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几十秒的时间,钟清系感觉却跟过了几十年一样,对方一开门, 他就立刻闪了进去, 也不管主人是否同意。
彭泽锋:……
可毕竟主人还是有自我意识的,钟清系进来后倒也没有乱闯, 而是等彭泽锋关好门然后征求他的意见,“请问,我可以到里间去吗?”
唐突得有礼貌就不是唐突了吗?彭泽锋真想看看这人的脑袋里装的是不是和他身上一样的东西,全是装饰。
怼人的话彭泽锋是不会对不熟悉的人说的,可拒绝的话他说起来毫无负担,“不可以。”
钟清系:……
他堂堂一代宗(沙)师(雕),还从未遭到过民众的拒绝!这一定是他听错了,所以他决定再问一遍,认认真真地问一遍:“请问,您需要我到您的里间去看一下吗?”
彭泽锋斩钉截铁:“不需要。”
钟清系嘴角抽了抽,“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这样我很没有面子啊!
彭泽锋闻言很配合地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不考虑。”
正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开锁的声音,喻风出诊回来了,他看到这略无法形容的一幕,拍了拍彭泽锋的肩膀,然后一边放东西一边道:“你怎么又欺负人?”
“我没有。”彭泽锋表示自己很善良:“我都没报警说他私闯。”
“所以呢,他是干嘛的?”喻风这才仔细打量了钟清系一番,别的没看出来多少,但衣服是真闪啊……
一看就不是正经道士。
“不知道。”彭泽锋其实是觉得他是冲方寅城来的,可是喻风看不见,所以他不打算让喻风掺和进来。
“你又骗我。”喻风沉下脸,把不悦全部表现在了脸上。
最近彭泽锋偶尔会露出心事重重的样子,也经常背着他和祷叽叽咕咕地商量着什么,却什么都不和他说。他也问了几次,每次彭泽锋都说没事,他抱着互相尊重的想法没有继续问下去,可是这一次他不想装傻了。
因为他一次比一次心慌,总觉得再不问清楚,他就没有机会知道了。
彭泽锋突然惊觉,像喻风那么了解他的人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他的反常?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说谎?
就像此刻,喻风明明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他却知道他只是心慌。
他在害怕。
“对不起,我……”明明说过不再让你担心、也不会再瞒着你任何事情的。
我又食言了。
钟清系看着眼前仿佛在演电视剧的两人,十分想拿一把瓜子出来磕。然而还没想好吃什么瓜子,两人就把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情绪转得这么快?钟清系很懵逼。
“所以你是来干什么的?”喻风对着彭泽锋是气不起来的,可要他在对方什么都没解释清楚的情况下立刻原谅他也做不到,只能找点别的事情先做着。
钟清系咽了一口口水,喻风的气势太强了,让他觉得自己不该存在于这里。
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抚了一下受惊的自己,钟清系简单说明道:“我感觉到了恶灵的暴走,所以过来看看。”
“……所以你真的是道士?”喻风倒是不怀疑“恶灵”的存在,之前在古宅的经历还有彭泽锋和祷后来给他补了课,他知道的只多不少,而且他也不担心恶灵会对彭泽锋造成什么威胁,关注点就有些歪。
“当然!”钟清系可不能容忍别人对他职业的质疑,他背了多少书才考到的“宗师”,才得到师父的认可,才能下山逍遥,呸,斩妖除魔!
他一定要证明自己!
想到就行动,这一向是钟清系的行事准则,他选择了最炫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凭空画符。
他从里襟掏出一只毛笔,一看就和他身上的法器一样,出自一人之手,闪亮非凡。
接着,他的左手往虚空一抓,竟是显出被高温灼烧过的空气墙那般的长条。
然后迅速地,执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他们门派的心法之一,因为是古文字,看起来就像一幅奇怪的画。
完成了这些之后,钟清系收起了笔,掐了个口诀往上面一指,那原本只是映在虚空的图案便具象化成了一张朱砂符纸。
钟清系自觉十分狂霸酷炫拽了,于是十分得意地把符纸递给两人,“怎么样?我绝对是当代青年道士中的天才!”
视觉上确实很冲击,可费这么多功夫画下来和普通地用朱砂在黄纸上正常地画出来的符纸有什么区别吗?
喻风接过符纸,很不走心地附和道:“天才天才。”
作者有话要说:
钟清系:没想到我还有登场的机会,我果然是天才中的天才,一代宗师!
第114章 思念体篇7
两人冷漠的反应让钟清系很受伤, 他明明是那么独特的存在,怎么就入不了两人的眼呢?
不过钟清系也没有惆怅多久,毕竟他是一个职业操守非常高的人。他时刻记得, 他来这里是因为恶灵。
他整了整衣襟, 又拍了拍脸, 简单的两个动作就让他从沙雕变成精英。
一张俊美的扑克脸立刻让钟清系有了极强的精英气质, 就连他身上各式各样的法器仿佛也带上了一种高深莫测的气息。
公事公办、高效率、可靠,这是两人对现在的他的看法。
可是除此之外涉及到的东西, 让彭泽锋不得不更防备这个人。
他一口一个恶灵,是不是意味着他是要过来消灭方寅城的?
这么想着,彭泽锋微微侧了一步,挡在了通往里间的方向。
曾看到那样清晰的方寅城,怎么可能任他再次被伤害。好不容易, 世界意识都站在他这一边,修复了方寅城的灵魂。
看到这一举动, 钟清系挑了一下眉,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袒护恶灵的人。
以往都是他冷漠地站在一旁,看那些人哭着喊着要他消灭恶灵,就算那些灵体根本不能被称为恶灵, 他们也执着地要消灭掉他们。
若不是有执念, 谁会逗留在这世间?
而这执念还不是他们这些与灵体生前有过牵绊的人带来的?自己做了什么,灵体又做了什么,他们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得很。
在他看来,这些人丑陋无比。当然, 也不是说灵体就一定是干净的。只是灵体不蹉跎到成为恶灵, 他们永远是微微泛着白光的。只有在吞噬了活人之后,才会一点点变污浊, 直到凝成实体。
凝成实体后,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融入社会群体,最后迎来彻底的死亡。
一旦他们堕落到吞噬活人,他们便不再拥有人类独有的“永生”的权利。
不会有来世。
不会有未来。
不会有机会。
他们会彻底断送在他们积累的业上。
而钟清系一派正是为了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一代一代地传承下来的。传到这一代,已经是538代了。
并非他们这一派别有多源远流长,而是每一代都活不过27岁。
也因此,很久没有出现过到达“宗师”这一高度的传人了。钟清系自称天才,并非言过其实,他当得起。
也正因为干他们这一行活不久,钟清系才总是那么火急火燎,又格外惜命。
几年前他遇到过一位“大佬”,吓得他赶紧就跑。倒不是他因为对方强大所以不帮人除灵,而是那位“大佬”是世界规则。
世界规则就意味它有绝对力量。
绝对力量就是,就算按常理来说你可以打赢它,甚至是蹂。躏它,但由于它是规则,便拥有不可理喻的领域。在那个领域里,它便是至尊。
再者,干他们这行的,得罪了规则就什么都没有了。
毕竟对他们来说,替天、行道这句话不止是口号而已。
他们正是因为借助了规则的力量,才能行走在这荒谬怪诞的世界中。否则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凭什么就能拥有那么不可思议的力量呢?还不是得得到世界的允许,拿到那张信用卡,然后才有资格透支自己的生命去做些什么。
至于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钟清系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好像这一行有一种奇特的魅力,开了头就停不下来了。
起初可能只是觉得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十分有趣,后来可能是觉得他们眼中的世界有很多很多值得探知的东西……再后来,便完全陷在这荒诞怪异的世界中了。
有时候,还会很中二地产生一种使命感。
好像没有他们这一特殊的群体,很多灵体就只有彻底消亡这一条路了。所以他们不做下去,谁来帮那些灵体?
只有他们能阻止灵体恶灵化,只有他们能阻止恶灵背负上满身的业债,只有他们能送他们去轮回。
所以,他们怎么能为了多活几年,就放弃那些无助的家伙呢?
虽然不能拯救世界,没有美少女疯狂倒追,也得不到什么奖赏,更谈不上什么名扬天下,但是他可以做那些叮叮咚咚的法器,画普通人看不懂的符纸,和触碰不到的灵体进行交流。
幸福的点很奇怪,但好歹算是有的。
他现在唯一的缺憾就是还没有徒弟,他那一身绝学都没地方传。
不过这也正常,因为谁家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年纪轻轻地就没了?只要稍微对孩子有点念想的父母都不会让他们来学道。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劝人学法千刀万剐,劝人学道不入轮回。
不入轮回虽说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可学道之路的艰险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一不小心的可不止是秃头这么小的事,而是掉脑袋的事。
不过,钟清系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因为在学道之前,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废物,没有任何存在价值的废物。
爹不亲,娘不爱,朋友也没有。
上幼儿园,别人家都有父母接,有哥哥姐姐接,有司机接,再不济也有朋友结伴回家。只有他,永远是那个背着书包站在闸门边上,低着头,默默把孤独吞食下去的孤僻鬼。
他的父母是校园里的男神女神,到了职场后也十分受欢迎。而他是班级里连孤儿都不如的小垃圾,没有人愿意和爸妈都不要的小孩一起玩。
老师也不喜欢他,因为他没有家人代表他和老师熟络起来,没有谁托老师照顾他。他在老师眼里,只是一个孤僻、不愿意和其他小朋友玩的怪胎。
谁会去喜欢一个没有价值的怪胎呢?换作是现在的他,也不会去喜欢那样的一个小孩吧。仔细想想,那时候的他用阴鸷来形容也不为过。
为了保护自己,他显得很有攻击性。
这就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可是不这么做他又该怎么办呢?小孩子的世界里,落单的那个人就意味可以欺负。而他也确实没有人会保护他,确实没有融入进去的基本条件,不自己保护自己还能怎么办?
可是有一天,有个人为了给他要一个道歉,教训了一圈人。
大多数学校是建在坟地上的,他们的幼儿园也不例外,免不了定期请一些道士、天师过来做法,钟清系就是那时候遇到他师父的。
做法时间是在凌晨五点钟,钟清系到学校的时候还不到六点,刚好看到了最后的几个步骤。他很羡慕,因为他觉得那个道士那么厉害,一定很受人尊敬。
随后他便进了教室,拿着本子涂涂画画。本子是他用父母扔掉的办公纸订起来的,因为那对年轻夫妇从来不会记得他的请求,他只能在不惹他们生气的前提下拿一些他们不要的东西。
画着画着就上课了,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他的位置。
可是,下一秒他面对的就是老师劈头盖脸的质疑。
这份质疑来得比责骂都要凶,仿佛已经断定了他是一个偷了同学钱还死不承认的小偷。可他明明……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
对方甚至连说明情况都没有,便一味要他承认错误。
换作平时,在质疑的话语中搞清事情是什么之后,他就该反击了。横着脖子,瞪着眼睛,大声喊着为自己辩解,接着找证据出来打脸,可是这次他什么都不想做了。
有什么意思呢,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也得不到他们的信任。这次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就算之前同学丢的东西都不是他偷的,一旦失窃第一个被质疑的还是他。
算了,都一样。
不是小偷也不会有人为他自豪,是小偷也不会有人为他伤心。
以后有什么都认下来就是了,还不用费力气去争辩。
老师让他把钱交出来,他便把自己的书费交给了她,刚好和那位同学丢的数目一样。这当然会一样,因为今天是他们交书费的日子,每个小孩都带着这么多钱。可是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他偷了钱的证据。
就连其中有人很意外,明显动摇了,也没人“看见”。
之后,他被罚到走廊站着,他便出去了。
站了两节课,老师也没让他进去。换了一门课,那老师对他视若无睹。
唯一对他被罚站有反应的是他早上看到的道士。那个道士已经换下了道袍,穿着简单的衬衣黑裤和园长并排走着,一边查看各个教室的情况,一边向园长询问着什么。
他在钟清系前面停了下来,皱着眉头对园长说:“怎么到了现在还有老师让小孩子罚站?这是违法的。”
说着他蹲下去,牵起钟清系的手,“跟哥哥说说,是里面那个老师让你罚站的吗?”
钟清系对于人生的第一次善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鼻子一酸,脸都皱了起来。
“哎,抱一抱抱一抱!”年轻的道士抱着钟清系,拍着他的背一边哄他,“看这孩子委屈成什么样儿了……”
园长在一边站着有些尴尬,但为了不给年轻道士留下不好的印象,他陪着笑,“这孩子横,不听话,老师们也很头疼。现在的小孩又不能打,一打就上新闻,可做错了又不能不罚,就只能罚站意思意思……”
“这是什么话?”年轻道士本来只是不忍心看这孩子受罚,听园长这么一解释他直接生气了,“如果罚就完事儿了,要老师干嘛?”
“这不是孩子不听话吗……”园长没想到这道长长得斯斯文文的,脾气这么大,连忙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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