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谦觉得不可置信,只能怀疑是自己太自恋了。加上这一顿夜宵吃得他的确很爽,汽水都喝出了酒的效果,晕晕乎乎的,走路都飘,于是和钟樾道了别就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睡醒——确切来说是饿醒——的时候,戴杨正提着一袋手抓饼坐在电脑前吃。
苏谦觉得正是手抓饼的香味唤醒了他的胃从而唤醒了他的大脑,从上铺探出脑袋,表演了一个“虎视眈眈”。
戴杨很上道,把手里的牛皮纸袋递过来:“自己拿。”
苏谦吃了一块,大为嫌弃:“你加的什么啊?味道好奇怪。”
“芝士青椒。”戴杨沾沾自喜,“人间美味。”
“我靠,邪教!”苏谦做了个呕吐的表情,“你这种人,居然能找到对象!”
“不但能找到对象,而且还恩爱缠绵,难舍难分。怎么样,校草同志,作为我校知名的长年最受瞩目单身人士排行榜前三,有什么想说的?”
苏谦很玄妙地说:“我觉得你们可能瞎了。”
戴杨一边嚼着他的芝士青椒手抓饼,一边刷学校论坛,感觉不亦乐乎:“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说,你到底是不是gay?”
苏谦哑口无言。
戴杨一个脑回路比筷子还直的直男,根本想不了那么多,冲苏谦招手:“你快来看,论坛上有你的八卦帖诶。”
“我有什么可八的……”苏谦实力拒绝,其实心虚得一眼也不想看。
戴杨越看越觉得离奇:“这些人平时跟你也没什么交集,怎么能编得这么有鼻子有眼的?我跟你这么熟了我都不知道这些。”
“就是就是。”苏谦连连点头,“所以说,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皇上,您一定要相信微臣啊!”
戴杨吃完黑暗料理版手抓饼,洗了个手准备打游戏,忽然想起:“话说,就昨天那个考古讲座,那群人现在把宛河边那块工地围了,听说准备进行什么抢救性发掘。你猜发生了什么?那承包的建筑公司不是老板跑路了么,结果今天工人们举着讨薪的牌子在工地门口堵高君良院长他们要工资!”
“啊?”
“你说奇不奇怪?欠债的又不是考古研究院,堵他们也没用啊。也不知道那公司的老板能不能给抓回来……”
苏谦脑补了一下优波离尊者被一群义愤填膺的工人们掀掉假发的样子,顿感十分解气:“活该。”
“你说谁?”
“哦……”苏谦发现不对,赶紧拧回来,“报案了吧?肯定能抓回来。”就算抓不回来,讹优波离的也不算冤枉。幸灾乐祸的小人在他心里摇旗呐喊,让他洗漱的时间都变快了,换完衣服一阵风似的就出门去了。
戴杨深知他的懒,看到这家伙这么积极,很是疑惑:“你干嘛去?”
“声援受了委屈的工人兄弟们!”
☆、逢灯 2
秋季是宛河的枯水期,两岸泥泞的河床袒露的时间太长,表面已然风干。泥浆黄的河水完全做不成什么“城市风景线”,难为还有几个退休老大爷在河边的小公园里坐着下棋聊天。
苏谦到的时候,工人们已经走了,但还有几张写着“还我血汗钱”的硬纸板掉落在工地门口。挡板上“和合机械化施工有限公司”几个字被人用红油漆圈起来,恨恨地打了个叉。
照理说考古研究的地方,比一般工地更严,但挡不住苏同学刷脸通行。他表演欲爆棚地冲着里面喊:“高院长!我是您的粉丝啊——自从昨天听了您的讲座,我就决定将我的青春和热血奉献给祖国的考古事业!”
高君良面部肌肉抽搐着示意工作人员放他进来:“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要那么浮夸。”
“行吧。”苏谦说,“我是来慰问你们的,诶,那个施尓琳呢?”
施尓琳拿了个本子正在上面记录着什么,看到苏谦,也过来打了个招呼。
苏谦朝他和高君良手中一人塞了一支绿豆冰棍儿,一块五的那种:“别客气,吃。”
他自己嘴里还叼着半根快吃完的,三个男人在河边的秋风中吃冰棍儿,看上去就像三个弱智。
“下次能买点别的吗?”高院长觉得有点跌份儿。
苏谦爽快点头:“行啊。冰糖葫芦?”
“算了。”高院长按了按自己的头顶,不知道是真的怕假发掉了还是不习惯头发的存在。
施尓琳很给面子:“院长,我觉得有人给送吃的就挺好了。毕竟咱们考古人员,一个月才三千块钱,连个人所得税都不用扣,就不要挑剔那么多了……”
“看看人家的觉悟!”苏谦找了知音,干脆问他:“有什么发现吗?”
施尓琳说:“暂时还没有。我们正在做整体上的排查。”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很快有工作人员跑过来汇报:“金属探测器响了。”
“这么高科技?”苏谦惊讶,“我还以为你们就是挖土的!”
施尓琳:“……”
气氛迷之尴尬,苏谦咳嗽了一声:“……不是那个意思。那你们会按照那个位置往下挖吗?”
“没那么快。”施尓琳解释道,“还有很多前期工作要准备。”
苏谦在河堤上走了一圈,没察觉到任何异常,之前一直对他存在压迫的力量不见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一看,仰天长叹。
一种压迫消失了,另一种压迫又出现了!
钟樾:“我在工地门口等你。”
他不情不愿地挪出去,果然见到钟樾的车停在门口。自从御水桥出现了裂痕,用钢筋水泥加固修复之后就不让再行车了,机动车要开到这一侧需要绕很远的路,所以钟樾这个人真的就是闲得没事做。
苏谦钻进副驾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不会在我身上安了什么定位装置吧?”
钟樾把自己手机上的一条信息给他看。
优波离:“钟大仙,麻烦来把你们家的祸害拎走!阿弥陀佛!”
苏谦沉默了一下:“道理我都懂,为什么优波离的头像是个猕猴桃?”
钟樾也觉得很难理解:“……和尚也是有理想的,你不要歧视他们。”
“下次他们那个什么什么法会的时候,我决定送他一顶假发。”
“但你不如先想一想你自己。”钟樾说:“距离上课铃打响还有十七分钟,如果我不来接你,你准备好挂科了吗?”
苏谦镇定自若:“之前有个人跟我说,‘不管你在哪,我都会来’。如果他说话不算话,我会超生气的哦!”
他模仿着说这句话的人的语气,眯着眼睛笑,眼神温和无害,像极了那个“超凶”表情包里的小奶狗。
钟樾:“……”
他觉得很可以,苏谦终于出师了!以后小鱼精自己出去骗人,他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就算是教职工,车也不能开到教学楼下,只能统一停放在车库里。苏谦下了车,摸摸肚子:“我还没吃饭,这就要上课了,真的很没人性啊!”
“虽然你并不是人,但是你可以吃这个。”钟樾从驾驶座上下车,又开了后车门拿出上次那个保温饭盒。
苏谦大惊小怪:“钟老师,您每次来学校都会多做一份饭吗?究竟如此贤惠为哪般?”
钟樾一边往电梯间走一边回答:“总会有同学来不及吃饭的,作为老师关心学生身体,就看哪一位幸运的同学可以得到这份免费的晚餐……”
“……你还是给我吧!”
电梯在地面层停了一下,上来两个男生,都剃着很短的板寸头,背上背的包也不是大学校园里最常见的那种,而是两个布包,看上去十分单薄。
其中一个人一进电梯就喊了一声“钟老师好”,钟樾点了点头:“来上课?”
“是啊!您的课不来早点都占不到座了。”
电梯门恰到好处地开了,苏谦走在那两人后面,心里不由迟疑,拽了一把钟樾的袖子,小声说:“这两个人有点怪怪的。”
“怎么?”
“说不出来……”苏谦道,“但我怎么觉得,他们不像是普通学生,倒像是……像是算命的!”
钟樾瞥他一眼:“别多想。你先去吃饭吧。”
进了教室,苏谦找了个位置坐下,打开饭盒一瞧才知道,除了两个菜,居然还有一盒竹笙筒骨汤,重点是这次钟大厨克制住了自己罪恶的双手,没有往里加辣椒,真是可喜可贺。
苏谦快吃完的时候,戴杨总算来了,这次见到他面前的饭盒,就算是再迟钝也知道一定有问题,连忙逼着他说实话。
“就许你谈恋爱,不许我脱单?”
“到底哪家姑娘?”戴杨急了,“现在全校都猜呢!身为你舍友,一点优先知情权都没有,我不要面子的啊!”
“也不定……就是姑娘吧……”苏谦喝完了最后一口汤,眼神躲闪了一下。
“啊?不是姑娘?”戴杨震惊地一拍大腿,结果拍到了苏谦腿上,他都没意识到,“难道学校论坛上的人真的猜中了?好几个人猜你在搞师生恋……”
“什么?!”
“……你不会真的勾搭上温雨了吧!”
苏谦松了口气:“……哦,怎么可能。”
戴杨还要再问,苏谦一推他,示意他看前面:“那儿怎么了?”
许稚桐照例和宋甘棠坐在一块儿,罗凯正站在她们面前,手里不知拿着什么,面色时青时紫,颇为尴尬。
戴杨一溜烟跑过去,扯了扯坐在走道边的许稚桐:“这是演的哪出?”
许稚桐凑到他耳边道:“还不是罗凯,会错了意。”
原来是上次露营回来之后,宋甘棠给每个人都送了一幅自己画的素描,其中当然也包括罗凯。但这个男生不知道是太死心眼还是没什么经验,以为宋甘棠是单独送给他的。譬如当时苏谦有这个误会,是由于之前宋甘棠的确追过他,当面说开便也罢了。但罗凯有这个疑惑,面上却不肯露出,回去之后拿着第一次收到的来自女生的礼物,辗转反侧了好几夜,最后觉得女孩儿必然是对他有点什么想法才会这么做。
他想着要如何回礼,思考了许久,将露营那日拍的照片洗了出来,路上的风景、星空、日出,和为数不多的几张同行人的照片。结果一看,有人的照片本就少,有宋甘棠的更是寥寥无几,难免内心自责,觉得人家女孩子如此在意他,他却忽略了别人一番好意,是大大的不应该。
他选了些照片做了本相册,还在最后十分用心地写了些字。
戴杨听到这里,顿时对外表木讷的罗凯同学刮目相看,赶紧问:“写了啥?”
“致宋甘棠:以后我愿意让你成为我相机里最美丽的风光。”
“我的天……”戴杨浑身一哆嗦,“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罗凯酝酿了好一阵子,总算鼓起勇气将相册送给了宋甘棠,哪知道人家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于是两人面对面地窘迫起来。
戴杨跑回去跟苏谦如此这般一说,苏谦看罗凯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透着一股肃然起敬:“小伙子可以啊!”
戴杨嫌弃他:“你不要假装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自己的事情都没弄明白吧?”
罗凯一张脸都涨红了,相册就放在他面前宋甘棠的桌子上,拿回去也不是,留下给她也不是,他犹豫再三,在上课铃响起的同时痛下决心,大声道:“不管你是不是那个意思,总之现在我喜欢你,我一定要试试看追你才行!”
整间教室早都坐满了人,此时听了这话,“哄”一声炸开了锅,早有男生带头吹起了口哨,不知哪个角落有人喊了一声“好!”,接着所有人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宋甘棠那个性,是没法在这个时候正面回应的,早就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藏到桌子底下去了。
许稚桐毕竟了解她,关键时刻为好朋友挡了一下:“放大话不算数,你认真追了再说!”
罗凯承受着无数道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重重点头,然后迈着敢死队上战场般的步伐走回了座位。
苏谦默默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实在是有前途,然后突然看见就坐在许稚桐她们后排的两个人,正凑在一处,在桌子底下摆弄一把象牙白的算筹。
正是那两个在电梯里出现过的板寸男。
钟樾不急不缓地走到讲台中央,苏谦对上他的视线,用口型道:“他们真是算命的!”
☆、逢灯 3
那一把算筹细而长,若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一把外卖送来的一次性筷子。借着前后桌椅的遮挡,右边的男生做了个手势,中心的几根算筹缓缓浮空,然后迅速地转动起来。
算命是一门渊博到恐怖的学问,不同流派把能算的东西都算了个遍,前生后世,情缘因果,天地造化。浅显的便是如扶乩之类的那些,高深的便是拈一花一叶,也能头头是道地算出好些来。苏谦对此了解不深,但也知道仙者多崇以龟甲、神兽鳞片一类的来算,算筹这种看上去很像街边江湖骗子的装备,即便能推演天机,他们也是不太看得上眼的。
“江湖骗子”在课间的时候果然蠢蠢欲动,开始前前后后地跟人撩骚:“哎同学算命不?什么……你不相信啊?那你信什么,星座,塔罗牌,我们什么都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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