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临摇了摇头,嘴角又扯出了一个让人熟悉的弧度:“你这是小瞧我。”
柳闻归不是第一次体会到他的嘴硬,没有出言揭穿。
“我的回溯与真正回溯不太一样,只能看到一些片段。”戚临解释道,“他的记忆断截在一个土坑之中。”
“在那之前,他离开了一处破破烂烂的房子,穿过了一片树林。”
戚临避开柳闻归的触碰,直了身看向送着金父金母回房的小百合和金钰,调侃地说:“我觉得,我跟着你有些亏。”
“嗯?”
“我的直觉告诉我,那并不是一段好相与的路途。我懒得管这些闲事,并不想去,然而我俩现在被迫捆在了一起,我又不得不去。”戚临缓缓地说着,同柳闻归一同走出卧室,“于是,当我们遇到麻烦的时候,我还是得出手。”
“所以,柳队长,我可以得到什么回报吗?”
他旋身在柳闻归面前站定,阳光自他背后扫来,把那双灰色眼睛衬得是格外明亮,他像是一只养尊处优的倨傲的猫,眼里透着若有若无的狡黠,又带着一点猫科动物特有的……可爱。
“白吃白住,还不能算是回报吗?”柳闻归听见自己这样反问道。
第15章
“路上小心。”
金珏看着三人的离去背影,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裤子口袋。他平日大都喜欢把钥匙揣在右侧的口袋,可今日也不知怎么的,里边除了一部手机,竟是空空如也。
他出门前明明是带了钥匙,还特地锁了个门。没道理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站在原地,顺便把左边口袋也翻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
“操。”他爆了粗,心想不会是给掉在了那栋该死的屋子里吧。
他先前有进到过一间漆黑的房间,摸出手机开过手电筒。也许就是那时候,把钥匙带出来的也不一定。
金珏瞧了眼屏幕上的时间——5:30,夏日的天黑得慢,此时落日还未要算西沉,暖红色的光透过山幕折射而来。他想,现在回去找找应该还来得及。
那趟的公交很给面子,金珏刚到车站便见它迎面而来,如果快的话,他大概六点半就能到家。
传闻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那栋鬼屋里曾发生过一场血案,一个流窜多年的杀人犯躲进了楼中,杀死了晚归的一个建筑工人,但也惊扰了一楼的几位住户。他自然是不介意再多背负几条人命,索性直接杀了人,顺便还放了把火。二十户人,逃出来的估计一只手就能数完。
金珏与同学上网查过资料,当年的消息闭塞,很多描述都是模棱两可。他们只知道附近的居民经常听见那座楼中传出的哭声,甚至有起夜的人看到在楼道里飘荡的鬼影。
于是,那座楼渐渐闲置了下来,慢慢地,也成了众人口中的“鬼屋”。
少年人好奇心重,他们几个都不相信这些道听途说,想来亲自打探一番。但又念着天黑路远,才想着趁着下午过来瞧瞧。
然而午后阳气最盛,就算有鬼,也早躲了起来,哪会教他们见着。
鬼屋的附近还有一些矮房,前些年政府规划,本是想拆了这一块的房屋另作打算,但也不知道怎么的,拆迁工作开始没多久,就突然停了下来,这片地方再无人问津。
金珏小跑着穿过两边矮房,白日里不觉得,傍晚温度一降下来,凉丝丝的风从袖口灌入,冻得他一个瑟缩,连鸡皮疙瘩都爬起了一片,还真有那么种阴森的感觉。
鬼屋是砖石砌的,水泥脱了大半,红色的砖裸露在空气之中。房子只有三层高度,最上边的那层是一处平台。肉眼所见的窗户都只剩下光秃秃的生了锈的铁框架,从进围墙开始,触眼都是各种形状的碎玻璃。
金珏小心地踩上阶梯,避开那些碎石与玻璃上了二楼,拐进了楼道尽头的那间屋子。
“要是不在这我就自闭。”他小声念叨着,打开了手机的闪光灯。这处屋子与旁的不太相同,它的窗户虽也是掉了渣的,但却被人用木头封死了,只能隐隐地漏进一点光。
金珏的鞋底与地上的沙石相互摩擦着,在这一幢安静的楼中显得格外瘆人。
闪光灯扫在墙边,一个小圆片反了光。金珏欣喜地跨了过去,蹲**捡起了掉落的钥匙。
他将钥匙一甩,塞入裤子口袋。起身的那一瞬,他的余光透过木板间的缝隙,看到了鬼屋后的那座山坳。
它在发着光。
不是那种林火的熠熠火光,而是像优质国产仙侠剧中的那种灵光。
金珏几乎是以为自己犯了什么“蹲下起来就眼花”的毛病,换了另一间屋子又看一遍。
“我……”金珏又骂了一句。
远处的山坳上是错落的郁郁树木,在那些蓊郁草木之中,一团白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金珏掏出了手机,想要把这奇怪的场景发给几个损友,却在照片照出来的那一刻,诧异地发现那团白光竟是无法在镜头下显现出来。
他踉跄跑下了楼,也顾不得什么碎玻璃碎石头的,一溜烟地冲到了楼的背后。
下楼后因为视线的问题,只能瞟见一点的光亮。金珏在原地思索了一会,最终还是在好奇心地驱使下迈出了第一步。
他穿过那片树林,手上拿着开着录像功能的手机,看着那片光亮离他愈来愈近。
他感受到了一阵无形的吸力,像是要将他的魂灵抽出他的身体一般。
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了一双皮鞋。
˙
柳闻归在来的路上查过资料,因此在见到这座鬼屋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
他只是微微地用神识一扫,便确定了那座所谓的“鬼屋”当真只是旁边杜撰出来的“鬼屋”。里面没有一丝的鬼气。
“他去了哪里?”柳闻归问戚临。
“上了楼,跑后边去了。”戚临已经把那些记忆前段梳理了一遍,几乎可以推测出金珏的行动轨迹。
他嫌弃着踢开脚前的一块石子,步履款款地走上了楼。
“你有没有觉得,作为一个死过人的房子,这里有点干净得过分了吗。”他低下头,看着站在下边楼梯口的柳闻归,出口说道。
柳闻归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这里的人大都死于非命,怨念应该是极重的,莫说是化为凡鬼,就算是成了地缚灵都不为过。
可他方才神识一扫,这座房子里没有一点的鬼迹。就算是请了道士来做法,都不一定能清得这么干净。
要么是他们自己走的,要么就是……
“那边的山里,也许有更邪的东西。”戚临对他眨了眨眼睛,笑着说。
柳闻归跟在他后边上了楼,戚临随意地就选了间房走了进去。
九十年代的房子还是木门,早就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有一些没有清理干净的焦糊物件被堆在墙角,瞧着格外的恶心。
戚临厌恶地收回了目光,走到窗边眺望着远处的树林。
傍晚下的林间寂静得很,连只归鸟的影子都不曾见到。林中无虫相和,也无鸟鸣,干净得就如同也被火烧过了一般。
这“鬼”字,要是应了“诡异”的“诡”,倒也不算杜撰了。
柳闻归冷冷地道:“那处的山林之中,恐怕是有人设了障眼法。”
戚临:“去看看?”
“嗯。”
说着,他便撑着窗框跃了下去。
戚临低头瞟了眼窗框上落着的一层厚厚的灰,因着柳闻归的动作,上面还印着一个手掌印。他嫌弃地撇过头,然后往后退了几步。
一个冲刺,踏着墙旋身一跃,半点衣角都没有沾上灰。
体操选手戚临光荣落地。
唯一的看客柳闻归不想理会。
“走吧。”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多么矫情,十分坦然地对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他的柳闻归说道。
后者险些就想给他个白眼,但最终还是转成了无奈的一声叹息。
他们眼中的树林与金珏眼中的并不相同。
自踏入林间开始,柳闻归的神识已然放出,瞬间就将方圆十余里的灵力流动探查个遍。
树林里确实是覆盖了一个障眼法,还并不小。对方的境界甚至还在他之上,柳闻归几番试探,只能找到一点微弱的痕迹。
忽然,戚临放出的神识在收回的那一刻与柳闻归的意外地撞在了一块,前者睁开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说道:“这人有些门道。”
柳闻归也睁了眼,语气不善地说了一句:“安静。”
他的声音是压抑着的,又轻又急,戚临顿时就愣住了,疑惑地看着他。
毕竟自他登临魔皇之境后,已经没有几个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了。
他看向柳闻归,眼睛半眯着,眼尾微微压着,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向柳闻归求个说法。
柳闻归只是淡淡地道:“抱歉,我不是对你说的。”
一点诚意都没有。
戚临寻思着也许是他的配剑感受到了什么突然躁动,有的剑修的剑会与主人一般有着格外敏锐的感觉,也许是因着遇到危险开始颤动,也许是感受到了战意因着开始叫嚣,倒也算是常事。
“前方再行一段,可能有东西。”柳闻归说着,与戚临对试一眼,两人纷纷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佩剑,手指虚虚搭在了剑柄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在微博看了一个视频……好想让你们猜一哈主子的原形_(:з」∠)_虽然他还有十几章才掉?
第16章
柳闻归的长剑极其简单,甚至连剑穗都不曾有。剑柄是玄黑色的,看不出什么纹路,银白的剑身在夕阳下泛着暖色的光。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T恤,**是一条颜色略浅的牛仔裤。本来是一副挺正常,似乎还有些让人眼前一亮的打扮,可配上了这柄剑,就显得格外的诡异和不伦不类了。
然而早就习惯的柳闻归自然不会在意,他缓缓抬起手中的剑,反手便撩了一个剑花,剑尖指向不远处的那棵树的树干上。
那树生得直挺,与周遭的那些格格不入。它笔直地向上延伸着,到了差不多高度便开始分出枝桠,横出了大片大片的枝叶。这棵树精致得不似是自然生长出的,倒像是通过人为的计算栽培,瞧着又真又假。
剑尖点上了树干,泄出了一点白光,柳闻归双手搭上剑柄,将佩剑向下划去。戚临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青筋暴起,指节发白。
树干发出刺耳的撕拉的声响,泄出的灵力发了狂地与柳闻归的撞在一块,相接的地方向外荡开了一阵利风。
戚临没有出手帮他。
眼前的这个障眼法设置的十分简单,几乎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不过是靠着施术者的强大灵力轮转支撑。一旦有人的境界在施术者之上,便可以毫不费脑地暴力拆除。
长剑往下,被破开的缝隙之中陆续飞出了数片风刃,柳闻归一手执剑,身似浮萍一般在风刃的间隙中旋身躲避。一柄利刃堪堪从他的腰间划过,下一柄又迎面而来。
戚临戏谑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等着柳闻归开口向自己求助。但后者始终没有开口,看得他都不由心头一烦。
终于,在利刃即将穿过柳闻归肩头的那一瞬间,戚临右脚上前一踩,左腿直撩而过,将那风刃踢到了旁边另一棵树上。
刃入树木,化作微风散开了去,只留下一条一公分深的刻痕。
戚临回过头抓上柳闻归的剑柄,压着他的手用力一按。后者只觉手上有万钧力道压下,长剑直直地往下坠了好几公分。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戚临嫌弃地说。
剑尖止步在离地两公分的熟皮里,树干之上被分出了一条半人高的缝隙。
柳闻归抽出了剑,一甩剑身收入鞘中:“多谢前辈相助。”
戚临撇了撇嘴,似是对他仍未改过来的称呼有所不满。
“这术法倒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估摸着也就骗骗金丹期的那些修士,再往上的,一个留神就能察觉到它的不对劲。”他偏头看了眼消失了的风刃,语气淡淡说道。
柳闻归“嗯”了一声,没有接话。戚临沉睡百年,自然不懂此间的情况。如今不比他们当年,能从筑基迈入金丹的便已是少有,更不用说再往上的元婴与化神。想来施术者也是考虑到了这一层,才没在外边的阵法下了全力。
一块树皮落了下来,滚落在柳闻归的脚边,化为灰色的尘土随风没入杂草之中。第二块,第三块簌簌而落,整棵树都发出了苟延残喘的哀鸣。霎时间,时空像是裂开了一般,顺着那条缝缓缓拉开,变成了一个驻点的形状。
在这之后,并不是什么木栓,也不是什么后边的草木荣华,而是一片黄土,一个深坑。
那道裂开的缝隙在他们的身前转成了一个光圈,似是开辟了另一番的天地。柳闻归率先跨了进去,戚临紧随其后。
甫一入内,戚临便被此处滔天的森森鬼气给熏得向后退了一步。
“好臭。”戚临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溜溜地打量着这里的情况。
它与外边截然不同。这里或许曾经有长过什么草木,也有过像外边一般的参天大树,但定然早就因着这浓郁的鬼气化成了一截又一截的枯木。
地是黄的,不仅是因为裸露在外的黄土,也是因为这方圆数十里萎蔫了的枯草。
那个深坑就在他们前方的不远处,坑约有普通高校的半个足球场那么大,虽比不上某位皇帝的陵墓,但作为一个普通的殉葬坑估计是绰绰有余了。
坑中有一高台,从他们的视角看去,上边似乎是刻着什么图样,密密麻麻的,看不真切。
柳闻归皱起了一双眉,整个脸色都沉了下来,像是不一会就能结出几片冰渣。
他不用神识,就能感受到此处散不去的怨气。非是一朝一夕就能积累起来,也非是几个人的怨念便能达到。是数十年,甚至百年,上千魂灵被困于此处,无法逃脱,怨气不散,才有的局面。
戚临捏着鼻子,试探地迈出了第一步,他走到坑边,探着身准备打量一下坑底的景色,结果还没瞧上五秒,就飞速地转了头,嫌恶地蹙起了眉,盯着右脚旁的土地一语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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