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样呢,以撒。”泽维尔说。
“这样他们就不敢来招惹我们了,有什么问题?”以撒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盘子里的食物,嫌恶地哕了一声,“我们很快就可以走了吧?”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
泽维尔Flag立得笔直,第二天当然出意外了。
这颗行星外的小行星带构造非常复杂,救援飞船不敢贸然穿行,需要一段时间的探测,也就是说,两人必须多留一段时间。然而,托以撒的福,他们现在让这群可怜的本地人恐惧,某个魅魔的存在可以止小儿夜啼,在他经过的地方,通通门窗紧闭。
泽维尔花了很大心思才解释清楚他们只是暂留,并且没有恶意;后来又费了一番口舌搞到了一处临时住所,这样就不用天天坐在人家的宴会厅里。可能天使生来容易让人亲近,当地人很快接受了他,了解到这个可怕的红毛妖怪会听他的话,他们稍微放心了一些。
两周后,泽维尔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信任,他走街串巷,用临时学习的当地语言,简单地给当地落后的医疗技术提供一些指导,因为平易近人,这些小家伙还会爬到他身上来,挂在他的脖子上偷偷瞧着以撒,然后被一个鬼脸吓得滋儿哇乱窜。
“你太恶劣了。”泽维尔说。
以撒把那个吓小孩儿的鬼脸原封不动地送给泽维尔——真挺凶狠骇人的。
泽维尔每天都在临时搭的医疗站里看病人,以撒则坐在旁边打瞌睡,或者吓小孩儿玩。他有的时候把一些病怏怏的小孩儿从地上捞起来,咯吱咯吱地挠他们痒痒,再一松手,把又惊又笑的小东西放走。这样一来,就不是所有人都害怕他,有胆大的还反过来朝他做鬼脸,那些在脸上四处游移的眼珠和嘴其实更恐怖些。
以撒就靠这个打发时间。
不过,就是这样的以撒,竟然有一天也吃瘪了。
某天,他坐着打盹儿,突然被尾巴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惊醒。他猛地睁眼,发现是一个小孩儿在翻来覆去摸着玩儿他尾巴,简直把他吓坏了:“他们怎么看得见?”
泽维尔想了想说:“嗯……各个文明能力有别吧。”虽然如此,亲近归亲近,从来没有人想到对他的翅膀胡作非为,所以他没感觉有什么不好的。
以撒听了,只好凶了那个小孩儿一下,自己换了个地方坐。
结果不得安宁的生活就开始了。越来越多的小孩儿趁他不注意来捉弄他,比如跑来揪一把摸一把魅魔的尾巴。小孩儿的手能有多大力气?虽然一点都不疼,但总是惹得以撒又惊又怒地窜起来,忿忿地挪窝儿。于是就有流言说:外星来的红毛大叔怕被揪尾巴。
越来越多的小皮猴儿跃跃欲试,直到有一次,一个小孩儿把魅魔的尾巴尖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下,看见以撒满面通红地“唔”了一声。这一回是泽维尔勃然大怒,他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嘭地关了门,里面很快传来奇怪的声音。有小孩儿回去问爸妈怎么回事,爸妈想了想告诉他,这是在造小孩子呢。
-那为什么要造小孩子?
红毛叔叔有了小孩子就不会那么凶了。
-不对!妈妈怀二宝三宝的时候还是一样的凶!
介倒霉孩子,找打是不?
**
又过了一小段时间,救援飞船终于来了。泽维尔挨个儿拍拍新朋友们的肩膀,弯下腰来摸摸孩子们的脑瓜儿,而以撒在旁边不耐烦地连连皱眉,火烧屁股般地着急回家,可见这段时间的外星之旅给他带来巨大的阴影。
“呜呜……”
“好了好了,给你吹吹,吹吹。”
“呜呜!!”
以撒抱着尾巴,哭得像个关不紧的水龙头,委屈地钻到了泽维尔的怀里去,天使隐约听到大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一声响。他抱住以撒的脑袋,呼噜呼噜毛,在头顶上“啵”地亲了一下,又安抚地捏捏后颈,顺着脊柱往下,握住那根备受创伤的尾巴,轻轻抚弄起来,果然听见呜咽渐收,取而代之的是越发急促的喘息声。紧接着,黏黏糊糊的吻凑上来、印在唇角,泽维尔笑着,偏过头躲开:
“你该刮胡子了,以撒。”
**
就这样,泽维尔和以撒在地球老家过着普通的日子。他们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在《全宇宙文化习俗记载》上看到,那个星球后来流传有一个让人感到相当微妙的神话故事:
世有一恶兽,身被红毛、背生双翼、后拖长尾;其面貌可怖,性情极其凶残。每逢行星围绕恒星公转一周,也就是过年的时候,它就会到来,说着叽里咕噜的怪话,破坏建筑,抓走儿童,这个怪物被叫作“年”。但是,年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只要小朋友们勇敢地揪它的尾巴,它就会呜咽着跑掉,一整年都不敢再来。
——年的故事·END——
祝大家新年快乐,鼠年吉祥!
对了,06-嘿嘿,帽帽 开头增添了一整段剧情,是两百年间泽维尔的生活,记得查阅???
第15章 诱惑失败
“嗯,红头发。你叫什么名字?”
“以撒。”
“怎么拼写?”
“艾-萨-克,中间的s双写。”
“噢,找到你的档案了。以撒,没有姓氏,对吧?一个流浪汉……你今年36岁?”
“对,是的。”
“你几乎没关几天啊,嗯?提前获释的感觉怎么样?”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火灾后的第二天早上,以撒被从牢房提出来,现在坐在一间办公室里,对面坐着监狱长。因为寒冷,他频繁地搓手喝气,一直在抖腿。
“36岁,正常男人在这个年纪早就娶妻生子了,看看你。要我说,并不是每次都能有这样的好运,囚犯。趁人生还有一点点时间重来,我建议你好好做人,别再进来了。当然,像你们这种人是肯定会的。”
以撒一脸麻木地耸耸肩。监狱长咬开笔帽,在纸上写点什么,把其中一页取出来交给旁边的狱警,用笔指了指以撒,皱眉评价道:“我说,你真有点他妈的怪。”
“大家都这么说,先生。”以撒被押走之前,转过头来露齿一笑。他的牙很白很整齐,两颗虎牙尖尖的,没什么出奇之处,却经常让人看了就愣在原地。
以撒被狱警带走了,监狱长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好一会儿才迟疑地摸摸下巴,抬手一看手表,吓了一跳——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发愣了近十分钟。
在这十分钟里,以撒过了两个关卡才到门口,有一辆雪佛兰候在外面,看车顶的积雪,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也许是停留的时间太长,司机摇下车窗,探出一个脑袋,金发在晨曦下耀眼得刺目。
“24601,你自由了。”一个狱警推了以撒一下,铁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他却完全没有动的意思,一脸犹疑的表情。以撒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个手上打夹板的金发司机从车上下来(他的翅膀还在车门上卡了一下)问发生了什么事,他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走过去,上车,然后离开监狱。
“嘭!”以撒摔上门,窝在副驾驶位上,把整个人收拾成一团,发出一阵像猫咪一样呼噜呼噜的声音。泽维尔也上车,摇上车窗,头一件事就是把手腕上的绷带和夹板拆了,活动活动手腕,发动汽车。
“你在睡觉吗,以撒?”他问。
“还没有。”
“那你想喝酒吗,或者去别的什么地方转转?”
“这什么意思,你想泡我?”
“你救了我。”
“顺手而已,”以撒撩起眼皮瞅着泽维尔,“那你能放我走吗?”
“不能。”
“嗤,没劲。”
“你真的给我带来困扰了,以撒。连监狱都关不住你,我服了,我向你投降,好吗,以后我亲自看着你,我在哪,你在哪。”
“没劲。”
“我也不想这样的,你要知道我最近非常、非常忙,根本没空管你,”泽维尔说着,打方向盘调头,“那既然你哪里都不想去,我们就直接回家吧。”
车厢里沉默了一会儿,泽维尔听见左边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他装作没听见,很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我要喝酒。”以撒嘟嘟囔囔。
泽维尔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放缓车速。
“去公园吧。”
“什么公园?”
“随便,都行。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坐着。”
“你也太像个小女孩了,以撒。”泽维尔笑着说,而以撒恼火地啧了一声。
监狱离市区很远,一路上天气都不好,灰蒙蒙的,风雪夹杂着雨扑在车窗上,音响播放着灌好的钢琴曲盘,泽维尔修长的手指跟着音符跳跃的节奏在方向盘上叩击,没有一个能合上节拍。以撒发现泽维尔无名指上廉价的银戒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小指上一只刻有家徽的尾戒。
以撒指指他的手问:“那个呢?”
“什么?”泽维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以撒问他的婚戒,“天堂对这个比较敏感。要报备,找领导签字,不知道得跑多少地方……何况毕竟也不符合身份。”
“不觉得可惜吗?”
“两百多年啦,以撒。”
“她是什么样的人?”
听到这个问题,泽维尔面上先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笑意,随后却久久没有下文。以撒正要疑惑地转头看他,泽维尔就突然急刹车,两个人都往前一倾。车子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泽维尔才说:“我不太记得了。”
“两百多年了。”以撒安慰说。
剩下的路程里,泽维尔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以撒频频用余光看他,很后悔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一直到市区,他才想出个转移话题的主意:“那么你的家呢,你的兄弟姐妹?”
于是泽维尔又想了一阵,正要回答,突然车前窜出来一个人!泽维尔连忙踩下急刹,但还是把这个拦车的疯子挂在引擎盖前推行了一段。
他惊慌地解开安全带要下车查看,那个人却在车停下后猛地窜起,连滚带爬地绕过来,拉开车门爬上了后座。
泽维尔和以撒都吓了一跳,同时回过头,以撒首先看见了这个人背后的翅膀,而泽维尔注意到这人正是上次陪他一起喝酒的权天使同事。
“戈登?”泽维尔问。
“你摊上事了,兰登,”被称作戈登的天使摆了摆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有匿名举报说你的恶魔可能参与策划了越狱事件,他们派我来调查这个。”
“我的天,”泽维尔把车靠路边停下,“好吧,不过起火前后这个恶魔都在监狱里,他留下来救我,没有越狱行为,这一点还有除我之外的其他狱警能证明。”
“嗯……了解。对了,我们的对话全程录音,对此你有没有什么异议?”
“没有。”
“好,现在匿名举报者怀疑你的恶魔是从犯,比如可能参与了违禁物品传递的环节。”
“这就是无理取闹了。监狱里那么多囚犯,每一个都有可能是链条的一环,我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是谁主张谁举证,拿出有效证据再说吧。”
“嗯,嗯。不过档案显示你能找到你的恶魔完全是个意外,你不否认这一点吧?那么,其实很有可能是他故意被捕,要入狱给独角传递什么东西。而且根据资料显示,他,”权天使指指以撒,“的确有私自携带违规物品进入监狱。”
没等泽维尔说话,以撒沉默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从兜里摸出一个陈旧生锈的狗牌,上面没有姓名、没有出生年月,只有一个坐标,足够古怪,但却是相当私人的物件,没有经过任何改造,似乎是个无用的安全品。
“你确定是这个吗,恶魔?”戈登问,“这是可以被查证的,如果你说谎,事情会变得很糟糕。”
“嗯哼。”
“那我要把它带走一段时间,你介意吗?”
“我能拒绝吗?”以撒转头看泽维尔。
“最好不。”泽维尔说。
于是以撒就把狗牌交给了戈登。
戈登接过狗牌装进袋子里,朝泽维尔点点头,急着推开门下车。
在他把狗牌收起来之前,泽维尔抢着瞥到一眼,上面的坐标在伦敦东区,大约就是他捉到以撒那一块儿的附近,那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
经过这么一打岔,两个人心情都不太愉快,就近找了家小酒馆,以撒要了一品脱啤酒,而泽维尔因为要开车,什么都没喝。以撒本来想找个地方坐坐,泽维尔却要他带走,两个人步行去附近的公园,在人工湖边的长椅上坐下来。湖被一圈灌木和小树林包裹着,对岸是一片草坪的斜坡,周遭寂静无声,环境私密且安逸。
以撒托腮看着湖岸边戏水交颈的白鹅,眯起眼睛,难得露出了近乎温柔的神色。
“你喜欢鹅?”泽维尔问。
以撒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恶魔怎么会随随便便喜欢上什么东西?不过,如果天使都长成这样,我可能会更喜欢你们吧。”
泽维尔没有说话,他看上去有一点失落。
自从泽维尔露出这副表情,以撒就显得有点不安起来。犹豫了一会儿,抬肘撞了撞泽维尔:“别这样,我讨厌看别人臭着脸。”
“你的态度让我感觉我的处分永生永世不能结束。”泽维尔还是失落。
“处分?”
“劝你向善。”
“哈,这不可能,”以撒笑起来,“摊上我算你倒霉,但别误会,我对你本身没有成见,我恨所有人。”
说着,以撒就试图用石子砸一只混入鹅群的野鸭,却被泽维尔扣住了手腕:“你非要这样吗?”
“这话我也想问你,”以撒挣开了泽维尔的手,“你是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有过这么无聊的经历,背后有灌木挡着,四周一个人也没有,结果在椅子上干坐着。”
10/56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