令人不快的气息。他想。
南北战争早就结束几十年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生命更迭,可是对黑人的歧视在这里却丝毫没有得到改善。
歧视在这座城镇里无处不在。幸好这个时候还没有打起二战,否则情况可能会更加严重。
……
理查德·托齐尔是个名噪一时的建筑师。
他的天分展露地很早——少年时,他就曾经想要在德里镇那边的荒原上建起一座水坝,这样就可以狠狠地给那些欺负他们的小混混一个报复——当然,由于材料的限制,这个计划最终没有成功。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理查德还十分擅长模仿其他人的声音。他……呃,经常用这个伎俩逗自己的朋友和家人开心。
这个技巧十分有用,不管是在生活中,还是……在遇到“它”的时候。说实话,这一招真的救过他们几个人的命。
难以置信,对吧?很久以后回想起来,理查德自己也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那个时候,在怪物即将抓|到他们的时候,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直到几人一起跑回街道上之后才清醒过来。
在七个人里面,他可能是最冷静的那个,当年威廉差点被拉进相片里的世界(他是真的把自己的手伸进去了)时,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其他人可能就……
他现在离缅因州有些远,大概还需要几天才能回到那里。每靠近那里一英里,他都会感到心里越发压抑。
他是希望见到他们,还是不希望?
……
斯坦利·乌里斯很喜欢鸟类,真的很喜欢。他不知道把自己那本鸟类图鉴翻来覆去地看了多少次。对鸟类的热爱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你们知道吗,对他来说,鸟类图鉴就像是圣经对基督徒(他是犹太人——虽然长得不太像)一般,不仅不可亵渎,还有驱邪退魔的功效。
他曾经靠着念诵鸟类的名字打退了“它”,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孩子。
现在的他,斯坦利想,已经没有二十七年前那样的信念了。可是,那样的事情又再度发生了。所以,他要回去,一定要回去,和他的伙伴们在一起。
……
贝弗莉·马什一直生活在她父亲的阴影下。她从来不敢违抗他,不管他是多么粗暴地对待自己的女儿。
明明她应该是想要尽全力逃离他那样的人的,可是最后,贝弗莉还是找了一个和他性格一模一样的丈夫。
为什么呢?只能说,童年对一个人的影响真的是很大的。
她的丈夫也是因为童年的残留影响,对自己身边的人有着很强的掌控欲,首当其冲的就是贝弗莉。或许,贝弗莉的父亲也是因为差不多的原因才会变成那副样子?谁知道呢?
因为同样的原因,在贝弗莉接到麦克的电话之后,她的丈夫不惜一切想要阻止她离开——用那种……呃,我们都知道,家暴的手段。
但是贝弗莉发过誓的,如果“它”回来了,他们就一定都要回去,再一次阻止它。
所以在结婚之后她第一次顶撞了他,形容狼狈地拿着行李离开了。
她绝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永远不会。坐在火车上的时候,这个美丽的女人想到。
……
在德里镇,耶梦加得总是能嗅到一股难闻的味道。
她还在SCP基金会的时候是Area-14的常驻工作人员,而那里则是基金会内部众所周知的一个聚集了不少大型生物的饲养地点。
大型生物——特别是SCP——需要摄入的食物总是逃不过生肉这一类,有些时候还包括活生生的D级人员。
她也是做过在现场记录这些SCP摄入食物的具体情况的任务的,那段时间里,她早就闻惯了各种来自不同生物身上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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