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初开的少女,虽然曾经经历过亲人惨烈的死亡,但毕竟过了几年大小姐的好日子,逐步也开始“饱暖思□□”了起来。这之后的第三天放学之后,她再次看到了这位英俊的卷发男人,以及他手中的一捧玫瑰花。
爱恶欲(一)
谢忱舟很快就和韩清陷入了热恋之中。
她知道韩清是新党这一代的党主*席,也知道他跟义父之间现在尚未达成合作,可奈何爱情来了什么都拦不住——就连可能惹义父生气、被逐出家门的风险也不能。
寒假一来,她“出去玩儿”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多了。平时义父也是不怎么管着她的,这一次更管不着她:因为一封信把沈长河从临时官邸叫回了西南大本营,没带上她,他就走了。
“何伯病危,速归。”
沈长河收到的并非电报,而是一封飞鸽传书。这只有短短六个字的信笺没有落款,笔迹却很熟悉:那是嫂子裴毓秀的字迹。
萧锋今年八岁了。他小的时候体弱多病、孱弱得跟个小鸡仔儿似的,最近两年病好了,人也跟着健康了起来,一张小脸儿也是出落得愈发漂亮,只不过倒是没了混血模样、越长越像秦人了。
“爸爸!”又是好几年没见着沈长河,这孩子倒是个不认生的,小动物似的飞奔着扑到他怀里,力气大得像头小牛,撞得沈长河一个趔趄:“我想你啦!”
“……”沈长河扯了扯嘴角,想抱抱他,可又担心裴毓秀会因此虐待他,只得冷淡地“嗯”了一声,连行李都来不及带就神色匆匆地直奔何伯住处。何伯看着也见老了不少,老眼昏花地眯着眼打量着他,半晌才认出来:“哦,是少爷啊……”
“何伯。”沈长河叫得亲切,亲自扶他坐了起来,垂下头取过桌案上的杯盏,想喂他喝药。没想到,下一秒却被何伯抬手拦了下来:“我不喝。”
声音又哑又难听,像是刀片刮在铁皮一样刺耳。他那张满是烧伤的老脸平静祥和,忽然之间就说了这么一句:“少爷,有一件事我要向你坦白……”
沈长河手上动作不停,强硬地把盛了药汤的匙子递到他嘴边:“何伯,先不说别的,把药喝了吧。”
“我是你的仇人。”
何伯坚持说了下去:“我曾经是燕国皇帝燕何,和你的母亲斗了半辈子,没斗过,所以我找到了你。”
他一字一句道:“你的毒瘾,是我在你日常饮食里下的。我想杀了你——让你替你母亲受尽病痛折磨之后,再去死。”
“是吗?”
对于这石破天惊的事实,沈长河却只是疲惫地笑了笑,趁着他说话张嘴的时候把药喂了下去。何伯皱了皱眉,狰狞可怖的脸微现讶色:“你——”
“都过去了。”沈长河无所谓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现在没了毒瘾,可也活不了多久,你放宽心吧。”
何伯闻言,大惊失色地险些掀开被子:“你说什么?怎么会……”
“既然你曾经是一国之君,也该知道我父亲——也就是沈宴是怎么死的了吧。”
“我后来听说,他是自杀的。”
“嗯,他是自杀,可即使那时他不自杀,也会病死。”沈长河平静道:“我从前不信命,不过这两年给自己看了脉象,才知道这个家族式的短寿魔咒是逃不过的。”
“……果然是沈慕归的儿子,真像啊。”何伯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其实,你若跟着龙五避世而居,不问俗事、修身养性,也还是能多活些年头的……”
“看来你还是关心我的。”沈长河扶着他重新躺下,微笑道:“今天我们爷俩儿把事情说开了,恩怨也就解了。从今以后,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如何?”
何伯抿了抿嘴,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于是沈长河站起身来,对着他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柔声道:“何伯,再见。”
何伯是在当天夜里走的。
他死得很突然,半小时前人还好好的喝着粥,伺候他的婆子出去熬个药汤的功夫,回来时人就已经没了。沈长河给他办了个体面的葬礼,但看起来却不怎么伤心。没过几天,裴毓秀就主动找上了门来——
“长河。”
听见她的声音,沈长河昏昏沉沉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今天的裴毓秀……
竟是一袭红衣,红的像血,又像烈火。虽然脸上已经略施粉黛,可这一身热烈的红衬着她苍白的脸色,美则美矣,却透着一股阴森森的鬼气。
沈长河勉强打起精神,微笑着道:“毓秀姐光临寒舍,是有什么事么?”
前半句是开玩笑的语气,后半句却不由自主正经了起来——因为他注意到了裴毓秀脸上那实在无法忽视的泪痕……以及哭到肿起来的眼睛。
她绝不可能是为了何伯的死而哭的。那么,是为了谁?
沈长河实在没办法对她脸上的“异状”视而不见,只能使自己的面部表情尽可能柔和下来,温声道:“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欺负我的毓秀姐?小弟替你揍他。”
“长河,请你不要再开这种不合时宜的玩笑了,可以吗?”
裴毓秀这次终于开了口,眼泪没干,声音却是异常冷静:“我是来和你说正事的。”
她缓缓地开口道:“你已经年纪不小了……以后还会不会结婚?”
“……”沈长河张口结舌地看着她。无父无母这么多年,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被人催婚,一时之间有些发懵。
他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方才答道:“不会。”
因为,心里的那个姑娘已经死了。在这个世界上,男人为女人“守贞”是件很可笑的事情,但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他——
他向来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他做的事,从来无需别人置喙。
“我可以将小锋过继给你吗?”
沈长河一怔,随即惊讶地反问:“为什么?”
“我这几年疯疯癫癫的,小锋跟着我将来会吃很多的苦。”裴毓秀又一次落了泪:“我已经想开了,这一辈子我不能这么疯下去……我不想毁了我自己。”
沈长河这次终于听明白了:她是想把孩子留给他这个以后不会结婚的单身汉,如此一来,她的孩子可以得到将军府很好的照顾,还能免去被其他可能成为他“后母”的女人虐待的危险。然后,她自己再“没有拖累”地离开孩子,重新开始新一段人生。
这么做可以说是很自私了;可严格来说,让这孩子失去父爱的人就是他自己,他又怎么可能再多说什么?
于是,沈长河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好。只是这件事你应该告诉小锋,毕竟他是你的亲生儿子。”
裴毓秀点了点头:“我知道的。”顿了顿,她又道:“长河,我就要走了,可以再抱你一下吗?”
沈长河没有拒绝。虽然他不想这么做,可是她就要离开凉州了、也许终其一生都不会再与自己相见,仅仅是拥抱一下,也没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
裴毓秀见他默认了自己的要求,便沉默地走上前去,血红的长裙裙角随着窗外吹进来的风飒飒飘荡,嫩白如藕的细痩手臂下,手里握着的东西也随之显露出来——
那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爱恶欲(二)
沈长河看到了那把藏在她袖间的刀,但他已经躲不开了:
因为头晕。
裴毓秀没意识到自己的“意图”已然被对方发现了,脸上仍保持着动人的笑容,握紧手中的刀一步一步快速向他走来,抱住了他的肩膀。
然后,在他背后高高扬起了手里的利刃,一刀从他心肺处捅*了进去!
沈长河只觉胸口猛地一痛,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却竟然是释然——真好啊,这下人情债总算还清了。死了最好,这样他就再也不欠谁的了。
“丫头,这可不是我自己想死的。”他在失血、疼痛和窒息中特开心地想着:“下去见着的时候,你可不要骂我。”
“反正我也早就不想活了,那就陪我一起死吧,长河!”
裴毓秀的脸陡然狰狞了起来。眼见着沈长河伤口的血越流越多、渐渐真有了成河的趋势,她笑得反而愈发疯狂了:“我爱你啊,爱死你了!”
于是又狠狠刺了一刀,正中小腹。
这屋子隔音效果不错,加上沈长河挨了刀也没吭声,因此直到现在为止竟没有人进来阻止。大笑之后又是大哭,裴毓秀抱着他已然坐不稳的身体哭得好不伤心,边哭便恨声道:“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要我!你不要我,萧子业现在也不要我,你们都不要我了!”
她疯了一样用力地捶着他的胸口,语无伦次地骂:“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大骗子、王八蛋!去死,全都去死啊!”
哭够了,骂够了,可自始至终都是自己在唱独角戏。裴毓秀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如遭雷击一般捧起沈长河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愣愣地看着他紧闭的双眼、额头上暴起的青筋和涔涔而下的冷汗,终于慌了:“……长河,长河?别死啊,你不要死!是、是我做的吗?你说话啊!”
仅仅是犹豫了一瞬间,她便调转刀尖,对着自己的咽喉就要刺下去!随即虎口一麻,刀子应声落地,与此同时一人从门外闯了进来,声音是撕心裂肺的吼:“将军!”
“乱世红颜”是一部来自大洋国的爱情电影,情节非常老套,以至于谢忱舟在整个观影过程中都处于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韩清好像看出了她的不耐烦,于是主动提议:“看完这个,我们就去喝咖啡吧?”
“好啊。”她懒洋洋地应着。这个男人看着是挺英俊、合她胃口,就是不能张嘴,一张嘴就既无聊又沉闷、令她困得简直想打哈欠。
韩清很爱这部无聊的爱情电影,甚至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都忍不住跟她探讨电影里的情节。谢忱舟无精打采地撇了撇嘴,忽然问了一句:“这电影哪里好看?”
“不觉得汉克和娜塔莉的爱情很感人吗……”
“感人个几*把。”
谢忱舟小流氓似的骂了句:“女的长得漂亮,男的不过就是见色起意,还好意思自诩‘护花使者’?什么狗屁爱情,不过就是一男一女试图jiao*合繁*衍后代的遮羞布!”
“……”韩清被她毫无征兆的愤世嫉俗给吓到了。为了缓解尴尬,他随手叫来了服务生,低声吩咐了句。不多时,服务生便端着两大瓶鸡尾酒走了过来,谢忱舟皱着眉问:“你要喝酒?”
谢忱舟的酒量出了奇的差,这次也不例外:三杯下肚,她眼前的景象就开始重影了。
恍惚之中,她只觉自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抱上一辆黄包车,然后再被抱进一间旅馆模样的房子里。衣服被脱的很干净,从头到尾冲洗了一番,随即被轻柔地放在床上。
这之后,她就只记得一种感觉——
被利器生生撕*裂的痛觉!
再次清醒的时候,她如从噩梦中惊醒一般猛地坐起,却险些痛得晕死过去;掀开被子一看,衣服已经重新穿好了,可是身下刺目的一滩鲜红仍可以提醒她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韩清此时已经一身清爽地从浴室中走出来,一头褐色的卷发衬得一张深肤色英俊的脸有种异域风情的美:“小舟,你总算醒啦。”
“啪!”
她抬手就给了韩清一记耳光,紧接着一拳打歪了他高而突出的鹰钩鼻,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个不知名的小旅店。
“对不起,可是我爱你!”
身后,韩清仍旧傻兮兮的笑,捂着被打红的脸和流着血的鼻子:“小舟,你真美!”
她回去的时候,好死不活地却正赶上义父“西南省亲”归来。如果是平时,她好歹还能装作一副孝女模样低声下气地问声好,可今天……
她还拿什么脸去面对他!
谢忱舟扭头就想逃,可沈长河还是眼尖地发现了她的异样。他的脸色苍白如雪,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深沉的死气,可他还是声音足够清晰地叫住了她:“忱舟,发生什么事了?”
“别管我!”谢忱舟头也不回地想走,却被沈长河不由分说上前几步给拽住了:“你哭过?”
“……”孰料,下一秒谢忱舟就一把抱住了他的腰,疼得他一皱眉,却不敢表现出来丝毫异状。她就着这个树袋熊的姿势抱着义父不盈一握的细腰,痛哭出声:“父亲!忱舟错了,真的错了!你千万不要觉得我是坏孩子、千万不要对我失望,好不好?”
沈长河不明其中原故,可她既然不愿说,他便也不好多问。于是,他只是沉默着抚了抚她发丝柔软的头顶,安静地等自己这位义女哭够了,才沙哑着大病初愈一般的嗓音,温和地笑笑:“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为父此行给你带了些伴手礼,一起去看看?”
沈长河没有说谎——他的确给她带了很多西南特产,可绝大多数都是吃喝,她并不怎么感兴趣;而他带来的另一样东西,却反而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女士洋装。
“义父……您看我像是能穿得了裙子的身材么?”谢忱舟勉强按捺着想发怒的冲动,指了指自己胸前的一马平川和大骨架:“您想让我‘男扮女装’吗?”
“你试一试。”沈长河只是笑,对她的抗拒并不在意。谢忱舟闹了一会儿别扭,才一把抓过裙子躲了起来。换好了裙子,还没来得及找个镜子照照,沈长河却又把她按坐在椅子上,温声道:“闭上眼睛,给你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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