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祭祖的祠堂里,府上众人早已齐齐的侯在了祠堂院中,按理来说这些下人是没资格进入祠堂的,可温家除去嫁入皇宫的长姐,这世上,便也只剩下温舒辰这一脉血亲,一人祭祀难免凄凉,早前府上管事的就已经与众人商量好了,小姐贤淑端方,从不刁难下人,因而大伙都愿意陪着小姐进祠堂祭拜,也算热热闹闹的过个初冬。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温舒辰已缓步进了祠堂小院。却没有再往前走,祖宗留下的规矩,女人是不可以进入祠堂的,因而就算温舒辰是这温家最后一脉亲,也只能在祠堂外祭拜,不得进入祠堂。转过身,望了望热闹的众人,心中暖意浓浓,开口与众人说道:“舒辰打心底里感激诸位帮衬,也愿祖先的恩泽能福及大家,在此,舒辰祝愿各位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说罢,众人已齐整整跪在了院子里,高声向小姐道着年福,表达着这一年来的感激和祝福。
笑盈盈点了点头,温舒辰已领着众管事在祠堂外,焚起高香,冲着祖先牌位三叩祈福。随后,院中众人也跟着跪首祈福,随着管家高喝一声:“叩谢□□,年福将至,愿得长安——”众人秉着香火虔诚跪拜,堂外爆竹声连天炸响,好不热闹。
这一年,温家祠堂的香炉里供满了香火,算是一年当中最热闹的时候。待众人供奉过香火之后,温舒辰却依旧端端跪于祠堂外,并未起身。
春棠看着,悄悄冲赵管家摆了摆手。管家便也心领神会了其中意思,对着堂外众人,高喝一声:“退——”,众人便有序的退出了祠堂所在的小院。
温舒辰又捧了满满一捧纸元宝丢进火盆之中,春棠见了,忙跪在小姐身边,一捧接一捧将金灿灿的纸元宝送入火盆中,瞬时火焰撩的老高,将温舒辰一袭白衣照得暖黄。
“阿爹,阿娘,还有□□们,今年舒辰得众人照料,便也多进献了些香火,惟愿亲人们在那边吃饱穿暖,用度不愁,若是还有缺少的,便给舒辰托个梦也好,今年之后…舒辰便再不能回祠堂供奉了…”温舒辰低了低头又捧了些元宝丢进火盆,今年,特意嘱托张妈多多的备下元宝纸供,只怕没了自己,爹娘那边供奉怠慢起来。
祠堂外,没了众人喧闹,安静了下来,温舒辰就这样静静的跪着,时不时交代些近况往事,絮叨着,像个依在父亲膝前撒娇的小姑娘。
那些话,说着说着,便戛然而止,温舒辰静静的跪着,先前面容上融融的笑意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忧愁。
沉默了许久,温舒辰忽然开口问了声:“阿爹,值得么…”为了这样一个庆国,为了这样一位君王,毁尽温家百年积业,值得么?她真的好想听爹爹再一次指点她,只是,这一次,再不会有人回复她,责骂也好,安抚也好…
“明年,舒辰便也要入宫了,阿爹,您可还气恼舒辰的不孝?”温舒辰落寞苦笑一声,“阿爹定是气的,不然怎么一次也不肯入舒辰的梦…”
忍不住再一次深深的跪拜于诸牌位前,抬起头,已是眼眶红红,“明年此时,便由阿姐代舒辰前来跪拜,阿爹,阿娘,舒辰起誓,定要救姐姐出宫,请亲人们保佑阿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归来。”
“也保佑二小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诧异间,转回头,正看见怜儿,张妈还有管家也齐齐跪在身后。
温舒辰不禁落下来泪来,赶忙蹭了蹭眼角的泪花,强忍着泪意笑了笑:“你们来就罢了,还要折腾我张妈…”说着便起身来搀张妈。
众人一时间都是泪眼婆娑的模样,哽哽咽咽的说不出话,只有张妈,心如刀绞,将温舒辰搂进了怀中,心疼的一遍遍摩挲。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大节点上么得小剧场,预告下,感情线会爆发。
☆、祭冬宴
“咳咳…小姐…”管家在身侧举了盛放酒盏的托盘轻咳。
不知何时,思绪又偏了去,入了前堂,此时殿中已备好了宴席,就待众人准备酒水的空挡,温舒辰又思及了阿姐,也不知道阿姐是不是也在想念爹娘和自己。管家一声轻咳打断了自己的思绪,温舒辰舒开眉头望向管家,见管家将手中托盘举了举,便伸手接过酒盏,在席首处站了起来。
“禁——声——”随着管家一声高喝,刚才还喧闹的殿中,安静了下来,随之,众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席首举着酒盏的温舒辰。
“却才在祠堂与诸位一同祭祀,心怀感念,想这忙碌的大早,也不知大伙等了多久,舒辰感激不尽。正是大冬时节,家家团聚,老规矩,府上自明日起,连假三日,出入不限,已为各位备下冬礼,宴过即领,此时正是欢庆,咱们闲话少叙,开宴!”说罢温舒辰已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在众人的贺喜喧闹声中,这一年的祭冬宴便算开了席。
“诶!要说这祭冬宴啊!最是吉利不过这头福。”才开了宴席,一位年轻的管事已举着酒杯站了起来。“要说这头福呀,今年总该也轮到——”管事拍了拍胸脯,正要讨福。
“那当然是咱府中德高望重的张妈呗!”说着春棠已扶着张妈入了席间。
“张妈…”温舒辰笑了笑,站起身来,嘱托下人在身旁又添了一个坐。
“不不不,我去下席坐了就成!”张妈连忙摆了摆手,年岁大了,又素来循规蹈矩,老传统中讲究家臣不能与主同桌,这是规矩,张妈怎敢冒然上了席首,推辞道:“小姐莫要折煞老身了。”
“舒辰自小得张妈照顾,亲如母女,如何坐不得席首?”温舒辰已抬手作势要搀扶,“来坐下便是…”
半推半就间,张妈已被众人推上了席首。正是嬉闹起哄着,张妈抬起手中酒盏笑盈盈开口道:“初冬福至,祈愿小姐常乐常福安。”
温舒辰粲然一笑,擒着酒盏微微颔首道:“初冬福至,舒辰也祝张妈无忧无疾苦。”
宴上,人们正是觥筹交错,酣畅淋漓,这一场家宴,没有鼓瑟吹笙,歌舞升平,也没有八珍玉食,高朋满座,却是意外的轻松融洽,前来敬酒的人,俏皮话连连,温舒辰也丝毫不怯场,渐渐的,大家生出古怪逗趣之意,温舒辰也不介怀,融入其中,妙语连珠,将耍宝的众人逗得开怀大笑,正是其乐融融。
席间正畅快时,突然的,前堂的大门被人踹了开。本还在大殿中畅饮的众人被惊了一跳。温舒辰本也握着酒杯小酌,此时看清了来人,面上春风笑意也渐渐隐了去。
“我说——你们笑什么呢!”重兵之后,传来一男子声音,此时,依次排开的兵卒将这前堂围的水泄不通,在众人簇拥之下,见一意气风发的壮汉,步步生威,走了进来。
那男子身穿重甲,携带一柄威虎大刀,二话不说,将一坐在席尾的男丁踹翻在地,伸手在凉碟里好一番搅动,最终抓了一把盐炒小豆在手,自顾自望着桌上的菜肴。
“就这?”那男子撇撇嘴,无趣的将小豆一颗颗丢进口中咀嚼,“吃的我还不如我施舍给乞丐的饭菜,你们说是不是?”
瞬间那些全副武装的兵卒发出声声嬉笑,而席上众人已面露尴尬之意。
温舒辰转了转手中酒杯,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笑了起来。“管家可在?”
“小的在!”管家忙站起身行了行礼。
“鲁大人的话可听清楚了?”温舒辰清冷的眸子扫了一眼殿前的男子,戏谑得弯弯唇角。“明日,便着人在大街小巷张了布告,就说——璟州军督鲁尤大人乐善好施,心系百姓,凡食之不济匮乏者,皆可得大人府中接济,这所食呢———要比泰福楼大宴还要好。”
抬起眼,已看见那男子将手中的小豆攥的稀碎。
“啊,对了…”温舒辰将手中玩弄的酒盏送至唇边轻抿,“告示里可要记得嘱托一句,乞食者需有序排队,可别像某些人那般,要饭要的蛮不讲理,横冲直撞。”
席间,再是没眼力劲的,也听出了温舒辰话里有话,可碍于权势,都闷着头不敢出声,就在此时,也不知哪个喝的失了态,独他一人,憋笑苦楚,众人也听出了小姐话语中的讽刺之意。
鲁尤岂是个忍耐之人,脸憋的涨红,愤愤然将掌中捏的稀碎的小豆砸在席间。“笑你娘的屁!!!!”
堂堂鲁万之子,此刻更是携领重兵,结果一开口,竟是这般粗鲁,这下可好,原本有些人还憋的辛苦,他这骂骂咧咧一开口,众人更是忍得辛苦。
但看温舒辰仍是淡淡擒着嘴角,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鲁尤气恼之下,怒冲冲推开众人,走到了席首。
“臭丫头!胆子不小!”鲁尤盛怒之下,正准备一把将温舒辰提起,启料那女子手擒酒盏,瞬息之间已将鲁尤的手不着痕迹的推转了开。
“大人…”温舒辰手腕一转,已挑起桌前的酒壶送与鲁尤面前,瞬时将莽撞的鲁尤挡在身前,而另一只手,悄然将正要起身迎劝的张妈推回坐上。“舒辰虽不知大人前来所为何事,可既然来了,那便也沾沾府中喜气如何?”
鲁尤前些时日得了知府事消息,已知晓了温舒辰要上奏状告父亲,今日前来,正欲杀杀这女子威风,好让她当着闹庭下人的面出个丑。欺得就是她孤零零一人,没得撑腰,也算是替家父出上口恶气。不想的,自己还未开口刁难,那女子已送上门来。
“哈哈哈,今日前来,还能为的何事?自然是道喜来的!”鲁尤一把将温舒辰递来的酒壶夺下,仰头饮了几口,怎么味同白水?随即皱皱眉头一口吐在地上。“这女儿家的酒也能算作是酒?来人!把咱备下的祭冬礼抬上来!”
温舒辰打从鲁尤进殿之时,就已经注意到他身后侍从背的大坛,刚才鲁尤意欲发作,温舒辰担心冲动间伤及张妈,只好顺意提醒。
趁着鲁尤招呼属下,温舒辰已抬眼示意着春棠,悄然将张妈搀了起来,退到一旁。
再回神,已有一大酒坛稳在桌前。“瞧我莽撞,嘿嘿嘿…”鲁尤将酒舀放入坛中舀了两碗酒放在自己和温舒辰面前。“我呀!就是个大老粗!本来是与温姑娘开玩笑来着,谁知这就误会上了。来来来,我们先干一杯,化干戈为玉帛!”
温舒辰敛眉看看酒碗,正欲推拒,却见立于殿中的兵卒们,已将剑柄握在手中,依着鲁尤那股子耿直性格,若是自己拒绝,他们也断不会伤害自己,只是府中丫鬟下人可不会像自己那么幸运。
满面寒霜,温舒辰已擒起酒盏一饮而尽,鲁尤哪里肯饶?酒舀已再次送入碗前。温舒辰眼疾手快,将酒盏撤开:“鲁大人的酒还未饮过,怎么就急着酌酒呢?”
鲁尤急于将温舒辰灌醉,心下一横,还怕喝不过个丫头片子不成?“好!”一拍桌子,鲁尤已急急将碗中酒饮了下去。
原本欢快的祭冬宴因为这名不速之客的到来,坏了欢快的气氛,而更多的人则是感到莫名其妙,自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何时得罪了这样一位粗鲁不懂礼节的大爷?席首两人此刻正你一盏我一盏较着劲,那位鲁大人喝的欢畅,可自己小姐却似乎不能专心于眼前人,更多的,则是警惕着四周那群带刀的兵卒们。
这酒喝的又急又猛,殿中转眼间已是酒香四溢,想那酒也是辛辣的很,几杯下肚,鲁尤的面皮已泛起红光,这酒再往肚里灌时便艰难了几分,抬眼看了看温舒辰,虽面尤白皙,可那目光游离,已是沉醉模样,不过是强撑着体面罢了。
挑挑眉,鲁尤再次劝酒,温舒辰已面露难色,似乎不胜酒力的样子。就在两人宴饮之时,见一醉醺醺家丁站身而起,摇摇晃晃便往殿门外挤去。
可那些驻守殿门的士卒如何肯放行?抬脚已将醉醺醺的家丁踢翻在地。“不安生呆着,瞎跑什么!”
“老子去小解你叫唤个甚!”那家丁贪饮,此刻看来,已是醉的狠了,站也站不稳,话又讲不清,直是吼着帮子,冲那名小卒骂骂咧咧。
那守门的小卒早就得了鲁尤命令,今日来闹,定是不准任何人出入的,不耐烦那家丁吵吵嚷嚷,小卒已明晃晃将刀抽了出来。
众人见那小卒正欲动手,哄哄闹闹已将那醉醺醺的家丁拽了回来。
温舒辰才放下酒盏,寒着眸子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那名醉醺醺的家丁正是府中暗卫,如此鲁尤便是刻意封了殿门,尚不知外面情况如何,可这高呼着一闹,值守在外的暗卫也该注意到了,只盼着,这帮人不会闹到后院撞见稚离才好。
“鲁大人…”温舒辰摇摇欲语,可似乎口舌费事,难以自持,轻轻推开面前酒盏道:“你要喝,舒辰自会陪你喝,可你为难府中下人,却是多余了些。”
“多……多…余吗?”鲁尤显然也醉上心头,可是心情却出奇意外的畅快,“一点都不多余。”鲁尤摇摇晃晃指了指殿中众人,“也多亏了他们,温家二小姐才能赏脸与我一聚,不是么?呵…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温舒辰有点孤立无援···
☆、刁难羞辱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温舒辰已不胜酒力,推拒着,婉言道:“大人,这酒也喝够了,宴也吃过了,舒辰不胜酒力,这便要叫散了。”
“叫散?”鲁尤放下手中酒盏,扭头望了望众人,伸手从碟中捏了片熏牛肉入口。“你说散就散?我可还未尽兴。”随即抬手勾了勾指头,殿里的士卒们已将刀抽了出来。
“我啊…用饭时就喜欢看些有趣的东西。”鲁尤吮了吮指尖上的油脂,又抹抹嘴扭头向殿中众人望去,此时殿中哪还有人敢喧闹?都心惊胆战缩着脑袋,不敢抬头。
鲁尤再次将酒舀中的玉露倒入温舒辰盏中,可突然之间,看到温舒辰眼中难以掩饰的厌恶时,情绪暴躁起来,转手将身旁一个瓷碟摔在墙上,声如虎啸:“谁肯献技与温姑娘观赏一番?”
转瞬一名手持大刀的壮汉将殿中一个看着只有十二三年华的小丫鬟从人群中扯了出来。
那丫鬟也知大事不好,尖声求饶着,被大汉拖到了鲁尤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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