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救救我!我好难受……呜呜呜。”
他喊的是段绍宁,但是三个守卫被吸引进来了,“干什么?”
段绍文虽然吃痛,但是找准了位置,一刀下去将三个守卫都锁了喉。
他用最快的速度,和其中一位体型相仿的守卫换了衣服,拿着他的剑提了一口气跑了出来。
“情况有变,快去请汗王!”他一跑出帐篷就对周遭的守卫大喊,“段绍文他死了!”
守卫们一听吃了惊,有人跑去找汗王,有人进入帐篷查看。段绍文找了一个空档,独自跑了出来。
第一个,第二个帐篷……还好,没有人发现。
第五个,第六个帐篷……“有人跑了,快追上他!”“是段绍文,他跑了!快跟着我去追!”
第八个,第九个帐篷……“你们快去牵马!帐篷里的人听见了吗?快出来捉他!”
第十个,第十一个帐篷……段绍文和许多人交手,敌人越围越多,他不敢恋战,纵起轻功,却不敢飞得太高。
第十二个,第十三个帐篷……敌人越围越多,他是要死在这里了吗……明明,第十四个帐篷就在眼前啊。段绍文闭上了眼,只凭借感觉来应敌。他知道,等那些人骑着马过来,他就再无机会跑了。
果然,他听到了马蹄声。
拼死一搏,倒也不亏呢。这次他绝不会束手就擒了。对不起,哥哥,下一次我一定听你的话,再也不乱跑了。
有刀砍在了他的身上,虽然穿着那个守卫的衣甲,但他仍然出了血。一刀,两刀,三刀……
他渐渐地躲不开刀势了。
如果他真的血肉模糊,那哥哥就认不出他了吧。
真好。
☆、此事无关风与月
“手给我,上马!”
段绍文猛然睁眼,却是吴瑄。吴瑄挑开了守卫们的刀,骑马来到他的面前。
不加犹豫,段绍文伸出了手。
“风与月是柔然最快的马之一,能追赶上我们的没有几人。”吴瑄对段绍文说。
吴瑄早早做了准备,他所选的那条路很少有柔然守卫。
即使有,也被他一刀一个,无声地锁了喉。
马跑了大半个时辰,已经听不到后面的喊打喊杀声了。段绍文回头看,柔然军帐的灯光已经很暗了。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吴瑄与段绍文同乘一骑,在草原上尽情地驰骋着。
“我带你去找定远将军,我们探查到他的方向了。你见到他,就安全了。”
“好。”
吴瑄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安慰这个人。
“有个事情你得答应我。燕国的功名利禄的我可以不要,但是你要记得自己的承诺。”
“好。”
“你知道我说是什么?”
“当然。对了,你们说的赵郁是谁?”
“赵国的细作。八岁的时候到白麓山庄卧底。具体身份我还没查出来。不过,你们长得很像,他该不会是你的兄弟吧?”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赵国人。对了,你们有没有……”
“没有。”
“哦。我以为你对他有好感,才留了他的。”
“第一次见面,我当他是燕国的栋梁之才;第二次见面,我就查到了他是赵国细作。就是这样”纵使对他有情,也不会……
“我也是柔然细作啊。”
“你不是。你是刺客啊。”细作和刺客有什么区别呢?也许是从一开始,他就清楚地知道吴瑄是来杀自己的,所以他对自己的一点点好,都能让自己满心欢喜吧。
“可惜上一次没打成。诶,我说,我的武艺在柔然中是数一数二的,咱俩放开干,你打得过我吗?”
“我不知道,你想知道的话,我们回国再打一场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似乎对过去都看淡了。
“谢谢你救了我。”一阵沉默后,段绍文道谢。此次却是发自内心的。
吴瑄没有回答。
“你的马,风与月载两个人会不会有事?”
“你也太小看他了……”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站在草原上面面相觑。柔然跑得最快的马此时倒在地上抽搐。
“离段绍宁的军队有多远?”
“挺远的……”
“你还走得了吗?”
段绍文摇摇头。吴瑄把他背到背上,“虽然背着你走,你的伤会痛。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总不能抱着你走吧。
“谢谢你。”
两人早有了肌肤相亲,但是如此把自己身体的全部重量,交托给另一人的情况,却头一遭。
“你没带你的部下吗?”
“草原上的人变脸比翻书还快。我要是独自走了,他们向汗王投诚,还能活命。若我带上他们,与汗王交战输了,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让他们帮我扫路,就是对我最后一次尽忠了。”
你是为了我吗?段绍文想问,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吴瑄背着段绍文走走停停。在次期间,段绍文换了身衣服,把浑身是血的铠甲换了下来,简单地上了药。
晨光熹微,天边出现了卷卷烟尘。段绍文看到了旗号。顿时泪雨如下,他本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尽了。
哥哥。你来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不嘲天灾与人祸
“殿下!”段绍宁见到段绍文仍然活着,满怀喜悦。
“我是跟着尉迟照走的。不料尉迟照谋反,我和穆长英单独离队。后来我遇上了柔然人,与长英分开了。是这个人救了我的。他是柔然的四王子,此前已经向我投诚了。你们之前应该见过吧。”段绍文向段绍宁解释,虽然说得都是真话,但却隐去了一大部分内容。他本以为自己见到段绍宁后,会哭着扑到他的怀里,但是没有。他的心里平静如水,并无几分喜悦或哀伤。
“尉迟照谋反和遭遇柔然的事情,穆队主已经向我们说明了。他还说,你有可能已经落入柔然人的手中,于是我这几日加快行军,四下洒下探子,想要去救你。还好天佑殿下。”段绍宁大松了一口气,“殿下,你是从柔然人手中逃脱的吗?你知道他们在何处?”
“我不知道。”段绍文摇了摇头。一旁的吴瑄吃了一惊,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如果段绍文向定远军指路,那么段绍宁就知道柔然军中发生的事了。这样的事,应该随风而去才好。
“王德虎有没有与你们汇合?”段绍文问。
“回殿下,我没有见到王将军。”
“你们离开柔然王帐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探子回报说,你们带着百姓回撤,但是百姓中混有奸细。”
“此事事发突然,我原本以为中了计,担心这里的情况无人知晓,就让探子先跑回去报信了。但是敌人准备的不充分,似乎只是想让我吃点亏。我抓了几个柔然人询问,方才得知他们内乱的消息。”
“大哥和三哥带着漠北大小部落,叛了汗王。汗王带着部下离开,他们夺了王庭留下的所有粮草,又一把火烧了王庭。”吴瑄知晓内情。
“不错。这一路上我一直在防范大王子和三王子,没想到他们竟也跑得无影无踪了。”
“他们会不会与王将军遇上了?”段绍文突然想起一事,但是时间上似乎不够,除非大王子他们是往东边走,也就是雁门关方向走的。如果要逃命,他们应该往西,离关越远越好才对。除非……
“柔然王庭的粮草储备太少,故而汗王不肯分给他们。大哥三哥大小部落们,若是分赃不均,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内乱,要么继续进攻赵国夺粮。”段绍宁替他回答了。“你几个哥哥刚刚攻下王庭,恐怕有几分威信。你们号召群雄,南下攻燕的可能性有多大?”
大王子和三王子进攻王庭,本来是惧怕与燕国作战。但是抢夺的粮草不够分,就只能再做一次选择题了。
“大哥一向有勇无谋,三哥倒是唯恐天下不乱。他们要是合谋攻燕,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三哥忽悠大哥带人去送死,等大哥实力减弱后,三哥再取而代之。”吴瑄对几位兄长的实力一清二楚,除了二哥有些雄才伟略,其余几位兄长都是只顾眼前小利或混吃等死之辈。这也是她们柔然坐拥千里草原,却始终居于燕赵之下的原因。
“妙。这样一来,粮食短缺的问题就解决了。”段绍宁狡黠地笑,拍手称快。
“王兄。我们的粮草足够吗?”段绍文破天荒地没有赞同哥哥的意见,突然没来由地问上一句。
“那自然。前些时间刚刚从南边调上来许多粮草。”
“不如,分一些给他们吧?”
“殿下?”
“我不愿见到饿莩载道的画面,哪怕是柔然人。”
段绍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是吃错药了吗?他不是刚刚从柔然人那跑出来吗?他被柔然人控制了?
“不笑天灾,不嘲人祸。暴雪是天灾,内乱是人祸。”段绍文却是拿定了主意,“在天灾面前,我们都无可奈何。把粮食拿出来一些分给他们吧,留下一部分柔然人为我们做打铁或养马的活计,留一年或三年,都可以。马市也可以开。”
“然后立柔然的大王子吴渝为柔然汗王,掌柔然。但不许他们入关。”
段绍宁听完便明白他的意思了。吴渝与吴浔已经交恶,这边她们又卖了个天大的人情给他,两边是再没有和好的机会了。有可能吴浔会再度向吴渝寻仇,他们在草原上无论怎么打,也脏不了燕国的眼了。到最后,很可能赵国燕国各扶持一支柔然相争,这也是符合他们利益的。
但对段绍文最重要的是,东西柔然一旦交恶,吴浔的话,便没有人会信了。
☆、我本一心向明月
“我们也启程回细柳营吧。”段绍文幽幽地说,“如果发现吴渝众人,不必恋战。”
“是。”段绍宁及众位将领颔首。
“末将这便向东南方向放出探子,以观察敌军动向。”
“好,你做事,我一向放心。”段绍文看着兄长,惨然地笑,“你有没有金创药?”
“殿下可是有恙?是否需要军医诊治?”段绍宁发现段绍文有些不对劲,似是受了伤。
吴瑄内心吐槽,他有没有毛病,你这才看出来?
“不必,皮外伤而已。不用烦劳军医了。”段绍文摆摆手。
段绍宁见他如此说,便也以为没事,弟弟自小就是一个受一点点伤就能喊半天的人。他下去布置了。
段绍文一个人留在营帐里,慢慢揭开衣衫,他的肩上虽然不滴血,但却化脓了。绍文知道,如果不切开流脓,他很快会感染而死。但是,他又不能叫军医来帮忙,否则他身上的累累伤痕,便无处遁形了。
他将一块布头咬在嘴里,将匕首先用火烤,再浸了烈酒,用力剜出脓包。腐败腥臭的液体从肩头滴落。撕心裂肺的疼痛使他生不如死,几乎晕厥,眼泪一把一把地往下落。
段绍文的眼前一片黑暗。过了好一会,他稍稍回复了意识,又一咬牙继续剜。如此反复,他竟渐渐地忍受住了疼痛。接下来,他用浸了烈酒的布擦拭肩膀,阵阵刺痛,他用颤抖的手为自己的肩膀消毒了三四次。接着,他又咬牙拿起了金创药和止血粉……
“谁?出去!”段绍文在剧痛中听到了声音。
“是我。我是来帮你的。”
段绍文见到来人是吴瑄,吐出一口血,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吴瑄为他上了药,穿好了衣服,累得趴在他身边睡着了。
段绍文刚想要推开他,吴瑄就醒来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定远将军让你怎么会让你过来?”段绍文对他仍是有防备。
“我是殿下的救命恩人啊。段将军当然知道我不可能会害你。”吴瑄对此了然于胸,“你放心吧,没有任何人看到,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你觉得,我是不是很丢人?我应该自杀谢罪?”
“如果殿下认为自己应该自杀谢罪的话,你就不会在这里问我了。”
“你在嘲笑我对么?现在只有你一人知情了,你不怕我连你一块杀了?”
“如果你亲自动手,我不会反抗。不过我相信燕国太子不是这样恩将仇报的人。如果我赌输了,我愿死。”
“好。我自会信守对你的承诺。”
段绍文虽笑着看他,心里却是想着,此人恐怕不能留了……
对不起,吴瑄。
“你先退下吧,让我休息一会儿。”
躺在床上,段绍文想象着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竟然渐渐地挨住了疼痛。那时候,在柔然军帐中,他就是用这个方法挨过那一晚的。
真是个好方法呢。
段绍文心乱如麻。
早晨,段绍宁拔营了。因为知道穆长英和段绍文有往来,故而他安排了穆长英来保护段绍文。
“长英,那日分离后,你们可还好?”
“回殿下,那日我和二位同伙脱险后,马儿受惊,连跑了几里路。待我们注意到殿下的情况,已然迟了。我们三人生怕无法救出殿下,反而连累殿下,便自作主张先行去寻找定远将军,想与他汇合后再去营救。殿下吉人天相,能够平安归来。长英未能及时救援,罪该万死。”
“不必如此,你们都还平安活着,那真的再好不过。草原凶险,也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失察,反而连累了你们。”段绍文心中恼恨,却也知道这怪不得穆长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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