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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抑郁症患者进入恐怖游戏(近代现代)——青莲门下

时间:2020-11-19 20:49:06  作者:青莲门下
  女人瞪他一眼, 低下头。
  “阴家的……”
  没人回话。
  气氛开始诡异地沉默起来。
  直到这些村民们彻底失控。
  “凭什么是我家的孩子!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拉扯大我容易么!”
  “那又为什么是我家的孩子!凭什么让我家的孩子去祭神!”
  就连空气都仿佛随着这些人的争吵升了温。
  沈怜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捂着脑袋喝道:“别吵了!”
  简直就像三千只鸭子在聒噪。
  争吵声戛然而止, 村民们都愣了一下,止住了话头,一齐看着沈怜。
  沈怜沉默地看着他们。
  村民们也沉默。
  所有人都站在巫的床前,不说话。
  沈怜张了张嘴,仿佛说出这句话耗尽他了全部的力气:“抽签吧。”
  他说着, 一滴泪直愣愣地从眼睛里掉出来。
  所有的村民继续静默。
  他们静默地离开了这间屋子,脚步节奏很慢, 脚步声很重。
  神使出现在沈怜的背后, 拿出一方绣着桃花的手帕, 帮他拭去了那滴泪。
  “矫情。”沈怜回头白了她一眼。
  神使点了点他的额头,嗔道:“你不矫情。”
  你最矫情。
  沈怜在窗前远眺, 像个高阁怨妇一般幽怨:“你说,我这是图什么呢?”
  窗边的小西红柿死去了, 佛手没了水枯了叶子依然攀着矮墙往上爬,这场景似曾相识,仿佛在梦里见过。
  神使也学着他的姿势站在窗前, 摆出一个幽怨的姿势:“我怎么知道你图什么。”
  沈怜夺过神使的手帕,悲凄道:“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一只黑狗咬到喉咙了,越来越想一了百了了。”
  神使再把手帕抢回来,啜泣道:“你还是没忘记郑清那个妖精!我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天,就算你是块石头也能把你捂热了,可你还是忘不了他!他有什么好!你对得起我吗!我也喜欢你啊……”
  “你竟然还想着为他殉情!”她一把抱住了沈怜的腰,把脸埋在沈怜的肩膀上。
  沈怜揽着她,与她的眼睛对视,把花心渣男演得淋漓尽致:“沧海巫山,宝贝儿,别生气,你应该明白,活人是永远斗不过死人的。”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被这句话刺激到了,吼道:“我也是死人!”
  于是沈怜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像是正在掩饰自己得意的狐狸:“好的,宝贝儿,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郑清又是谁?是怎么死的吗?”
  她的哭声突然停止,仿佛被人捏到了喉咙。
  然后她嫣然一笑,配上她还哭得通红的眼睛,当真是我见犹怜,迷了人的眼儿。
  然后那笑容渐渐变了味道,变得有几分嗜血,更危险也更诱惑。
  “小相公,当然是我心悦你,你心悦他,我便杀了他呀……”
  沈怜的怀里突然一空。
  他又倒在床上,琢磨着这女人前前后后的表情和语气。
  哪些话该信,哪些话不该信?
  黑狗还在扼着他的喉咙。
  祭神的仪式在某一个早上举行。
  金色的太阳还未出来,天还算清凉。池边的桑树趁着这个时候抖了抖叶子,庆祝好久没有出现的晨露的到来。
  是个好兆头,村民们想。
  男童和女童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们穿上了红色的新衣服,脸上涂了红扑扑的胭脂,脖子上还挂了银质的长命锁。
  沈怜穿着黑袍,给神明上香。
  村民们齐齐跪下,唱着祖先留下来的祈雨的歌。
  “天地聋,日月瞽,
  人间亢旱不为雨。山河憔悴草木枯,
  天上快活人诉苦。待神骑鹤下扶桑,
  叱起倦龙与一斧。奎星以下亢阳神,
  缚以铁札送酆府。驱雷公,
  役雷电,须叟天地间,
  风云自吞吐。*火老将擅神武,
  一滴天上金瓶水,满空飞线若机杼。
  化作四天凉,扫却天下暑。
  有人饶舌告人主,未几寻问行雨仙,
  人在长江一声橹……”
  两个孩子还小,他们懵懵懂懂地被带到凿了洞的木船上,看着木船被推下水池。直到木船带着他们沉下池底的时候,他们还没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长命锁当然也被沉下去了。
  水面上似乎咕嘟嘟冒起了几个泡泡。
  沈怜是知道他们的感受的。
  他溺过水,经历过濒死的感觉,沉在水底睁开眼睛,会看到缠绕的水草和水里的杂质,四周是静谧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水呛入喉咙,灌进肺里,窒息感会涌上来。
  可能会有光束透进来,当然,也不会多么温暖,但心情却是好的,像是缩在子宫里,这种幸福感会让他忽略生理的痛苦……
  水底下没有桥姬,也没有其他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可能是因为那里的水里没有沉过人,也没有飘过浮尸。
  至于这方池子的污泥里除了有伸出的莲蓬,会不会有伸出的白骨骷髅纠缠住生人,沈怜就不知道了。
  他自己的第一次溺水倒是没死成,有人救了他……
  等等,谁救了他?
  歌声继续响着,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滴天上金瓶水,满空飞线若机杼……
  化作四天凉,扫却天下暑……”
  现在的沈怜或许是愉悦的,因为他从当年的受害者变成了如今的加害者。
  歌声很好听,只是好像里面有人在边唱边哭,或许那是孩子的父母。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阴云慢慢移动,遮住了刚刚探出脑袋的太阳。
  雨还没有落下来,但村民们有了希望。
  沈怜祭完神、拜完天之后,突然转过身,向他身后的村民们重重跪下。
  “这一定是这方池塘最后一次沉下乡亲们了……”
  他流着泪,嘶哑着声音。
  村民们慌忙上前将他扶起,他们惊惶无措,他们受不起巫的跪拜。
  沈怜看着他们,仿佛筋疲力尽:“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等三天……”
  等三天,看看神仙爷爷开不开眼。
  村民们渐渐散去,沈怜回头看了看那方池塘,觉得阴森森的。
  或许是因为太阳被刚刚遮住?
  第一日,些许阴云,无雨。
  第二日,阴云密布,无雨。
  第三日,阴云散尽,天大晴。
  村民们失落绝望,绝望中又带着无比的愤怒,他们拿着锄头铁镐,围住了沈怜的屋子。
  “吱呀――”门开了。
  他们的巫衣衫不整,无比憔悴,连脸色都发青:“神……抛弃我们了。”
  村民们都呆住了。
  “祂既然抛弃我们,不佑我们安康,我们又为何要敬祂畏祂,又为何要拜祂祭祂!”
  他的眼眶发红,像是被逼到末路的狮子。
  “为什么是祂抛弃我们,而不是我们抛弃祂!”
  村子里安康的后代越来越少,村子里现在正糟着旱灾,神都看不见吗?或者看见了却袖着手?不准备给我们带来一丁点的帮助、一丝一毫的利益?
  不能为我们带来利益的东西,又有什么作用?
  又有什么作用呢。
  村民们也像是被沈怜这副模样刺激得发了疯,一群人拿着他们的武器,浩浩荡荡地奔向祠堂。
  “砰――”祠堂的牌匾被人打了下来。
  众人把神明搬出了祠堂,推倒香案,打翻香烛,踩烂贡果,破坏帐幔。
  那个沈怜曾经日日夜夜跪在上面的蒲团也被撕成了碎片。
  祠堂再不复往日的光鲜亮丽,像个刚刚被蹂躏过的黄花大闺女,又破又乱。
  神像被搬到池塘边,威严的脸上被唾满了唾沫。
  村民们仿佛还不解气,用锄头铁镐打上去,想要发泄他们积压已久的怒火。
  神明的尸体被肢解,他们把残肢断臂抛入池塘,手法熟练,像极了他们把那些载上人的木船推入池底的样子。
  仿佛一切都结束了。
  沈怜跪在池边,用刀划过手腕,鲜红的血流下来滴到地里,渗下去,这竟然给他带来了一种诡异的快感。
  他磕着头,悲道:“愿老天爷降雨,我愿减寿十年!”
  他的脑袋和脖子似乎有了凉意,他抬头,看见一滴水砸下来。
  “轰隆――”
  雨来了。
  村民们激动地欢呼,像是发疯的兽类。
  沈怜扭头瞥了一眼池塘。
  那里面因为神像被推入水,池底激起的腐泥还未沉下,一片浑浊。
  人们擅长造神,更擅长毁神。
  他露出一个笑。
  或许在村民们砸烂祠堂牌匾的时候,他就是新的神了。
 
 
第46章 陶渊明(十一)
  那场雨下得及时, 下了个痛快。
  只是下雨过后又在三伏天里下了场大雪, 鹅毛似的飘在各处, 也算是村子里的一桩奇事了。
  村民们对他们年轻的巫也愈发爱戴感激。
  白云苍狗,光阴飞逝, 寒来暑往又是一春。
  村子里的景致依旧美好如画卷。
  燕草碧丝,秦桑绿枝, 乱花飞絮,风细柳斜。
  桃花依旧咥笑着春风。
  曾经有个姓沈的先生说过(注), 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里,春天时只需注意,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可沽酒。
  一个穿着麻衣的青年便提着酒壶顺着清溪找到了这里。
  他顺着小路走到村口,红透了几个大姑娘的脸。
  老人们却惊异地围住他, 问所从来。
  青年便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答曰是缘分所至, 误入到此。
  老人们隐隐觉得眼熟, 因为这个笑好像一个人。
  像谁呢?
  这笑……像他们的巫?
  “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啊?”
  “郑清。”
  几个老人对视一眼, 记性好的想起了当年巫还未长大时满村子里找一个叫郑清的人。
  一个老人家拉住青年的袖子,热情道:“村子里好久都没有来过外人了, 来来来,到老伯家里吃酒……”
  “看你的酒壶就知道你是来打酒的, 老伯家里有好酒啊,七十年的女儿红……”
  郑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老人拉回了家。
  七十年的女儿红?
  其他的几个老人吩咐了小辈, 孩子拔腿就跑,去村东头找他们的巫。
  “大人……呼……大人!”
  “怎么了?”沈怜给孩子倒了一杯茶,让他缓口气慢慢说。
  “我爷爷说有个叫郑清的来了。”
  沈怜愣了一下,微笑道:“应该是同名了罢,我找的那个早就死了。”
  都不知道尸骨在哪儿,入土了没有。
  孩子疑惑地歪了歪头,乖乖喝他的茶。
  沈怜从柜子里拿出一把冰糖递到孩子手里,摸了摸他的头道:“去和小伙伴玩吧。”
  孩子捏着糖,兴冲冲地往门口走,走到门口时又仿佛想起了什么,向沈怜鞠了一躬,脆生生地喊道:“谢谢大人!大人再见!”
  沈怜颔首,笑得很温柔。
  孩子贪玩,就继续去田埂间抓蝴蝶去了。
  沈怜研着墨,听着窗子外娇莺婉转啼鸣。
  片刻,他“啪”地一声折断了笔。
  又写废了一张纸。
  郑清不理解为何村人会设酒杀鸡,如此热情。
  直到杯盘狼藉一灯如豆之时他还是不理解,虽然他其实出于谨慎,什么都没吃。
  主人家竟然也没生气。
  “老人家,您看这天色已晚……”
  老人摇了摇头,道:“我家这地方小,怕是没有空余的地方,后生想要借宿,就得去村子东边的巫那里啊。”
  郑清并不想借宿,他只是想借故告辞。
  于是他向老人告别,说是要去巫家,其实准备离开这个村子。
  月亮爬上了柳梢头。
  月光冷得像瓷。
  他借着月光,看到一个人向他走来。
  “嘀――随机任务生成――”
  “嘀――随机任务――离开这个村子――”
  “嘀――若任务失败,系统判定玩家死亡――”
  这个村子有猫腻。
  郑清眼神一凝。
  那个人越来越近了,近到郑清能看到他黑袍上的繁复金线。
  黑袍的主人有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目光寒凉如水。
  “沈怜?”郑清忍不住低呼。
  沈怜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波动。
  能叫得出他名字的,除开村民告知,便是故人了。
  他凑上前去,直到两人浅浅的呼吸交缠,丝毫不觉得两人此时的姿势有些不妥。
  他摸上了郑清的喉结。
  男人。
  郑清觉得现在的沈怜很不对劲。
  还是那个沈怜,但总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郑清?”他听见他唤他,可这货之前一直叫他“医生”。
  “嗯?”郑清回道。
  “一个……男人?”
  他看见沈怜那双近乎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盛满了惊讶和诧异。
  更不对劲了。
  “西医治标?”郑清试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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