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一横,手上力道一重,将剑捅得更深了些。
商遥翻身踹上他的胸口,戚临被迫抽手,在空中翻了个身后落在下边的高台上。
但从商遥伤口处溢出的血却如丝线一般,在他们分开的那一刻飞速绕上他的手臂,埋入他的皮肤之下。
戚临发觉自己的灵海充盈了一些,知晓自己的猜想许是对的。
他转了转手腕,看着柳闻归的长剑刺入商遥的手腕,再次传音道:“你掩护我,我知道怎么办。”
说罢,他再次掠到钟情身旁。
“你要如何?”钟情回问。
“刺破内丹。”戚临顿了顿,声音不觉地都带上了一点轻颤,“杀了她。”
修士的内丹虽都聚于丹田,但大多还是会有些许差别。钟情不会比他更清楚商遥的内丹所在,这件事只有他来做。
他对商遥确实是不舍的,但他们已经没有别的方法。而况商遥的肉身死了那么多年,留下的这些只是束缚罢了。
钟情眉头一皱,本欲再说些什么,但旁边刮了一阵风,戚临还没等他开口,就踏空迎了上去。
戚临收了剑,换上了他的铁扇,扇骨伸出的尖刺带着凌厉的风,折转之间,在商遥的手臂与锁骨出留下几道浅浅的破口。但戚临指尖生出的黑线却趁机入了她的伤口,勾出的血丝顺着黑线缠绕上他的手臂,汇入他的灵脉之中。
钟情荡开商遥身侧的魔气,后者不得已空手接上他的剑,她的魔气比之先前减了不少,整个人也呈现出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戚临看着她那双无神的眼,轻轻叹息一声。下一秒钟情手上一横,生生削下她大半手掌。
商遥并没有叫,仿佛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
戚临放出黑线缠上她的腰身,带着她整个人向下坠去。
商遥挣扎着,仅有的魔气想攀上戚临的身,扫向他的脖颈。
戚临掐上商遥的脖颈,下坠的速度都快了许多。他收起铁扇,在离脖颈不到一寸的地方抗下了魔气的攻势。
商遥撞在了高台上,戚临压着她的脖颈,甩开铁扇,聚起一把短刃。
刃尖刺破皮肉,将她钉在了高台上。
戚临一根根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指,趔趄地向后挪了一点。
商遥呕出了一口血,整个身体自被刺入的那个部位开始慢慢消散。
钟情从半空落在戚临的身边,摸索着抚上他的肩膀,从背后环住了他。
戚临看到了——
商遥歪着头,僵硬地从嘴角里扯出了一抹笑来。
周围群山开始崩塌,大地开始摇晃陷落,高台的底柱折了一根,台面向一旁倾斜下去。
他听见商遥的一字一句地,像是满心欢喜地对他说:“也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还能不能等到他。”
戚临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小的嘶鸣。他的心里像是突然被刀刮去了一块,痛得难受,也空得难受。
人的缘分真是太难预料了。
他本以为自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凡物,机缘巧合地吞了那位魔皇的内丹,侥幸化人。却不想原来他曾经也有过的一段早就忘却的记忆,也体会过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可他们方才见面,还没等他适应了如何与她相处,没等他述说自己这么多年经历了什么,没等他亲口告诉她——我比你先一步找到了对象,就要匆匆离别。
商遥的尸体顺着高台坠落在地上,戚临感受到灵力陆续回到了他的身体。
“她是我的故人,是……养我的人。”戚临说。
“嗯。”
“我……”
戚临话未说完,又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皆如散开了的墨,模糊了他们的视线。与来时一般,有什么丝线缠上了他的腰身,牵制着他往别出坠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要结束了=3=
第55章
失重感并没有持续太久,戚临便感觉自己撞在了某个硬物上,他下意识地去寻找钟情地身影,只见对方坐在他的不远处,方才撑起身。日光越过窗扫进室内,从戚临的这个方向看去,钟情整个人的轮廓都是模糊的,唯独身上的那点血迹格外明显。
一旁传来不知哪个大爷的闷哼,接着就是一阵手忙脚乱的慰问。小百合低声骂了一句,而后揉着眼睛,扶着办公桌站了起来,望向她身前的那面墙。墙上的画自画轴处开始燃烧,不一会火舌舔满了整一幅画,连后边的墙壁都变得焦黑。
小百合说道:“这幻境是……毁了?”
林楚岚道:“应该是。”
戚临简单地将幻境中他与商遥的对话说了一遍,但省去了他与商遥的关系和商行云最终目的的那部分,并解释了一番商遥当年以商陆之名行走于世,只是不想自己忘了他。
“这商行云脑子也是不太清楚。”
小百合偏过头看向一旁的钟摆——15:24,距离他们入画之时不过十分钟。画里的时间流动当真是与外界不同,也不知八百多年下来,里边的人究竟经历过多少个十年。若是换作她,恐怕早就得疯了。
戚临淡淡地扫了一眼,就把目光收了回来,起身走到了钟情的身边,屈膝半蹲着。
“你的眼睛……”他抬手想要触碰他闭上的眼帘,但却被钟情不着痕迹地避了过去。
“没什么事。”钟情说道。
戚临转而去抓上他的两颊,让他整张脸正对着自己,另一只手粗鲁地将上边的血都擦了个干净。
“你骗三岁小孩呢?”戚临语气一凉,手下也没个轻重,在钟情的脸上留下微红的几个指印。
方才隔了点距离没有发现,现在一瞧,戚临才看到了钟情额间仍然保留着的那枚红印。他不由皱起了眉,又一次问道:“你身上的魔气怎么回事?”
先前那道士说钟情身上带有魔气,他还以为要么是对方眼瞎要么就是钟情和自己待得久了些,沾染上的。可如今一看,只怕当时那道士说的话并无差错,钟情当真是有入魔的征兆。
可是为什么?
在戚临心里,世上那么多的剑修都有可能入魔,唯独钟情不可能。
入魔的第一个条件便是欲望。但以钟情那般清清冷冷的性子,别说是对一个东西产生执念,能叫他上心就算不错了。
钟情微微扬着头,就好像与戚临的视线对上了一样。
他说:“你不喜欢吗?”
这句话着实是有些无厘头,直把戚临弄得愣了一会。
等他缓过神,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
“喜欢你个……”
戚临余光瞥见小百合正挪了过来,整句话就卡在了半中间。他闭了嘴,也收了捏着钟情的手。
小百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们两个,试探道:“要不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吧?”
“没用的。”钟情说,“回去叫寒山过来。”
这样一来,善后的事自然就落在了二队的两位大爷身上。小百合絮絮叨叨地同林楚岚说了一大长串注意事项,直把人家队长的威风都给煞了个尽。好不容易嘱托完,小百合才匆匆出了院子,开了驾驶座的门坐进车内。
两位祖宗正坐在后座上,中间隔了一大段的距离,大有大路朝天各有一边的意味在。
小百合大气也不敢出,打着方向盘掉了个头,按原路开了回去。
也不知道这两位是突然抽的什么风,可怜她孤家寡人要一起受这个冷暴力。
小百合的车速比钟情快了一点,两个小时车程过去,她先将二人送回了钟情的家,才再次驱车准备去特调局找人。
寒山是一株宣草精,秉持着古代精怪的优良传统,从来不用现代电子设备,要找他只能用最古老的方式,亲自登门。而且有时候这家伙还不知道会跑到哪座山里去采草药,每每寻医都可谓路途曲折。
不过特调局的精怪们大多也都不生病,就算是病了,实在不行还有外边的医院可去。寒山平日里也乐得清闲,行踪也愈发得让人摸不着痕迹。
小百合一想到这点,感觉头都大了。
戚临下了车,自顾自地就往前走去。钟情跟在他的身后,感受着对方有意无意伸开的那只手,嘴角不由地都扬起一个弧度来。
他的一双眼已然睁开,眼珠上像是被蒙了一层灰雾般,不复往日神采。戚临回头时,只要看到了那双眼,就觉得满腔的火都要漫出来似的,偏生还无处可撒。
好不容易回了家,戚临本想摔门回房,放任钟情自生自灭,然而刚拖了鞋,便感觉有什么东西缠在了他的手腕上,将他整个人都拉了过去。
他被钟情压在门上,对方从他的背后环了上来,一手搭在他的小腹上,一手扣着他的前胸,抚上他的脖颈。
戚临当时就大脑当机,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先前的那点火早溜得没了踪迹。
他不知道钟情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抱法,将他整个人都顶在了墙上,动弹不得。他的脖颈被迫仰起,嘴巴不觉地张合着,颇有种呼吸不畅的趋势。
“钟情,”戚临声音干涩地叫着他,“放开我。”
下一秒,对方埋入他的颈侧,温热的气息扑上他的皮肉,他说:“我就抱抱你……我都没好好抱过你。”
这都是哪来的有的没的?
先前不愿意他黏着,现在又说没有抱过。这人脑子里究竟装得都是些什么。
戚临在心里骂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侧着头问他:“你是不是入魔了?”
钟情沉默着,没有回话。
“说话,你是不是入魔了!”戚临的声音都高了几分,忿忿地问道。
却不想,钟情顿时就撤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你果然还是更喜欢他。”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挪到沙发上坐下。
戚临:“???”
他一脸茫然地转过身去,顺便整了整衣服,才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他是谁?”戚临问。
“钟情。”
“那你又是谁?”
“钟情。”
戚临:“……”
耍我玩呢?
他瞟着钟情额上的红印,心中又生出了一个不大可能的想法来。他侧着身,看着这张属于“柳闻归”的脸,抬手将上面的障眼法给撤了去,露出他原本的样子。
“你是他的心魔吗?”戚临轻声问。
钟情僵硬地偏过头来,像是在看着他的模样,冷冷地说:“是。”
“什么时候的事了?”
“很早。”他回道。
“因为我?”
钟情只是坐着,并没有回答。但戚临显然已经得到了答案,他定定地看着钟情鼻梁上的那道疤,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想,这道疤应该是他自己划的……许是某一年实在痛得不行,无知无觉地情况下……
心下一悸,戚临抬手就揽了钟情的腰,附上前牢牢地抱着他。
“你出来多久了?”他问道。
“他瞎的时候我就出来了。”钟情不咸不淡地说,抬手抚上戚临的脊背,在上面缓缓摩挲着。
“痒……”戚临小声抱怨。
“你明明很喜欢他这么摸你,每次他顺着你的脊背往下摸,你都会爽得叫出声。”他委屈地说着,手下更是作乱得厉害。
钟情摸的是有毛的他,叫的也是有毛的他,原形的事能作数吗?戚临发觉钟情的心魔真是与本尊全然不同,明明都是同一个人,却像是开了什么闸子一样,变得没皮没脸起来。
总不会是压抑得久了,只能借着心魔的由头来抒发自己的想法?
戚临这么想着,可下一秒自己却被对方推了开去。
他看着钟情弓着腰,一手按上身下的软垫,一手撑着额头,全身都在发着抖。
戚临以为是他眼睛疼得厉害,上前就抓上他的手腕,想要给他输送灵力。谁知指尖白光才刚冒了个头,就听见对方说:“我没事。”
得了,是本尊回来了。
“那你解释一下?”戚临笑着说。
心魔并不会无缘无故产生,就算钟情对他真的有那么点执念在,也不可能轻易催生心魔。因为除了执念外,他还差一个引子。
除非……戚临忆起他用来困住自己的阵法,想到他的那句“魔气渐消”,感觉自己在模糊间抓住了什么似的。
他会不会……
对方的脸上染上窘迫的神色,许是想到了先前自己对戚临的所作所为,还硬生生地将并不存在的视线瞥到一边。
“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他说道。
戚临:“你每次都是这么说,到底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那你在幻境中所见的事,会告诉我吗?”钟情反问道。
戚临“哼”了一声,再次扳上他的脸,抬脚一跨坐在他的腿上,一字一句地说:“商遥说商行云想要她的内丹来长生,她是因为商行云死的。现在内丹到了我的身上,商行云的目标则变成了我。”
“我的想法是商行云便是那个‘千年老鬼’,叶斐晴是他派来诱我入画的傀儡,不过他先被我识破了面目,没能成功,所以才会有了这次的入画。”
“满意了吗?我就不像你,我坦诚得很。”戚临又补上了一句,然后鼻尖轻轻触上钟情的鼻尖,在上边有意无意地撩拨着,像是在邀他亲吻。
“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第56章
“我……”
然而钟情方才开了个头,就好巧不巧地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去。
戚临本想无视这阵声音,等逼问完钟情再去解决它,但门外人似乎并不想随他的心愿。他见里边没有前来开门的意思,在外边安静地站了一会后开口便喊道:“开门啊,柳闻归你有本事搞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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