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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入地球(近代现代)——布洛卡区

时间:2020-11-19 20:48:12  作者:布洛卡区
  张沉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只一心开车。
  中途他们拐进一家家乐福,两人堆了满满一手推车蔬菜水果作今晚的食材,路过海鲜区时程声又跑去装了一斤新鲜带鱼草鱼,跟旁边的张沉念叨自己晚上要大显身手。
  张沉跟在他旁边,看着他推车挑食材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拥有一个家的雏形。他没忍住又往程声旁边凑近些,和他搭话:“没想到你现在做饭这么拿手。”
  程声看着面前手推车里满满当当的食材,回他:“我还会做川菜和湘菜,Frank喜欢吃辣,我们研究生住在一起时我总做给他吃。”
  听到这里,张沉忽然出声:“你和他住一起?”
  “一个人住实在太贵了,我工作以后才有闲钱一个人住。”
  张沉又问:“你们住一间?”
  程声明显不习惯他这样的问法,手里推车的动作停下,莫名其妙侧头看他一眼,“两室一厅,我们一人一间,怎么可能住一间?”
  张沉也觉得自己的问法奇怪,原本肩碰肩的距离被他拉远了些,有意让程声推着一车食材走在自己前面。
  从超市出来后天已经彻底黑透,今晚风格外猛,程声的衣服在风里晃荡得沙沙作响,整个人像一根漂浮在空气中的骨头。张沉拎着满满两大袋食材走在他身边,看着身旁这人弱不禁风的模样,忽然有些担心他这样一个人,万一晕在家里都没人发现,脑子一热竟转头对他说:“你周末要不要住在我家,我有点担心你的身体。”
  “啊?”程声脸上原本紧绷的表情马上松散开来,不可置信地再重新确认一遍,嘴边一个劲地说:“好,当然没问题,我回趟家拿东西。”
  程声就这样在张沉家窝了一整个周末,但他们的相处仅限于朋友间的正常交流,张沉不会越界,程声似乎也慢慢体会到当普通朋友的惬意,一直没再做出格事。
  两个人白天在客厅抱着电脑工作,晚上各睡一间卧室,互不干涉。程声觉得舒服,张沉却不自在,他每晚都会听到隔壁卧室传来一连串宽且长的怪声,好像有人持续不断在念什么听不懂的语言。
  周日那晚张沉终于忍不住,洗澡时他又听到那阵熟悉的怪声,草草把泡沫冲干净便擦干身体,披着睡衣搭着毛巾往程声那屋快步走去。
  他在程声门前站定,先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很明显里面的人已经极力控制自己的音量,但奈何这阵声音宽长,穿透力实在太强,像天上洒下来的声音,张沉隔着门依然听得一清二楚。
  他敲了敲程声房门,但里面的人似乎听不到,奇怪的声音依然不断往门外溢,张沉在门外等了很久,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推门而入。
  房里只亮着一盏床头小灯,程声正闭眼跪在地板上,床上摆了一本那天早上张沉送他上班时无意发现的佛经。
  他面朝大床,模样虔诚,嘴里念念有词,专注到连旁人的呼唤都入不了耳,张沉在旁边叫他好几声,程声才一脸恍然如梦的表情从自己的世界中回神。
  张沉没去仔细看程声被发现时惊慌失措的表情,转头回自己卧室抱来空调被,直接扔在程声这屋大床上,不由他拒绝,强硬道:“我今天在你这里睡。”
  床上散的佛经已经被收拾干净,程声像等老师批评的学生一样,一直低头捏着自己手指,嘴巴紧紧闭着,什么解释也不愿说。
  张沉先翻身上床,上半身靠在床头,看了眼挨门低头罚站的程声,表情绷着,伸手招他:“你过来,我们说说话。”
  程声犹豫着挪过去,身体刚挨床边就被张沉拉着胳膊一把拽上床。
  张沉用力捏着他手腕,因为眼前这人没有一丁点以前的影子而生气得厉害,脸颊上的肌肉线条紧绷,说出口的话难得带了脾气,“你是不是偷偷换了一个人,你这种人会信教?”
  旁边的人耷拉着脑袋沉默了很久,久到张沉以为他要装哑巴蒙混过关,程声却忽然咬牙下定什么决心一样,仰头靠在床头,眼睛并不看一旁的张沉,原先兢兢战战的表情也彻底消失,平静道:“我给你讲故事吧,你想听吗?”
  对面空调风像夹着冰刀子,张沉有点冷,往程声那边凑去些,等感受到旁边人皮肤上不断传来的微微热度时终于好受了些,侧头看他说:“你讲吧,我想听。”
  程声依然保持着仰头靠在床头的姿势,真慢慢讲起来:“我有个高中同学在格拉斯哥读博,苏格兰那个地方你知道吗?总是阴森森,每天晚上他都觉得身体不舒服,好像有人一直在黑暗里盯着他,偶尔起夜还能听到脚步声和撞钟声。他一个学分子遗传的博士,从前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那段时间里却总觉得自己撞鬼,还不止一个鬼,有时候是巨大的黑影,有时候声音尖细的女人,有时候是不及胸口的侏儒。从那年起他精神开始变得不正常,说话神神叨叨,人也疑神疑鬼,一丁点小动静都能把他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吓得浑身哆嗦。最后博士没念完就回了国,他家人从西藏那边给他找来一个大师,大师在他家待了几天驱邪,说他八字轻招脏东西,走的时候要他循序渐进诵经修行,他坚持读了好几个月,状态真的一天比一天好。”
  张沉靠着他,手上拿遥控板调高空调温度,并不对程声这位高中同学修行抱有什么意外,反而随口问:“亚洲的教能治得了欧美的鬼吗?”
  “谁知道呢。”程声合着睡衣躺下来,接着说:“我们见面时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所以我也开始念。”
  这次张沉低下头看他,认真问道:“你也撞鬼了?所以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程声平躺着,反问:“我身上要是有鬼你怕吗?”
  “鬼有什么好怕的。”张沉侧着身躺下来,脸朝向程声,“所以你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恰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程声觉得这是一个可以让他说实话的距离,盯着对面张沉的眼睛说:“人到了穷途末路什么都愿意相信。”
  张沉说:“那我可能还没挨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所以什么都不信,连自己都不信。”
  这话说完对面的程声开始小声笑,但只笑了几声就不再发出动静,又过了一会,他把空调被拉上来,让自己整个身体埋进去,觉得周围足够安全才重新开口问张沉:“你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事吗?错到每次想起来都想自杀。”
  这个冷冰冰的问题让张沉开始长时间沉默,中途他冷得厉害,也把自己的空调被拉上来,模仿着程声的样子让自己整个身体埋进被子里,很久之后才说:“很多很多,但我实在懒得自杀。”
  床头一盏小灯暖洋洋亮着,程声在柔和的光线里向对面凑去,扒拉着对面人的被子钻进去,轻轻说:“我们是朋友吧?我现在有点害怕,你能不能抱抱我?”用朋友的身份拥抱张沉显然很乐意,几乎没任何疑虑时间就在被子里抱住程声硌人的身体,甚至安抚性地在他背后轻拍了许多下。
  程声心满意足地把下巴搭在张沉肩膀上,胳膊紧紧环着他的腰,开始讲起自己家来:“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一个漂亮姐姐,她总在我家院门口坐着哭,谁赶都赶不走。后来我才知道我爸和自己学生搞在一起,那姑娘死心眼,明知道我爸有老婆孩子还心甘情愿跟他,不图钱也不图前途,就是发了疯要和他在一起。你说爱情多可怕,叫人失智还没了道德底线。”说到这里程声又开始笑,贴着张沉的胸口笑得一突一突,“我妈和我一样,被我姥姥姥爷宠着长大,从小到大除了读书写论文什么都不会,遇到这种事只能抱着我回屋里哭。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还笑嘻嘻指着外面的姐姐跟我妈说她好漂亮,我妈气得给我两巴掌我才彻底闭嘴。”
  张沉揽着他的腰,一只手抵着他的后腰,一只手在他前面几根凸起的肋骨上摩挲着。
  “那他们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我爸妈不可能离婚,那姑娘见我爸翻脸不认人,大概心死得彻底,最后也没留在这里,连书都没读完就回了老家。”
  张沉也把下巴搭在程声肩上,他对程声爸爸没任何好奇,等怀里的人说完只随意评价道:“原来你爸年轻时这么风流。”
  可对面人的情绪忽然高涨,张沉感觉他喘得厉害,抵着自己的胸口因为上不来气而剧烈起伏,说话声音也断断续续,“那是我爸在大学里教书时候的事情了,后来他走了仕途,人像浸进油缸里一样油腻,家里也突然在某天变得很有钱,有个屋子甚至专门用来存别人送的礼物。”
  “可我知道他工资根本没那么多。”
  揭自家丑事让程声的安全感几乎全泄光,环抱着张沉的胳膊再紧了紧,贴着他耳朵说:“我想回云城看看阿姨,我有点想她,她好像也把我当作自己儿子,可我这个胆小鬼一直没去看她,好没良心。”
  等听到张沉说“好”,程声才有勇气接着刚刚的话茬说:“阿姨告诉我你们家那时一个月只有几百块钱收入,这个数字好像永久性扎进我脑子里,我活着一天它就在扎在我脑子里一天。我爸有好多好多钱,钱上沾着别人的血,有天我实在受不了了,半夜摸去厨房拎了一把菜刀,可当我站在我爸床边时,忽然发现花他脏钱最多的其实是我,我喝着百家血长大,最该死的是我自己。”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程声絮絮叨叨地说:“我对不起的人千千万,可我没有能力一个个赎罪,只能靠念经积福报,希望老天爷原谅我。”
  屋里空调风吹得人头晕,张沉伸手灭了床头柜上的灯,回过身时紧了紧他们身上盖的空调被,手隔着睡衣搭在程声腰两侧。很快他觉得身上隔的一层布料阻挡他们交换体温,于是先把程声身上的睡衣撩起来脱在一旁,紧接着脱了自己的上衣,身体凑去前面,胸口贴胸口把人压在自己怀里。
  两个人上半身全光着,身贴身拥在一起取暖,但程声没过一会儿开始觉得不满足,贴着张沉胸口说:“我把秘密告诉你了,你能不能奖励我一下?”
  他们的脸也几乎贴在一起,程声说话时的鼻息一股一股打在张沉脸颊上,张沉在他温热的呼吸里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程声又往前凑去一点,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抵着他的鼻尖,几乎贴着他的嘴唇说:“你亲亲我吧,朋友间那种吻就好。”
  说到这里,他伸出舌头在张沉干燥的嘴唇上碰了几碰,只是一个试探的仪式,连蜻蜓点水的吻都算不上。但很快对面的人凑上来,比他刚刚试探的动作暴力得多,一上来就就咬上他的嘴唇,舌头顺着他的唇缝滑进去,搅得两人之间全是黏腻的水声。
  程声被他吻得有些缺氧,胳膊腿全都绷得笔直,混乱之中想:对于朋友来说这个吻也太激烈了吧?
 
 
第45章 吃披萨
  程声摸不透张沉,但他敢打包票张沉同样摸不透现在的自己,无用的好胜心好歹在这局稍平衡了些。他半梦半醒中这样狂妄地想,等眼睛全睁开心里一惊,自己居然还保有好胜心这种东西。
  窗外光虚虚地照,旁边早就没了人,程声摸着床站起来,下床后在卧室环绕一圈,先去卫生间放水,再出来时注意到书房灯亮着,他便又趴去门口轻手轻脚开了道缝,往里瞧一眼,里面的张沉戴着耳机皱着眉,不断在一架电子琴上按和弦,按一串记几笔,八成正在写歌。
  一个吉他手拿键盘写歌是件有点怪又不算太怪的事,虽同是写歌,这两种乐器的创作逻辑却不大一样,程声在第一次在录音棚沙发上看他创作时就问过这个问题,张沉只说自己对琴键有无法解释的执念,想来想去,程声觉得他的执念和自己大抵相似,都是对自己在某个特定时期内得不到的东西有近乎报复般的偿还欲。
  张沉按琴键的动作很轻,每次只缓慢按下一半,咂摸出音便不再接着往下按,程声猜他怕打扰自己,靠着门看了一会儿就退回卧室。
  卧室有张大镜子,程声站在前面照了照,里面的人是个比原先长了几两肉的骷髅架子,他看着自己的脸,觉得可恶,猛然间抬手,“啪”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扇得额前刘海都飞去另一边。他再看,觉得自己这幅样子给人赎罪还不足够,于是从床头柜里翻找出支钢笔,拿尖细的笔尖刺进膝盖骨周围,先扎进皮肉里,再顺着皮肉往深里划了几道,等笔尖扎进去的地方慢慢渗出血,他又把笔尖转向大腿,如法炮制发泄。他划得酣畅淋漓心满意足,终于舍得把睡衣脱下,换上原本破烂的衣服,正好把新伤口遮全。
  这些年他总是梦到李小芸,梦里那个四十岁仍风韵犹存的漂亮女人轻轻摸着他的脸,她的手干燥枯槁,手心指尖是经年累月积攒起来的厚茧子,程声很享受这种带有大地气息的抚摸,但摸着摸着她就化成一滩血,唯有尖利的声音刺进程声鼓膜——梦里她说:“我永远诅咒你和你们伪善的一家。”
  这时候程声就会猛然间从噩梦中惊醒,眼前漆黑一片,身上一层冷汗,他什么也看不清,唯有不断对空气念叨“对不起”、“对不起”。
  程声不信教,纯粹寻找出口,全世界的神或主或佛都被他拜过一遍,有人跟他说基督灵,还有人说读经抄经包治百病,他挨个试过,发现赎罪效果最佳的方式竟是拿刀或笔尖伤害自己。
  但每当自残完他又极后悔,一时冲动损了福报,程声皱着眉在床上坐到天几近大亮,终于想到刚刚自己那一时冲动的解决措施,恭敬地从包里掏出纸笔经书,伏在床边桌子上安静地抄经。他抄的是本超度亡人的经,有空便抄,全抄给李小芸和他自以为对不起的人,待外面传来稀稀拉拉的狗叫时程声才停下笔,双手合十置鼻前,拖着长调跟诵一遍,虔诚地希望李小芸在天那边能够收到他的礼物。
  等天彻底大亮时,程声已把自己收拾整齐,他拿了茶几上放的钥匙,没有去书房打扰张沉写歌,主动出门买他们两个人今日的早餐。
  他昨晚倒了一肚子真心话,今早又真心诚意忏悔一番,身上登时卸下不少压力。清晨风里带着寒意,程声悠闲地在张沉家小区溜达一大圈,一路看风裹树叶,心里感慨小区绿化不错。他对这里不熟,穿过正门摸索了很久才找到家早餐摊,跟几个穿校服的学生站在一起,要老板打包两碗豆腐脑和两根油条。
  同样等餐的两个学生一男一女,看样子是高中情侣,正交头接耳讨论一道数学题。程声站在他们后面听到几嘴争论,默默在心里把题目拼凑完整,他十多年没再碰过高中数学题,心痒手痒,心里把这道题的解法囫囵过一遍,那边还在商量,程声这边已经出了答案。
  解完后他开始百无聊赖地踢路边石子玩,踢了十来下,又觉得乏味,不动声色观察起前面两个学生情侣的相处方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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