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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成了宿敌的白月光[重生]——倚骄

时间:2020-11-20 09:16:09  作者:倚骄
  听着一堆东西哗啦碎裂的清脆响声,他心底深处不断涌起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片刻舒缓,而后他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望着一地碎渣,心想,住外面就是麻烦,一会儿还得赔人家。
  十一年前,十一年前。
  十一年前发生了什么,没人比他更清楚。
  那时他终于在一次又一次地被拒绝,被打脸中,认清了自己在林雪寄那儿狗屁都不是的事实,也终于学会了收拾起自己满腔的不甘心,不相信,不愿意,不再去碍人家的眼,开始修自己的道。
  魔修有个好处,不论当仙修的时候是个什么体质什么天赋,当了魔修,修行速度都能噌噌涨,越是心有执念的,修行得越是快。
  当然了,死得更快。
  天雷劈的就是你。
  但他没有死在天劫之下。
  他飞快地跨过了无数的坎,终于到了修真界的顶端——化神期,然后又飞快地到了境界圆满,再进一步就要渡劫飞升的时候。
  然后他精心为自己挑了一个渡劫的日子。然而那一天即将到来的时候,他却没有老老实实地待在魔宫里,而是在前一天出了魔界,去了西剑山。
  西剑山在中洲西部,那时也是盛夏时节,有时一连好多天都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从那里,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玉华山的影子——当然,是背面。
  他那天在西剑山脚下坐了一整天,也看了玉华山一整天。
  毕竟第二天有大半可能是他的死期,而就算是飞升成功,此后他也没可能再踏上这片土地了,于是他坐在那儿,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说来可笑,就算是到了那个时候,他心里,居然还是有这样那样的不甘。
  不过人嘛,就是这样子,他已经认识到了,很多时候不甘是没有的。
  那大多数人死的时候还会觉得不甘心想再活一回呢,能活吗?不能。
  所以一样的道理,他再不甘,也不能得到林雪寄。
  到了傍晚,日头渐渐西沉,天际的雪山之巅也看不见了,他随手在边上扯断了一朵蒲公英,“噗”地一口气吹散,就拍拍屁股,走了。
  然后当天晚上,他就死了。
  死得很没面子,是被人一剑给了结的,他连反抗都来不及,命就没了。
  他意识沉陷前的最后一刻,看见的是林雪寄的脸。
  哪怕时至今日,想起临死前的那一幕,仍然会有数不清的愤怒和伤心涌上心头。他实在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竟然让林雪寄讨厌到了那个地步,以至于一有机会就要杀了他。
  哪怕他明天就要飞升或者身陨道消,从此再无法打扰到他一丝一毫,他竟然也要杀了他。
  是的,讨厌。
  除了这个,易见青再找不到别的理由。
  因为就算他飞升了,也会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他走后,一盘散沙的魔修自然是任林雪寄宰割。
  也有可能在林雪寄这个正道楷模眼里,叫他这个魔修成功飞升了,是对仙修的侮辱吧。
  啊,说起来,要不是吕颂这一次过来,他差点就忘了,他当初借着林见的身份上玉华山,除了把林雪寄睡到手之外,还有一个目的。
  他要把林雪寄给他的那一剑,还回去。
  可惜林雪寄不按常理出牌,把他的算盘全打乱了,最终也只给了对方不痛不痒的一刀。
  到了此刻,倘若吕颂说的是真的,林雪寄只怕还不够他一刀捅的。
  性命垂危的林雪寄是什么样子?
  仔细想想,林雪寄大多数的样子他都见过了,生气瞪他的,害羞红了耳朵的,沉静微笑的,面无表情的,乃至是床笫之欢时情动的样子,穿喜服的样子,他都见过了。
  唯独没见过他濒死的样子。
  不过也是,毕竟人只能死一次,这一点,林雪寄也不意外。
  他于是想,要不,就回去看看吧。
 
 
第32章 表寸心
  易见青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林雪寄,他来的时候就在想,林雪寄濒死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他见过很多将死之人,大部分都会面目狰狞地苦苦哀求,求上天能降下奇迹,给他们一个机会活下去,哪怕只有一年,一个月,甚至一天,一个时辰都行。
  在这个时候,什么生前的体面,尊严,都被通通忘却了。
  也有少部分安静的,但那大多是因为已心灰意冷,倘若仔细去看,依然能看到他们对死亡的恐惧。
  他于是恶意地想,林雪寄快死了,心情约莫也不平静吧?
  毕竟他道心已经破了,不再是那个无情无欲的仙君了,面对死亡,会感到恐惧岂不是人之常情?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并没有。
  吕颂为他打开了密室的门,他走过了长长的台阶,终于眼前出现了如豆的灯光,再往前,他便看见林雪寄静静地坐在一口冒着寒气的池子里,池水没过了他的腰际。他仅着一身白色的中衣,靠着池畔。衣服早就湿透,上面遍布着大团的,刺眼的血斑。
  他闭着眼睛,唇色和脸色都苍白,不难看出他昏过去之前应该是吃了不少苦头,可他的表情竟然十分的平静,那种平静,就像是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天,并且曾经预演过一样。
  他的确是狼狈的,任谁一身湿淋淋的,又满身血污的样子都高贵优雅不起来,可是并不显得难看。
  像一朵正在凋零的花。
  易见青不太清楚是林雪寄确实长得太好看了,还是他对林雪寄一直以来的喜欢已经根深蒂固到了扭曲他的眼神的地步,他看到这样的林雪寄,竟然也觉得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他慢慢踱了过去,蹲下/身来,用一根手指戳了戳林雪寄的胳膊:“喂,林雪寄。”
  林雪寄没有动静,连呼吸也十分的轻微。
  易见青便收回了手,歪着脑袋,安静地看着他。
  有个声音在他心里说,就这样吧。
  他没必要救林雪寄,他又不欠林雪寄的,林雪寄倘若活了过来,还不知道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无论精神上的,现实中的,都会是巨大的麻烦。
  而若林雪寄就这么死去了,那么一切都会停止。
  他会按部就班地精进修行,渡劫,飞升,到了上界,有那么多的仙人,有那么长的寿命,假以时日,还怕忘不了区区一个霄河仙君林雪寄么?
  林雪寄活着有什么好处?最多也只能用那把动听的声音再叫一声他的名字,要么就是再和他睡几次。
  但是过了很久,他还是皱着眉骂了一声,低下头,吻住了那张没有血色的,冰凉的嘴唇。
  他们是道侣,林雪寄还没彻底死去,这契约就仍有效。作为道侣,易见青可以轻易地将自己的灵力渡给林雪寄而无需征求对方的同意。
  只不过,他的灵力一流转到林雪寄的体内,他就吃了一惊。
  不为别的,只为了林雪寄那空荡荡的丹田。
  怎么回事?道心破碎对林雪寄造成的伤害有那么大吗?让他连灵力都存不住了?
  但是明明双修那几次,他灵力都还挺充盈的……
  易见青忽然脸色一变。
  他想到了自己增长得奇快的修为,心里不由得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他该不会是被动采补林雪寄了吧?
  林雪寄,真有你的。
  好半天,一直任他动作没有回应的林雪寄忽然呛了一下,低声咳了起来。
  易见青松开他,看着他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目光里,难得地流露出了些许迷茫。
  他闲闲地说风凉话:“怎么了,发现自己没死成,太失望了?”
  林雪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良久才终于确定了这是个真人似的,低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易见青:“很不高兴见到我?又不是我自己想来的。”
  “不是……”林雪寄无力地吐出两个字,旋即又闭上了嘴,好一会儿,才作势要撑起身体,“我让吕颂送你回去。”
  “等等。”易见青手指在他肩膀上点了一下,就把他按了回去,皱眉不客气地说,“我千辛万苦把你救回来,你要跟我说的话就这个?”
  林雪寄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你为什么要回来?”
  “吕颂说你要死了。”易见青不耐烦地说,“你再不说,我就不走了啊。”
  林雪寄沉默了下去。
  易见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哪里不对,于是改口:“你再不说点有意义的话,我就走了。”
  林雪寄又静默了片刻,方才道:“对不起。”
  “嗯,然后呢?”
  然而林雪寄又沉默了。
  他从前也话少,但在必要的时候还是能说长句子的,易见青不太明白他怎么忽然就有要变成哑巴的趋势了,等了一会儿,再次道:“你不说我真就走了。”
  “还是说,你希望我马上滚蛋?”
  林雪寄的指尖轻轻抖了一下,然后他用一种异常挣扎的语气开了口。
  他说:“不要走。”
  说完这句话,他堪堪恢复了些血色的脸就再度惨白了下去,仿佛这短短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是多么的罪无可恕一样。
  易见青把他神情的每一丝细微变化,他睫毛的每一次轻颤,乃至他眸中光影的变化都看得清清楚楚。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林雪寄,大概是真的喜欢他的。
  然后他就十分没出息地心软了。
  他叹了一口气,妥协道:“好吧,小哑巴,我不逼你了。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这总可以吧?”
  他单刀直入:“十一年前,你为什么要杀我?”
  林雪寄微微一震,道:“不是我。”
  而后又说:“对不起。”
  易见青不明白了:“既然不是你,你说什么对不起?你又没错。”
  林雪寄却说:“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
  易见青一怔,旋即又是一震,半开玩笑地说:“你这么一说,我要误以为你一直对我情根深种了。”
  “喂,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林雪寄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
  只是一眼,他便又移开了视线。
  但那一眼却已将易见青看得呆在原地。
  他不知道为什么想从林雪寄的嘴里听一句确定的话会这么难,更不明白林雪寄的眼神为什么会那么的痛苦,好似蕴含了世界最极致的感情,他从那一眼里看到了无穷尽的自责和愧悔,和浓得化不开的哀伤和思念。
  在易见青想来,最多,也不过就是林雪寄在他死后忽然明悟了什么,然后道心受损什么的,可是现在,他突然不确定了。
  只是短短十一年,难道能让一个人的感情发酵到这样浓的程度吗?
  他正在呆愣中,忽听林雪寄低声开了口。
  他说:“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对不起,我,我本应该放你自由,不该干涉你的决定,却还是自私地借霜竹的身份去试探你。”
  “我未能控制好我的贪心,才让吕颂起意去找你,以后不会了。”
  易见青听着听着,眉头就皱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林雪寄仍不看他的眼睛,只是低着头,像罪犯自陈罪行一样,慢慢地,轻声说:“可是你那天跑过来,笑着对我说花开了的时候,我还是好高兴。”
  易见青:“你又在骗我?”
  林雪寄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在挣扎着,犹豫着,又仿佛是在怕被拒绝。
  他说:“我现在对你已经没有用了,我过去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本不应该再纠缠你,但是……”
  他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头,颈侧青筋浮现,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才终于说出了最重要的话:“但是,你,你能不能不要走?”
  易见青垂着眼睛,把他因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语气听不出喜怒:“你什么都不肯说,就要留下我吗?”
  林雪寄的眼睛,便又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
  他明显误会了他的意思,别过了头,低声说:“那你走吧。”
  易见青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人活着,脸皮是不能太薄的,不然日子会很不好过。”
  林雪寄没回头。
  易见青心想,也就是你了。
  他实在是很不情愿承认,他已经在林雪寄面前卑微了一辈子了,重新来过,居然还要继续卑微下去。
  然而事实上,他确实无法有骨气地转身离去。
  他只能故作轻松地,轻声说:“你说一句喜欢我,我就留下来。”
  林雪寄神情一震,蓦地回过头来看他。
  易见青:“看我做什么,难道这么简单的三个字,你都说不出口吗?”
  林雪寄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的样子一直刻进心里去。然后他说:“我喜欢你,一直以来都是。”
  “嗯。”易见青应了一声,这种时候他本应该配合地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才对,然而他却只想哭,还他妈的憋都憋不住,一开口就带着哭腔。
  他只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假装无意地说:“哎,要是我是在十七岁的时候听到这句话,指不定得激动老半天。”
  要是我是在十七岁的时候听见这句话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你没有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喜欢上我呢?
 
 
第33章 祝东风
  “要是我是在十七岁的时候听到这句话,指不定得激动老半天。”
  林雪寄好像没听到这句话,又好像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易见青总觉得他仿佛比先前自己说要离开的时候,还要难过。
  易见青也很难过。
  此刻,林雪寄坐在池子里,他蹲在池畔,因为方才要给对方渡灵力的关系,两人挨得极近。
  无言地对视了片刻,易见青吸了吸鼻子,小声说:“你亲我一下吧。”
  林雪寄的眼睛里便倏地划过了一丝幽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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