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花园?”慕池问他。
蒲栎回身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发个定位给你吧。”
“好。”
挂了电话,慕池就按照蒲栎发给他地定位去找。
蒲栎一个人坐在花园里,此刻正是盛夏,小花园里处处都是虫鸣蛙叫。
他脑子里全都是慕池刚才在直播里说的话。
他明白自己的世界里已经不能没有慕池了。
蒲栎觉得这一天的天和往日没什么区别,可就是格外可爱,月牙可爱,被城市灯光染红的天空也很可爱。
正乱想着,蒲栎的手机响了。
他打开来看,居然是蒲娅南打来的。
蒲栎猜想,一定是蒲娅南在电视上看到了他们的拍摄,来关心他。
“妈!”蒲栎接起电话,因为哭过,所以自己都觉得鼻音浓重。
“啊……”蒲娅南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而后又像是忘记了打这一通电话到底要说什么。
“怎么了妈?”蒲栎笑起来,“是不是看了今天的节目,担心我,上周不是就发过信息给你了,我现在挺好。”
“嗯,你现在挺好,和那个慕总挺好是吧?”蒲娅南的声音微微发颤。
蒲娅南听老姐妹说星河新媒体会有《乡村教师》的重播,她便下载试试。
好长时间没见过儿子了,不想他是不可能的,就算不能真的面对面,能在手机里多看看视频也挺好的。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软件刚下载好,就赶上了一场直播推送。她觉得推送页面上那个男人面熟便顺手点开来看。
这才知道,过年那几天,陪蒲栎来X市的根本不是什么助理,而是星河娱乐集团的总裁兼CEO。更要命的是,这个男人,在直播的时候,当着千万观众的面,说要修一条公路送给自己儿子做七夕节的礼物。
蒲娅南丢了手机,在沙发里躺了半天。
她知道娱乐圈是个容易让人堕落的地方。当年秦山求她不要生下蒲栎的原因,就是他有一个娱乐圈的梦想还未完成。
后来,蒲娅南一方面是实在爱秦山爱得疯狂,总觉得有一个孩子傍身终有一天能有个机会挽回秦山的心;另一方面,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能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一个小东西在肚子里鼓涨便生出母性的本能。
悄悄生下孩子,却没有办法再拿他当做物品去要挟什么人。只是像所有母亲一样,期盼着他能健康快乐的长大。
后来,秦山真的在娱乐圈混出一席地位。
他拿到影帝奖杯的那一晚,蒲娅南独自在散了场的剧院里喝闷酒。
喝得发昏发吐,恍惚间还能算得清,那已经距离他要她打掉孩子去追寻梦想过去了十年。
那十年里,她在事业上升期毅然熄演两年,怀孕、生孩子,全靠着好友们的接济才活了下来。后来,又是独自拉扯孩子,看着蒲栎一天天长大。
秦山成了秦影帝,蒲娅南却只能成为一个被孩子牵绊的没有家庭、事业跳崖的无名女人。
她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蒲娅南终于决定不再等这个男人回头,那一刻,她也确实看到了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头找她。所以,她开始恨这个男人,恨他口中的娱乐圈。
蒲娅南觉得做得最爽块的一件事情,就是设法找到了秦山,告诉他——你还有一个儿子,但我永远都不会让他知道你是他的爸爸!
其实,她内心知道的,秦山也巴不得永远不承认有过这么一个儿子。
如今,“娱乐圈”这三个字,再一次伤害了她。
蒲娅南举着话机,眼泪顺着脸颊流进脖颈。
她没想到,进了这个圈子之后,自己唯一的亲人,他那个永远和自己温柔抗争着的儿子,会在叛逆的路上奔得更远——居然成了一个同性恋!
“妈,妈妈!”蒲栎起身,看手机,信号是满格的,可对面的蒲娅南就是一言不发。
“妈,怎么了?”蒲栎又问一遍,不远处的路边,黑色轿车缓缓停下,他看到慕池熄了火,从车上下来。
慕池还穿着直播时的那一身深色西服,衬衫的领口敞开着,车灯驶过,精神焕发。
“妈……”等蒲栎目光盯着慕池走近身边,回过神来的时候,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蒲娅南泪流成河,手机已经挂断,她难以相信,原本责骂和质问的话到了嘴边竟然一句都说不出。
手机滑落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蒲娅南觉得她的世界是彻底被摧毁了。
“怎么了?”慕池揽住蒲栎的肩头。
夜已深,小公园里四下无人,慕池便大着胆子,在外面亲吻了蒲栎。
蒲栎好不扭捏,给慕池亲,亲完还使坏地勾气舌尖舔慕池的唇角。
两人嬉闹一阵,蒲栎又开始叹气。
“到底怎么了?”慕池再问一遍。
蒲栎说:“我妈这一通电话很不寻常,她提到了我和你的名字,可我再问她话她就不出声了。”
“是你妈妈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吧?”慕池问蒲栎,想起那个遥遥见过一面的女人,心里其实是紧张的。
“不可能,我妈妈最不关心娱乐圈的事情,也没有瞎上网的习惯。”蒲栎笑起来,但心里已经打起了小鼓。
第62章
慕池在直播中提到了《大溪山》, 这让很多观众想起了之前红极一时的那部电影。
老一辈人大都看过,对影片中秦山扮演的知青教师用情很深。如今再被提及,星河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大溪山》重新上映。
秦山再一次回到舆论中心, 网上有成千上万的信息圈他的各种社交平台账号。同时, 有多家媒体想约时间和他聊一聊过去的那些事情。
秦山这些年虽然在海外事业红火, 可也都是些幕后的工作, 国内就更少露面。这一次,被网友想起来, 他自然是能感受到新一届影迷如洪一般的热情。
这种集体的情绪,非常可怕。秦山明白,情绪最容易被人利用,可以把一个无名小卒捧上巅峰,也可以瞬间叫他堕入深渊。
所以, 他原本的认亲计划,不得不在这股热浪的裹挟下暂停了。
华凡尼回到他的身边, 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自从新年去剧组探班,他就察觉到秦山与慕池和蒲栎之间的关系不一般。都说情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他和秦山在一起多年,早已熟悉彼此性格、习惯上的细枝末节, 稍有变化总能第一时间察觉。
果然, 再回美国,秦山便向他坦白了一切。
秦山对华凡尼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他有个儿子,第二件事情是儿子就是蒲栎,他一直隔着大洋默默关注着。
华凡尼听了非常震惊, 惊呼缘分的奇妙, 但也很快平静下来。
然而,他本以为这是秦山恪守多年的秘密, 也将出于不得已的原因永远成为秘密。却不料秦山突然有了认亲的想法。
那一天,私人医生一离开,秦山就把他叫进书房。
秦山看上去面色如常,只是稍微有一些低落。
他说,他想把自己的财产一分为二,一半给蒲栎另一半留给华凡尼。
华凡尼对财产毫无兴趣,他每年的著作版权就要大几千万美元。他只是本能地觉察到秦山的身体状况或许出了严重的问题。
其实,之前过年回国,也是秦山在体检之后突然提出来的。他说他年轻的时候忙于工作,总想游历祖国山河,却没有时间,如今刚好趁着还能走得动,到处看看。
人总是在体检后感叹健康的重要性,感叹时间蹉跎岁月匆匆而过留下太多遗憾。那时候,华凡尼还以为秦山也是这种心理,于是趁着《借越》拍摄一起回国,探班、顺便旅行。却不料,那场原本计划两个月的旅行,在遇到老熟人之后意外中断。
“凡尼,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秦山对华凡尼说,“之前骗你说体检出一些小毛病,如今已经到了不得不坦白的地步。”
华凡尼震惊,却也对秦山之前反常的举动一下子都释然了。
“什么病?”华凡尼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
“脑瘤,并且是手术风险很高的那一种。”秦山面不改色,看似已把生死看得很淡。
秦山自觉与华凡尼之间的感情透彻明晰,他们相识时,都已各自经历过不少风浪,早已学会了情人之间应该拿捏的分寸。
换句话说,什么时候该告诉对方什么秘密,以及能给对方些什么作为回报,都像是早就在心里拟好了清单。
秦山信赖华凡尼能帮他了却最后的心愿。所以这一次,华凡尼回国,对蒲栎说是受朋友所托办一件事情。其实,就是受秦山所托告诉蒲栎他的亲身父亲是谁。
然而,华凡尼看到蒲栎隔着屏幕看慕池直播时一脸娇羞的幸福模样,就知道自己是要无功而返了。
那句话太难说出口,毕竟就连秦山这个亲生父亲也迟到了十多年却依旧畏缩着。
华凡尼想,秦山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过得好,那么蒲栎现在既然本身就很开心,为什么还非要弄清楚这些。
他们本就是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彼此无关的人,非要因为血脉牵扯在一起,完全没有必要。
自从华凡尼对秦山说出了他自己的想法,加上网络和媒体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把秦山重新拉回公众视野,两方面的力量,也不得不让他暂停认亲的举动,转而把注意力放在其他方面。
年前,那一场大雪,秦山带着华凡尼去老慕总家里拜访。
那位已经身患阿尔兹海默症的老慕总,曾经独具慧眼,把秦山从南方剧场的一小方舞台推上了众星捧月的影帝宝座。
秦山一直念记这份情意。
老人的记忆变得模糊散乱,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不大记得。弄混了厕所和饭厅的方位,也不记得是不是刚吃过药,但依然在见到秦山的第一时刻,就叫出了他的名字。还嘱咐他,大溪山日夜温差大,进山的时候记得多带点衣服。
秦山在旧金山的高档别墅的影音房里看《大溪山》,泪水纵横。
想起许多当年拍电影时的场景,想起在不懂得爱与感情,不懂得责任与承担的时候就慌忙耽误过他人的青春,想起怀揣着梦想被万人追捧,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
泪水流尽,淘洗掉了曾经以为重要而不过只是些沙砾浮尘的东西,最后回忆就只剩下回忆。
秦山再一次出现在媒体的摄像机前,穿着休闲的黑色T恤,头戴浅灰色棒球帽。岁月给他的脸庞刻上些许纹路,可这个男人站在那里依然高大挺拔,不容忽视。
秦山对着镜头,主动提到了《大溪山》和曾经在国内演艺圈刚刚开始兴起时候的有趣故事,感谢那些帮助过他、提携过他、默默支持和关注着他的人。
最后,他说,他在得知了星河新任总裁慕池为山区捐修公路的事情后,非常感动。也想以个人的名义,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
记者问他:“也是想要捐修公路吗?”
秦山摇头,微笑起来,像是远隔万水千山,只对着屏幕前的某一个人说:“我准备把个人资产的一半拿出来,注入慕总的那个基金,要做什么,年轻人应该会有更好的想法。”
记者问:“是 ‘池栎基金’?”
秦山停顿片刻,像是在琢磨这两个字该怎么写,而后轻笑起来:“‘池栎’基金?嗯,应该是吧,这个名字不错。”
慕池对着电脑屏幕,看着秦山的访谈,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和秦山联系过。海外发行的事情也没有再受到任何方面的阻拦,一切正常运行。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秦山不会这么就此罢手,一定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他。
然而,慕池毕竟是个商人,秦山身家的一半都给了他,无形中又能做很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他是不会拒绝的。
景承别院的公寓里,蒲栎第无数次拿起电话又放下。他已经琢磨了好多天,想着要怎么向老妈解释自己和慕池的事情。
虽然,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蒲娅南不是一般的家长,一定能理解他和慕池之间是真爱,可就是想起这些心里慌张。
正踌躇着蒲栎的电话响了,出乎意料,居然是鲜少给蒲栎打电话的郑一刀打来的。
“阿栎,”郑一刀在打电话的时候,声音总是比别人更高一些,“你搞什么哦?”
蒲栎居然心虚地缩进沙发,有点明白小时候看到同伴做了坏事躲着老爸的感觉。
“你回来回来,”郑一刀又吼起来,“我跟你讲,你要是还想给我当儿子哦,就赶快回来一趟。简直了,欺负起我老婆!”
蒲栎听郑一刀的口气,有点想笑,而后又听电话里蒲娅南的声音响起来:“你要死啊,干嘛凶我儿子,还有谁是你老婆。”
“哦,”听到妈妈的声音,蒲栎有点放心,“那个……”他开始起身翻看行程表,想选一个自己和慕池都不大忙的时间,“最近确实要回去一趟。”
晚上,冯锐送来了新戏的剧本,蒲栎惊喜,那剧本居然是孟宇写的。
他一直听孟宇说在写一部戏,想找他来演,现在看来不是开玩笑的。
蒲栎看起来,剧本的名字叫《回家》。是讲爷爷因为战乱拖家带口下南洋,三代人在东南亚默默发展出燕窝帝国,如今家族事业传承到第三代掌门人,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要回国祭拜祖先的故事。
故事整体基调欢脱喜乐,猛一看荒诞无厘头,其实充满了对故土的眷恋,是最适合在贺岁档上映的喜剧片,更是新人编剧最容易出头的类型。
“不知道,经历这大半年,你有没有从陈生那个角色里走出来,”冯锐笑咪咪的,第一次来慕总家,大的出乎想象,老男人突然有了些好奇心,“所以想接部喜剧给你拍。”
蒲栎看完剧本,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大叫:“孟宇真是个鬼才,这都什么啊,太搞笑了!”
冯锐看蒲栎,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孩,也不是拍陈生的那个演员,甚至不是几个月前拍真人秀的那个小艺人。
在爱情的滋润下,蒲栎变得无所畏惧,敢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和见地。冯锐感觉自己能给孟宇一个满意的答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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