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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一开始也不想讲太多，见他如此好奇，又耐不住向来最宠爱的弟弟的再三追问，终于和他讲了他病人的故事。
哥哥隐去了那个人的名字，以“他”代替。
于是，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他”的故事。
虽然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但他本身的性格反而尤其凉薄——他习惯了别人对他好，若别人开始对他没有兴趣，他就会努力让那个人喜欢上他，那种征服的感觉让他难得有刺激和新奇的感觉；而等到那个人真的喜欢上他开始宠他后，他就会开始理所当然地享受他所征服而得的宠爱，并且逐渐……丧失对那个人的兴趣。
“他”的故事听久了，尤其是那个人如何抛弃世俗奋不顾身地在爱另一个Alpha的部分，让他莫名地钦羡了起来——惊世骇俗的爱情故事他在电视剧上看多了，但真正发生在身边的实在少而又少，大多数他认识的人，父母、朋友、亲戚……最后都会屈服于世俗，和一个与自己信息素契合的人共度终生，以此来避免所有有关于未来的不确定。
更何况，是一个只要不和信息素契合的Omega在一起，就会被罕见的遗传性信息素紊乱症状折磨致死的Alpha呢？
……
“他”的爱情故事止于慕菲步入大学的第二年。
因为自小到大对哥哥的崇拜，与心底深处那一点“好奇”，他选了护士这条路。哥哥告诉他，“他”与“他”的爱人被迫分手后，“他”做了手术，现在仍然沉睡不醒，慕菲便自告奋勇地借着实习的名义，请求去做哥哥的助手。
他哥哥是知道他外热内冷的性格的，毕竟从小到大帮他处理感情上的烂摊子的次数实在太多了。然而哥哥看着他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犹豫了一会，还是同意了。
他第一次正式见到“他”的时候，从未料到他们两个的信息素味道居然如此契合。
他迷茫之中，又兴奋地全身发热。
亲眼看到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主角的本人，又发现对方与自己的信息素高度契合——那种感觉不亚于观众终于有机会与自己崇拜多年的偶像同台共演主角，他可以完全代替原本被疯狂爱着的主演，因为另一个主角早已潦草退场，消失匿迹。
哥哥显然也没料到他们二人的信息素居然高度契合，但看到自己乐在其中兴致勃勃的模样，加上不知和“他”的母亲商讨了些什么，竟然就默许了他的接近。
“他”比自己多年来的想象中更为英俊好看，即使“他”还未醒，而且自己明知对方是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他”的手指动了。
……
哥哥告诉他，“他”快醒了。
……
他又兴奋又紧张，明知哥哥为了修复对方因被迫分手而紊乱暴走的信息素，已经给“他”做了洗去关于那个人记忆的手术，他却不知道，那个人是否真的能移情别恋喜欢上他。
哥哥看到自己忧心忡忡的模样，思索再三，给他也做了个小手术。
哥哥从那几管盛满“他”过去爱人的血清里，提取了那个人信息素的气味，并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说起来，虽然这个时代抑制剂已经盛行，但他毕竟还是个对气味，尤其是Alpha的气味格外敏感的Omega——他在此之前从未闻到过如此沁人心脾，温和柔软，毫无侵略性的，和煦得仿佛一阵秋日清风的……来自于Alpha信息素的气味。
原来“他”的爱人的气味是这样的啊。
……
“他”醒了。
在所有人预料之中的，“他”对自己一见钟情。
“他”的意识越来越清明，对自己也越来越宠爱，他云里雾里地，真的成了“他”的唯一。
“他”的病状也越来越好，常年笼聚在哥哥眉头的阴云终于散开，他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大英雄。
……
但是……就这样了吗？
他好像并没有什么征服感。
一切都来得太轻易了。
他隐隐约约地觉得失望。
……不过，被人宠爱的感觉果然还是很好啊。
信息素也难得有那么契合的。
在一起后，他便倦怠了下来，尽管“他”变着法子地对他好，但因为之前他想象太久的东西得来得实在太轻易，他如今的态度更接近于单纯的享受。
当然他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不然哥哥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虽然听着惊世骇俗的爱情故事长大，但他本身仍受着世俗根深蒂固的影响——在传统教育下长大的他，知道契合的信息素对一个Omega来说，意味着幸福的未来，况且“他”家大业大，无论怎么样，他都应该觉得满足。
反正他也没有特别在意“他”是不是真的爱自己，因为他知道这所谓的爱，也只是哥哥和对方母亲制造出来的一场幻象罢了。
契合的信息素才意味着所有。
至于爱这种东西，你看，他说忘就忘，说不爱就不爱，不过如此罢了。
……
虽然纪清砚还没有标记自己，但因为他们两个经常在一起，他身上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纪清砚的信息素的味道——这是Omega自我保护并对外表示自己已有契合的Alpha的一种方式。他身为Omega所拥有的敏感的嗅觉能力也逐渐弱了下来，加上每天喷抑制剂的缘故，他看周围所有人类都仿佛是一个性别，他想着，他的婚后生活估计也是如此吧……
倒也说不上恐惧，更多的应该是Omega顺从命运的麻木感。
他还年轻，不欲让自己沉浸在那种心情里，便更少地放心思在自己的Alpha身上。
慕菲看着他的Alpha和旧友相见，之后还与旧友做了舍友，他开始有些好奇，偶尔过去看看，发现旧友的性格也尤其淡漠，又很快地失去了兴趣。
旅游也不好玩，一样的相处方式，只是换了个地图而已。
他知道他应该对他现在拥有的生活足够满足了，但时间一久，那种满足感越来越微弱，他内心深处巨大的空虚感开始叫嚣着……他的生命应该需要一些更加刺激的因素。
哥哥总觉得他还小，和他说，也许标记了就好了吧。
是吗？
但是，他对纪清砚并没有如此深重的情感。
至于对方的那些看似浓重的情感，甚至只是一场幻象而已。
*
他的Alpha和他求了婚。
他被求婚仪式上各种小惊喜小点子迷花了眼，终于难得地对未来的生活产生了一些希望。
……不过维持了没几天。
纪母半夜一场电话打到慕家，他被哥哥讲电话的声音惊醒，蹑手蹑脚地跑过去偷听，隔着话筒只听到纪母接近于崩溃的哭吼——
“你不是说，他快好了吗！——”
是了，那在他心底随着时间推移，被逐渐放大的不确定，都其实源于一点。
——他始终没有忘记，纪清砚是个……病人。
*
他后来才知道，哥哥也隐瞒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纪清砚之前还对另一个人的信息素有瘾，因此遗传性的紊乱症状产生病变——这种病变太过罕见，就连哥哥也不知道，纪清砚何时才能对那个人的信息素产生戒断反应，从而能平平安安地与契合的Omega一起度过余生。
在大家都以为纪清砚大概已经痊愈时，那个人走了。
于是，纪清砚的病状再次复发，甚至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严重。暴走慑人的信息素成功地控制了他的所有心神，把他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几乎摔碎了家里每一件家具，墙上都是他发疯时留下的血迹，纪母又惊又痛，不得不找人强行按住他给他打了针，将他反锁在了卧室里。
而在那样的刺激下——
他想起来了。
……
“关……”
“关哥……”
“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
“怎么，可以……这样……”
……
卧室里不停传来男人疯子般又哭又叫的，不知所谓的喊声，被大晚上叫来安抚对方的慕菲躲在客厅里，默默地将头放进了双膝间。
*
事实证明，他的存在，还是有一定用的。
那个Alpha的神志终于，慢慢地，有了片刻的清明，开始不停地喃喃自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翻来覆去，他也只是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而已。
那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似乎带上了哭腔。
……
慕菲怔怔地想着。
原来，之前那个淡漠的Alpha舍友，就是纪清砚从前的恋人啊。
他在此时，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很久以前闻到的那一阵柔和清新到几乎不像Alpha的气味。
果然很适合那个人。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窝在角落里睡着了，直到听到有人在轻轻地叫他的名字。
“菲菲，菲菲。”
他悠悠转醒，抬头看了一眼时针，凌晨四点半。
就连纪母，在这时候也支撑不住睡着了。
慕菲咽了口口水，紧张地嗯了一声。
那个人松了口气，此时的声音听上去很正常：“你能离房门近一点吗，我妈妈找人把我锁起来了，我现在……都动不了。”
似乎感觉出了他的犹豫，那个人又柔下声音，小声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慕菲极少听到那个阳光自信的Alpha，用这样卑微的语气讲话。
他思索了片刻，走上了前。
“别开门。”
慕菲的动作一顿。
“我房间里被装上了摄像头，但是我知道那种摄像头，是没有声音的，他们嫌我太吵了。”男人苦笑了一下，说，“抱歉，我全都想起来了，我……想拜托你帮我打听一个人的消息。”
慕菲大概知道他在指谁。
“……他的电话，我怎么都打不通。我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好想见他，想和他说对不起，也想和他说……”
男人的声线又抖了起来，像水纹一般细小颤微，就连向来感情比别人淡薄一点的慕菲，听着都不由自主地难过了起来。
“……如果，他还愿意听的话。”
“拜托你了……菲菲。”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小章收尾，爆字数了也没一更完（搓手指）……
最后一章是真·BE预警，提前讲一下……
第二十二章 番外 在一起（下）
他们二人的故事无疾而终，仿佛一场闹剧。且他记忆恢复之后，应该也已经发现了自己也有参与编排这个“楚门的世界”。
慕菲鬼使神差地问他：“你……不恨我吗？”
屋内的那人仿佛一怔，接着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慕菲问完后就有点后悔，怕自己的话会成为什么导火索，毕竟屋里的那个人现在可是一个定时炸弹。
半晌后，那个人轻轻开了口。
“……那些，都不重要了。”纪清砚的声音干涩沙哑，语气却很平稳，“我现在只想找到……他。”
慕菲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和那个人的世界，从来都是不容许他人介入的。
他抿了抿唇，放弃了追问：“嗯，我会帮你问问看。”
*
纪清砚仍被紊乱的信息素日夜折磨，但慕菲的存在，相当于那个人暂时的镇静剂，比打针更为安全。因此这段时间他基本就住在纪家主宅，上下课都被纪母的人牢牢监控着——每天只要一下课，纪母就会派人开车去接他，好让他时时刻刻陪在纪清砚的身边。
慕菲痛苦不堪，也不方便去警察局找人问。但他知道那个人的名字长相和大致身高，就只能在上课时偷偷让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同学们帮忙打听，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却没想到……很快就查到了那个人的消息。
“……医院？”
慕家是医生世家，他现在修的又是护士专业，他的朋友同学当然也都从事这一方面的工作。那朋友说，在之前实习的医院里，有看到过那个人的档案，那个人的长相，也和他描述的差不多。
慕菲有些却步，向来怕麻烦的他，在这时候太怕自己会一脚踏入不知深浅的漩涡中心。
但是，他又想到那个人的乞求声。
他叹了口气，拜托朋友细查。
……结果没过几天，就从效率很高的朋友那得到了更为详细的信息。
*
慕菲手脚冰凉，神情恍惚地回到纪家。
那个人难得清醒的时候，会不停地问他有没有得到关哥的消息，又因为一直没有听到想要的信息，症状与日俱增。那个人昨天又发了一个晚上的疯，连高契合的Omega信息素都不管用，慕菲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向来白净的脸上现在也染上了因休眠不足而导致的青黑。
而现在，他知道了，他却更加不敢开口。
所得来的消息，比他想象中，更为绝望。
他无法想象，那个已经不堪一击的Alpha，听到这样的消息，会不会彻底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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